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V后新章
夏恭言一面捨不得媳婦,一面又不敢忤逆老父,本性又是個糠懦之人,夾在當中不知如何是好。
夏春朝眼見鬧得不成樣子,先吩咐幾個僕婦上來,將王丟兒攙扶回房,用熱湯灌醒。
珠兒看了那陶氏一眼,見她躲在大堂一角,畏畏縮縮,便轉向夏春朝耳畔低語了幾句。夏春朝甚是詫異,看着她低低問道:“此事可當真?”珠兒點頭道:“是這婆娘說的,該是不假。”夏春朝微微頷首,轉而向夏東興道:“爹,嫂子自來咱們家這些年,人雖糊塗些,以往也並沒什麼大的過錯。如今這等,想必是被人挑唆的。”
夏東興正在氣頭上,聽了這番言語,也不多想,衝口就問道:“被人挑唆?何人挑唆?家裏竟有這等姦猾刁鑽之輩?!”夏春朝看了夏恭言一眼,低聲說道:“嫂子在這兒,金鎖怎麼不見跟來服侍?”夏恭言身上微微一震,連忙說道:“她在書房替我收拾衣裳,不便過來。”
夏東興不以為然,說道:“你又不是沒小廝使喚,叫你老婆的丫頭進書房做什麼差事?金鎖這丫頭如今也拿起喬來了,原先跟着她主子一步不離,現下竟喊也不來的。”說著,便打發人傳金鎖過來。
夏恭言急的滿頭大汗,原來他此前正同那金鎖在書房鬼混,走時金鎖尚在床上睡着。此時不知她起身與否,但若人去了,豈不立時揭穿?雖說討房裏丫頭做通房的,世間不在少數,但夏家家風如此,到底有些難看,何況家中出了這等變故。然而老父嚴令不敢不從,當下只得眼睜睜看着人去。
夏春朝又向一邊站着的陶氏道:“你還是把話說囫圇了罷,這樣含着骨頭露着肉也不是個事兒。這丫頭性子刁滑,你也知道。待會兒她若賴在你身上,那可不好說了。”
陶氏見事已至此,早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把金鎖為求□□並巫蠱一事講了一遍,又唯恐惹火燒身,連忙辯解道:“婆子也並沒那些下三濫的葯,不過是金鎖求的緊,她娘又同我是老街坊了,我怕往後彼此見面不好看,就胡亂拿了些話哄她——也不過是為脫身起見,並沒真箇要給她葯。就是她手裏的那假人兒,也不過是糊弄人的物件兒罷了。老爺小姐都是明白人,知道那當不得真的。”
夏春朝冷笑了一聲,說道:“當不當得真,還不一定呢。”說著,一眼瞥見兄長夏恭言面色如土,額角沁汗,心裏一驚,暗道:莫不是已被那蹄子得手了?
夏東興聽聞家門裏出了這樣淫邪的家婢,早已氣的口不能言,臉色越發陰沉。
少頃,那金鎖已被傳到。
只見她蓬着頭,衣裳也不甚整齊,垂首進屋,到了堂前,向眾人道了個萬福,便站在下頭一聲不吭。
夏春朝冷眼打量,見她粉面生春,雙眸含波,就知有些不好,暗嘆了一口氣,並不言語。
夏東興看了這婢女的冶盪之態,勃然大怒,又連着適才陶氏所言,越發不可遏,當下竟也不多置一詞,只放聲道:“把這浪貨拿到二門上,打上三十大板,叫人牙子拉去賣了!”
他這一言落地,堂上眾人各自一驚。
那金鎖還做着二奶奶的美夢,誰知竟遭此□□,當真如一桶冰水自頭頂傾下。雖看陶氏在旁站着,料知東窗事發,心裏還存着一線僥倖,和身撲倒在階下,扯着夏恭言的褲子,又泣又訴道:“大爺,你不要聽信這等三姑六婆的搬弄口舌,我是真心實意來伺候大爺的!奴不敢求名分,只求大爺救奴一條性命。留奴這條爛命在,往後任憑給大爺做牛做馬都使得!”
夏恭言同她正在如膠似漆的時候,眼見這愛妾哭的梨花帶雨,心裏如何不疼?但他素來畏懼嚴父,如今夏東興正在火頭上,當著父親面前,就是這才收的侍妾也就不敢保護,只裝聾作啞。
金鎖眼見他指望不上,又轉去擒住陶氏廝打,口裏叫罵道:“我同你有什麼仇怨?!你要這等害我!大奶奶叫你行的那些事,同我有什麼干係?!冤有頭債有主,誰叫你乾的你拉誰去!瘋狗一般的咬上我,於你有什麼好處?!”
陶氏本性潑辣,然而人在夏家堂上,怎敢放肆,不敢還手,只是連連抵擋,嘴裏嚷道:“列位瞧瞧,這蹄子這等刁潑,婆子怎是她的對手?”
夏東興見了這情形,便知那事十之*屬實,氣的早已發昏。
夏春朝使人先扶了老父坐下,又命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人媳婦將金鎖拽開,拉到一邊,呵斥道:“你隨你們奶奶嫁過來,也有年頭了,算這家裏的老人了。當著一家子主子面前,這樣撒潑大鬧,成什麼樣子?!往日裏的規矩體統,都丟給狗吃了不成!”
金鎖垂首不言,只斜着眼睛瞪着夏恭言。
夏恭言兩眼望天,木木怔怔,只做不見。
夏春朝又說道:“叫你來,還沒說為什麼事。你怎知就是這陶氏咬了你出來?!你這可是不打自招么?!”
金鎖這才自悔失言,然而事已至此,只好硬挺着道:“姑娘有所不知,前兒為奶奶身子不適,請了這婆子來家醫治。誰知這婆子聽了奶奶一通牢騷,就說了些損陰德喪良心的主意出來。我們奶奶的耳根子,大夥都知道,自來是面做的。家裏人的話一句也聽不得,外頭人的話倒着個耳朵去聽,就依了這婆子的言語。我還勸了奶奶兩句,倒吃她罵了一通,說我背心忘恩,罰我餓了兩頓。自此之後,我再不敢說些什麼。這婆子背着奶奶,又挑唆我勾引大爺,敢說奶奶這些年沒生育,若我有了一年半女,那腳跟就硬了,強勝往後嫁奴才。又說要給我什麼葯,一準兒靈驗。我嚇得了不得,只隨意拿了些言語打發了她去。其實這裏頭有我什麼事。這婆子是街上專管男女勾搭、拐賣人口的下三濫,為了銀子,甚事都做得出,老爺姑娘可不要聽她胡言。”
夏春朝笑着點頭道:“這麼說來,你竟是個好人了。但俗話說,蒼蠅不抱沒縫兒的蛋。你當真沒些歪處,她甚人不咬單單就咬上你?”
陶氏也在一旁說道:“啊呀,金鎖姑娘,你怎能這樣翻臉不認。那日你說得好聽,說什麼大奶奶大約是斷了后了,與其這便宜給別人占不如你頂了上去。就是要給小姐打胎,也是你給大奶奶出的主意。婆子被你們主僕兩個嚇得魂飛魄散,只聽你們兩個擺佈罷了。大奶奶還說什麼事成之後少不了我的好處,我不聽話就使人砸我的攤子,你也跟在裏頭說,一絲兒鄰居情分也不顧的。今兒怎麼不認起來。”
金鎖在旁聽着,又恨不得衝過去撕她的肉,好在被兩個家人媳婦按住,不能動彈,嘴裏亂嚷道:“老虔婆,你這等害我,往後定然不得好死!”
陶氏看她面色兇惡,倒也驚懼,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
只聽夏春朝在上頭開口道:“既然適才這陶媽媽說起,你問她討了什麼巫蠱厭勝的物件兒,如今咱們就搜上一搜。你是不是個清白人,自然立見分曉。”說著,笑了笑道:“你若果然無事呢,我就代老爺給你陪個不是,往後一家子大小都疼你。但若當真有些什麼,你知道咱家規矩的,容不下作姦犯科的人。就是你大奶奶,也留不得你了。”
金鎖聽了這話,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倒兀自強撐着道:“搜就搜,人正不怕影子斜,我還怕什麼?”
夏春朝笑盈盈道:“就是這個話。”一言落地,當即吩咐管家媳婦領了人往上房裏去搜。
金鎖在地下站着,面色清冷,不言不語。
夏東興此刻氣已漸消,倒擔憂起女兒身子,一面叫人扶她坐,一面吩咐人端安胎藥來,又責怪道:“你們明知道姑娘懷着身子,不能久站,還叫她這樣操勞,全是些服侍不上心的。等這出完了,我一個個的打!”
眾人無話可說,只是低頭任罵。
夏春朝笑道:“父親不必罵他們,家裏出了這樣的變故,誰還記得起旁的呢?”夏東興聞言,亦嘆息道:“咱們夏家素來清凈,哪裏出過這樣的么蛾子!”
說話間,管家媳婦已然回來,報道:“老爺姑娘,上房裏各處都搜了,並沒什麼不妥當的東西。”
夏春朝聞言,秀眉微蹙。
金鎖面有得色,向上笑道:“姑娘適才的話還算數兒么?我也不敢望老爺小姐的不是,只是丫頭雖賤,被這樣冤枉了也要個說法。”
夏春朝微微冷笑,道:“你也不必着急,還剩個地方呢。”言罷,便向來人道:“再到大爺的書房去,好好的搜上一搜。那枕頭邊、席子底下,尤其不要漏了。”
她這一言落地,旁人也都還罷了,那金鎖早已變了顏色,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夏恭言。
良久,夏恭言才開口道:“妹妹罷了,差不多就停手罷,鬧得家宅不寧的,什麼意思呢?你又懷着身子,還是保養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