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醒
一名黑衣男子從樓道里悄無聲息的走了出來,他來到躺在樓梯間的女子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便從兜里掏出手套戴上伸手按住了她人中位置,只聽嚶嚀一聲,手下意識的去抓什麼便抓住了蹲在她身邊男子的衣角…………
男子拿出手機,藉著微弱的光亮查看一番,覺得她肯定是骨折了,但沒有性命之憂,到底是什麼程度不好說,看起來不輕,需要去醫院拍片子才知道。他又想了想短訊內容,還疑惑於她為何讓自己盯着點劉夢瑤,別發瘋把人害死,可他因為剛剛跟人擦車晚了一步……
這人不是別人,是趙剛,他站起身只覺衣服一綳,被拉住了。
伸手去掰,可她力氣竟然不小,死死拽着,手機幽光下,她眉頭緊蹙,臉上佈滿了淚痕,氣若遊絲般的說:別…走…我…愛…你……最後一字低不可聞。
說完又暈了過去,趙剛來回檢查了遍現場,簡單的收拾一下,他想林以青短訊里的意思應該不想讓她死,便找到了孟星月跌散的手機,隔着手套安裝起來,然後開機,還能用,翻了翻號碼,上面有她親人的,便塞進了她衣兜里。
他還有一些收尾工作…………
二十分鐘后救護車來了,是因為樓層服務員聽見了動靜出來查看,原來樓道里跌落了一個人。服務員不敢耽擱,趕緊打120。
孟星月被送進醫院,要馬上手術,就必須有直系親屬簽字,好在病人兜里有手機,賓館人只好代為打電話。孟星月因為討厭父親母親,他們的手機號就用了數字代替,而賓館人只找到了靠在聯繫人最前端的長輩,然後就打給曹叔叔,然而這位曹叔叔卻不是孟星月的親叔叔,只是一個尊稱的長輩,電話轉給孟父的同時很熱情的也到醫院探望,有賓館人員轉述相關事件經過,自然而然,事情不會只有孟家才知道的秘密,再封鎖消息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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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時,林以青躺在陸戰勛的懷裏,他摟着她的腰,她蜷曲在他胸前,他們雙腿交疊,密不可分。
昨晚不知什麼時候了,林以青剛迷糊了一會兒接着就被陸戰勛一層層的汗意熱醒,能自發的出汗就證明沒事了,可她已經睡不着,睜着眼睛混亂迷茫到夜濃褪色淺,天空有了微弱的亮光。
她想她要比他早一步起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天亮了總有種見不得光的羞恥感。林以青覺得她無法在赤-身luo體時面對他,想到這,她一點點的抽離身子,陸戰勛或許是太累了,睡的很沉,他睡着的樣子格外寧靜。
〉她知道,做不到以德報怨,做不到寬大諒解,因為滿腳的荊棘早刺的她血肉模糊,這一切的一切之後,那麼她為了私仇造成的孽會有什麼苦果在等着呢…………….
林以青心裏沒有害怕,她只是在很安靜的想着,這樣的想也僅少有,她不是自怨自艾,徒傷秋悲之人,能活着當然要努力的活好每一天,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美好更值錢,她不怕死,但她願意活,誰有能耐就來要她的命,走投無路再說走投無路時的事,有什麼可左右徘徊的!
本是有些虛弱的眼眸漸漸的染上神采來。環境造就性格,性格決定命運,這在林以青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世上誰也無法真正了解林以青包括趙剛在內,十二歲以後的林以青為生存,為尊嚴,為母親一夜間長大,機關算盡,內心之複雜矛盾不是一般人能真正弄清的,她不是好人,但她是壞人嗎?可能是吧,至少對正在醫院中搶救的孟星月來說是最根本的禍之源頭!
陸戰勛是被電話吵醒的,這一覺他睡的又沉又疲憊。他閉着眼伸手撈到床頭柜上手機的瞬間,昨天半夜的畫面便浮在了腦海中,緩緩的睜開眼看去,林以青不在床上也不在屋中………….被窩裏他赤--身裸--體,為免把持不住到最後,他nei褲沒有脫掉,手掌觸到額頭,很涼爽,陸戰勛輕輕的吐了口氣,掃着來電顯示的是自家哥哥,便接了起來,當他聽到什麼后,皺着眉坐了起來。
陸戰恆電話里說,孟星月出事了,正在協和醫院…………..。
“怎麼回事?”陸戰勛第一時間想的是sars。
“宋河昨天去找她,兩人發生了關係,服務員說孟星月房間裏亂七八糟的,明顯打鬥過,後來孟星月出去時門都沒關,顯然是匆匆跑出去的,沒等電梯走的是樓梯,據說昨個半夜11點左右被值班人發現時昏迷在樓梯間,腦震蕩,胸骨骨折,左足裂傷,經過3個小時的緊急手術,還未醒來,現在狀況不明。”雖然孟家封鎖了消息,但陸戰恆在guo安局工作,自然不同一般人,第一時間打聽點事還是不難的,再加上孟星月和自家弟弟的事鬧的圈內人該知道的都知道,陸戰恆自然要留心:“是被推還是自己跌下去目前局還沒有下定論。那賓館並不高級,平日都是附近學生情侶來住,除了大門口其他地方的攝像頭都是擺設,還正趕上疫情,很多人進出時都戴着口罩。”
陸戰勛沉默了片刻,捏了捏鼻樑語聲凝重的問:“你覺得是哪種可能?”
“這真不好判定,因為當時孟星月情緒肯定不穩,現場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跌下去能跌的那麼重也算是巧合了。”陸戰恆聲音極穩,更保持着理性態度:“宋河這次做的過了,孟星月一定情緒不穩,事情因他而起,孟家再不濟,他們之間還有老一輩的人情在。好好一個名門閨秀他以為是外面的那些野--雞?但你最好不要插手,我們靜觀其變。”
陸戰勛還帶着病後的干啞,聲音顯得嚴肅:“大哥,孟星月昨天剛回來就給我打了電話,是我讓我媽給她媽去的信兒,孟星月住在天元賓館的事也是我說的,宋河之所以膽大妄為是因為孟星月她媽給了他機會和膽量。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有點天意弄人,對孟家來說更是咎由自取。但是大哥,星月是無辜的,她自小與我親厚,不管孟家如何,她畢竟是因為我回來,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裏不舒服,其它的我不會管,那是宋孟兩家的事,可至少我要知道事實真相,自己失魂落魄跌下去也是她命中有這一劫,但如果真是被人陷害的,那麼這個兇手怎麼能逍遙法外?”陸戰勛同樣很理性,也很堅決。
“我們家現在正是風雨飄搖----”陸戰恆無奈一嘆:“你還不錯出行時好歹還有個李晟通給你留的吉普代步,我在這個人心惶惶,談dian色變的時候每日可都在堅持擠地鐵公交,你說我容易嗎四兒。千萬別給家裏掉鏈子,聽到沒!”最後一句陸戰恆說的頗為嚴肅。
陸戰勛自然知道分寸:“大哥放心,這點兒事我還懂。”
“知道就好,快起來吧,喝點水,看你嗓子啞的,掛了。”陸戰恆很看重這個弟弟,跟他很較親,奶奶對他們都有着厚望。不用言明,那眼神便是無聲的鞭策和激勵。
在電話響起時就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的林以青將陸戰勛的話都聽進了耳中。她垂眸深思着,包括她和陸戰勛以前種種。他們倆果然隔着千山萬水,在一起會是一種沉痛傷害,他會傷她,或者說他已經開始了,他嘴裏剛剛的話讓她有種冰涼又細微的切割感,一點點加深,真實存在着。有句話說的很好,想讓一個女人永遠記住一個男人,那麼就扒了這個女人的。想到什麼,林以青無聲的背靠上牆壁,微微的揚起頭來,心中一陣顫慄伴隨着一陣翻湧…………………
在陸戰勛穿鞋下地的時間,她悄悄的走進了隔壁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溫水自掌心流過,有着暖暖的感覺,她又洗了一遍臉,洗掉眼中不能存在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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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勛立在衛生間門口,因為心裏有着孟星月入院的事,便沖淡了昨晚那些q欲。林以青抬起頭看去,鏡中的他顯出病後的憔悴,臉頰清減了一圈,顯得那雙眼睛那麼深邃,有着無法掩飾的犀利,他好像看她,可又沒有看她,眼神定在一處。
林以青知道目前的他還不知道那最後的黑手是她,可是觸及這樣的眼神,林以青覺得心裏跟長了蒺藜似得,咯住了她心肺。
她突然的就笑了,趴在那邊笑邊洗着臉。最幕後的那個黑手是我!她心中喊着。
陸戰勛抽回神來,聞見了飯菜的清甜味道:“早飯你做了什麼?”
陸戰勛的聲音明明很近,但隔着水音又飄忽出很遠,帶着沙啞的磁性。
“大米粥。”林以青低聲的開口,本來應該尷尬的時刻因為各有心事,他不會尷尬,她更不會:“看見有凍的小籠包,我蒸了。”
陸戰勛瞧向她,臉上露出一抹笑來,柔和了他的面容,本是斯文儒雅,很英俊,剛剛那一刻的神色於他來說相當違和。他因為頭髮睡的有些立體,看起來又有一種疏朗,一種傲然:“有你在我身邊,我發現我很安心。”
聽着這樣柔聲蜜語,林以青已經沒有了絲毫波動,她沉默不語。
“燒退了,我沒事了。”陸戰勛走近一步,看着仍在那細細洗臉的林以青:“小白臉兒不用洗都是乾淨的。”
他的‘詼諧幽默’很另類,昨晚真的讓她招架不住。就不知狠起來會如何?
林以青收回情緒,取毛巾輕輕擦拭:“好吧,你不用去醫院,算命的說的非常准,你是福大命大兒孫滿的好命人,恭喜你。”
林以青明明在微笑,不知為何陸戰勛卻感覺不到裏面的笑意,只感覺到疏離,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陸戰勛無法理解自己的敏感多疑,而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有些怪異,他是對林以青有感覺,但還不至於為她思緒百結吧,他搖頭:“可我還是要去醫院,一個妹妹在搶救,我馬上要去看她。你呆在我這裏別回學校,那裏人多。”陸戰勛體貼的建議:“我回來時給你買菜,你們現在應該着手準備論文了,我這裏有電腦很方便。”
“不了,我先回學校看看,還要借一些文獻。”知道她想知道的,還有什麼可守可防的,陸戰勛能查到她是他本事,查不到是她的幸運,如此的簡單,都不必庸人自擾,剩下的就是她如何面對的事。
“那你小心一些,有事打電話。”陸戰勛簡短的說。
林以青點點頭:“洗漱吃飯吧。”
“你先吃,一會兒我捎你到學校。”他向主卧,林以青向外,背對背的兩個方向。
陸戰勛刮鬍子的時候手一頓,忽然意識到林以青表現的完全不是個剛在他身下情動過的女人,她清淡的性子讓她看起來極特別,好像天地間沒什麼可讓她在乎了一樣。
突然又想到,第一次相見時,她掛在他身上,他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一抹炙熱,那樣的只屬於女人看男人的專註眼神,他從不自作多情,類似的眼神他看多了,非常明白是什麼。可之後幾次相見又不一樣了…………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女人心海底針?…
陸戰勛從小就是一個很理智之人,這種理智包括處理周圍的人和事。
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喉嚨還是有些疼,但比昨晚上強,龍脈上分明還有着腫脹,那是她留給他的針孔。想到她那些賣力氣的舉動和守護,他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出來一看,她擺了兩碗米粥,上面擺着整齊的筷子,四個小籠包,一盤小咸蔡,本來他急着走不想吃,但見她溫順的坐在那等着他,見他出來,很柔軟的看了他一眼,他也就耐心坐下來。
兩人安靜的喝着米粥。陸戰勛是自小養成食不語的習慣,而林以青是長年累月的沒有說話之人。簡單的早餐,只有外面偶爾車路過的聲音。
吃完后,這次是林以青刷的碗筷,她手腳利落,很快的就收拾好,拿上她的東西,隨他出去。
早晨鳥語花香,陽春三四月,一年中最好的時光,一陣春風吹來,小區綠化區的花枝隨風輕搖曼舞,像個羞澀的少女。東方陽光正好,林以青抬起頭,剛一觸及就被刺的有些睜不開眼來。
林以青發現陸戰勛將車開的很快,雖然臉上看不出情緒,心裏明顯裝急切。劉夢瑤說孟家不同意孟星月和陸戰勛交往,在她聽來看來,陸戰勛也很在乎的,那麼孟星月在陸戰勛心中是一個什麼位置?她想起今早上他說‘一個妹妹’住院搶救。妹妹這個詞不錯,至少是被關愛呵護的對象,可以讓他為之出頭,做一個好哥哥。
陸戰勛發覺車裏過於安靜。幾次以來好像他不說話,林以青就不會起頭。雖然心裏擔憂着孟星月,但因為她在,有些分神,他偏臉看了眼,笑着問:“你總是這麼安靜嗎?我都懷疑昨晚的到底是不是你,莫非是個狐狸精?”
窗外車來車往,**沒有減少流量,大災大難面前,人們心裏害怕也沒用,不得不面對了,生活總要繼續。林以青回過神來,反問“沒有吸男人精魂的狐狸精怎麼配稱為狐狸精?”
聞言,陸戰勛低聲笑起來:“怎麼,遺憾?”
“我是好人心家的女兒。”林以青秀美微微的蹙起,幾分無奈的說:“你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就賣乖。不,也不是,你明顯的是在撩撥我,想看我如何不自在,可我偏就不表現出來,對不起了,無法滿足你的心意。”陸戰勛,我是好人家的女兒,而我脫了衣服鑽進了你的被窩,任你各种放肆,你知不知道,那是因為愛你,雖然我們的感情基數是10%。
陸戰勛笑意不減的問“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小小年紀,竟是千年的道行,不簡單。”陸戰勛在心裏想着,可不是千年道行嗎,淡定自若,神清目明的他都要給她豎起大拇指了。
“就算道行再深有什麼用,早晚有一日也會散去所有內丹,魂飛魄散。說著說著林以青淺淺的笑:“好了,到了到了,別開過了,這裏停下就行,換個門口走,我算是怕了東門………..”
林以青微揚着下巴,配上她烏黑濃密的睫毛和翹起弧度的眼角,美態十足,笑容之間好似凝了秋魄春華的清靈之氣,帶有淡淡水霧之韻,三分柔軟,七分飄渺,讓人想一把拉住她。
陸戰勛手微動便握住她的手,他大拇指用力捏住她的虎口處,在林以青驚顫的目光里,他另一隻手伸出,一握一推。
林以青只覺手腕處沉甸甸冰靈靈的多了一物。
他眯着眼好像是欣賞,滿意的笑了笑:“正好。”而後收回雙手又扣在了方向盤上,低聲說“注意安全。”
林以青看着那碧綠色晶瑩剔透的鐲子,靜靜的看了幾秒:“你也是,注意安全。”她揮手告別,輕聲囑咐:“慢點開。”
陸戰勛點頭,車緩緩滑行,漸行漸遠……………..
林以青走在校園裏,周圍的同學們都是健步如飛,有一些將口罩戴的嚴嚴實實,她此刻的心就像河水一樣漂流蕩漾,那是一顆寂寞的心在躍動,因為知道無法遏制,無法冥想,所以隨波逐流。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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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勛到了醫院病房,看見了孟家人,他們見到他有些呆愣,他走到孟父跟前穩重禮貌的喚了聲:叔叔。
孟父一瞬間老了許多,雖然極力撐着體面,但眼顯疲態。他點點頭,在這位陸家小輩面前已經說不出什麼,一切都是自己夫人的衝動決定才鬧出這麼大的亂子。孟家顏面不保不說,這一切都像個大笑話。本來一條兩全其美的路如今竟走進了死胡同。不但得罪了陸家,還讓宋家牽扯到話題中心,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怕是有點‘耳朵’的都知道宋河與自己女兒昨晚的事了,親家結不成該結成仇家了!
陸戰勛問好后,直截了當的問:“叔叔,星月現在怎麼樣了?”
孟父從心裏是很喜歡沉穩溫和,含而不露的陸戰勛,但宋河對女兒痴心一片,他爹雖然酒桌上一句聯姻的玩笑話,自己卻不能輕率以對,再者宋河也算有野心有抱負的青年,雖然性子急點,人還是很有幹勁的,迫於形勢不得不選擇,而這次星月回國的事上,陸戰勛做的謹慎周到,成全了彼此的顏面,他根本無法責怪。
星月和他從小在一起,拋去那些虛妄的東西,陸戰勛能第一時間來探望,也足以說明他的關切之情,自己委實無法再冷漠對之。
心中嘆了口氣,孟父開口道:“好在發現的及時,手術算是成功,但日後少不了復健,腦震蕩在觀察期,希望不會留下太大隱患。”
陸戰勛呆了一上午,直到孟星月麻藥過去醒來,她嘴上有些胡言亂語。要麼是學校的事兒,要麼是喊痛,要麼問宋河去哪了…………….
她好像忘記了昨晚上發生的事,見到陸戰勛,很驚訝的叫着他四哥。
醫生做了簡單的測試,大腦智力和語言表達都沒有問題,腦震蕩緩解一個星期就會恢復。
這天下午,宋家也來人了。
宋家最有說話資歷的人在陸奶奶的一通電話后讓宋河和他爹一起到醫院去探望幫忙,宋河很晚才走,這已經是一個態度,孟父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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