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家屬

第133章 家屬

我頓了下,還是忍着痛囑咐袁澤注意安全,就把電話給掛了。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突然不知道這時候我該給誰打電話了。誰又能作為我的家屬,來幫我簽這個字。

我把自己在安城的交際圈搜索了一遍,發現除了沈思妍和庄林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因為袁澤而結識的。而跟他在一起之後,我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走進袁澤的內心。根本沒有時間再接觸其他人,再加上我本來就是宅女的屬性。

但這個時候,我特別不想讓跟袁澤有關係的人來幫我簽這個字,雖然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最終,我還是把電話打給了庄林。在電話里,我沒有多說。他也沒有多問,知道我在哪個醫院之後。就說他很快就到。

我不知道庄林接電話的時候,具體在什麼位置,但他到醫院的速度的確很快。醫生問到庄林是我什麼人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我疼的閉上眼睛了,只聽到他挺淡定地回了句,“我是她男朋友。”

只是個小手術,但對於從小皮燥肉厚都不怎麼進醫院的我來說,還是有些恐慌的。

不管我和庄林之間的關係有多僵,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他終歸是了解我的。也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

庄林握着我的手,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沒什麼可怕的,就跟清除電腦里的垃圾一樣,把壞掉的東西割掉就好了。我記得你高中有次上體育課把後腦勺都跌地流血了,不還是毫無知覺地在那裏打乒乓球嗎?”

庄林的話讓我想起來自己當時的挫樣,也不知道怎麼了那會兒是真沒有感覺。直到血順着頭皮一路流下來,滴落在白色T恤上,引起同學一陣恐慌的叫聲,我才意識到疼了。

我衝著庄林無力地笑了笑,他讓我勇敢點。我很想說人有時候真的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勇敢。如果我當初沒那麼勇往直前,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袁澤的警戒線之外,也許我也就沒現在這麼痛苦了。

手術也沒我想像的那麼難受,結束之後,除了感覺傷口有點疼,人有些疲軟之外,倒是沒什麼別的異樣。夾叼雜亡。

庄林就像那次守候在我爸的病床前一樣,全天候地守在我的身邊。大概是出於對一個病了的患者的同情,他這一次倒是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強迫我承認自己跟袁澤之間存在的問題,強迫我正視方韻這個名字,承認不管她有沒有回到安城,她其實一直都梗在我和袁澤中間。

庄林從始至終都沒有跟我提及袁澤這個名字,也沒有問他去哪裏了。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

只是在幫我順着頭髮的時候,眉頭微皺地說道,“小可,回想起來,這還是我認識你以來,第一次看到你這麼虛弱的一面。你自己應該知道,你其實並不只是身體累,而是心累,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的生活變成這樣?”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強求你跟我在一起。我說過,那次到安城來,要是確定了你現在是幸福的,我會默默地離開的。畢竟,當初是我把你給弄丟的,我沒權力要求你在原地等着我回頭。但是,我所看到的你卻並不像你所描繪地那樣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中的人變得更加的脆弱了,我坐在那裏端着碗,竟然被庄林給說哭了。

他嘆了口氣,伸手把我的碗給拿下來,又用手背擦了擦我的眼淚。就在庄林的手指觸碰上我臉上的肌膚的時候,就像突然觸碰到我某一根敏感的神經似的,我扯開嗓子就哭了起來。

小的時候,我媽就說我屬於那種不哭則已,一哭驚人的類型。一邊嚎着,一邊抽氣,庄林看着我的表情很是糾結,覺得有些不舍的同時,大概又覺得我那個樣子太滑稽了。

我哭了有一段時間,庄林才用妥協的口氣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雖然這是個小手術,但哭對身體也不好。”

庄林這句話又把正在感傷中的我又給說笑了,擦着眼淚的時候,便順口嘟囔了一句,“我是做手術,又不是做月子。”

庄林也無奈地笑了笑,後來我讓他不用管我了,他還有工作要做,我也沒到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我在說這話的時候,庄林用很認真的表情看着我,“小可,說真的,你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能夠想到給我打電話,我挺高興的。感覺又回到了大學時被你需要着的感覺,你總是會在闖禍的第一時間,向我發出求救的信號。”

庄林的話卻突然讓我聯想到袁澤和方韻之間的關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對庄林的這種說不上來是什麼感情的信任和依賴,是不是跟袁澤對方韻的割捨不斷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對方韻的感情可能要比我對庄林的更為複雜一些。

我躲避了庄林那過於炙熱的眼神,慢慢地躺了下去,“雖然我很感激你能過來幫我的忙,但也希望你不要多想了。如果……在安城我還有別的人可以找的話,我肯定不會打電話給你的。”

雖然這話聽起來挺沒良心的,卻是我的心裏話,我並不希望庄林因為我這次的行為而有什麼誤會。他幫我掖了掖被子,沒有給我再說下去的機會,就囑咐我睡覺,不用擔心他多想。

說完,庄林就走出去了,我一個人躺在那裏,卻是怎麼也睡不着。早上跟關毅衡請假的時候,我沒有詳說具體是什麼事情,他也不是好過問別人私事的人。但是,中午的時候,李媛竟然給我來了個電話,問我是不是把她們的袁總給拐到哪裏度假去了,兩個人同時毫無徵兆地就一起消失了。

聽到這話,我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李經理,袁總去哪裏了,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們……也沒有在一起。如果你找他有事的話,就請打他的手機,我有些不舒服,請假在家休息。”

不等李媛的回應,就索性直接關機了,趁着這麼個小手術的機會,也好讓一直忙碌着的自己喘口氣。

後來,看庄林一直不肯走,我也不好老是直接轟人家,就委婉地問道,“既然你不忙的話,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庄林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我看到他很是強迫症地削了完整的皮。想起來自己曾經因為羨慕他的這項技能,還練習了好久的蠢事。白天練,晚上練的,有一天終於在宿舍的床上,一邊跟舍友聊天,一邊削蘋果皮,一個沒注意就削到左手虎口的位置,直接把自己給削進了校醫室。

庄林趕過去的時候,他有兩個舍友也跟着去了。見到我是一個勁地笑,我當時還問他們到底是不是人,我都淌了小半碗的血了,他們還能笑的出來。

好像就是他們宿舍的老三李宗斌,把手伸向庄林的口袋裏,一把掏出來好多創口貼,“許可,你這傷啊指不準就是給庄林給盼來的。這段時間他時刻都準備着創口貼,等着派上用場呢。誰承想你這對自己下手也忒狠了,這小小的創口貼也不夠封你那血盆大口的!”

就在我愣着神的時候,庄林已經問了我好幾遍到底要幫什麼忙了。見我一直愣着沒有回應,他便伸手在我面前划拉了好幾下,“哎,想什麼心思呢,想的這麼入神!”

我回過神之後,咬了一口蘋果,就對着庄林說道,“沒什麼,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回去照看一下大衛,怕他餓急了能把能吃的不能吃的都給吃了!”

我說完,發現庄林的表情有些愣愣地,我以為他是不知道大衛是一條德牧的名字,剛準備解釋,就聽到他低着頭說了句,“我才沒興趣去照看別人家的狗呢!”

聽庄林這口氣,我真的覺得男人有時候心眼比女人還要小,便解釋道,“那是我買來的狗!”

庄林猛地一抬頭,很是較真地糾正起來,“那是你買來送他的狗!”

這句話把我想說的話給噎了回去,沒錯,大衛的確是我買來送袁澤的狗。而且,還死沒良心地只跟他親,不跟我親!

見庄林的臉色很是不好,我也就沒再堅持了,看了看時間,就說一會兒我自己抽空去看一下。庄林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不悅地說道,“非去不可?”

我點了點頭,庄林騰地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那樣子像是怒氣衝天,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了。但是,他用手指指了我半天,卻是一個字都沒有憋出來。到最後,認輸似地說了句,“你別動了,我去,我非得買點老鼠藥給它當點心不可。”

話音剛落,庄林就氣呼呼地走了,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庄林離開之後,病房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除了睡覺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可以做。

可是,睡也睡不好,老是會夢見袁澤,一會兒夢到他牽着方韻的手在前面跑,我赤着腳在後面死命地追着。可是,怎麼追也追不上,而且前面的兩個人回過頭來的時候,還朝着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會兒又夢見袁澤為了從袁明宇的手中救出方韻,身上被他插滿了刀,鮮血濺地到處都是……

我正感覺到恐懼和痛苦的時候,聽到旁邊有人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庄林那雙寫滿了擔憂的眼神,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

庄林給我遞過來一個熱毛巾,便問道,“需要我……通知袁澤嗎?”

我不知道他突然這麼問是為了試探我會如何回應,還是真的是設身處地地為我着想。

我搖了搖頭,死要面子地說道,“不用了,他在出差,我不想他擔心。”

見我這麼說,庄林也就沒再多問什麼了。不過,等他再進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焦急的樣子,把手機遞到我的面前,“袁澤的朋友楊子文的電話,說是一直聯繫不上你,有急事!”

我不知道楊子文到底是如何知道庄林此刻是跟我在一起的,但是,一聽到他的名字,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鄭瑩瑩出事了,便急忙從庄林那裏接過來手機,“是我,許可,出什麼事了?”

那頭傳來一陣陣沉重的呼吸聲,我有些焦急地催促道,“楊子文,是不是鄭瑩瑩出事了,她到底怎麼了,逃出來了?”

楊子文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不,許可,她……自殺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沒有理解楊子文口中的“自殺”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我也沒有辦法把這樣的字眼,跟我印象中的鄭瑩瑩聯繫起來,我帶着不相信的口吻回應道。

“不可能,就算是天塌下來了,鄭瑩瑩也不會自殺的。她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我們知道的或不知道的,她都一個人挺過來了。她怎麼可能自殺?她又不是沒有機會再出來了?她只要再熬個一年半載地,一切都會回到從前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

說著話,我就直接掀了被子,不顧庄林的阻攔從病床上跳了下來,手上打着的消炎的藥水我也一把給扯掉了。穿着病號服,連外套都想不起來披,就朝着外面跑去。

庄林這一次倒是真的沒再攔我,大概是明白鄭瑩瑩對於我來說的意義,知道即使自己要攔,也是攔不住的。只是拿上我的背包和外套從後面追了上來,攙扶着我的一隻胳膊往外面走。到了醫院門口的時候,庄林示意他先去取車,讓我在原地等他。

那時候,楊子文的電話還沒有掛,他突然笑了一聲,“許可,我跟你一樣,不相信她是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做出這種蠢事的。正因為我覺得她是一個什麼都能挺過來的人,我才會鋌而走險地選擇這條路讓她走。我以為相比牢獄之災,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你還記得嗎?那次在警局的時候,她朝着我吼道:我寧願跟一群罪犯住在一起,也不願跟一群瘋子住在一起。許可,我以為那不過是她一句負氣話,可我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這是她的心裏話。”

楊子文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調整自己稍顯凌亂的思緒,后又接著說道,“我本以為自己對鄭瑩瑩很了解,比她自己還要了解。現在突然覺得其實我根本不懂她,也從來沒有讓她覺得可以信賴過。不然的話,那天碼頭上所發生的事情,不論我怎麼問她,她就是不開口,顧左右而言他。”

我從楊子文的聲音中聽出來一股濃濃的挫敗感,不符合他一貫的氣場的挫敗感。但聽到他跟我說了這麼一長段的話之後,我卻不得不相信鄭瑩瑩真的做出了自殺這樣的事情。不過,楊子文既然到現在還能跟我說這些,至少也說明了一點:鄭瑩瑩應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

“楊子文,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只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裏,我是不是可以見到她。”我剛說完,就看到庄林的車子開了出來,他衝著我招了招手,我趕緊跟了上去。

楊子文給我報地址的時候,我直接開了庄林手機的揚聲器。他輸到導航儀中,就告訴我不堵車的話,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到。我對着楊子文重複了一遍,就掛了電話了。

一路上,庄林只安慰我人沒事就好,讓我別多想,先把外套穿好了。我其實沒怎麼聽進去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滿腦子都是鄭瑩瑩自殺的畫面,我有些懊惱地打開了手機。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也沒有翻到屬於鄭瑩瑩的未接電話或者是未讀短訊。

我探過頭去問庄林還能不能再快一點,他說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讓我坐好了別亂動,別忘了自己現在也還是個病號。

“行了,不用你再提醒我了,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數,你好好地開車吧!”我被庄林提醒地有些煩躁,就忍不住地說了他一句。

庄林看了我一眼,就嘆了一連串的氣,但沒再跟我糾纏,默默地開着車。到了之後,我遠遠地就看到楊子文靠在一根圓柱上抽煙的背影,便要跑過去。庄林一把拉住我,警告了一句,“小可,你慢着點!”

我不想跟他吵架,也知道他是好心,就放慢了速度,小跑了過去。到了楊子文身邊的時候,喊了他一聲,他才轉過頭來。視線在我裏面的病號服和庄林扶着我的手臂上稍作停頓,就掐滅煙頭,二話不說地直接在前面帶路。

我被楊子文引領着進去的時候,右手不由自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像是在擔心一會兒見到鄭瑩瑩的場面是超出我的承受範圍的。當我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裏面不只鄭瑩瑩一個人,還有一個我沒見過的中年女士。

看着她看向鄭瑩瑩的眼神,和兩個人眉宇相似的神韻,我大概猜測出她的身份了。

楊子文衝著我點了點頭,便介紹道,“伯母您好,這是許可!”

對方先站了起來,朝着我微笑道,“你好,許可,我叫喬青,是瑩瑩的母親。經常聽她提起你,感謝你在安城對她的照顧,那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出去走走!”

這話聽的我很是慚愧,因為一直以來被照顧的人都是我,而不是鄭瑩瑩。

喬青出去之前,把楊子文叫了一起,說是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讓庄林在外面等着我,便一步步地朝床上那個雙眼緊閉的身影走了過去。我不敢把步子邁地太大,生怕吵醒了她。

可是,還沒走幾步,鄭瑩瑩就突然睜開眼睛了,衝著我笑着說道,“我就盼着誰能來解救我呢,你可不知道,我媽絮絮叨叨到現在,我耳朵都快要生老繭了。”

鄭瑩瑩說話的時候,雖然聽起來有些虛弱,但口氣卻還是一如既往地豁達。就是這樣站在她的面前了,我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這事是她鄭瑩瑩做出來的!

我看向她左手上的傷口,被包裹成厚厚的一層,看樣子像是傷地很重。我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就有些哽咽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做出這種愚蠢又瘋狂的事情?你這麼追求完美的人,不覺得以後這裏留下一道傷疤,會很有礙觀瞻嗎?”

鄭瑩瑩順着我的視線看了過去,還是用一副無所謂的口氣解釋道,“許可,這事說起來真的怪丟人的。你說我這色彩繽紛的生活,我哪裏捨得放棄啊?當時我也就是嫌那幫人太吵了,就摔了從醫生那裏順來的馬克杯,結果激起了眾怒。拿起玻璃碎片的時候,純粹是為了自保,誰知道突然就從角落裏跑出來一個冒失鬼,一失手就把自己這麼給划拉進醫院了。”

“你是不知道,看着自己的血從那裏不停地往外冒,我是有多心疼啊。捂着手腕就滿走廊上奔跑着喊醫生,幸虧我自救地及時,不然像我這種幾千年才出一個的絕世品種要是一撒手走了,不得哭死一片人啊!你肯定是第一個,看看,我這好好地,你眼睛都腫地跟個桃兒似的了!”

鄭瑩瑩剛說完,我就伸手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心裏有一股子氣,就是對她這幅永遠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呈現給別人,把所有的傷口都留給自己慢慢舔舐的行為,特別特別地生氣!

其實,相比楊子文“自殺”的說話,我寧願相信鄭瑩瑩的解釋,這才是符合她性格的事情。大概是怕我不相信似的,她還指天發誓地重申道,“精神病醫院那邊知道我這層複雜的關係,害怕要說是裏面的病人弄的,給自己帶來麻煩,就跟我商量着說是我自己弄的。”

“雖然我覺得這麼說挺丟我這張臉的,但想着人瘋都瘋了,就算是知道是她做的,那又能怎麼樣呢?好歹我也是一正常人,總不能跟他們太計較,顯得我特別地沒有水準!再說了,這事說到底我也是有責任的,而且,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你看,這所有關心愛護我的人不是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瞬間,都趕過來了嗎?連之前對我不聞不問的北城的人,都打了電話,派了代表過來表示慰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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