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槍

租界裏的中國人雖然見慣了大鼻子的外國人，可突然見到一個陌生的外國人出現在自家門口，還是會多看幾眼。傑森在弄堂里默默了走了一截，突然轉身順着來路離開了，雖然這裏能喚起他前世里年輕時的記憶，但他對居住在這裏的中國人有種莫名的憤慨，中國如果都是這樣的中國人，那麼抗日戰爭可能會持續更長的時間也說不定。

離開弄堂，傑森漫步目的的繼續順着街道溜達，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福州路上。從二十年代開始，大上海的四馬路成了藏污納垢的所在，煙、毒、賭、娼彙集於此，尤以娼妓為甚，這裏是大上海的紅燈區。四馬路之一的福州路是公共租界最繁華的商業街，妓院、煙館、綢布莊、服裝店、藥房、報亭書店、戲館、影院、酒樓和旅社鱗次櫛比，雖然1920年後公共租界開始禁娼，但也只是走走形勢，並未完全禁絕，工部局可不想損失這筆進帳可觀的‘花稅’。由於禁娼影響，導到一部分妓院遷往愛多亞路的兩側，這條路是公共租界與法租界的結合線，南為法租界，北為英美公共租界。

街道兩側的燈紅酒綠對滿腹心事的傑森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驀地，從前面一間旅社內傳出嘈雜的怒喝叫罵聲傳入傑森的耳朵里，期間還混雜着有女人的尖叫哭喊聲。傑森也隨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圍在了旅社的門口，只見旅社大廳中此時圍着一堆人，七八個裸胸赤臂身穿黑綢短打漢子正圍着兩男一女在叫囂打罵。

其中一個身穿長衫的男子此時已負傷倒地，嘴角淌出血絲，右眼青紫，他一手捂着腹部，顯然那部位剛剛遭受了重創。另外一旗袍女人和一西裝男子正一左一右蹲在他身邊試圖扶起他，一邊和流氓們爭辯。“這裏是公共租界，你們目無法紀，本人要去告發你們這群無賴。”西裝男子面對那幾個黑衣漢子怒目而視，只是他的話毫無殺傷力，卻立時引起了周圍的一陣鬨笑，包括那些看勢鬧的旅社工人和出入的旅客。

黑衣漢子中一個頭目樣兒的傢伙肚皮一挺，扣着銅釘護腕的雙手往腰上一叉不屑的笑道：“你***穿上洋裝就不是小癟三了？跑到老子地頭上找事？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在這裏你老子張沖我就是法紀，不睜狗眼的東西，居然撞了老子還嘴硬，媽的，兄弟們給我往死了打，讓他開開眼，知道知道張爺的厲害。”

頭目身邊一個獐頭鼠目的瘦漢子壓低聲音對他道：“沖爺，我看那個小娘們倒是真不錯，這大腿這腰身看着就有味道，您瞧瞧，肯定是個**，您就不想………”說著眼角泛起了淫邪的光芒。敞胸露懷的張沖斜着眼瞥了一下蹲着的旗袍女人，眼中隨即閃過一絲邪光，看那旗袍女人臉上的焦着不安，秀眸含淚，越發顯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就這樣吧，把這個小娘們帶走。”張沖伸手一指還蹲在地上的旗袍女人，手下的幾個打手便要衝上去搶人。就在這時，從人群外傳來一個聲音，“都反了是不是？***，敢在老子的轄區內鬧事？”隨着話音，一個同樣穿着黑衣的漢子從旅社外面走了進來，從外表上看他這身打扮也和個流氓沒什麼區別，一身黑綢短打，捋着袖子敞着懷，只是他健碩如丘、分佈均勻的胸腹肌群和對面那群流氓的肥肉肚皮就大有區別了，前者盡顯剛陽渾雄的男子猛悍氣魄，後者一看就是酒囊飯袋、虛有其表、外強中乾的貨色。

在敞開的衣襟處，圍過來看熱鬧的人都看到了代表他身份的傢伙兒，一支美國造柯爾特m1911式手槍。這是公共租界在年前才為巡捕們換的新裝備，當然目前還僅限於西藉探員和部分華藉探員配備，那些廵街的紅頭阿三還不夠裝備它的資格，美國人自已都不夠裝備，現在能弄到這種貨可是很不容易的，公共租界有這種裝備也是沾了美國人的光。可以說這把槍在這個時候是代表身份的，在租界巡捕中沒擔任探長以上職務者基本不予不配，象法租界的巡捕普遍用的是盒子炮。

跟在張沖的幾個打手也都是有眼力勁兒的人，都知道在租界裏明晃晃挎着柯爾特的人可不是誰也能惹的起的人啊，尤其是在公共租界裏。張衝起先也是被唬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了來人的長相，心裏的石頭這才落了地，和對方的眼神稍稍交匯，張沖就已經明白了對方沒有先表露身份的目的。“朋友是捕房的人吧？面生的很，鄙人張沖，四馬路這一帶小有名氣。”張沖故意裝着不認識對方的拱了拱手，先向對方搭茬兒。

“什麼張沖李沖的，我看你是太沖了，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是這裏的法紀？光天化日，聚眾鬧事，媽的，跟我捕房走一趟。”腰裏別著柯爾特的漢子絲毫不給張沖面子，口氣比張沖更囂張十倍的回敬了一句。圍觀的人不由都傻了眼，一些值得內情的人卻是心中暗笑，暗說張沖可是青幫的人，在公共租界就沒有不認識的巡捕，眼前這位裝的挺像，人家可是張沖正經結拜的把兄弟，看來這三個外地人是要倒大霉了。

先前被張沖威脅了的那個西裝男子一看來了救星，馬上恢復了剛才的‘男子氣魄’，挺身上前兩步，對進來的巡捕喊道：“探長先生，我們都是租界的合法公民啊，今天無緣無故被這群流氓打，你可要給我們作主啊？”地上的那挨打的男子也在旗袍女的扶持下站了起來，二人的目光同時看向這個看着不大像是巡捕的漢子，男子的臉上是一片慶幸的神色，而旗袍女子的眸中卻閃過了狐疑之色。她在上海可呆的久了，租界裏的流氓和巡捕向來是一家人，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碰上互相傾軋的了？

混在人群里看熱鬧的傑森並沒有馬上離開，張沖和那個巡捕之間的眼神交匯也沒能瞞得過傑森，趙闖前世里可是因為自家拆遷的事情被警察聯合開發商關過小黑屋的，對警匪勾結的勾當再熟悉不過了，何況現在還是在1937年的舊上海時期。傑森沒有馬上離開的原因並不是為了繼續看熱鬧，而是為了那個巡捕腰裏別著的柯爾特手槍。

這個和張沖明顯日式的巡捕腰裏別著的可不是柯爾特左輪，而是趙闖前世里熟悉的柯爾特m1911手槍。m1911（45手槍）是一種在1911年起生產的.45acp口徑半自動手槍，由美國人約翰?勃朗寧設計，推出后立即成為美軍的制式手槍，m1911曾經是美軍在戰場上常見的武器。

傑森現在就只有一支上填式裝彈的駁殼槍，雖然趙闖前世里接觸過駁殼槍，但他的這支駁殼槍卻是山西太原兵工廠仿製的，這種使用彈橋且是從上部裝彈的駁殼槍對傑森而言如同雞肋一般。傑森是看中眼前這個巡捕腰裏別著的柯爾特手槍了，而且柯爾特手槍便於隱藏，不管是出槍速度還是實際殺傷力都要比自己的這支駁殼槍強了不少。

已經看出這個巡捕和張沖是一夥的，傑森不動聲色的墜在了這夥人身後，為了達到他們警匪勾結的目的，傑森知道他們是不會帶着這三個男女會巡捕房，所以傑森在等待合適的機會出手弄到那支柯爾特手槍。跟着前面的人走過兩個街口，也不知道前面的人都說了什麼，張沖手下的地痞打手一擁而上，直接把那三個男女推進了街邊的一個巷子裏。

傑森見對方動手了，隨即反手抽出后腰上別著的駁殼槍，踩着小碎步飛快的跟着也衝進了巷子裏。可能是沒有想到身後會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和傑森站了個對臉的張沖正想要喊叫，卻見到站在陰影里的那人突然舉起一支槍來，而且槍口就對着自己的臉。“朋友，小心別走了火。”張沖立馬把手舉了起來，忙不迭的示意手下的打手們停下手裏的動作，他還以為傑森是為解救這三個男女來的。

“小弟青幫張沖，在租界裏還有些薄面，如果朋友是為了他們三個，大可以現在就把人帶走，山不轉水轉，朋友還請留下姓名，張衝來日拜謝。”張沖按照江湖規矩報上了自己的字號，只可惜傑森卻不懂這些。先用槍逼住了張沖他們幾個，然後伸手從呆若木雞背對着自己的巡捕腰間拿走了柯爾特手槍，之後便示意張沖等人把口袋裏的槍全都拿出來交給那旗袍女人手裏。

“這次借的是槍，下次再遇上，借的就是你們的腦袋。”傑森示意那三個男女先離開巷子，然後自己也慢慢的退着離開，等張沖他們追出巷子，早就已經不見了傑森他們幾個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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