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觸即破
86_86938第十七章:一觸即破
杜手裏捧着卡片上署名“kerwin”的人送的花。
她電話撥過去被接聽之後,聲筒中遲遲不見聲音傳來。
衝擊杜耳膜的,只有她自己的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的噠噠聲。
清脆,但森冷。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對方的沉默讓她心中亦升起被人耍弄的不快。
就在她想切斷通話的那刻,一道帶笑的聲音制止了她的動作,將她的手釘在原地。
“杜小姐?”
男人的聲線很慵懶,絲毫不懼攻擊性,帶着明顯的示好。很動聽。
杜適才提起的那口氣又散了下來:“叫我杜,去掉小姐。”
男人笑了下,沒有表態。
杜咬了下唇。
她對於有些字眼非常敏感,聽到總會不自覺地表現出排斥。比如小姐,比如情人,比如……
那些會提醒她她在邊城那個有婦之夫身旁扮演什麼角色的任何詞彙。
邊城已經近一周不見蹤影。
過了她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邊城的寡情也讓她日漸認識到,對他這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而言,她——不知禮義廉恥走上苟且那條路的杜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間偌大的公寓她夜夜置身其中只覺得寂寞冷。
她開始痛恨男性這個群體。
她想起卡片上的那幾個字,重複了一遍問出口:“傾慕我已久?”
眸光一縮,久踩高跟鞋的腳掌隱隱鈍痛,她的耐心經不起消耗:“說得這麼委婉,不如直接點兒,你送花……難道不是想上我嗎?”
男人“呵”了一聲,停頓了一下,而後柔聲說:“謀求見面機會罷了,杜小——不要多想。”
杜眉尾一揚,並不相信。
那麼多束送來的花,難道僅代表純情?
這種童話只能騙騙溫室里的花朵。
而她已然是塊兒破爛,並不在乎被摔得更狠,或是被更多人穿。
就當排遣寂寞冷,她從來都是主動的那一個。
她宣佈結束,她主動開始。
她吸了口氣對電話那端的這個“追求者”說:“明晚。地址我等下給你,過時不候。”
不等男人的回答,她就匆忙掛電話出了酒店的旋轉門,立在一旁通往酒店停車場的路邊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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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陽初不勝酒力。
霍之汶結束和邊疆的通話后,見晏陽初從包廂出來,已經倚靠在大廳雕滿復古紋飾的立柱旁。
她疾步走過去,推開旋轉門,晏陽初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走出來。
門童去幫取他們的車,晏陽初捏着額頭側身問她:“談個生意而已,一起不要命的喝有意思嗎?”
他還是參與這樣的場合少了,更多的還是搞他的研發。
霍之汶作為歷練過了的過來人,唇一動一笑,有些奇怪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談生意本身沒有意思,為了談生意而喝酒怎麼會有意思,你想太多了。”
“三十歲了,你平時一向表現得不近人情,原來是個天真少男?”
“說實話,你不太像那種人。”
晏陽初在沃刻科技出了名的難搞。
很少有人敢嗆他聲。
除了霍之汶。
晏陽初蹙眉,沒顧得上即刻回擊。
酒燒肺腑,熱汗層出。
他潔癖發作,從口袋裏抽出方巾拭了下額頭的汗:“頭兒,我需要善意地提醒你,一般人笑話我,最後都會倒大霉,家門不幸。”
他笑了下把方巾塞回西裝口袋裏,再抬首掃視四周不知看到了什麼讓他覺得意外的東西,他的眼神猛烈地閃爍了下,眉心的褶皺一時分明。
霍之汶察覺有異剛想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又被他的聲音再度將視線拉回來:“沒耐心等代駕,頭兒你喝的少,不如捎我回去?”
“可以”,霍之汶乾脆地回應,“只要你捨得把美顏手機項目的獎金拿出來做打我車的費用。”
“我一向恩怨分明,收了錢就可以送你到你家樓下。”
晏陽初低罵了聲,然後笑:“給你的吸血鬼稱號真沒錯,我怎麼就這麼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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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順路,上了車晏陽初自覺地坐在副駕駛位。
他用手臂遮着額靜靜地枕着椅背,在霍之汶以為他會一直沉默着閉目休息下去的時候,突然說:“剛剛看到一個故人。”
霍之汶掃他一眼,沒作聲。
適才他眸光劇烈波動那一下,她有捕捉到。
“你不配合不問我看到的是什麼人,讓我怎麼說下去?”
霍之汶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滑。
這人還真是自我。
霍之汶笑,笑意淺淺地浮在唇角:“我為什麼一定要聽,也許我更希望你閉嘴呢?!”
可晏陽初已經自顧自說了起來,默認她會聽得很認真,且會給予回應,並且憑直覺認為她會對第三者守口如瓶:“是前任,正看似很愜意地抽着煙。一個把我踹了奔前程的前任。她以為我一窮二白,我以為她純真良善。兩個眼瞎的人湊在一起,真是不可能有後來。”
適才看他有些消沉,但吐出來的話倒是逗趣。
霍之汶搖頭,而後順其自然地一問:“念念不忘?”
晏陽初這下睜開眼看向霍之汶:“她的新聞事業紅火,相熟的人早就告訴我。她有她的金主,只是對方有家庭。路不同,沒得合,必須忘。我不能允許要和我一輩子走下去的愛人,犯這種罔顧道德底限的錯誤。”
不能允許愛人犯錯?
霍之汶沒有接晏陽初的話。
有些人可能對愛人無限寬容,而對他人百般挑剔。
而有的人對他人無限寬容,卻對於愛的人,最為嚴苛。
她大概和晏陽初一樣,屬於後者。
因為愛,所以希望他/她是一個哪怕曾經十惡不赦,卻能因為自己的愛或者那顆裝着自己的心而成為更好的一個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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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掛斷電話之後,席宴清又握了手機很久。
算是城中名人的這個女人的私生活,比早年他從徵信社那裏了解到的原來更為混亂。
一個年長的邊城看來完全不能滿足她的*。
他需要從杜這裏了解當年那篇報道發出的更為細緻的原因。
他想知道為什麼她要刻意地幫助邊城引導那時的輿-論?
直覺告訴他,不僅僅是肉/體關係那麼簡單。
從警懾邊城那一步邁出去,他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來。
既然放棄了空等官方的結案陳詞,空等那個時隔多年依舊找不到的能夠證明商潯清白的飛機黑匣子,他需要竭盡所能,去靠近那些人,儘快地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想起適才杜語氣中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又禁不住淡笑。
他要一個完整的原因。
要那些潑過髒水的人得到懲罰。
可要為此不擇手段到去上杜?
不,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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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冷水潑了下臉。
更清醒之後,席宴清從洗手間出來,先去書房看女兒流沙。
流沙前些日子和舅舅霍靈均膩在一起,見他一手瀟洒的軟筆,生了練字的心。
雖然年紀小,但是她遺傳了霍之汶的堅韌。
有想做的事,不需要別人過於督促,自己便能堅持着做下去。
可她識的字太少,而他和霍之汶並不想揠苗助長,沒有給還在幼兒園的她增添課業上的壓力。
她練來練去,不過只是她的名字——流沙。
當初取名字的時候,他和霍之汶研究了很長時間。
希望女兒能自由自在地成長,最後定下這兩個字。
像他自己的名字一樣,父母起時,有期望在裏面。
還是商潯告訴他,內里的寓意。
來自海清河晏。
生他的人希望他一生清澈明朗,做他願做之事,愛他願愛之人。
他帶着這樣的期望,前二十多年,這樣活。
喜歡攝影,就滿世界拍。
自己生活得開心,就去幫一幫那些不開心的人。
可從后,在這個親人所剩無幾的世上,他慢慢活成了另一副日漸深沉的樣子。
壞消息很多。
可上天也在這些黑暗的日子裏給過他饋贈。
他有了流沙,還有了那個堅強到他可以去依靠的女人。
他敲門兩下,打斷專心致志寫字的流沙,聲音偽裝了一下,像是流沙看得動畫片里配得大灰狼說話的那種口氣:“狼來了,不要繼續寫了,快找地方躲起來。”
“大灰狼要來捉你了。”
流沙見他眉眼一笑變彎,軟筆即刻扔下,墨汁甚至濺到右手臂上。
她用左手摸了下,鼻尖一癢又下意識地拿起左手蹭了下。
書房掛着一面細長的儀容鏡,她往席宴清身旁跑的時候,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糊了墨汁的鼻子,還停下欣賞了兩秒。
“爸爸,抱我。”等她撲到席宴清身旁,眼珠一轉,被他抱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拿沾了墨漬的手去抹他的臉。
像是在席宴清側臉上畫了一抹鬍子,而後流沙又去摸他的眼睛:“爸爸,你長鬍子了。”
席宴清捉住她柔軟的小手,往自己另一側臉頰上遞:“這邊也畫一條,讓它對稱。”
流沙照做,而後雙臂勾着他的脖頸將臉貼到席宴清臉上:“畫好了,這樣你就更漂亮了。”
她用自己小小的鼻尖蹭了下席宴清的臉:“爸爸,你如果看得見就好了,看得見我給你畫的鬍子。我和媽媽都挺漂亮的,你看得見就能認得我們。”
席宴清慢慢掀唇,笑意從眼底向外蔓延:“爸爸即便看不見,也能認出你們。”
流沙笑:“會法術嗎?”
她軟糯的聲音將席宴清的心纏得密密麻麻,瞬間鬆軟。
如果有一天他看這個世界只剩晦暗的顏色,能讓他走出黑暗的亮光,也只有她們。
他又拿起流沙沾了墨漬的手,往她臉上蹭:“把爸爸畫成老貓,那你就是調皮的小貓,要爸爸幫你抹花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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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像貓一樣傲嬌的晏陽初,霍之汶繼續在長街上滑行,慢慢往家的方向挪。
席宴清說,他沒有作陪的時候,禁止她飛車。
她記得清清楚楚,所以開得慢。
前幾日的雨把夏意下到盎然,習習夜風吹來都是暖的。
家門前那兩盞紅燈籠遠遠地鑽進她的視野。
她將車拐進烏磚牆內,剛停下車,擱置在副駕駛位上的手機滴滴響了兩聲。
她解安全帶的功夫掃了一眼,鎖屏上僅顯示訊息來源。
來自邊疆。
她想起邊疆今夜的來電中所說的事情。
他應該是發來那張監控中截取到的背影照片提醒她牽線調查那個現身停車場的神秘黑衣人的身份。
她摸起手機開門下車,微低頭給鎖屏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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