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6_86973“我要下車，我要回家，停車！”宗語大叫。

趕車的車夫看向顧姿，顧姿點頭，於是牛車顫巍巍的停下了，“你要回去，就自己走吧，我肯定是要去的。”

宗語賭着氣跳下車，顧姿問她，“你確定不跟着我走？”

宗語點頭，於是顧姿非常好心的把身份證給了她，還給她不少的現金，然後招呼車夫繼續向前。

牛車雖然緩慢，但一點一點的前進，很快最後一輛車也超過了宗語，空曠的樹林中只剩下她一個人，天色已晚，兩邊都是黑漆漆的樹林，雖然不至於說伸手不見五指，但肯定也不是她能夠承受的黑暗。

風在樹木之間穿梭，呼嘯的朝她撲過來，夾帶着不知道什麼動物或者夜梟的叫聲，於是更顯得陰森恐怖。

即便宗語再倔強，在這一刻也只能丟盔棄甲，好在前面還有牛車行進的聲音，她拔足狂奔趕上最後一輛攔下來，其他車也跟着停了下來，宗語沒想到會這麼大的陣仗，於是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

直到顧姿從前面過來，宗語氣鼓鼓的把剛剛顧姿給她的所有錢都遞給車夫，“送我回去，到時候我給你更多的錢。”

牛車上昏暗的柴油燈硬着車夫遍佈溝壑的蒼老面孔，讓宗語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引狼入室。

不料車夫只是看了看那疊厚厚的錢，“不咧，女娃，我已經答應這女子要送她進山的。”

“她給你的錢有我給的這麼多麼？”

車夫笑的依舊忠厚，“沒有咧，但這不是錢的事情么，凡事都要先來後到的。”

宗語聽着車夫的話，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多錢你不賺，你是傻的么？”

車夫依舊笑着，“這不是錢的事情么，女娃，真不是錢的事情。”

顧姿忍不住笑出來，“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這些出苦力的，處在社會的最底層，就應該見錢眼開，連基本的信義都沒有？”

宗語還沒傻到當著和尚罵禿子，於是她沉默，但她的臉上分明寫着不就是這樣么的表情。

“那你現在看到不是這樣的，感覺怎麼樣呢？”

宗語恨恨的開口，“我爸爸知道我是和你出來的。”

“是呀，他知道。”

“所以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你肯定是有責任的。”

“我是要帶着你的呀，可是是你自己要走的，你已經十八歲了，有自己的人權了，我能怎麼辦呢？而且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證明，是你自己要離開的，不是么？”

宗語咬着嘴唇，她知道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是擰不過顧姿的，但她依舊不願意認輸。

最終還是顧姿開口，“現在可以和我走了么？”

宗語還在生氣，但她還是識時務的，於是和顧姿一起，再次爬上了牛車。

晃晃悠悠三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宗語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被顛散架了，可是顧姿卻生龍活虎的從牛車上跳下來，走進一間歪七扭八的連倉庫都不如的泥草房，然後朝宗語招手，“進來吧。”

宗語抱着個小包還在生悶氣，根本不搭理顧姿，但瑟瑟發抖的身軀出賣了她，其實她比誰都需要休息。

顧姿知道今天給宗語的教訓已經足夠了，“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快進去吧。”

宗語其實也忍耐不了了，於是鑽進了平時她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房子。

進去之後她就想抱怨，因為屋子裏面的條件在她看起來，連自己家的衛生間都不如，最離譜的是連個電燈都沒有，只有一盞油漬麻花的煤油燈，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她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四周的牆壁灰撲撲的，還能看到一節一節的草莖，泥灰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可她知道自己沒有挑剔的權利，於是想找個地方暫時坐下休息一會兒，等顧姿進來再質問她到底要做什麼。

可她連個可以坐着的地方走找不到，是有幾個凳子，還有床，但她總覺得那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根本不敢坐下。

於是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覺得顧姿就是故意為難自己，把自己帶到這樣讓她完全無法忍受的地方來折磨她，報復她。

衝動之下她又跑了出去，“顧姿，我要和你談談。”

顧姿正幫着車夫門卸貨，把貨品都堆在房子外，此刻她懷裏還抱着個箱子，“行啊，你等我一下。”

宗語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你怎麼做這種事情，讓他們做不就好了。”

顧姿挑眉，“這種事是什麼事？”

宗語咬了一下嘴唇，忍住了低三下四四個字。

顧姿又幫忙搬了幾箱，她的力氣沒有車夫大，所以只是聊表心意而已，大部分的活還是車夫乾的，等都搬完了，顧姿又打開一箱礦泉水分別遞給他們，和他們說辛苦。

車夫們都不接水，推辭着，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你給俺們村帶這麼多東西來，已經很感謝了么，怎麼還能喝你的水！”

顧姿還是硬塞給了他們，又把他們送走，才轉頭帶等的不耐煩的宗語回去。

宗語見顧姿進門后，直接就坐到了床上，不禁睜大了眼睛，“你就這麼直接坐上去了，那多臟啊！”

顧姿看宗語一副無法忍受的表情，不由得又笑了，“這已經是村子裏給我們倒出來的最好的一間房子了，而且床單被子都是新的，如果你忍受不了的，我真想不出接下來半個月你怎麼在這生活。”

“什麼！”宗語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半個月，你瘋了么？我不要在這，我要回家！”

“行啊，你要能自己走就走吧。”顧姿看宗語跟自己也沒什麼正經話要說，於是站起來，走到廚房。

宗語知道，如果顧姿不帶自己走，大概自己是真沒辦法從這裏走出去的，於是她跟上了顧姿，“你到底要做什麼？”

進了廚房，她看到顧姿拿着木頭填進不知道是什麼的一個洞裏，不由得皺眉發問，“你拿着那髒兮兮的木頭幹嘛？”

“燒水啊！”說著顧姿已經把火給點了起來，“晚上用熱水洗洗臉洗洗腳再睡，不然明天渾身更酸痛。”

宗語本來怒氣沖沖的，聽到顧姿這麼說反而遲疑了一下，連怒氣值都下降了不少，“只洗臉和腳么？不是應該洗澡？”

顧姿看了一眼這天真的孩子，“你看這裏有能洗澡的地方么？”

宗語被驚呆了，連氣憤都不顧了，“那這裏的人怎麼洗澡？”

“去河裏唄，一三五女人洗，二四六男人洗！”

宗語長大了嘴巴，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貧困山區啊！”顧姿一邊說著，一邊往灶里加火。

“別的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以後我怎麼洗澡，我絕對不會去河裏洗的！”

“那就不洗唄，半個月不洗澡又不會怎麼樣？”顧姿一本正經的說著讓宗語覺得完全無法接受的話，她正要發脾氣，顧姿又開口了，對了，其實我對你還是不錯的，至少我給你準備了礦泉水，不用喝這裏的河水，你心裏有沒有覺得好受一點？”

好受個鬼，如果不是教養不允許，宗語一定會罵髒話！

可顧姿並不打算過多的考慮宗語的心情，她把水燒開之後舀到一個木盆裏面，很大方的開口，“你先洗吧，洗了臉直接洗腳。”

宗語又被驚到了，“難道不應該洗臉一個盆洗腳一個盆么？”

顧姿又樂，“你要記得，這裏是貧困山區。”最後四個字說的一字一頓，充滿了讓宗語膽戰心驚的意味。

宗語拒絕用同一個盆子洗臉又洗腳，顧姿心情很好的欺負她，“你不來我可來了哦。”說著就把水盆給端走了。

宗語氣的想要不管不顧的直接離開，她推開了泥草屋的門，站在院子裏，茫然四顧，發現周圍都是黑黝黝的深山，而她來的時候又累又氣，根本不認得出去的路，再說這大晚上的……最終她抬頭，茫然的看着夜空中如水洗過般璀璨的星辰，鬱悶的一腳踢在牆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牆壁似乎搖晃了一下……顧姿在屋子裏面喊，“最近可是雨季，你要是力氣用大了，把這房子給踢到了，我們就只能露宿野外了哦。”

宗語被顧姿的話噎的翻了個白眼，心中念了好幾遍好漢不吃眼前虧，才重新鑽進了屋子。

顧姿看宗語回來，“決定妥協的話，就抓緊時間放下你那驕傲和尊貴，不然難受的只能是你自己。”

“反正，我是不可能用一個盆子洗臉又洗腳的，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

顧姿嘆口氣，“好，明天我再給你要兩個，現在先用礦泉水洗臉？”

宗語不出聲，算是默許了，兩人收拾完畢已經過了午夜，宗語也沒力氣再鬧，還是乖乖的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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