第4章 分手
87_87182噴泉的水濺在身上,仍舊涼涼的,但徐宜舟已經感覺不到一絲愜意了。
他們兩因為周靈夕的事已冷戰了好幾天,今天孫翰清的出現是帶着求和的姿態。周靈夕是徐宜舟從小到大的朋友,也是孫翰清的“女哥們”,也是徐宜舟昏了頭,前段時間腦坑大開想了個新文的哏,又寫了大綱,心裏激動正無處渲泄,就跟孫翰清分享了。
孫翰清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徐宜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孫翰清會把自己的哏當成笑話說給周靈夕聽。周靈夕笑過之後並沒忘記,而是手腳迅速地把這個“笑話”寫了下來,並立刻把新坑給開了,徐宜舟發現的時候,周靈夕的文都已經寫了兩萬多字。
“翰清當成笑話跟我說,我以為你也只是當成笑話想想而已。我就覺得這哏不寫出來太可惜了,而且我這文不完全和你的一樣,你照樣可以寫呀。”
徐宜舟去問周靈夕的時候,周靈夕就這麼回答的。可徐宜舟怎麼寫得下去,她和孫翰清說的是很完整的故事大綱,周靈夕直接編了名字、身份就套用了,連世界觀以及大背景都一點沒落下的用了,徐宜舟要是寫了,到時候就成了她抄襲周靈夕!
瞧瞧,一個把她當成笑話,另一個盜哏盜得理所當然。
徐宜舟從沒對孫翰清發過這麼大的火,哪怕兩年前他為了要陪生理期經疼的周靈夕去醫院,而放棄了和徐宜舟的畢業旅行,徐宜舟都沒有如此憤怒過。那一趟旅行徐宜舟最後一個人去的,並且改了旅行目的地,結果她遇上了人生之中最可怕的災難和最難忘的人,雖然已經兩年了,但每一次她想起被埋在地下絕望無援的時刻,她都會格外珍惜如今活着的機會,所以她才在再度睜眼看到孫翰清的時候就原諒了他,因為她珍惜自己的感情,不願這感情像地底的黑暗永遠不得翻身。
她做了最後一次努力,為了自己的愛情,這一努力就是兩年。
“舟舟。”孫翰清叫着她的名字,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徐宜舟身邊。
她抬起頭望他,他和大學時候比起來沒什麼變化,標準的小臉帥哥,眼睛大而亮,笑起來時會露出一點酒窩,帶着讓人着迷的爽朗熱情。徐宜舟以前最怕和他拍合照,他比她白,又比她臉小,一合照就襯得徐宜舟臉特別大,那時候他為了要誆她拍張照,每次都把自己的臉擺得離鏡頭無比近,而讓她的頭靠後再靠後,他說這樣他的臉會碩大無比,就會把她襯得更漂亮些。
然而事實證明,有些天生的東西,無論後天怎樣努力都改不了,他靠得離鏡頭再近也還是帥得讓少女着迷,而她離得再遠,頂多也就是張擺得遠一些的包子臉,沒什麼差別。
想起往事,徐宜舟忽有些心軟,孫翰清的眼底有淡淡的黑青,下巴上是細細的胡茬,看模樣這幾天並沒休息好。
“你怎麼來這裏了?”徐宜舟把聲音放緩。
“你說呢?我要不找黎歌,你還不肯見我呢。這兩天有沒好好吃飯?”孫翰清說著,伸手想揉揉徐宜舟的頭,那是他的習慣動作,帶着點安撫寵物的甜膩。
徐宜舟偏了偏頭,她並不喜歡他在外面摸她的頭,因為工作的時候她總把頭髮扎得一絲不苟,每次他一揉就把她的頭髮拔得亂七八糟。
“還生氣呢?”孫翰清見狀訕訕地放下手問她。
“沒。”徐宜舟搖搖頭,孫翰清背後的陽光晃得她眼花,她便轉開了視線,看到了噴泉池旁邊的停車位上,停了輛貼着叮噹貓卡通圖的白色smart,看起來迷你又可愛。
“那我晚上請你吃飯,你不是一直想吃雍穆會的自助?我訂好位置了。”孫翰清牽起她的手,笑着說。
徐宜舟不置可否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道歉。孫翰清就是這樣的男人,他會哄你、寵你、疼你,像作秀似的溫柔待你,把自己演繹成偶像劇里的男主角,但他從來不會道歉,又或者他根本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在他的眼裏,女人就好像手心裏的寵物,哄一哄、疼一疼,就會傻傻粘上來。
於是他們吵架、冷戰、他哄她、和好,像個輪迴,有時徐宜舟會想,有個男人願意花力氣哄你疼你,又何必非要糾結對錯,分個輸贏呢,他們認識五年,戀愛三年,這在現在的社會裏已經是段不短的時間了。
“嗯,你過去等我們吧,我接到她了,馬上過去。”孫翰清不知何時聲音飛揚地接着電話。
徐宜舟便忽然停下了腳步,這樣的聲音和語氣,他是在和周靈夕通電話!
“周靈夕來了?”她眼神沉了下來。
“舟舟,夕夕很在乎你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她想請你吃飯,你別這樣好嗎?”孫翰清哄也哄了,寵也寵了,但徐宜舟的態度似乎沒什麼改變,他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不就是一個你連寫都沒寫的哏,給自己的姐妹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她也不是有意的,是我沒和她說清楚而已。”
“孫翰清,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不替周靈夕說話?”徐宜舟心裏才生出的那點柔軟,就像被澆了一盆冰水似的,從頭冷到了腳,聲音一下子便尖銳起來。
他說得好像她徐宜舟在無理取鬧。
“舟舟,我真不明白你在氣什麼?你和夕夕是從小到大的閨密,照理來說,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更相信她才對!”孫翰清眉頭一皺,努力剋制住心裏不耐煩的情緒,力圖心平氣和地勸她,“她昨晚在電話里跟我哭到凌晨五點,希望我能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她。”
徐宜舟的便一點一點地冰起來,像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凌晨五點?!難怪他今天滿臉的憔悴,她還傻傻覺得是因為這兩天的冷戰。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周靈夕。
“道歉?我一沒拉黑她的qq、微信、微博,二沒屏蔽她的電話,可到今天她連接一句‘對不起’都沒說過!”徐宜舟徹底地怒了,陽光熾烈地照在身上,像要把她點燃一般。
孫翰清滯了一下,抹了把額上的汗,也拔高了聲音:“你咄咄逼人的態度,她敢跟你說話?你以前不是這樣不可理喻的!”
徐宜舟的心陡然間像被針扎了似的疼着。
兩年的時間,她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句評價!
他寧願替周靈夕說一萬句好話,也不肯開口承認她是對的。
“孫翰清,你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個夜晚,失眠到天亮一點一點想出來的故事?你知道那是我費了多少心血,下班后累成狗還要趴在電腦前面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心血?雖然那不過只是大綱,也許在你眼裏就是個‘笑話’,你可以笑他愚蠢幼稚,也可以指責他單薄無聊,但你……不,是你們,你們絕對沒有權力堂而皇之地將他偷走,之後還要告訴我,因為他是個笑話,所以即使被偷走我也不該心疼憤怒,並且是不可理喻的憤怒。”
徐宜舟的小包子臉頰上有些潮紅,眼眶裏的水霧是緩緩聚集起來的,看上去憤怒又委屈,她吸了下鼻子,沒讓淚水掉下來,似乎這眼淚一掉下來,她就輸了。
一敗塗地,連尊嚴都救不回來。
見她這模樣,孫翰清心裏也有些疼,不由嘆了嘆氣,開了口。
那語氣有些無奈,還帶着自以為是的寵溺。
“舟舟,既然這麼累,你就不要再寫了。一個月拼死拼活,賺的那點錢連好點的包都買不到一個,為了這點錢不值得,別寫了,這條路不適合你,你沒有出頭之日的。”
寫了四年的網文,雖然徐宜舟早就不是當初滿腔熱血的小姑娘,也無法再豪邁地說出“就算不賺錢,為了我的文學理想,我也會堅持下去!”這樣的句子,但她聽到孫翰清的話,還是冷不住從心裏打了個寒噤。
尤其在她說了那麼一段話,以為他至少能明白她的想法,結果他卻背道而馳。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孫翰清就算不支持,至少也還是理解她的,但今天徐宜舟發現她錯了。
氣氛忽然間冷凝了下來,徐宜舟眼裏的淚水像被蒸發似的,再找不到任何蹤跡。
“你走吧,我不會和你去見周靈夕的!”徐宜舟忽然間什麼都不想說了。
“為什麼?你又發什麼小姐脾氣?還是說你嫉妒夕夕寫得比你棒,發展得比你好,同樣在一個網站,她可以變成大神,你卻還在原地打轉,你怎麼不想想自己的問題?就知道借題發揮,和自己的閨密慪氣!”孫翰清一聽她的話,頓時甩開她的手,把眉一挑怒道。
徐宜舟瞪大了眼看他,好像這幾年從來沒認識過這個男人似的。
“你說話啊!”孫翰清忍不住按在徐宜舟的肩上搖了搖她。
“叭——”汽車的喇叭聲音傳來,一直停在旁邊的那輛smart忽然像喝醉酒似的開了過來,朝着孫翰清和徐宜舟撞來。
孫翰清嚇得臉色都變了,情急之下竟然把徐宜舟推過去擋車,他自己則往旁邊閃去。
汽車喇叭急切地響着,在快靠近徐宜舟的時候又拐了個方向,沖向了孫翰清。
孫翰清大急,一面不顧形象地叫着,一面退無可退踩進了身後的噴泉池裏。
剎車聲音和噴泉音樂同時響起,漫天揚起的水兜頭淋下,把孫翰清給澆了一個透徹,他卻被嚇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站在水池裏,頭髮全濕,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身上的襯衣貼在身上,黑褲子之上是一塊塊的水漬,狼狽得不行。
smart總算在水池旁邊停了下來,車門的打開,陽光下走出一個和這車型極度不搭的高個男人,也不知道smart那秀珍迷你的車廂是怎麼塞下手長腳長的他!
“兄弟,對不住!我是新手,真是抱歉,嚇到你了!你還好吧?”他小跑到水池邊上,揮着手朝孫翰清不住道歉,眼裏是滿滿的歉意,表情很誠懇。
徐宜舟有些怔愣,不知道是被車子給嚇的,還是被孫翰清的舉動鬧的,等她聽到這聲音回過神,才發現那smart上的司機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咖啡廳里看少女雜誌的娘娘腔”,不過這次他又多了一個形容詞——“開卡通smart的在咖啡廳里看少女雜誌的娘娘腔”!這是他們今天的第二次相遇,但他表現得好像從沒見過她似的。
而他那一臉誠懇道歉的表情讓徐宜舟覺得——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靠!”孫翰清也是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不顧忌形象罵了一聲,“你怎麼開車的!不會開車就別學人裝逼!”
罵完這句,他才望向徐宜舟,道:“舟舟,拉我一把!”
徐宜舟被他推了一把,心像從冰里撈出來似的,冷得徹骨,再熾熱的太陽都曬不出一點溫暖,她沒伸手,只是很平靜地開了口。
“孫翰清,我們分手吧。”
她珍惜自己的愛情,所以她從來不以“分手”來作為感情的威脅,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但有一天如果她親口說了這兩個字,便意味着,他們之間徹徹底底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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