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說
還不到七點半,張芸沒想回去,剛剛飯桌上竟喝果汁玩了,沒怎麼吃飽,她把車停在一家東來順門口。要了辣鍋,邊吃邊想,今個也算是巧了。其實陸戰勛臨走時沒必要說辦公地址的,她已經很熟悉了。
回國后第一年,她清楚的記得,給陸戰勛打過五次電話,她同一個手機號,可是沒有一次接通,也沒有等到回復。去過他辦公地點三次,第一次被前台小姑娘攔住,即便拿出名片,對方一句不好意思陸總不在b市,您沒有預約,我不能打擾陸總把她打發了。第二次她守在外面一下午,那棟六層白色小樓,進進出出的人里沒有陸戰勛。第三次那天是周五,她沒有去d市上班,守了一天。然後終於見到陸戰勛了,從賓利車裏下來,她眼力非凡,他身邊就跟着今日的那女人。女人拿着他的衣服,隔着一道街,他們二人從身高,體型,氣質上看是那麼登對養眼。就算對一個男人再有好感,張芸覺得那拋開臉面的蹲守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上趕着就有點恬不知恥了。後來即便想從陸戰勛那裏找點機會幫助富寶,因為沒有機會相見,念頭便打消了。
她想陸戰勛是隔着千山外水的溫文爾雅,他對她來說連都夠不上。
沒想到會以偶然相逢的方式再見,約了明天十點,拋去那些痴纏遐想,談談生意沒準能成。雖然沒有調查出陸戰勛的根底,但絕對是一頭大鱷,這一點上她還是不會看錯的。
周日張芸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精緻到每根睫毛和唇角。開車去了金融街,西二環上證券公司很多,而他的辦公樓上豎起的牌照是很簡介的英文字母:kensa
這一次她將車停好,光明正大的往裏走。前台由套裝女士換成了年輕西服男士。報上名后很順利的被請進了電梯。
男士按了五樓,然後就保持禮貌的微笑。
乾淨整潔的電梯,四面纖塵不染,明亮如鏡,地磚是很古典的黑白畫案,光可鑒人。白底水墨圖的細高瓷瓶里那盛開的百合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明明已到十月卻讓人如沐春天。
出了電梯,整個地面都鋪了白色地毯,豪華奢侈裝飾不一定就是金碧輝煌,整個用淺色基調的簡約顯得寬敞大方、乾淨而又整潔。當然在白色系中不免夾雜着兩三種原木色系,這樣的搭配不但不凌亂反而更襯托出一種古雅愜意的質感。
讓她更好奇的是陸戰勛的辦公室。推開門的剎那,是黑白兩種單色,組合起來,竟又千變萬化,層次分明,彷彿穿越歷史,搭配詠唱着經典旋律,國畫沾染着濃濃的藝術氣韻,透露出主人對於藝術的品鑒力,而又因那一整面牆海水藍的透明大魚缸的融合整個屋子展露出更為深邃的映像,大氣磅礴。
張芸看着從沙發上站起身的陸戰勛,黑西褲和白襯衫演繹着極致的英姿雅緻。直到他走上前,她才發現她愣在門口很久。
回神后趕緊作勢又打量了屋子一圈,嘴上讚歎:“陸先生好品味。”
“附庸風雅罷了。”陸戰勛微笑,緩緩開口:“時間過的很快,上次別後一晃快兩年了。”他邊說邊示意張芸坐。
“是啊,怕是陸先生都忘記我叫什麼了吧。”張芸笑呵呵的故意開玩笑,擺脫有些拘謹的心態。
陸戰勛看她一眼,溫和道:“張芸,你喝什麼?”
這一下張芸是真的心花怒放“喝茶,陸先生好記憶力。”她淑女的坐在那,被他那一眼看的笑容越發明媚“說起來還蠻有意思的,王寸竟是你大學校友,這一圈師兄師妹的,都成了熟人。”
陸戰勛點點頭:“q大讀博時認識的。”他邊說邊按了呼叫鍵對外面助理間的人交代泡茶。沒片刻就有人送來兩杯茶水。
陸戰勛示意她自便。
張芸端起送來的溫茶,輕輕的淺酌,口齒生香,上好的鐵觀音:“陸先生學的是什麼專業?”。
“工商管理。”陸戰勛輕緩微笑:“當年你要是從中財上完,可能通過王寸就認識了,我和他住過一個寢室。”
原來飛機上的交談他都記得!這意味着什麼?張芸心潮湧動,不能自抑。
“是啊,很遺憾呀。”她嗔亦笑的說:“早後悔出去了,耽擱了我一輩子,萬惡的美利堅。”
陸戰勛颯然一笑,眉眼舒展“那不至於吧。”
高大穩重的他這一笑讓他看起來更是俊逸非凡,那雙狹長的眼睛溫和的有神光,能吸人的魂魄。
“我不是虛偽,我說的是真的。周圍朋友幾乎都結婚了,孩子都多大了,我這還單着呢。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的就是我,我媽媽成天成天讚美我是齊天大剩-----”張芸俏皮又自我挖苦,面對陸戰勛她覺得拋不開矜持根本打不開局面,瞥眼過去見陸戰勛一直在笑。她心也跟着一直七上八下的飄忽,可她明白不能總這麼亂砍下去,適可而止的很巧妙的引到今日目的上:“我有這麼件事情,陸先生幫忙給看看,我現在的老闆那、有一處礦山,富含釩,釩你知道吧,可以用來鍊鋼,如今手續都差不多了,就是缺少關係不能辦證,沒了採礦證那礦就一文不值。她現在缺資金急需脫手,如果你有門路,可以考慮一下,據我統計核算,真能辦下開採權證,這座山十分有價值。”說到這,她從包里拿出林以青複印給她的一套複印件。
陸戰勛看着變得一本正經的張芸,便伸手接過那幾張調查分析表,從富含礦量,市場需求,到商業價值,乾淨簡潔,清晰的一眼明了。
陸戰勛淡淡的看完后問:“礦在哪裏?”
張芸心一喜,趕緊說:“m省k市下面的沙龍縣。”
“m省?”陸戰勛低聲緩緩的重複問。
張芸時刻察言觀色,看着他沒什麼情緒變化的臉接道:“是啊,最近省里正趕上換領導,又因為h市以前出過一些,現在辦證是個麻煩事。不然那一處礦也不會落到我老闆家。如果能拖個十年八年沒準不用辦採礦證,就會有人去收購,可我老闆現在等不得。”
陸戰勛半垂着眼坐在那,半響后微笑“你老闆能請動你這樣的人才也算是有本事。”
張芸被他一句變相誇讚誇的臉紅心跳,只見他放下手中資料,緩緩的說:“作為商人,無利不圖,這礦不錯,但是我今年手頭項目很多做不完。”
這是拒絕了?!張芸心裏有些失望,但笑容未變:“那今年真是可惜了,現在馬上十一月了,不知新一年能不能有幸排上?”她咬牙乘勢追問。
林以青說是人都有弱點,可她對眼前這個男人不了解,不知他的弱點在哪裏。僅僅的直覺是他極有可能辦成礦的事,既然商人唯利是圖,那麼就談利吧:“這礦到目前投資是2.2億,如果能脫手,我老闆開出1.5億,三千萬首付,剩下的可以作為股份投資,也可以採礦后三年內分批付清。當然三千萬也是在順利辦完採礦證後到賬。”別看礦是燙手山芋,但對於有資本的人就不一樣了。顧建城當初的錢也並不是完全打水漂,礦山畢竟是在他名下的。這樣的條件看似笑話,事實上能買的起礦的人會佔大便宜。所以說zg的錢其實全在一小部分人手裏掌控。
“你老闆對一個砸在手裏的礦算賬……”陸戰勛雙腿交疊,清雅的笑“你說我只給他三十萬首付,剩下的部分六年內分批付清,當然辦證的所有財力他來出,這樣的條件他會不會脫手?”
張芸看着的是這樣的陸戰勛,一對狹長溫和的眼,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薄厚適中的唇漾着令人目眩迷醉的笑容,即便語意中有淡淡的戲虐也讓人覺得是如此美好……………
她強制的收回心神,想像如果林以青遇到這樣的討價還價會不會妥協?下意識的搖搖頭:“不會脫手。”
辦公室有片刻的靜,就在張芸想如何再接再厲時,陸戰勛撩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建議:“你不打電話問問?”
“打了這通電話只能證明我的無能,三十萬對她來說連零頭都不夠,現在不是缺三十萬的事。更何況六年對她來說太長了。”是啊,太長了,林以青的媽媽和兒女都在國外,她說再過一年搞定緊張局面就把他們接回,當然這些話不方便對陸戰勛說。
陸戰勛面上流露出些許欣賞來“你這樣的員工不錯,就怕你那老闆埋沒了人才。”
“我老闆為人不錯,做事踏實,兩年前她接手了一個快倒閉的企業,我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事實上,她給我的薪水很優渥,不比我在美fu差。賣了房子付了我年薪。就憑着這份魄力,我也會盡心辦事。”張芸說的是心裏話,林以青確實很會下血本,而自己這一年工作開展的不太好,頗有點有心無力,至少她自認為是這樣的,因為區域性差異,很多時候銀行事務都是由林以青帶她打開局面,她一個打拚多年的職業女性怎麼能比帶孩子的林以青差呢?想到這,她就想做到最好。今天既然進來了,就要想方設法的遊說陸戰勛幫個忙。
張芸建議道:“如果陸先生真有人脈,不妨考慮一下,這個項目不說百分百穩賺不賠也差不多,我曾經陪同老闆帶着專業人員親自去勘察過,檢測過三次,確保富含釩。到時候無論是內銷還是出口,都有市場前景。如果能把周邊兩處山頭同時買下,更是不得了。當然,這不單純是個人買賣了。否則也不會如此棘手,話不能太誇大,一切還在陸先生你是否願意幫這個忙,我今天算是厚着臉皮過來的。”說完,張芸禁不住羞澀的笑了一下。
陸戰勛什麼人沒見過,眼前的張芸他看在眼裏,從飛機上的第一次見面,到昨日飯店偶遇,再加上今天這一番交談。他一早從她眼裏窺到幾分目的性。瞭然於心的事他又沒興趣的情況下是不會繼續的,見了面點個頭罷了。今天見她,也是有昨天王寸說那句話的幾分面子,不久后電力那邊的事還要王寸出力。
陸戰勛不說話,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修長的手指在腿上敲了兩下后開口:“這礦山我不會插手,但是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人,如果他有興趣,你們繼續談。”就當助人為樂一次,也給朋友送份人情。陸戰勛站起身到辦公桌上拿起筆在便寫紙上寫了一串手機號和聯繫人,過兩點你給他打電話。
當張芸接過來后認真看了看紙條說:“我覺得這人一定會有興趣的,不然陸先生也不會介紹了。”
陸戰勛笑而不語。走了幾步從一側古架子上拎出個禮盒:“前兩天一個朋友給我拉來些特產,你是w市人,這麻糖送給你。”
張芸也沒有推卻接了過來,原來他這麼細心,連她是w市人都記得這麼清楚,她幾分欣喜的說:“我一直喜歡吃這家產的,謝謝陸先生了。”
“不必客氣……”
有敲門聲,陸戰勛讓人進來。張芸就見一個不苟言笑的西服眼鏡男站在門口提醒:“陸總,該動身了。”
陸戰勛點點頭,看向她:“本來我該盡地主之誼請你吃午飯,不巧下午要趕到s市,只能下次了。”
“我理解,還得謝謝陸先生拔冗相見。這回你幫了這麼大的忙,下次我請吃飯。”笑意寫在張芸的臉上,俏皮的眨了下眼“讓我老闆掏錢。”
陸戰勛笑“這順水人情做的好。”
告辭之時,陸戰勛紳士的讓助理送她到樓下,她出辦公室門口,下意識的回首,只見他立在辦公桌前低頭看手機,陽光在他白凈的臉上泛起溫和的光。
直到她上車還在回味他風度翩翩、禮貌儒雅的樣子。
掐着便寫紙,認真的看了看卡片上的名字,賀乾。筆鋒瀟洒流暢,一看就是練過的。轉頭再去看了眼陸戰勛的辦公樓。陸戰勛,戰勛……她在舌尖品着他名字帶來的韻味。
張芸深信:如果一個人,有着英俊清貴的外表,卓絕優雅的氣質,低調內斂的作風,那麼他的內在也不會像普通人那麼平凡。
………………………………………………………………………………………
張芸這邊給那個賀乾打了個電話,那頭是個很慵懶的男人聲音,說了句“行啊,四哥打過招呼了,稍後聯繫”。然後那邊是皮拉帕拉的聲音。電話掛斷之際,只留餘音“又他媽的給你點炮了。”
好一個弔兒郎當不務正業的賀老闆?!張芸不知道這個稍後會是什麼時候,摸不清狀況下就去購物。晚上去酒吧跳舞放鬆,沒想到遇到兩個白豬用英文罵中國女人-賤,給點錢就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一個京片子哥們不願意聽了,把人拉大一邊教育。抬腳往那白豬臉上一下一下的蓋章,反覆罵:“f-uck,f-uck!”可能他就會這一個詞,反反覆復就這一句。
她笑着走了上去,站在那哥們旁邊幫忙,開始無重複的用英語罵蠢豬,下賤,沒-屁-眼的混蛋,呆貨……周圍叫好聲一片,張芸真是把所學的那些極盡惡毒之詞都蹦出來,最後賞了他們臉上半瓶啤酒。
京片子哥們豎起大拇指:“妹妹好樣的啊。”
張芸樂的笑納。回首之際,竟又遇到了趙剛,熱鬧紛亂的酒吧,他一人獨倚卡座,眯着眼酷酷的抽煙。
這也是個很特別的男人,特別到你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