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87_87179沈三郎口吐鮮血倒地不起,姬綉虹傻了眼,上一世沒這回事啊?沈三郎什麼時候這麼容易死了?這……是……被……她氣死的?就不能出了這大門再死?倒在這裏算怎麼回事啊,不得已,伸出腳尖踢了踢他,“哎,沈含章,快起來……別假裝了……哎,醒醒……”難道是真的死了?這麼容易?
不放心閨女,在外頭偷聽的姬老娘聽着聲音不對,忙推開門進來,待看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婿時,嚇得腿都軟了,抖着手,往他鼻息上探了探,有氣!這才鬆了口氣,又見閨女用腳去踢他,恨恨地地捶了她一下,一邊用袖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跡,一邊悄聲罵道:“你這閨女,這是作甚?”耳聽着外頭又有腳步,忙拉了閨女蹲在女婿身邊,扶起他的頭,一邊掐他人中,一邊帶着哭腔道:“三郎……女婿哎……你這是怎麼了……”
許氏推門進來就看見侄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當時就嚇得直哆嗦,姬老娘忙說有氣,這才哭出聲來,姬老秀才父子聞聲趕來,才把倒地不起的沈三郎弄上了炕去,一時,又嚷着快去請大夫。
一家人正亂作一團的時候,推門歪歪斜斜的進來一人,見着姬老秀才倒頭便是一拜,口稱:“伯父在上,請受小侄一拜!”
一家人頓時安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謂地看向來人,滿身灰塵,衣帽歪斜,臉上略有青紫,仔細辨認,卻是兒子的同窗好友肖公子,他來作甚?還進了後院?
“咳,賢侄啊,快請起,請起,毋須多禮,”說著姬老秀才扶起了一拜不起,歪歪斜斜,幾欲摔倒的肖公子,心道,沒酒氣啊,怎生如此模樣:“今兒家裏有事,就不多留賢侄說話了,明兒閑了,只管來家坐坐,雲兒啊,快,送賢侄出去,順便請大夫來!”
女婿倒地不起,姬老秀才憂心忡忡,哪裏有功夫應付兒子同窗,三句兩句便要打發了他,讓兒子請大夫去!
姬雲帆這才想被沈三郎一把甩出去的同窗,本以為志同道合,卻不想他如此冒失唐突小妹,當時便心生不悅,礙着妹子名聲,怕人傳了閑話,才讓沈三郎把他放在外院,卻不想,沈三郎如此不濟,這麼快就讓他醒了,還進了內院,忙去拉了他出去。
怎知那肖公子看着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倔強起來,力氣卻不小,一把推開姬雲帆伸過來拉他的手,揉了揉尚還眩暈的頭,正了正衣冠,對着幾老秀才又是一拜,說道:“伯父在上,請受小侄一拜……”
姬老秀才忍着不耐,連連說好,說著還給兒子一個眼色:快,扶了他出去,女婿還躺在炕上人事不知呢,請大夫要緊!
姬雲帆正要強拉了他出去,眼角卻掃道炕上略動了動的身子,心思一轉,手下就慢了兩分。
那肖公子趁勢躲開了姬雲帆的手,接着就說道:“請恕小侄冒昧,”說著,他抬眼往四周掃了一眼,在不遠處的姬綉虹臉上定了定,這才沉聲說道:“小侄爹娘早喪,亡妻過世四年有餘,唯有一女,尚還年幼,今冒昧前來求親,冒犯了姬姑娘,還請姬老伯恕罪,小侄誠心求取,若能的伯父看中……小侄必不敢失禮,今日過後,定然恭恭敬敬請了官媒上門求親……必定視清兒若己出……”說著還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炕上之人,這般暴虐,身子又差的人,姬家必定是看不上的,自己又比魯鐵匠強了不少,此番求娶,雖失禮了些,卻還是有些把握的,大不了,多來幾次,讓姬家看到自己的誠意,想必不是難事,心思到處,肖公子越發的謙遜起來。
“放屁!”姬家人尚還驚訝於肖公子的提親,又被炕上一聲暴喝嚇了好大一跳,只見原本躺在炕上不省人事的沈三郎正滿臉殺氣地看向肖公子,“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覬覦老子的妻兒?”
說著,騰地下了炕,大手一抄,只見眾人眼前一花,那肖公子早已飛出了門外,倒在不遠處的牆根下,姬老秀才怕出了人命,忙拉住要跟出去的女婿:“三郎啊,你別衝動,鬧出人命來,可不是耍的……”
沈三郎聞聲,臉上殺氣一收,轉身,溫聲說道:
“爹爹莫慌,小婿自有分寸,必然不會傷了他性命!”除了性命,別的他可不管,敢覬覦他沈含章的妻兒,不受些皮肉之苦,怎消他心頭之恨!
話一說完,沈三郎大步出了房門,殺氣騰騰的看着不遠處牆角下躺着的肖公子,待要給他幾拳,又怕傷了他性命,嚇着岳家眾人,到底還有些理智,沉聲喝道:“滾!”
那肖公子被摔的骨頭都快碎了,暈頭轉向中,回過味來,眼見着那凶神惡煞的又要過來,忙爬起身,歪歪斜斜的就要往門外跑去,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且先離了這裏,再做打算!
“慢着!”正要往外跑去,身後又是一聲暴喝,肖公子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今日之事,老子若是在外頭聽到一絲的不妥,小心你的腦袋!”沈三郎雖不怕,可妻子名聲要緊。
那肖公子冷冷地看了沈含章一眼,硬聲說道:“肖某傾慕姬姑娘人品,才上門求娶,又怎會亂說壞了姑娘名聲?”心裏暗嘆一聲‘姬姑娘命苦!’歪歪斜斜地出了姬家。
沈含章一雙鐵拳捏的死緊,若非見他文弱不經打,必飽以老拳,給他一頓好打!
姬雲帆冷笑一聲,看着滿身殺氣的沈三郎,寒聲說道:“妹夫逞的好官威,我妹子怕是無福消受了!”
恰在這時,許氏這回過神來,一路小跑着,來到侄孫的身邊,帶着哭腔,上下左右的摩挲着孫兒,生怕他還有個什麼,又要暈倒,“好孩子,可還有哪不舒服,快去炕上躺着,一會讓大夫好生看看,這可不是耍的……”直摸的沈三郎眾目睽睽之下暗紅了臉,不自在地說道:“祖母,孫兒無事,方才……方才……就是一時犯困,睡了過去,”話未說完,便聽得門口一聲冷哼,姬綉虹看向沈三郎的眼神能冒出火來:這天殺的,竟敢裝死了!
沈三郎忙安撫了許氏叔祖母兩句,有些不安地看向妻子。
姬綉虹冷笑道:“沈將軍好計謀,好威風,我姬家地兒小,惹不起人命官司,也裝不下您的官威,這就請吧!”
沈三郎聞言,抿了薄唇,目光灼熱地看向妻子,沉聲說道:“綉綉,先前裝暈是我不對,可後來的事,我沒錯,”也不會認!
他並未做錯,無論何人,敢覬覦他的妻兒,沒有摔死他,已經是看在岳父舅兄的臉面上,手下留情了!
姬老秀才看看女兒女婿,搖了搖頭,和老妻對視一眼,這才說道:“三郎回去歇着,綉綉,你也去,給你女婿收拾收拾,讓他躺着,剛才那一下,摔的不輕,讓他好好歇歇,其他人該幹啥幹啥去,雲兒,你去跟肖公子解釋清楚,方才的事,女婿一時衝動,還請他見諒,順便請大夫來,給三郎瞧瞧!”
沈三郎臊得臉上*辣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場,訕訕的:“爹……我……”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裝死這種事,打死不能再說,太沒臉了!
姬老秀才擺了擺手,打斷了女婿的解釋,說道:“到底趕了這麼遠的路,還是讓大夫看看,放心些,雲兒快去!”女婿雖是裝暈,可地上的血跡卻不是假的,還是讓大夫看看放心些,可別坐下啥病,反倒害了閨女,至於打肖公子那事,他也理解,男人么,不能沒了血性,只是他若敢給閨女臉色瞧,他這老丈人也不是泥捏的,換個女婿,也不是啥大事!
姬雲帆冷眼看了沈三郎一眼,雖然剛才的情境,是個男人都要惱,可方才竟敢擺臉色給妹妹看,當他姬家沒人么?
事關妹妹的終身,他還要再看看,五年不見,這沈三郎到底還值不值得妹妹託付終身,若是不值,想要和離……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姬雲帆安撫地看了妹妹一眼,轉身出門去了。
姬綉虹冷哼一聲,扭身進門去了。
姬家眾人也識趣地各自走開,臨走前,許氏想要囑咐侄孫兩句,礙着姬老娘,到底不好說些什麼,只得跟着回了廚房,院子裏只剩了沈三郎父子倆面面相覷,一時,姬老秀才又出勸他回房歇息之後,便牽了外孫的手進了廚房。
沈三郎抿了抿嘴,大步進了正房。
姬綉虹見他進來,無奈的說道:“沈含章,你到底要幹什麼?”裝神弄鬼的,嚇唬人么:“該說的話,我已說盡,實在無甚好說的,你回去吧,好好侍奉爹娘,再娶一房媳婦多好?何必要……”
“綉綉,無論何時,你都是我的妻子,不會變!”沈三郎再不想聽,大聲打斷了她將出口的錐心之語。
“你忘了么?”姬綉虹反問道:“沈三郎,你忘了么?我殺了你一雙兒女,還毀了你的愛妾一家,這些你都忘了么?”
沈三郎聞言,臉色一變,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妻子,一字一句的說道:“綉綉,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這一世再不會有……不會有宋紅英和……和那兩個孩子……不會再有……”既不會來到這世上,也就不算是你殺的了!
姬綉虹聞言冷笑,“那我的清兒呢?我的清兒受過的苦又怎麼算?你該知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重來一次,上一世,愛子喪命的錐心蝕骨的痛和仇恨,她仍舊不會忘,不能忘,只要再次遇上那些人,她仍舊不會手軟,有些仇有些恨,即便是重來一次,尚未發生,也不會消散半分,只為他們曾動了她的珍寶,將來還有可能再動,而她,決不允許她的愛子再遭不測!
“我會陪着你,不管你想要如何,都有我,你殺人,我幫你遞刀,你害人,我幫你善後,綉綉,這一世,我絕不會負你!”沈三郎發誓一般的說道,“綉綉,你信我一次!這一世,一定不會的!”
姬綉虹冷眼看着沈三郎激動的神情,冷冷一笑,神色平靜地說道:“怎麼辦?沈含章,我無法相信於你,怎麼辦?即便你說出花兒來,我也無法相信於你!”
沈三郎聞言大慟,絕望地看着妻子平靜的眼神,他寧願她賭咒發誓,撒潑罵人,也不要她如此平靜地說出這般錐人心肝的話來。
姬綉虹無視他的悲慟,繼續說道:“沈含章,放手吧,我們不可能的,你明知道我們再不可能,又何必強求呢?如此,只不過是將上一世的罪孽再重複一遍而已,何必呢,如此豈不可惜了上天賜予的大好機緣?放手吧,沈含章,沒用的!”
沈含章被她的話刺得痛側心扉,高大健壯的身軀,幾不可見地晃了晃,怎會如此?重活一世,怎麼又是如此?
痛苦和無邊的絕望,染紅了他的眼眶,兩滴眼淚痛苦地溢出眼眶,順着眼角慢慢流淌在他那粗糙中滿帶痛苦和絕望的臉頰,沈含章牙根緊咬,兩頰抽動,他深深地看了故作平靜,卻滿臉不耐的妻子一眼,沉聲說道:“綉綉,除非我死,除非我死,你休想離開我的身邊!”說著,再也不想呆在此處,轉身便走。
“那你就去死!”姬綉虹氣急敗壞地低吼道,憑什麼?憑什麼……
沈含章聞言,腳步一頓,緊接着,大步出了房門,不能急,他要想一想,綉綉一定會原諒他,一定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