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境

古怪的夢境。

“滴答——，滴答——”，眼前是個高大而深邃的溶洞，水珠從洞頂凝起的冰錐上滴落，在地上形成猶如龍牙一般尖銳的綠色的石筍。

法師謹慎小心地在濕滑的長着青苔的溶洞之中行走着，眼前的景象模糊而迷幻，年輕的法師覺得自己的頭渾渾噩噩，竟記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來到這個古怪的地方的。

“啪——”，前方突然傳來了響聲，隨後，則是如同巨雷一般的爭吵聲。這恐怖的聲音不斷從洞穴的某個深處傳出來，隨後仿若雷鳴一般在洞穴里久久回蕩着。

前方有人？

法師好奇地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他的眼前就豁然開朗，一個偉岸的溶廳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個高逾數百米的大廳似乎被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削平了頂部的鐘乳，光滑的溶壁上鑲嵌着閃閃發光的星星石，就同他曾經在魔法女神喀絲萊爾的秘境裏所見過的一樣。一些寬敞的石掛平台從半空的岩壁之中延伸出來，每個平台後面都有一個深邃的洞穴通道。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身處這個巨大的溶廳之內，法師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螞蟻一樣渺小。他不安地掃視着四周，直到一陣拍打肉翼的聲音從他頭上傳來，隨後，一個巨雷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汝為何出現在此地，卑微的人類奴隸”

巨大的聲浪襲來，幾乎把羸弱的法師掀倒，驚駭不已的法師抬起頭，一張散發出濃烈硫磺氣息的巨嘴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被嚇壞了的法師剛想後退幾步，那個巨大的頭顱一下子低了下來，一雙惡狠狠地盯視着他的綠琥珀色雙眼從佈滿紅色角質鱗片的崢嶸鱗角之後顯露了出來，隨後，則是伏在半空中的平台上的數十米高的龐大的身體，微微攏起的巨翼，以及那粗而長的尾部。

天，是一頭遠古紅龍。

此刻，巨龍盯視着眼前的人類，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恐怖的笑聲，整個洞穴都在它的笑聲中戰慄着，“啊哈，竟然是威儀之杖。低下你那卑賤的頭顱，奴隸既然我來了，你那妄想從這個黑瞿石大廳裏帶走威儀之杖的下流行徑就到此為止了。交出你手上的神杖，人類。然後，我會讓你選擇準備承受偉大的克勞斯的怒火，還是自行了斷”

威儀之杖？

法師剛想申辯，手中卻突然多了一種冰涼的觸感，低下頭，一根白色的神秘魔法杖正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這根法杖的頂端是一個猙獰的龍爪的模樣，上面有一顆碩大的龍晶——就同女神給予他的那顆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這根神秘的法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他的手裏。法師努力想要回憶起一些什麼，但是除了頭痛欲裂的大腦，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而他的眼前，面對眼前這個竟敢無視它的存在的人類，遠古巨龍發怒了，仰起頭，一口巨大的火焰龍息朝着法師噴了過去。

灼熱的烈焰撲面而來，溶洞內，一些石乳當即被這高溫的火焰燒成了粉末，法師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他的雙腿猶如釘在了地上一般，心底如潮的恐懼讓他甚至無法移開一小步。

完了。要被殺死了。

法師閉上眼，靜靜地等待着死亡那一刻的到來，等待着靈魂被渡入冥河的那一刻。

但是一陣柔和的光芒從他手上的法杖中發射出來，隨後，一股神秘的力量形成了一個魔法障壁，包裹住了法師，將紅龍的火焰全部擋在了外面。

接着，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讓這個盜賊帶走威儀之杖吧，這對我們巨龍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一頭莊嚴而優雅的太古銀龍出現在了法師的眼前。這頭銀龍有着水銀色的深邃的眼睛，銀色的鱗片附滿它的身上，讓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優雅的雕像一般，那些微微豎起的鰭就像是王冠一般在昏暗的溶洞之中散發出漂亮的銀色光芒。

但是，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一名盜賊了？

法師驚訝地低下頭，卻發現此刻的自己正身穿一件黑色的無袖盜賊短袍，一把盜賊短劍正別在他的腰間，腳上的靴子裏則藏着一把迴旋匕。

這還是他——艾洛特.范德蒙特，來自冰雪法師塔的法師么？

“你說什麼，塞特忒斯？讓這個卑賤的人類帶走吾族的至寶，這根威儀法杖？”紅龍那琥珀色的眼睛盯視着突然出現的銀龍，話語中帶着威脅的語氣，“沒有了這根法杖，我們如何同諸神抗衡？難道你們金屬龍開始改變主意了，想要成為在諸神的腳下匍匐的可憐蟲？”

“抗衡諸神？”銀龍嘆了一口氣，它那水銀色的雙瞳之中透露出了無奈和蒼老的神色，“這數百年來，為了給這根神杖提供力量，吾族之中有多少巨龍獻出自己的靈魂力量，煉成龍晶，來滿足這根神杖的要求為了這個渺小的位面，賭上所有巨龍的靈魂，值得么？”

“渺小的位面？”紅龍發出了嘲諷的冷笑，“別忘了，當初創造出這根神杖的傢伙正是你啊，賽特忒斯。現在說什麼值得不值得的話，你不覺得太晚了么”

“正是如此，所以現在我要彌補我當年的過錯”叫做賽特忒斯的銀龍突然轉向了正對自己的身份迷惑不已的法師，“每一塊岩石都有自己的印記。告訴我你的名字，渺小的盜賊，假如你發誓不把這根神杖的秘密說出去的話，我們銀龍一族會永遠保佑你的子孫”

“我叫喀麥爾.索斯特我，我發誓”，尖細的聲音，帶着几絲顫抖。法師驚駭地發現“自己”居然不受控制地開口說話了，而那個喀麥爾.索斯特的名字更是讓他震驚萬分——那不正是希爾法拉斯所說的那個巴托尼亞王室的祖先么？

威儀之杖，銀龍長老，還有那個叫做喀麥爾.索斯特的傢伙注視着四周的場景，法師突然有些明白了——難道說，此刻的他正處於一個古怪的回憶之中。眼前所出現的一切，不過是數千年前發生在龍牙山脈的事情罷了。

但是，此刻的這個喀麥爾這一身的打扮，分明只是一個猥瑣的盜賊罷了，哪裏有一分勇者的樣子。

這就是傳說與現實之間那可笑的區別了吧。

“喀麥爾.索斯特？唔，很好，你的家族會因為這個名字而興盛起來的”銀龍露出了滿意的神情，它伸出它那巨大的爪子指向了遠處深幽的出口，“現在，你帶着這根法杖走吧，去南方一個叫做幽影山谷的地方一個月後，我會去那裏找你的。”

“你竟然打算放他走？銀龍，你似乎忘了我——偉大的克勞斯的存在了吧？”

紅龍拍打起雙翼，揚起巨大的爪子，憤怒地向著太古銀龍撲了上去，但是智慧的銀龍只是在空氣中微微划動了幾個魔法符號，紅龍的四周便出現了幾個巨大的風漩，被攪亂了的氣流四處涌動，飛在半空中的紅龍慘叫一聲，就像一隻受傷的鳥一樣用難看的姿勢從空中旋轉着掉了下來。

黑瞿石大廳之中，墜落的紅色巨龍讓整個大廳劇烈搖震了起來。智慧的銀龍站在高高的石台上，它那雙深邃的水銀色眼睛盯視着慌張地跑離的“盜賊”，它那充滿了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入了法師的耳朵。

“快走吧，人類記住我說的話。假如你敢欺騙我的話，你會得到比死還恐怖的痛苦的”

紛亂的碎石紛紛落下，整個洞穴劇烈搖震着，可怕極了。法師“身不由己”地跑着，四周的一切開始漸漸模糊起來

“呼——”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被冷汗濕透的法師從躺椅上站起身，想起剛才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夢，若有所思。他走到窗邊，正準備拉開昏暗的窗帘的縫隙，一個帶着一絲嘲諷的聲音突然從實驗室的一角傳了出來。

“做噩夢了？”

“誰？”

法師警覺地轉過身子，隨着咒語聲，手中冰涼的骨杖在空氣中一揮動，幾個荒墳守衛一下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周。

“才這麼幾天沒見面，連我都不認識了么？”

那個全身籠罩在黑霧之中的神秘陰影靠近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冰亡那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