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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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d市已經下半夜三點。清冷的空氣讓林以青精神為之一振,胃卻翻翻着。哪裏不會醉,不過是靠捅着嗓子催吐來減低酒精濃度,到屋裏,她脫光衣服進浴室嘩啦啦的洗着熱水澡。

現在草木皆兵,她一切都必須謹慎,出師未捷身先死可就笑話了。沐浴露劃過肌膚,當雙手觸摸到腹部那條若隱若現的細痕時,她有些微微出神,辰辰和寧寧現在怎麼樣?怕他們受傷害,才把他們送走,辰辰應該還好,寧寧一定會鬧脾氣找她。還有媽媽,本想讓媽媽過的舒服、自由一點,可好日子才幾年又陷進這般境地,現在反倒還是讓媽媽照顧她。生活總是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偏差,想過點平靜日子就這麼難嗎,她非常討厭這種變幻無常。

穿着睡袍,林以青喝杯溫開水。她打開電腦將公司材料整理好發給了張芸,做好提前準備才能打勝仗。勝達的人來時,她希望張芸直接接洽,高人才的收納代表企業的實力,想要重生必須樹立良好形象,所以現在重要的前提是要搞定那些私貸,不能讓他們出來搗亂。

六點,林以青開車去墓地,顧家的墳冢一排排的下來,最新的就是顧建城,修葺的體面。她帶來很多冥幣,汽車,樓房,金銀財寶,他喜歡這些,她就送給他。點燃后,風一團團從上面吹過,是最好的陰陽信使……………..

獨處時,他們之間的話題最多的還是他的事業,即便他去了,今日還在繼續,由她來續寫篇章。

她曾對他說過,平淡是福,錢多錢少無所謂,再多的錢也不過是一天三頓飯,只要他們互相關心,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其它的算不得什麼,可他早已聽不進,過去的日子裏他用野心包裝他全部尊嚴,太渴望得到鮮花和掌聲,渴望別人的認可……..對一個去世的人說什麼都沒用,死了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如今媽媽帶着孩子們離鄉背井,是她最不願看到的。這路是她選的,就得一路走下去,順順利利固然好,遇到阻撓也是天意,無外乎披荊斬棘放手去搏。這一切都好像一個循環,當初的偏安一隅,勢必為今日她要承受他留給的混亂。

林以青透過屢屢煙霧靜靜的看着顧建城墓碑,沉默了幾分鐘后輕嘆着留下一句:“你下輩子要好好的。”

顧建城的去世,很多人說她沒了丈夫,又沒了錢,如今把工作也搞沒了,挺可憐。可憐嗎?名譽,地位,金錢是世人孜孜不倦的追求,她也喜歡,可沒了她就可憐了?她最可憐的從來不是這些,林以青面色平淡的開車。

之後,去看了顧建城的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太情緒波動太大,幾次暈了過去。一直躺在床上,如今還是無法面對兒子的早亡。彷彿抽掉了魂魄,麻木的沒有表情。其實最可憐的是這位母親,婆媳關係一直不錯,林以青安撫一會兒又去公司。到一線走了一圈,各個程序,她觀察他們的工作態度,能留下的還算踏實,再回辦公室已經十點,緊鑼密鼓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開會。

工作效率工作內容細緻到天和小時。林以青的話不多,她只細細的注意着每個員工的表現。顧建城把很多同學朋友親戚都安排進來,雖然他們沒有股份,也無法決策公司走向,但他們因為好似近一層關係的依傍,或拉幫結夥,或自成一派,又因為利益不均,時不時的製造出麻煩,都說是為富寶着想,又有哪個不是想到他們衣兜去的,蛀蟲更是害蟲。

林以青剛剛接手,當然不會全部趕走,攪亂軍心后很難掌控風波,她冷眼旁觀,靜靜的安排機會,哪來那麼多的免費午餐。

很多人摸不清林以青的想法,這個從稅務局科長位置上申請辭職,拿着丈夫的死亡證明硬生生的接手了富寶這個燙手山芋,默默無聞七日,上任第八天發全了拖欠員工的三個月工資,全體職員大會上,她讓富寶所有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擲地有聲的表態:“我今天講的其它話你們都可以忘記,但要記住兩句,第一句,我在富寶一天,就再不會拖欠員工工資,哪怕我砸鍋賣鐵。第二句,我在富寶一天,就不要一個吃閑飯的員工,你們太重要。”

接下來,開始人員調整。有些人尤其是平時跟顧建城交好的幾位開始說這樣那樣的閑言碎語。

………..說的好聽有什麼用,連豆子都進不起啦。

………這麼多外債,富寶肯定哽屁,還是早想出路吧。

………...甚至還有風涼話:沒準林總真能力挽狂瀾,長的好看就有硬關係…………..

因為五天前的事富寶的很多員工記憶猶新。

七個小夥子,各個長得彪悍,帶頭那個眼神兇狠,一臉戾氣,脖子上掛着一條大粗金鏈子,跑到富寶,搬着幾把椅子坐在大門口,裏面的人不許出,外面的人不能進,都堵在大廳里。

林總沒在,門衛稟報人事經理顧建輝,也就是顧建城的堂弟,顧建輝報了警。人家一沒打架罵人鬧事,二沒破壞公物,你富寶欠錢不還,來了也沒用。富寶現在還剩幾分社會地位,人走茶涼,吃力不討好的事當差的誰樂意做。再說人家比你跟關係還要靠,不踩你幾腳,看你笑話就不錯了。

帶頭叫亮哥的嘿嘿冷笑,指着顧建輝的鼻子大罵:“孫子兒,我坐在這要錢,犯法了嗎?給了我錢我二話不說立馬走人,別他麻逼的坐不了主還跟我在這裝—大蔥。”顧建輝被臭罵,沒理沒據,又打不過人家只能憋一肚子窩囊氣,他報警后又偷偷給林以青發短訊。

在等領導的林以青手機設置靜音狀態,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兩個小時后了。人言可畏,嘴有時就是刀,能將一個人詆毀,也可以將一個本就頹敗的企業四分五裂。她想了想,這樣的事如果不及時遏制,以後會天天上演,那富寶成什麼了,據點,流︶氓彙集地?茶餘飯後的談資?本就不好的名聲更會破爛不堪。

中午亮哥讓人從車上搬了機箱粕是第一個被揍的就是亮哥,來人身高也就175,長的也不壯,但身體靈活,一身運動服,一抬腿就狠狠踹上亮光的肚子,一腳把近二百斤的亮哥踹個後仰飛。

緊接着鐵棍砰地一聲衝著亮哥腦袋狠狠插=下,伴隨他嗷的一聲慘喊,嚇的周圍員工們也跟着尖叫,有膽小的蹲在那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亮哥並沒有腦漿迸裂,但已經渾身哆嗦如篩了,鐵棍子貼着他太陽穴入地半截。

穿運動服的男人踩着亮哥的胸口,他皮膚小麥色,配着陰沉的聲音,給人一種陰鷙感:“還裝不裝?”

那麼多人看着呢,亮哥惱羞成怒,抻着脖子瞪眼不服,半句話沒罵完就感覺胸口一陣窒息,肋骨咯咯響,撕心裂肺的疼。來人蹲下身子狠狠碾着他胸口,眯起眼來,裏面是暗沉沉凌厲刺骨的殺氣…………….亮哥心沉了沉,在道上混,敏感的嗅出對方身上的黑色氣息,意識到這人決不是打個架就完事的小混混。

疼的奄奄一息的亮哥真是撐不下去,最後一句蔫頭巴腦的我認栽,強忍着身體不適,疲軟的被人扶着架上那破爛不堪的豐田走了…………..

然後林總沒一會趕回來,她下了車,來回看了看,到小倉庫取了笤帚簸箕,一點點的清理門口的碎玻璃,那些來幫着打架的四個人站在外面院裏,林總好像也不認識那些人,那穿運動服的男人一直低頭抽煙,倒有個笑眯眯的人哼笑了一聲:“這是打架嗎,憋死我了,走,回去練練。”

說著招呼着人上了紅旗車,來的無聲無息,走的也風過無痕。

員工有的開始陸續上前幫忙林總整理狼藉的垃圾。

這只是個小插曲,但是這個小插曲讓員工知道林總這個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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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博健身館在濱海路上,三層樓門面,集健身休閑一體,門口處擺着一座人高的銅鑄關公,威嚴、莊重,裏面健身器材一應俱全。

老闆羅小飛三十六七,亞麻色的小平頭,長得白凈,一笑兩酒坑,長相讓人看着就和藹可親,可真了解他的人絕不會小看他,h市赫赫有名的大平哥,死了多少年了在m省依然有威名,當年手底下得力幹將之一就是羅小飛,那是個棍子!

羅小飛看着出腿的趙剛,還是那野蠻兇狠的力度,這哪是鍛煉,劈,踹,掃,沒有花里胡哨的動作,卻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羅小飛見識過他驚人的殺傷力,他們不打不相識,才有後來過命的交情。趙剛不像自己在部隊呆過,每日都有系統訓練。可他偏偏就是打架奇才,要不怎麼有‘天分’這個詞。下手又快又狠,更有硬氣,是大平哥心中器重的人,簡直當親兄弟看。後來趙剛甘願斷一條胳膊脫離圈子,大平哥最後下不去手,讓他自行斷一指代替。

“你回來的倒是快,不過她這次是真遇到坎了,不然也不會主動找我幫忙。”

趙剛一身沉喝!沙袋被整個踹開,紛紛揚揚中他停下。汗水順着他光、裸的背滑落,上面有幾處疤痕,有着屬於過去刀光血影的歷史。趙剛走過去掏出煙盒,仍一根給羅小飛,自己叼着煙,點燃。

坐在凳子上的羅小飛一邊抽煙,一邊一口口的喝着生啤,都喝了快四瓶,趙剛還不說話,唉,他到現在也搞不懂趙剛和林以青。

羅小飛能認識林以青,一直用‘命中注定’來形容。林以青救過他,所以他欠她很大人情,最初相識,是當年在h市,一次火拚中,如果不是還讀高中的林以青幫忙掩護,那天可真就玩完了。也正因為她,才與趙剛好一頓干仗,其實那時候,因為年輕,熱血澎湃的,開始就是準備給林以青送一筆錢算是知恩圖報,三中自來出高材生,那裏都是大學苗子。見面后她也不驚訝更沒忸怩,收了錢后還在掌心甩了甩,然後抽出一半遞了回來說請他抽煙,他就覺得小丫頭不僅傻大膽還很有意思。後來又找了兩次,都是請她吃飯,她也大大方方的跟出來,沒有絲毫看不起他這混混的表現,本來悶悶的人說話竟很有趣,總能講到他心坎上,他挺高興。林以青那時十六歲,個子不高,穿着寬大不合體的運動服,頭髮也不會打理,厚厚的蓋住了她大半張臉,臉白卻是那種營養不良的蒼白還泛着黃,瘦了吧唧的,怎麼看都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土孩子,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就是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他打桌球,她在一邊看着,問她想不想玩,她也就跟着學,眼明手快學的有模有樣,他喝酒,又突發奇想的問她要不要試試,她也點頭,一樣一樣的,連和姑娘親嘴逗笑時,她也在一邊旁若無人的獃著,從不用有色眼光看他…………他享受當老師的樂趣,更因為徒弟的聰明覺得很有成就、滿足感。

他覺得心煩或是開心時就會找她出來,她是一個很好的陪伴,不吵不鬧,沒有外界的浮華險惡,很安靜,他看到她就覺得很放鬆,也很放心。當然他心裏還是有點數有點良知,他並不想她的生活被他擾亂,找她也是偷偷的,而她似乎也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好學生,矛盾又理智,很異類的丫頭。

直到半年後這種亦師亦友,互相陪伴的日子結束,他被趙剛找上門,趙剛陰森森的說,如果再找林以青也可以,先踏過他屍體。

簡直是不知死活,他羅小飛刀口混日子的,一個流︶氓無產階級還怕幾句狠話啦。兩人打了一架,口鼻竄血,他渾身都散架了,從心裏震驚了,沒想到趙剛有兩下子,出手那麼狠,跟不要命似得,打架就拼個狠勇。

後來大平哥趕了過來,看中了陰沉的趙剛。再之後,他與趙剛單獨談了林以青,很明白的告訴他,只當那丫頭是妹妹,並不是怕趙剛,而是覺得趙剛可能是林以青家人,不想不明不白的結仇。就這樣由不對眼到越走越近,成了兄弟。大平哥被兄弟出賣死了,他也就看淡了。可那些人竟找他茬子,新仇舊恨之下他豁出去一條命來干,後來被省特警抓進局子,都做好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準備,沒想到命不該絕,虛驚一場出來了…………..林以青嫁給顧建城,趙剛來d市偷偷看過她,他無所事事的也跟過來,然後趙剛遠走深圳,他聽了林以青的話留在了d市生活,就算是一個城市,多少年了他因為歷史原因並不主動給林以青打電話,彼此有事發一條短訊就可以,有些關係不在乎形式。當然趙剛從未和他斷過聯繫,除了兄弟情分,牽住他們之間關係的當然還有林以青,從開始到現在從未變過。

過了會兒,羅小飛走上幾步神秘說:“顧建城欠一屁股債,想找事的可不是一兩家。明天她約那些債主來談,我去壓場子,你嘞?”

趙剛臉上,身上的汗還是一個勁的從毛孔里往外冒,整個人就像從蒸籠里鑽出來似的。他使勁的吸了一口,開口:“明兒我是你打手。”

“我-操,得出多少錢能請動你。”羅小飛白了他一眼:“別明個!今晚上就開始,那丫頭親自交代我的,這事我可得給她整漂亮了!”都多大了,羅小飛還不改口,總是稱林以青丫頭。

趙剛也不多問“行,什麼時候出去你叫我。”趙剛不是話多人,吸完煙拿塊毛巾擦頭準備睡一覺。

留下羅小飛在後面小聲咕噥一句“你們可真是彆扭。”心裏想,那天林以青可是沒瞧一下趙剛啊,多年相見連個眼神也不挪一下。他深深覺得林以青是又絕又狠,虧着當年他看到的是她最難看的一面,也虧着她沒想禍害他,不然….會折磨人的姑娘,惹不起啊….

羅小飛活動了下筋骨,只聽骨節咯咯直響。那天的一場架林以青說壓着點不要把事鬧大,他都沒怎麼動手,可今天晚上要是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羅小飛冷哼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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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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