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瘋魔（五）

?“您無意識的時候，傷了一個人類僕人，醫生在房間裏給他上了葯。”午夙解釋道。

穆潔眯了眯眼睛，心裏有點懷疑，若是以前聽見午夙這麼解釋，她可能就信了，但見多了午夙那種高高在上的官僚作風，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若真是僕人受傷了，不論死活肯定先把人拖出去，還會嫌棄別人髒了她的屋子，哪裏會好心到直接在伯爵的屋子裏給那個僕人治療。

這群老傢伙聰慧又正直，身上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老毛病總也改不了。

“您真是好心腸。”穆潔恭維了一句，把午夙噎個半死。

午夙被穆潔烏亮的眼睛盯着，突然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這種眼神很可怕，明明不夠銳利，像開玩笑似的，但回過神平白就讓人出一身冷汗。

這麼久以來，午夙四人，或者再加上所有的吸血鬼，把穆潔當做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捧着，但若這個人不是穆潔，換做張三李四王五任何一個人，她們也照樣會捧着，因為她體內流淌的，是象徵血族最強力量的血脈，是種族的信仰。

這些都和穆潔本人沒有任何關係，午夙有時候看着穆潔毫無上位者該有的姿態，順從地跪着的時候，心裏裝的是敬仰還是鄙夷，誰也說不清楚。

但此時，看着穆潔這個不太嚴肅的目光，午夙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她們看到的是在下屬面前毫不擺架子，甚至不時犯蠢的伯爵大人，可她們都忘了，眼前這位大人，擁有着一份她們認為看不起眼的工作——她是一個演員，一個優秀的演員。

午夙忽然意識到，她們以前對伯爵大人不甚尊重的心態，其實是一種巨大的冒犯，包括剛剛說出的謊言。伯爵大人有權利知道一切事情，不管是好的壞事壞的，所有事情，在整個血族的能力範圍內，都將順着伯爵大人的意志而改變。

“是屬下為您找到了一種新的恢復方法……”午夙下意識放低了聲音，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穆潔聽到自己睡了一個男人，立馬睜大了眼睛，猛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又被綁着的繩子拉回去。

“你怎麼能用這種方法！！都沒有徵得我的同意！”穆潔急了，掙紮起來,“把繩子解開，蘇燁……蘇……”蘇燁還在等着她回去呢！

午夙沒有說那個男人的名字，她也不認為需要自己特意去記住一個不起眼的男人的名字，穆潔聽着她提到男人時那種隨意的口氣，真以為是隨便找來給她瀉火的，腦子裏噹~一聲，第一反應就是，蘇燁我對不起你我睡了別人男人我背叛了感情我給你找了小三兒我再也沒臉見你了……

穆潔心裏不是滋味兒，除了謊就是亂，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將這份感情看得多重。一直以來，蘇燁都是感情中主動的一方，所謂先愛先輸，先愛上的那個人，付出的必定要遠遠多於后愛的那個人。

已經過去的時光里，蘇燁付出，穆潔只需要享受就好，偶爾憂心，也不過是煩惱該拒絕還是接受。潛意識裏，她就以為蘇燁會一直等在那裏，不離不棄。但其實，這是最脆弱的一種關係，像蘇燁那種倔強的性格，若是知道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絕對能立馬離開，並且永不回頭！

“不是！”穆潔簡直都快急哭了，“你快點把我解開啊！我要……要……讓我去看看那個男人！”她也不知自己要幹什麼，現在也只能去看看那個男人，看能不能商議出解決辦法，若是能用錢解決當然再好不過，這樣說或許有點卑鄙，但她就是這麼想的，總不可能因為一天晚上，就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綁一輩子，何況是在有喜歡的人的基礎上。

午夙腦迴路和三觀都跟穆潔不一樣，看穆潔急成這樣，被嚇了一跳，急忙把繩子解開了。

穆潔很快冷靜下來，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急也沒用。她跟着午夙下了樓梯，被帶到一樓北邊的房間。

屋子裏都是白色，很像醫院的顏色，這屋子原本沒有人住，室內的裝飾和寢具的配備，只是規格化的標準，絲毫沒有人氣。

穆潔的眼睛只能看到床上那個人，熟悉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陷在白色的棉絮里，似乎整個人都變得嬌小脆弱，被子一側伸出的手背上，打着吊瓶。

穆潔說不清楚這時候的心情，有柳暗花明的驚喜，但又被無限的憐惜佔滿。

這裏的床不夠大，蘇燁靠邊躺着，穆潔要是想坐在床上，就要貼着蘇燁坐，可她不太敢碰蘇燁，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像一個隨時會破碎的瓷娃娃。

她幾乎半跪在地上，兩隻手趴在床頭，一直盯着蘇燁看，許久之後，用唇去貼近他蒼白的臉頰。

只是輕輕的觸碰，敏感的嘴唇細胞，似乎能夠感受到他臉上的絨毛，細細軟軟的，直癢到人心裏。

是他，是他……

穆潔聽着蘇燁細小的呼吸聲，沒有了最初的恐懼，恨不得能和他肌膚相貼。長久未見的想念，再加上□□的衝擊，穆潔並不能滿足於小小的親吻。

她去拉蘇燁的手，伸到一半才發覺那隻手上還扎着針，只能不甘心地縮回去，用腦袋在蘇燁的脖子上蹭來蹭去，又怕把蘇燁弄醒了，動作小心翼翼的。

午夙用手蓋着臉，不願意看伯爵大人那沒出息的樣子。你說你好歹有個尊貴的身份，在下屬在的時候能稍微注意一點么？就算你不在意這些，你也好歹是個大女人啊！做出這種類似撒嬌的男兒姿態不太合適吧？

咳，那個，被一個眼神給哄住了，當時一定是腦子被狗吃了。

大劫之後，穆潔即使是清醒的時候也不敢使用吸血鬼的能力，如果把她的身體比作鋼瓶，現在鋼瓶內至少裝了幾百個大氣壓的壓縮氣體，最關鍵的是閥門還沒有修好，她怕給了一個漏洞，整個鋼瓶就毀了。唯一有長進的就是穆潔對周身事物的感知力比以前強了很多，剛看到蘇燁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只是昏迷，身體上也許有一些傷，但並無大礙。

叫了醫生過來又詢問一次，得到的回答果然是這樣的。

穆潔在床邊又磨蹭了一會兒，把屋子裏的暖氣開足，再把蘇燁身上的被子掀了，上下其手，咳，主要當然還是查看身上哪裏有傷痕。穆潔連褲子都給蘇燁扒了，愛人的兩條大長腿一下子露出來，對穆潔這種萬年老女來說視覺衝擊還是有點大，怎麼看都感覺跟前世今生工作中遇到的男演員或者男模特的肢體不一樣，他們的腿和腹肌不能讓穆潔覺得害羞臉紅，蘇燁的能。

說實話，穆潔平時還真沒注意到蘇燁身材這麼好，他當然沒有機會進行系統的健身訓練，但常年的體力工作是他身體偏瘦，胸腹間的肌肉不誇張，但十分養眼。

最後，穆潔看着蘇燁包裹住臀的小內褲，終究還是有賊心沒賊膽。

穆潔就像發現了一個新玩具的孩子，對着蘇燁的肌膚又戳又捏，不知是不是身為吸血鬼的原因，穆潔的皮膚溫度長期比常人低一點，蘇燁的則剛好相反，穆潔摸着他的時候，不管是身還是心，都有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等到身體感覺到明顯的不舒服，穆潔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讓下屬重新把她綁上。捆綁的繩子是特製的，特別結實，同時也很容易磨破肌膚，但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何況穆潔也不是那種嬌氣的人，手腕上上午勒出來的傷已經快要長好了，照吸血鬼這種恢復速度，也不用擔心自己不知覺間“割腕自殺”了。

此後的兩天，穆潔清醒之後都會去陪着蘇燁，為了擠出更多的時間，甚至連吃飯的步驟都省了，事實上，有蘇燁在，她最想要的是新鮮美味的血液，而不是人類的食物。

讓她隱隱有些擔憂的是，明明身體上傷害不大，但已經過去兩天了，蘇燁竟然還在昏迷，穆潔看不出來是什麼問題，叫了專業的醫生來，竟然說是病人潛意識裏不願意醒過來，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延長病人的昏迷期，至於延長多久，連醫生也說不清楚。

與此同時，吸血鬼派出調查緋聞事件的血族，終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吸血鬼勢力盤根錯節，但也並不能延生到任何地方，比如說人類政府的權利中心。吸血鬼與人類政府一直都是合作共贏的關係，但也早在第一代伯爵的時候，就簽訂了互不干涉內政的協議，這一協議被默認並一直沿用至今。

發佈緋聞消息的人，就來自權利中心的那群人類中，或者說，是那群人所存在的家庭中。

不過，這又有什麼區別呢？一個人和一個家庭，惹了不該惹的人，總該付出一點代價。

穆潔看着桌上的文件，在葉程兩個字上輕輕打了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