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興趣

今晚季翎的任務比較重，還有一場雨中和男主決裂的戲。幸好要求都是比較頹廢的，病了的狀態也正好適合。

季翎上好了妝，按着關導的要求，一個人獨自在喝着小酒。

當然他喝得不是真的酒，只是涼開水而已。入口微涼，弄得喉嚨不太舒服。他面不改色，在聽到場景板的聲音之後，專業地改變了面部情緒。

此時，他獨自飲着酒，年輕的面容上充滿了頹廢不安。

“錯了嗎？”他輕聲地說，眼睛裏露出一片茫然。

唐業修是聰明人，他從不繞進死路，此番茫然，只不過因為跟朋友的決裂，換作平時，他不會露出那麼惆悵的神情。

所以季翎很快又把茫然的表情收去了，目光清澈地低頭看着酒杯。

“錯了嗎？”這是第二聲的問，聲音比起剛才堅定了不少，是在盤問自己的心。

他能感受到唐業修的心情，無非一個選擇罷了。他所做的選擇，哪怕是錯的，也不會後悔。

他舉杯一口將酒飲盡，露出宛若大男孩一般的笑容。

“錯了嗎？”這一句是反問，答案卻已經不再重要。

“啪”，他將酒杯放下，表情輕鬆了不少，如冰雪被暖陽融化，“啊啊，我糾結做什麼啊，反正現在都回不了頭了。”

鏡頭將他的表情記錄下來，關導點點頭，滿意地cut了。一拍完，季翎就忍不住咳嗽幾聲，剛才為了忍住嗓子的問題，一直憋着一口氣。

程晨立即遞溫水過去。

關導沒想到季翎病了，在生病的狀態下完成到那種程度相當不錯。他過去慰問了一句，還皺着眉：“接下來你還有一場雨戲要拍，撐得住嗎？”

“沒問題，”季翎笑了笑，“小病而已。”

小病小病，季哥你燒還沒退呢！程晨想要說話，卻沒說出口。

關導拍了拍他的肩，能吃苦耐勞的演員他很欣賞：“好好加油！”

回到休息區途中，季翎碰到了一個人。那人帶着黑色的口罩，眸色倒是很好認。他裝作沒認出來的樣子，徑直往回走，直到那人忍不住伸手拉出他的手。

“季哥……”跟在後面的程晨一愣。

“沒事。”季翎迅速地抽出手來，將手收在唇間，捂着嘴咳了幾聲。

這讓裴隼想要動作，卻不知如何動作，目送他回到休息區。探班混進來就不容易了，找地方說話更不容易。

他只能跟着季翎回休息區，他身邊的位置上有彭宗鳴坐着，找不到半點機會□□去。裴隼只能找個小角落坐着，看着季翎跟彭宗鳴聊天。

生病了還在笑，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季翎跟彭宗鳴一起出去了，裴隼發現他們是一起到更衣室換衣服，順便補妝，只好在外頭等着。

因為身高緣故，有劇組的人好奇地看着他。裴隼無奈地只好等在更衣室外，裝成助理的樣子。幸虧天黑又是外景戲，沒有人專門去注意他。

程晨從更衣室里出來了，但季翎還沒有出來。再次見到這個奇怪的男人，程晨記起之前的事，問他：“你是誰？找季哥有事情嗎？需不需要我替你轉告？”

要是季翎想跟他說話還用得着你轉告嗎？裴隼想起之前季翎面無表情地抽開手，便能確認他一定是認出來了……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說話。

裴隼覺得季翎這助理智商堪憂，不過還有事需要他幫忙，還是別多說話。他輕咳了一聲，拉開了面罩。

程晨看清裴隼的臉時，忍不住瞪大眼睛：“裴……”

裴隼立即捂着他的嘴：“別說出來。”然後他又將面罩帶上，“我有問題問你。”他目光直視着程晨的眼睛。

“啊？好……”怪不得季哥讓他出來看看，難道早就猜到了裴影帝在這裏？

“他現在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程晨糊塗。

“……身體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話題，程晨眉頭輕皺：“還在低燒着呢，讓季哥到醫院看看，他說要等戲拍完，拍完這戲都什麼時候了，醫院離這又不近……”

這的確是個問題。叫他的私人醫生過來好了。裴隼琢磨。

“那什麼時候能拍完？”

“這個不知道，本來今天的戲份不是很多的，但季哥將昨天的戲份都推到今天拍了，可能會弄得比較久。”程晨又說。

裴隼一怔，所以說昨天季翎是特意過來陪他的？

程晨猶豫了會兒，說：“季哥讓我轉告你，如果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的話就先回去，他今晚很忙。”

裴隼舒了口氣，淡淡地說：“那你就轉告他，我有特別要緊的事，所以不回去。”

程晨：“……”

這兩人能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情啊？程晨莫名想起之前在微博看到的東西，心裏一寒，別多想別多想，季哥跟裴影帝只不過是好朋友而已。

裴隼沒想到季翎要拍的戲份，竟然是要淋雨。

人工雨落在他的身上，將頭髮都染濕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

彭宗鳴一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扇得效果很逼真，季翎偏着頭轉到另一邊，目光錯愕，對面前的景象反應不過來。

“你為什麼要跟郭少合作？你難道不清楚……他……”說到後頭氣憤異常，彭宗鳴顫抖着身體，幾乎說不出話來。

季翎被雨淋得唇色蒼白，臉色很不好看。他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反駁道：“清楚又怎樣？不清楚又怎麼樣？他的事我管得着嗎？我只管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彭宗鳴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遲早要被他同化！”

“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季翎將地上的傘撿起來，輕聲地說，“不要以為蝶衣選擇了你，你就永遠是對的。”

“……”場地靜默，只能聽到雨水拍打的聲音。

彭宗鳴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等他離開之後，季翎撐起了傘，神情痛苦又茫然，最後長嘆了一口氣。

整體完成得沒有問題。拍完之後，程晨立即準備了一條大浴巾圍在季翎身上，關導提出了幾點要注意的地方，順便覺得季翎應該竭嘶底里一些，輕聲說這個不要了。

於是又要重新淋一遍雨。

這一場戲感情爆發碰撞得很激烈，需要兩個演員氣場對峙起來，所以關導要求得很嚴格。

裴隼看着他們拍戲，感嘆着季翎演技進步不少的同時，心裏又有些焦慮，這一場戲拍完之後，不知道季翎的病情會不會加重。

他昨晚就不應該弄到裏面去的，應該是受感染了。

最後等這一場戲拍完，也離收工不遠了。季翎圍着浴巾，夏天晚上天氣沒有那麼涼，雖然渾身濕噠噠的不太舒服。

他剛一下戲，就被人拽到一個暗處，然後被牽着走了一陣，直接被塞到車裏。

“快換衣服。”

“衣服沒帶。”季翎看着他。

“……”裴隼也忘了這回事，開車門到後備箱裏翻了翻，也沒找出一件。他回到車內，“你把衣服放到哪裏了，我替你去拿。”

“不要回去了。”季翎淡淡地說，“去賓館吧，就在前面。”

回到賓館之後，裴隼替他翻衣服，然後給他脫掉濕的那些。

季翎沒有反抗。

扣子一個個解開之後，露出白皙光滑的胸膛，上面佈滿了青紫色的痕迹，似乎在提醒着他，昨晚曾發生過什麼事。

裴隼忍住衝動，替季翎換好衣服。季翎面無表情，他讓抬手就抬手，讓抬腿就抬腿。

等換完衣服之後，他一臉疲倦地走到床上躺下來，閉着眼睛想要睡覺，不打算理會裴隼。

裴隼沒有辦法跟他生氣，伸手過去要碰季翎的額頭，被季翎躲過了。

季翎躺着睜開眼睛，彎着唇笑，聲音喑啞：“交易還沒結束嗎？還是裴少做了一次之後，突然對我的身體感興趣了？”

他慢慢地扯開衣領，明明看上去很虛弱的樣子，動作做起來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夠了。”裴隼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別鬧，好好休息。”

季翎低垂着眼：“抱歉，猜錯了，原來是不感興趣……”

這讓他說感興趣不行，不感興趣也不行了。裴隼被他弄得沒有辦法，只能俯身抱住他，“感興趣，我對你的一切都感興趣……不僅是身體，還有你整個人，你的想法，你的過去，你的未來……我都很感興趣。”

說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

季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淡淡地哦了一聲。

裴隼：“……”

得了，這回真的是要被吃得死死的了。真他媽的難哄！

電話鈴聲響起，自己的私人醫生終於趕過來了。裴隼出去接電話，把怨氣都發在醫生身上：“這麼晚了還在堵車？還是你人品不好連車都不小心被撞爆胎了？”

“……老闆，我……”

“要是真有事要找你，等你來就都沒命了。”

“……”有那麼嚴重嗎？

“上次車禍害我住一個月還不夠嗎？”

“……”這壓根沒關係好嗎？

“你現在在哪怎麼還不見人？”

“……”你能讓我好好說話嗎。

醫生給季翎量了體溫，38度2，燒得不算輕。

“病了還淋雨，你不想要自己的身體了嗎？”醫生責怪他，打開工具箱想給他注射一支退燒針。

裴隼猶豫了一下，問他：“你有沒有帶創傷的葯？”

“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季翎好整以暇地瞧着裴隼有點尷尬的模樣。

“就是……”

醫生有點懂了，他就說嘛，好好一個大男人怎麼夏天還感冒發燒。等等……他好像發現了自己老闆的性取向了？

“那裏……傷得怎麼樣？”醫生不敢看裴隼。

季翎微睜眼睛：“你要親自看看嗎？”

呵呵，感覺到裴隼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他還哪裏敢說啊。

他連忙從工具箱裏掏出一瓶葯，“一天三次，睡前塗一塗，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說著，趕忙逃離現場。

“如果裴少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不送客了。”季翎從床上撐起身體，“我要休息了。”

正想說要不要我幫你塗的裴隼：“……”

還是快點離開好，要是讓楊鳶發現他跟裴隼的關係，那事情就難辦多了。季翎想，抬手握着那個精緻的小瓶子，喃喃道，“感興趣？”

內疚？一時興起？還是……

不管怎麼樣，裴隼，這次我要你牢牢地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