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萬手神童
蓋世雄的一番話,不僅逗笑了鮑叔德,同時也將百里超的尷尬掩去了,彼此間也因此融和了許多。
詎料三人正在哈哈大笑之際,突聽山上有人低聲喝道:“你們快上山來,‘六合殭屍’和‘九九陰差’已到半裡外了!”蓋世雄聞聲立向鮑叔德道:“敝師弟到啦,發現了兩個老魔頭的行動。”鮑叔德忙向百里超道:“我們先和蓋大哥等避一避再走,以防意外。”三人走上山,蓋世雄急向美少年道:“姓夏的呢?”美少年眼睛瞪着百里超,口中卻答道:“他是高升的同黨,我已將他收拾啦。”百里超接口道:“糟了,我們還要在他口中詢問被劫之人的下落哩。”美少年冷笑道:“賊是我擒住的,殺放都由我,你嘆個什麼氣?”蓋世雄立即道:“師弟,你大概是問出來了,對方還有什麼背後人物?”美少年道:“那東西死也不說,我才火起來一掌將他劈了。”蓋世雄道:“那真不好,這下子知府的小姐就難找啦。”美少年道:“我們瞧不起那千兩銀子,管他什麼小姐大姐。”鮑叔德知他是看不起自己二人要錢,忙接道:“線索既然斷了,那就不必說了,蓋兄,咱們復會有期。”蓋世雄似知鮑叔德不願忍受師弟冷淡,急忙道:“二位此去必須當心,動手殺死高升之人,一身功夫決不等閑。”鮑叔德淡然笑道:“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咱們幹這一行的吃這一行,既談不上清高,也顧不得危險,承兄關懷,感激之至。”美少年冷笑道:“憑二位的功夫,只怕去得莫千山,回不了湖州城。”鮑叔德不願和他說話,急對百里超道:“阿超,我們準備去莫千山送死罷。”百里超立向蓋世雄拱手道:“蓋大哥,你們不去了?”蓋世雄嘆聲道:“除暴安良,乃是我們本職,現在有兩個老魔同時現身,我們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莫千山只好稍後再來啦,希望你們尋人順利。”鮑叔德立與百里超循山中小道向西急行,待至到達莫千山下時,已是巳末時分。
百里超從背上取下食物包,二人就在山下吃了一頓再上山,但卻不知向什麼地方去找,只好肓目的亂尋。
忽然在一處谷中出現兩個蒙面的女子,一個腰佩雙刀,一個背插長劍。
鮑叔德一見,急向百里超道:“她們來得蹊蹺!”百里超眼見對方迎面快到,奇怪道:“她們為何將臉蒙起來?”鮑叔德道:“江湖上蒙面之人太多,他們都是不願顯露真正面目之故。”雙方相距不到五丈,那兩個蒙面女子同時發話道:“二位是湖州來的?”鮑叔德拱手道:“兩位姑娘如何知道?”左面的女子道:“不瞞你,高升就是我用‘七毒針’打死的!”鮑叔德聞言一震,問道:“姑娘有意和官府作對么?”右面女子接口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高升如不被擒,我們一輩子也殺他不成,不過我們願把知府的二小姐交你們帶回去將功贖罪。”鮑叔德大出意外,疑問道:“這其中有何原因?”那女子點頭道:“我們沒有知府的女兒幸運,但同樣是被高升賊子所搶的人。”一語道破,鮑叔德豁然明白,嘆聲道:“那真不幸,請問二位要在什麼時候將二小姐給在下帶回?”右面女子道:“二位請退回山下去,稍等就有訊息到來。”鮑叔德毫不遲疑地急忙拱手道:“一切遵命,就此告辭。”百里超跟着他仍走原路下山,到了山麓,立向鮑叔德道:“你認為是真的么?”鮑叔德道:“沒有一個女人情願說自己是被採花賊搶過的,我之所以不疑就在她自認是不幸者,阿超,現在我擔心的倒是如何才能將二小姐帶回城。”百里超道:“叫乘轎子不就行了嗎?”鮑叔德道:“這山區那有轎子,同時又要耽誤時日?”百里超道:“這有什麼辦法?難道叫我背?”鮑叔德道:“那是不方便的。”二人想不出辦法,如要一個閨閣千金步行,試想那三寸金蓮如何走得動?
在山下等了半個時辰,遙遙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如飛而來,百里超一見欣然叫道:“來了,二小姐也是個大腳貨呀?”鮑叔德笑道:“你搞錯了,這是送信之人!”那小姑娘看到二人就道:“鮑先生是那位。”鮑叔德笑道:“是我!”小姑娘道:“二位請回湖州去吧,咱們姑娘恐仿二位一路不方便,現已親自送二小姐起程啦,不過要二位在城外領人。”鮑叔德問言大喜,拱手道:“多謝,多謝,我們正因這事在發愁哩。”小姑娘道:“你們立刻動身,咱們兩位姑娘恐怕不會久等。”鮑叔德不便打聽她的主人姓名,立即和百里超又朝回程急趕。
天黑不久,二人居然奔近城外,適時看到道旁停着一乘黃色小轎,兩個轎夫似還在氣喘不已,大概是停歇不久。
鮑叔德一見心疑,正想動問,忽見轎後走出一個婦人來道:“二位到了!”鮑叔德知道對了,笑着拱手道:“大嫂從何識得在下等?”婦人笑道:“咱們姑娘已將二位衣着、年齡、容貌都說得很清楚。”鮑叔德笑道:“貴主人有何交代?”婦人道:“這乘轎子是這附近叫的,二位即可帶他們進城,我只奉命至此,馬上就要回去,轎錢開過了。”鮑叔德想不到那兩個蒙面女子居然處處周到。於是送走婦人後,立叫轎夫抬着進城,指示其直奔府衙門。幸好,在快近府衙時,迎面遇着一個捕快,鮑叔德立即將他叫住道:“程五兄,你過來。”那捕快一見大喜道:“李頭正盼望二位。”鮑叔德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那捕快一聽喜形於色,趕快道:“少俠,這事交給小的,你快回店去,李頭還在店中候駕。”鮑叔德點點頭,招手百里超道:“李頭可能又有事情。”日到店中,李子進迎着大喜道:“二位尋回小姐了?”鮑叔德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李子進立由身上摸出一張字條道:“這張字條來得古怪,竟出現在衙門裏的籤押房,上面僅提及二位已找到小姐。”鮑叔德心中有數,知道又是那兩個蒙面女子所為,接過一看,點頭道:“這人是正派武林,我們已會過了,李頭,這件案子大概到此為止了。”李子進道:“二位的事情可完也可不完,還要由二位自己作主,‘端不了皇帝的碗,不服皇帝的管’。只有在下可慘了,明天就要丟飯碗,這還事小,太爺竟已停職待參,看勢非要丟烏紗帽不可啦。”
鮑叔德道:“上司衙門的迴文到了?”李頭道:“正是。那高升在京師另有大案牽涉在內,他這一死,你想多嚴重?”鮑叔德道:“李頭,你既然丟了差事,將來過活一定很困難,這樣罷,有關二小姐的賞格,不問多少,我們就送給你罷,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李子進感激道:“少俠這樣厚賜,我李子進將來何以為報。”鮑叔德道:“朋友之間,重義不重利,李頭何必掛齒。”送走李子進后,店家已開進晚飯,二人吃過就休息,這兩天他們也委實累了。
一清早,二人就離開湖州他去,四處流浪。但不出半年,江湖上真箇多出一行專門替官府和私家破案的行業來了,同時他們也給下了不少仇家。
凡是一件事情只要有人走開了路子,別人一看有油水可撈,他們就會群起照辦,不出數月,居然效尤的處處都有,甚至在當時比鏢行一業還盛行,可是就沒有人敢掛出接牌來做。
這是自湖州一案發生之後一年,鮑叔德和百里超竟足足破了幾十件大大小小的案子,他們撈的賞銀雖然不少,可是他們居然沒有存下錢,只因他們左手進,右手出,大半都拿去救濟窮人了。
時當三月,又是一年春風,鮑叔德和百里超這時正在長安,他們住在一家名叫“福星客棧”的上房裏,當午餐方罷之際,他們正準備出門,就在這時卻來了兩個俠士,一個名叫杜子才,一個名叫張欽,二人都是從北京來的。
鮑叔德顯然不識得他們,留坐后問道:“二位就是店家所說來了兩次的人嗎?”杜子才立從身上拿出一封信來道:“是的,在下等為了這封信,一直訪了半月之久才將二位尋到。”鮑叔德接過一看,裏面沒有幾行字,一瞬之下,驚道:“這是我和百里超在北京元宵節晚上所遇的于山手筆,但信上只說要我們再上北京去玩,並未提及其他事情。”張欽急接道:“少俠所遇,實為九王子!”鮑叔德皺眉道:“原來於山是他假名,信上既未提到什麼事情,他要我去作什麼?二位莫非是東廠內的人物?”杜子才急急道:“在下等是錦衣衛士,卻與東廠不同,少俠不必誤會。”鮑叔德道:“久聞東廠與錦衣衛士勢不兩立,權力均衡,連皇上都無法控制,不知這話可是當真?”張欽嘆道:“我們錦衣衛士的責任主要是衛護皇上,但東廠則不同,現在是四王子一手主持,他們橫行霸道,連各王侯將相都不敢說個不字。”鮑叔德道:“九王子就是你們的後台么?”杜子才道:“九王子為人寬厚,雖然管理錦衣衛士,但也很尊重文武大臣。”鮑叔德道:“他要我去作什麼?”杜子才道:“皇上丟失了一隻靈龍玉杯,龍顏大怒,現正指定四王子和九王子通令全國各府州縣破案,九王子意欲請少俠幫忙。”百里超笑道:“一隻玉杯能值幾何,何必如此大驚小怪?”杜子才道:“該杯乃是一件寶物,聽說價值連城,連皇上自己都捨不得使用。”百里超笑道:“這事我們留心查訪就是,用不着去見九王子,找到了自會替他送去,找不到我們不負責任。”杜子才道:“二位不識該杯形式,不明該杯真偽,試問如何認出?”鮑叔德道:“二位來時,九王子難道沒有交代?”杜子才道:“這是最大秘密,九王子怎肯向在下等說出?”鮑叔德想了一會點頭道:“好吧,我跟二位進京師,但有一件事要先向你們說明。”杜子才道:“賞銀?”鮑叔德道:“那是小事,主要是我們不受約束,須知王子雖尊,我們卻是山野之人。”言中之意,杜子才聽得清楚,急忙道:“此事不必擔心,王子待人一律平等,二位見了王子儘管以兄弟稱之,跪拜之禮更不用提?”鮑叔德笑道:“住處呢?”杜子才道:“方便極了,王子早替二位準備了一處僻靜之所。”,鮑叔德笑向百里超道:“走吧,此行並不如想像的太平。”張欽道:“二位此番進京難道還有什麼疑問?”鮑叔德道:“二位忘了東廠不成,我們是九王子請去的,難道四王子不會嫉妒。”杜子才嘆道:“少俠慮得極是,他雖不會公開作梗,暗中搞鬼則是必然的,不過以二位的力量相信不會怕他。”鮑叔德大笑道:“杜大人認為我們長了三頭六臂不成?說真的,我們的力量非常有限啊。”四人先由水路進山西,再從山西騎馬上京,於四月十九日到達北京,杜子才提防有東廠人物看到,等到晚上才將二人引進城去,秘密的住在胡獅衙同一家不太高大的院落里。
晚飯是由該院主人招待,但鮑叔德並不打聽主人姓啥名誰,他和百里超是住在一處雖小倒很清靜的花園裏,園裏有亭台、書房、蓮池,草木茂盛,花香襲人,他們從來也沒有享受過這樣舒適生活。
飯後不久,杜子才陪來一位青衣小帽的青年,儀容英俊、神情瀟洒,似亦有很深的武功。鮑叔德一見,急忙向百里超招手道:“九王子來了。”二人出迎,青年哈哈笑道:“二位老弟,你們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嗎?”鮑叔德笑道:“王子有召,草民焉敢不來。”九王子吁聲道:“老弟,不要這樣稱呼,否則就太生份了。”大家進入書房落坐后,王子又笑向百里超道:“超弟,這幾個月來你們又走了不少地方吧,外面的風聲如何?”百里超道:“武林亂得一團糟,江湖一天比一天難行了。”九王子嘆聲道:“京城尚且不靖,何況四方,禁官失寶之後,滿朝文武俱皆震驚不已,這消息恐已傳出江湖。”鮑叔德道:“該杯到底是何形式,貴在什麼地方?”九王子道:“該杯外成八方,內成四面,天生就是如此,看樣子是翡翠,實則另是一種奇異的結晶,內隱金龍一條,注水則龍在水內翻騰,無論是水、是茶、是酒,一到杯內即變仙露,飲之能延年益壽,啟發智慧。”
鮑叔德道:“有了辨認之法,就不怕假冒了。”九王子道:“這是秘密,除母后和父皇之外,現在只有我們四人知道,連四王兄亦不知道該杯之內有金龍隱騰之事。”鮑叔德道:“王子請回,我們在京內查上幾天之後,如果沒有消息,決心到各地去撞運氣,不過希望恐怕太小啦。”九王子道:“說句真心話,小王主要是在與二位取得友誼,尋寶決不在於得失,二位無須將全都精力放在尋寶之事上。”九王子走了后,杜子才不久也告退,這時已到滿城燈火通明之際,鮑叔德立向百里超道:“我們上次沒有好好地遊玩,這次要痛快的玩幾天,走,我們上街去。”他們從前院門出去,緩緩的轉入大街,及至天安門廣場,竟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要飯的將他們緊緊地盯上了。
鮑叔德沒有留心,因為往來的人事太多了,百里超更加糊塗,他只是看熱鬧。
漸漸的,那小乞兒已與鮑叔德接近,不料他出手如電,似從鮑叔德身上摸去一包東西。
鮑叔德武功不弱,精靈尤其勝人,可是他一點也沒有覺出。
那小要飯的離開了,走到街檐下的暗影中,得意的打開包兒,只見他偷偷的輕笑一聲道:“好傢夥,油水可真不少,九百多兩銀票!”他很快的向懷裏一揣,眼光朝百里超背後望去,口中喃喃道:“那傢伙有名堂,身上雖然藏着兩件奇寶,可是,嗯,我的眼神告訴我,他身上竟發出隱隱的神光!”他似乎仍不死心,居然又跟了上去。
走了半條街,小要飯的突然又加展閃電之手了,這一下他竟將百里超藏在衣里,掛得牢牢的“殘鋒刀”也拐走了。
百里超更不行,腰上輕了幾斤都未感覺。
小要飯到手后又走開,低頭一看,只見他皺眉道:“那傢伙沒有出息,怎會帶把斷刀在身上?”剛想到這裏,忽聽背後響起一聲蒼老的笑聲道:“萬手神童,你如感覺這把斷刀無用,那就送給老朽如何?”小要飯的聞聲嚇了一跳,日頭望望,忽又笑開了,哈哈的道:“老前輩,我幾次請求你老教我一套‘金闕劍法’和‘金闕神功’你都推三阻四,這時伸手向晚輩要東西恐怕不太好意思吧?”
原來他後面立着一個儒雅可親的老人,老人聞聲笑道:“你本身所有,已足夠在武林中闖蕩啦,何必再消耗幾年光陰來學老朽的東西呢,‘萬手神童’的名號在江湖老輩中都已經響噹噹的了。”
小要飯的揚揚手中斷刀道:“你老認為晚輩不識貨了?哈哈,‘殘鋒刀’勝過十把幹將莫邪,除非前輩你老放棄‘雲霄客’三字不要,動手向晚輩來搶,否則免談。”原來這老人竟是浩氣四聖中“雲霄客”,只見他微笑道:“孩子,人各有緣,老朽不過是跟你說著玩的。”小要飯的大笑道:“晚輩當然知道,咱們爺兒倆那次相逢不開玩笑,不過你老這次找我必有原因?”雲霄落點頭道:“你發現‘千手鬼王’高妙現在京城何地?”小要飯的正色道:“晚輩正在尋他,聽說他在‘西天手’宣武身上撈去一件奇珍?”“雲霄客”點頭道:“西天手人雖不到五十,武功已足可與老前輩抗衡,他在皇宮搶到了‘靈龍杯’不久,居然被‘千手鬼王’高妙扒去了,其實高妙的武功與他差不多,如用硬奪得手,也許宣武會認輸,可是高妙要仗他那遠不如你的手段下手,因此使得宣武非找他比斗不可了。”
小要飯的笑道:“你老也想得到那隻奇杯么?”“雲霄客”嘆道:“孩子,你還不知那杯真正的奇處啊,杯中那條靈龍不是幻影,而是前輩仙人用法力禁制在內,如果那條龍一旦破禁而出,其結果立有兩種後果,一為升天而去,一為伏於人體。”
小要飯的驚訝道:“升天自無疑義,伏於人體又當如何?”“雲霄客”正色道:“孩子,你問得好,靈龍豈肯伏在人的身上。這就是武林中爭奪的原因了,假設你的內功能將杯上禁制破去,靈龍就會伏在你的體內,因為它已被你控制,此後你不惟智慧如神,而且任何武功即過目不忘,功力、神力更加精進。”
小要飯的大喜道:“有這等事,我決心去找他了,雖然敵不住他的功力,但……”“雲霄客”笑着道:“但什麼?呵呵,你比他多九千隻手。”小要飯的作個鬼臉道:“他是有祖傳的,我是自創的,這門功夫我從來沒有和他較量。”“雲霄客”道:“江湖上人人估計你的扒技比他高,原來你還沒有和他較量過?”小要飯的笑道:“好在他還不認識我,這次非較量一下不可啦。”“雲霄客”道:“那就祝你成功了……”他停了一下又問道:“你這把斷刀是從什麼人身上扒來的?”小要飯的道:“一個土小子,看情形他還不懂拳腳。”雲霄客道:“有了這把刀,‘千手鬼王’高妙的劍術你就不怕了,只要你不和他拚內力。”“雲霄客”拍拍他的頭頂又道:“孩子,好自為之,須要幫忙時你就來找老朽。”小要飯的見他要走,急又趕上道:“前輩,昨天晚輩在西山看到一個名叫龍天放的人,年齡還不到二十歲,他竟和‘六合殭屍’白日現打得半斤八兩,據說他是江姑姑的兒子?”“雲霄客”點頭道:“你看到結果了?”小要飯的道:“兩人對了七八十掌,後來東廠武士趕到才罷手。”“雲霄客”道:“你的年紀太小,江姑死的時候,你才剛出生,你只聽說,而未見過江姑姑之面,當年你姑姑才是‘六合殭屍’的剋星哩。”小要飯的道:“龍哥的武功是誰傳的?”“雲霄客”嘆道:“那是我們幾個師伯代傳的,他不姓龍,真名叫百里豪。”小要飯的嘻嘻笑道:“原先我不知道他是江姑姑的兒子,因此我摸了他一百多兩銀子,後來還又不是,不還也不好。”“雲霄客”笑道:“你這孩子真淘氣,算了罷,以後下手可要看清楚對象。”小要飯的見他走了之後,忽然又想到那土小子身上還有一件寶,他心還不死,又循着路線指了前去。
這時候鮑叔德已和百里超轉到另一條街角上了,小要飯的恰好又趕到啦,他兩眼註定在百里超的后腰上,突然又施出其閃電般的手法。
一聲驚叫!這次他失手了,翻身倒在地上,滿面驚恐,全身抖個不停,原來他剛觸到那把神斧時竟震得半體不靈。
這次百里超卻有感覺,聞聲一探腰間,立知失去那把斷刀,心中一急,心知遇到扒手啦,轉身順勢一把撈起小要飯的笑道:“好傢夥,你扒我的寶刀!”鮑叔德耳聽他說出“扒”字,立有所悟,同時也向袋裏摸摸:“不好!”他了叫一聲,接道:“我的銀票也掉啦!”百里超笑道:“是他,也是他,你看,斷刀還在他的身上呢。”小要飯的這時已恢復原狀,一見被人拿着,右掌立翻,猛朝百里超拿他之手的碗上切去。
“噗”的一聲,切個正着,可惜他失望了,以他的全力切中之下,詎料百里超反而哈哈大笑道:“好癢!”這一下真把小要飯的驚得魂飛魄散,他何等精靈,知道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駭人的事情啦,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手啦。
小要飯的那一掌卻被鮑叔德看得非常清楚,觸目一驚,不敢去搜,立着問道:“兄弟,你是‘萬手神童’包羅?”小要飯的完全放棄了反抗,尷尬的笑道:“兄台是誰?怎會識得在下?”鮑叔德立向百里超道:“阿超,快放,這是聞名的朋友!”在百里超鬆手之餘,他又向小要飯的道:“在下是“琅琊靈孤’鮑叔德,兄弟,你可是大水衝倒龍王廟啦!”小要飯的問言大笑道:“你是鮑哥哥!”他說著忙忙作揖道:“失敬,失敬,真該死!”“這是百里超,你從今要喊他二哥了?”小要飯的早對百里超驚為神人,叫他喊二哥,那是何等光榮之事,雙手連拱,忙叫道:“二哥!請你原諒我!”百里超笑道:“你剛才那一掌可真不輕,好在我不怕打!”小要飯的伸出兩手,急忙將兩人拉到僻靜處,鬆了手,忙又將銀票和斷刀拿出道:“物歸原主,絲毫未動,但卻給別人看到,你們可真大意。”鮑叔德搖手道:“銀票你收下,在你身上比較安全,不過說句真話,除了你這天字第一號扒手之外,別人想掏我的腰包可也不容易。”百里超也向他笑道:“看清形,我們都是初次相逢,阿德哥既然送給你見面禮,我也就將這把斷刀送給你吧。”小要飯的聞言不敢受,卻見鮑叔德笑阻道:“東西在你的身上保得住,接受罷。斷刀佩在要飯的身上,那真是相得益彰,名實相符,何況你也須要一把好傢夥防身。”小要飯的這才大喜收下,硬給百里超叩個頭道:“二哥,謝謝你啦!”百里超扶他起來道:“你既然喜歡就行了,快起來。”鮑叔德笑道:“你剛才為何倒在地上?”小要飯的似還餘悸猶存,他一指百里超腰問道:“二哥那把小斧頭顯靈啦,我去拿它時,它竟自動向我猛然一碰,立使我如遭雷轟,幾乎將我的五臟六腑都擊碎了!”鮑叔德笑向百里超道:“阿超,這又是另外一種神奧啊,今後你就不怕被人偷啦!”小要飯的見百里超在點頭,忙問道:“二哥,那寶物叫何名?”鮑叔德急忙接口道:“小花子,這是非常機密的事情,你千萬不可向外人道及,因為你二哥到現在只有內功卻不懂外功。神斧的名字叫‘天雷斧’。”他接着就將百里超身世向他道出,又問道:“你準備向那兒去?”小要飯的一面驚奇百里超的遭遇,一面道:“我從此不單獨行道了,我要和大哥一同保護二哥!”鮑叔德大喜道:“有你在身邊,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我們現在正替九王子辦案,有你更加有用處。”小要飯的道:“江湖傳言出了兩個私探。辦起案來神通廣大,難道就是大哥和二哥?”鮑叔德點頭笑道:“神通廣大不敢當,案子倒真的破了不少,開始時,我們是因沒有錢才創這一行,居然也有不少傢伙效尤哩。”小要飯的道:“你們是不是替九王子的找‘靈龍杯’?假使是的話,我知道此物現在落在什麼人的身上。”百里超道:“正是那東西!”小要飯的道:“原來真是為了這事兒,嘿嘿,此杯將整個武林都驚動了,連最老的人物也在動腦筋啦,‘赤煞五魔’,‘浩氣四聖’都到北京來了,東西先被‘西天手’宣武在宮中盜出,但不久又被干我這一行的‘千手鬼王’高妙摸走啦,目前此杯落在高妙手中,這老魔似也知道苗頭不對,他竟避不露面了,但也似乎還沒有出京城,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鮑叔德道:“老輩武林因何對它感興趣呢?”小要飯的立將雲霄客的話向二人說出,又鄭重道:“此杯恐怕不易再入皇帝老兒手中去了,就是我們得手也不甘願呀?”鮑叔德道:“九王子待我們不薄,為朋友作事,我們一定要忠心才行,否則豈能立身武林。”小要飯的道:“大哥說得對,那我們就此展開行動。”鮑叔德道:“北京城這樣寬,一時之間恐怕不易找到,今晚那裏比較有希望?”小要飯的道:“不問有無希望,我們一刻也不能放過,時間一久,事情就多一分變化,現在我們專向僻街上去看看。”三人商量一會之後,隨即由小要飯的領頭,鮑叔德知道他是地頭鬼。
轉還不到兩條僻街,小要飯的忽然輕聲道:“前面是索武魂,他是‘六合殭屍’的弟子。”百里超猛地一停,回頭向鮑叔德道:“仇人在前,我們轉身吧?”鮑叔德正色道:“現在你還怕什麼?”百里超道:“我怕又犯老毛病?”鮑叔德道:“先由小叫化子上。”小要飯的驚啊一聲道:“我才聽大哥說出二哥的事,怎的就忘了,好,我不怕他,雖不能在城內打鬥,好歹也要搗他一陣。”說著就要搶出!鮑叔德忽然道:“停,我忘了不能在京城動手呢。”小要飯的道:“不要緊,我先將他身上的東西掏空再說。”索武魂距三人有十幾家店面,鮑叔德拉着百里超沿街檐陰暗處走,讓小要飯的單獨去接近。
小要飯的毫不在乎,隨着行人大步而進,腳底下暗暗加了一點勁,很快就到了索武魂的後面“對不起!”他向索武魂身上捏了下,側身道了一聲歉。
索武魂回頭一看,發現捏他是個小要飯的,大聲叱道:“小花子,你瞎了眼!”小要飯的嘻嘻笑道:“是的,是的,真是瞎了眼!”他是邊罵邊走開,語中含有骨頭。
索武魂那裏知道小要飯的是在說他自己瞎,袋子裏的東西不見了還不知道,甚至連腰間那把長劍也不翼而飛了。他還認為小要飯的認了錯,居然還在洋洋得意哩。
小要飯的轉了一個彎,回頭已到了百里超身邊,同時向鮑叔德笑道:“現在可以另走一條街了?”鮑叔德跟着行到別條街上后問道:“你撈到他什麼東西?”小要飯的笑道:“估計有三十兩金子,十幾兩銀子,一包零碎,大概是手帕和藥瓶,外加他常用的金銅劍一把,他身上都掏空了。”百里超大聲道:“賢弟真是神乎其技了,我連留心看都看不清楚。”小要飯的得意道:“不要說是他,我連‘浩氣四聖’身上都動過手,也因此才得到他們的青睞哩。”鮑叔德道:“遇上‘千手鬼王’時,最好也來這麼一手?”小要飯的慎重道:“他也是此中高手,到時候我可不能大意。”僻街上同樣人來人往,鮑叔德輕聲對小要飯的道:“那話兒恐怕不會在外面走動吧?”小要飯的笑道:“我們不要查看人群中,那是海底撈針的辦法,我們要留心的是住宅,是有花園亭台的地方,尤其要注意的是冷落門戶上的暗號。”鮑叔德驚訝道:“暗號?什麼暗號?”小要飯的道:“令師假設也在京師的話,你要找他老人家應憑什麼方法找到?”鮑叔德阿聲道:“那是用白粉在該處門前印上一座小小的山峰,我如發現那記號時就知他老人家住在裏面了。”小要飯的道:“那就是暗號,凡是武林人物都有他的特別暗號,有靜的,有動的,有用聲音的,這中間一言難盡,‘千手鬼王’的暗號我已知道,他的暗號是一隻眼睛,我們就只留心這點就行了。”
百里超道:“他難道不是一個人在此?”小要飯的道:“狐有孤群,狗有狗黨,江湖上絕對沒有獨來獨往的。”鮑叔德忽然覺出有人從對街向他背後接近過來,急向小要飯的道:“花子,快看我後面!”小要飯的聞聲一回頭,發現是個身穿大褂的中年人物,他一眼看透,那人的衣底藏了一把長劍,立向鮑叔德道:“那傢伙來路不明?”鮑叔德這時已調了個角度,眼角里也映進那人的影子,但相距不過一丈了,同樣也不認識那張臉。
那人沒有再接近,就是這個距離跟着走,小要飯的已確定對方連自己三人都盯住了,事實告訴他,那一手這時不能動。
百里超也在留心那人的舉動,但在他的目光里,只覺得那人似有種與別人不同的威嚴,他不是怕,而是感到非常奇怪,於是輕向鮑叔德道:“阿德,你和包羅向前走!我去接近他,此人有點古怪。”
鮑叔德大喜,暗忖道:“他一輩子不採主動,這下竟來了勇氣啦!”鮑叔德不怕他有險,只怕他畏縮不前,於是急急一帶小要飯的就向前走,頭也不回,存心要他露一手。
那個中年男子似亦特別留心百里超,一見他停步不動,隨即向他接近,發出一聲輕問道:“孩子,你的同伴走遠了?”百里超點頭道:“我在等你過來!”那人愕然道:“你認得我?”百里超道:“不認識,因為你在盯着我。”那人笑道:“街上的人這樣多,你這話未免太武斷了。”百里超搖頭道:“街面雖然寬,但你的目光只有一點,你到底有什麼企圖?”那人點頭道:“你很細心,我想和你談兩句話。”百里超道:“這很容易,現在請說。”那人笑道:“街上人多,豈可立着說話,你敢跟我到個地方去談嗎?”百里超回頭看看鮑叔德,只見他們已到遠遠的十字街口了,於是不加思考,點頭答應道:“要到什麼地方,你帶路罷。”那人伸手將他一拉,恰好後面來了一輛馬車,竟將百里超拉上馬車。
車夫問也不問,一聲吆喝,驅車直朝前沖。
鮑叔德看在眼裏,不禁大驚,這時車已到了跟前,但又不能招呼百里超,忙向小要飯的道:“不好,阿超怎麼這樣糊塗。”馬車如風過去,小要飯的也急了,輕喝道:“我們盯上去!”二人追還不到十幾步,突然從兩側閃出八九個大漢一擋,便被他們阻住去路!其中一個大漢沉聲向鮑叔德道:“你們快停。”鮑叔德看勢不對,立向小要飯的道:“他們是有預謀的。”小要飯的冷笑道:“原來他們是錦衣衛。”鮑叔德一聽是錦衣衛,忙向那大漢道:“閣下可知我是九王子請來的?”那大漢聞聲一怔,忽又搖頭道:“王子怎會請你?”鮑叔德道:“諸位如若不信,那將誤了大事,敝友剛才被那人拉上車去,其中必有陰謀。”那大漢忽然笑道:“你就是為了此事嗎?哈哈,我保證毫無危險!而且貴友也許是幸運當頭了!”鮑叔德疑惑道:“那青衣中年人是誰?”大漢道:“這個不能告訴你,貴友回來時你再問他自己。”鮑叔德一看行人都從兩旁快步通過,居然沒有一個敢停下來觀看,於是證明小要飯認出這批人的來路不錯,一頓之餘!又向那大漢道:“閣下可否帶我二人去見九王子?”那大漢道:“你們來歷不明,豈可隨便見王子。”小要飯的有點冒火,但心知打是不行,於是故作胡鬧,硬向那大漢伸手一拉,大聲喊道:“你不帶我去可不行,咱們到王子面前打官司去。”那大漢不料他快得驚人,閃已不及,舉手一隔,硬將小要飯的隔開,叱道:“憑你這副要飯的樣子也想去見王子,快滾!”鮑叔德已知小要飯的下了手,於是將他一拉,沉聲道:“我們回家去,叫杜子才找王子。”大漢聞言一怔,急問道:“你說那個杜子才?”鮑叔德冷笑道:“我只知道一個杜子才。”那大漢見二人扭身而去,忙對同伴道:“你們將他們兩個追着,這小子恐怕真認識王子,他竟叫出老總的姓名!”鮑叔德存心跟他搗鬼,不讓那兩人追着,急急奔上大街,如飛鑽進人群,便將對方擺脫。
七轉入彎,二人回到住處門口,小要飯的立住呼聲道:“這是什麼人的住院?”鮑叔德搖頭道:“我就住在此院的後花園中,主人姓名我沒打聽,但知這家主人眷口不多。”小要飯的道:“是杜子才帶你來的?”鮑叔德點頭道:“我和阿超就在這裏見到九王子。”小要飯的道:“這可能是九王子臨時安排的,你看這大門上方本來有字的,現在都用石灰封了。”鮑叔德道:“我們管他這些做啥,反在住不久就要走的。”說完走進大門,詎料迎面撞上杜子才,只見他含笑問道:“少俠有客人來了?”鮑叔德大聲道:“老杜,你們錦衣廠真不講理,竟將我的兄弟帶走了,你快請九王子來,我們尋寶之事作罷啦。”杜子才微微笑道:“少俠,你請到后花園裏再說如何。”鮑叔德跳起叫道:“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只問王子要人!”杜子才哈哈笑道:“王子現在萬歲爺面前陪客哩!”鮑叔德冷笑道:“那你先到上司處將我兄弟領出來。”杜子才微笑道:“錦方衛的提督就是我,我就是錦衣衛的上司,少俠,難道我還敢抓百里少俠不成?你完全搞錯啦!”鮑叔德間言一愣,噫聲道:“原來你就是錦衣衛的老總!這就怪了,這樣說,帶我兄弟去的是另有一個衙門了,那人是誰?”杜子才伸手將他拉着,直朝後花園走去,邊行輕聲道:“少俠,你猜猜看。”小要飯的插口道:“難道是東廠里的人物?”杜子才搖頭道:“東廠若欲帶人與我錦衣衛根本毫不相干,二位追着那位馬車時,咱們錦衣衛焉會出來阻擋?”鮑叔德又跳起道:“我管你做多大的官,你別和我捉迷藏,到底那人是誰?”杜子才怕他再買火,連忙輕聲道:“少俠,那人就是皇上啊!”鮑叔德驚叫道:“是皇上微服出宮?”杜子才笑道:“皇上的武功高深絕倫,他經常一個人在外走個,甚至不帶一個保駕之人,這次他看上貴友百里少俠,因此帶他到宮裏去玩,貴友此際尚在糊糊塗塗哩!王子恐怕你着急,因此趕快派我來解釋。”
鮑叔德吁口氣道:“真是要命,阿超本來就糊塗,這次撞上個皇帝老兒更糊塗,怎能隨隨便便拉個百姓到宮裏去呢。”小要飯的哈哈笑道:“那個大漢原來是怕我們行刺皇上,因此出來阻擋!”杜子才笑道:“二位所遇的大漢不是別人,他是我的副手袁天化,也許是他看到二位不似刺客,否則當時就會動手了。”小要飯的大笑道:“他不動手已經夠倒霉了,動手只怕更倒霉。”杜子才驚問道:“他已倒了什麼霉?”小要飯的道:“他身上一把匕首,二十幾兩銀子,通通被我掏出來了,這不是倒霉是什麼?”杜子才驚叫道:“少俠就是‘萬手神童’?”鮑叔德點頭道:“他的真名叫作包羅,是我三弟。”杜子才毫無一點官架子,連忙拱手道:“失敬,失敬,老弟在江湖中真是大名鼎鼎,九王子還時常提到你哩。”小要飯的淡笑道:“王子乃是金枝玉葉,怎會想到我這個小扒手?”杜子才正色道:“少俠所作所為,莫不替天行道,豈能以屑小視之。”三人到了花園,一同進書房落座,又談了一陣,這時天已敲更,杜子才告退道:“二位請放心安息,百里少俠可能在宮裏過夜啦。”鮑叔德道:“老總請將貴副總的東西帶回去,同時最好將我兄弟領出來,他那糊糊塗塗的性子,恐怕有失禮儀。”杜子才接過匕首和銀兩笑道:“皇上不放行,誰敢去領?不過皇上是不計小節的,他能隨便帶進去,那是難得的事情,也許是太喜歡貴友啦。”鮑叔德嘆聲道:“這真是天下奇聞。”送走杜子才后,小要飯的忙對鮑叔德道:“大哥,我們沒有時間睡覺,趁現在有空,同時又沒有老二在身邊,咱們可以運輕功出去查查看,那‘千手鬼王’高老賊也許要三更後會出現。”
鮑叔德道:“京城裏目前武林麇集,他敢在晚上出來?”小要飯的道:“晚上認人不明,這正是老賊開溜的大好時機,除非他在京城裏還有別的打算,否則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鮑叔德認為有理,立即和他從後園翻上屋頂。
剛上屋頂,突見東西向西追出幾條人影,那是一個逃,四個追,去勢如風,小要飯的駭然道:“發生事情啦。”二人從斜次里也向西面撲出,可惜距離過遠,無法看出是些什麼人。
鮑叔德邊追邊叫道:“小花子,他們要追出城去啦!”小要飯的應聲道:“是的,我擔心逃的就是‘千手鬼王’高妙。”鮑叔德道:“雙方的輕功都是一流,前面那人尤高一籌,出了城就無法追上了,小花子,我估計逃的會擺脫。”小要飯的道:“我看出後面四人的身形了,那似小五煞的印一指、譚色空、海內凈、索武魂。”鮑叔德驚叫道:“前面莫非就是阿超?’小要飯的道:“老二懂輕功?”鮑叔德道:“他不懂,但在緊急時卻又身輕如燕,那是他潛在的功能自動發出,往往連他自己都糊塗不明。”小要飯的大叫道:“我們加勁追,前面黑影確是很小。”在西山腳下,鮑叔德才看出前面逃走之人不對了,那不是百里超,竟還是個比小要飯的更小、穿得更破爛的小傢伙,他這時不逃了,立在一株大樹下,雙手插腰,居然昂強持敵。
小要飯的順手將鮑叔德拉着衝出道:“那是‘小虎’巴山!”鮑叔德駭然道:“十二歲殺死三大馬賊王的‘小虎’么?”小要飯的點頭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們助他一臂。”二人衝到時,那面的四敵也接近了,印一指忽見來了鮑叔德,居然大怒道:“小奴才,你還敢出面。”鮑叔德嘿嘿笑道:“少爺偽裝了幾年賊家人,受盡了賊氣,今天才等到收帳的日子。”印一指大聲向譚色空道:“老二,你先收拾他!”譚色空哈哈笑道:“這小子不知將百里超那傻子甩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在又拉上了一個小要飯的。”海內凈冷聲接口道:“他一定是將百里超推下茅山絕溝去了。”鮑叔德冷笑道:“不出三年,你們都死在阿超的手裏,告訴你,我們是絕處逢生,命比天還大。”小要飯的突然亮出斷刀,大聲道:“大哥和他嚕囌什麼。”樹下的“小虎”巴山忽然閃了過來,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兵刃,那是一把尺多長的三角古鑽,搶到小要飯的前面大叫道:“要動手的先向我來。”譚色空對他手中的三角古鑽似有怯意,停在數丈之外大怒道:“小虎,咱們的帳過後再算!”小要飯的走到“小虎”巴山身旁笑道:“你真是巴山?”“小虎”巴山笑道:“你莫非就是‘萬手神童’包羅哥?後面一定是‘琅琊靈狐’鮑叔德大哥。”小要飯的哈哈笑道:“一點不錯,你與這四個魔崽子有何過節?”巴山怪笑道:“他們四人在找女人,卻被人搗破了,因此他們追我而來。”鮑叔德在後接口道:“原來都是採花賊,不要放他走,馬上就有大批東廠高手圍來了。”印一指間言暗驚,急催譚色空道:“老二,還不動手?”他們本可四人同上,但在此際也顧慮到會驚動衙門,譚色空聞聲拔劍,步步踏進。
小要飯的欲試斷刀之威,急向小虎道:“你不要爭,先看我的。”小虎見他拿的是把斷刀,心中大惑,順手遞給他三角古鑽道:“試試我的辟天鑽的威力!”小要飯的搖頭笑道:“與他們動手那能用得上神器,我憑一把斷刀足可取勝!”不識斷刀來歷之人,一旦聽到這句話,連肺都會氣炸,譚色空聞言大怒,手出如風,一式“力劈華山”,長劍電閃劈出。
小要飯的武功博雜,刀法尤精,一聲怪笑迎上道:“我用斷刀,你也只許用斷劍!”刀隨言出,手起“分花拂柳”,硬朝劍上接去。
兩下動作太快,雙兵瞬息相接,譚色空不惟感到手中一輕,同時真氣更遭遇一強大逆震,劍身落地,鏗鏘一聲。
這一下可將小要飯的樂極了,竟已忘了再出手。
印一指觸目大驚,駭然大叫道:“老二快退,他手中是‘殘鋒刀’!”譚色空間聲變色,持着斷劍掉頭就逃!
恰在這時,東面坡上一連飛來一群黑影,真被鮑叔德說對了,確是趕來不少東廠高手。
印一指乘機下台,揮手大叫道:“扯活,鷹爪孫成群來了。”鮑叔德同樣怕麻煩,忙對小要飯的喝道:“老三,我們繞西山走。”小要飯的回頭對小虎道:“咱們一道談談如何?”“小虎”巴山點頭道:“你和鮑叔德大哥結義了吧?”小要飯的道:“咱們已心愿了,你怎麼樣?”巴山道:“只要大哥許可!”鮑叔德大喜道:“求之不得,我們一言為定。”巴山道:“二哥是誰?”小要飯的哈哈笑道:“是武林未來奇人,他叫百里超,一身都是神秘!”他們邊走邊談百里超的經過,很快就繞到西山背後。
那地方林木遮天,巴山叫道:“在此停一會再走,天近四更了。”三人擇地坐下后,巴山立向小要飯的道:“你那斷刀原來真是‘殘鋒刀’,從何得來的?”小要飯的道:“是二哥送我的,比你那‘辟天鑽’如何?”巴山道:“各有其妙,此鑽也是由仙人留下的,它可以攻破敵人真氣。”鮑叔德道:“你有多大年紀了?”巴山道:“十五歲多一點,大概沒有包哥大?”包羅點頭道:“憑個子你也是老四。”巴山道:“你們住在什麼地方?”鮑叔德接着將九王子請他和百里超來京破案的事情說了,又將百里超現在皇宮的經過轉告,問道:“你來京城作什麼?”巴山笑道:“還不是為了靈龍杯,不過我已知道‘千手鬼王’藏在什麼地方了。”鮑叔德大喜道:“他在那裏?”巴山道:“地點不要問,我可將他引出來,因為他對我有企圖。”小要飯的大罵道:“他對你怎樣?”巴山道:“他口說要我拜他為師,其實是想奪我的‘辟天鑽’,好在我也要動他的腦筋,因此雙方都沒有破裂。”小要飯的大喜道:“這樣辦罷,今夜就下手,你去引他時只要說你有個兄弟同時要拜他為師,那就是我,同時還說我身上有把殘鋒刀。”巴山道:“在那裏見面?”小要飯的道:“他不肯離得太遠,我們就在此林中吧。”巴山立即起身道:“我這就去,你在此不要離開。”小要飯的道:“你要當心,那魔頭一生老奸巨猾,稍有破表他就會看出。”巴山應聲知道,提功如風奔去。
鮑叔德忽然嘆聲道:“阿超在就好了,到時你如下手不成,有他就萬無一失。”小要飯的道:“他今晚的際遇太奇,比在此更好,草野之士能得皇上看重的可說太少了,他真是有福氣。”二人談還不到一盞茶工夫,突見巴山又如風趕回,甚至還氣喘吁吁。
鮑叔德一見驚問道:“出了什麼事?”巴山急急道:“千手鬼王居然也來了,他在暗盯一個人,不知要向那人動什麼腦筋,我們勿出聲,他們離此不到兩箭之地了。”小要飯的道:“他盯着的是什麼人?”巴山道:“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年紀的人,那人不是武林中人,行路雖快,卻有點鄉下佬味道,兩眼東張西望,估計是在尋東西。”鮑叔德驚叫道:“莫非是老二!”小要飯的一跳而出,急急道:“我們快去看看。”巴山一把將他拉住,輕聲道:“來了,林緣外面不就是嗎?”林外一條黑影在立着,顯然是不知該向那裏走了。鮑叔德一見,幾乎衝口叫出,急忙道:“正是阿超,他為何離開皇宮啦!”小要飯的插手噤聲道:“不要動,‘千手鬼王’露面了。”鮑叔德急道:“他在動神斧的腦筋!”小要飯的道:“連我都失了手,老魔更休想了,如果我們一叫,老魔也許趁機開溜!”林外確實立着百里超,他顯然是回家不見鮑、包二人才出來亂找的,只見他此際大有回頭之意,身已轉了過去。
詎料剛轉身,忽見面前立着一個矮小的凶老人,個子比他還短了兩寸。
那老人當然就是“千手鬼王”高妙啦,只聽他嘿嘿笑問道:“孩子,你在找什麼?深更夜半啦!”百里超不辨邪正,居然拱手道:“老丈,我有兩個朋友不見了,你老貴姓?”老魔哈哈笑道:“老朽姓高,孩子,你的朋友怎會在夜晚走丟呢?是兩個什麼樣的人兒?”百里超道:“一個年紀比我大一點,長相不好看,一個年紀比我小,身穿破衣。”老魔笑着走近了,又哈哈兩聲道:“京城太大,郊外更寬,要尋人真不容易,孩子,你好像對此地還不熟悉?這樣罷,你隨老朽回去,明天我來幫你尋。”百里超搖搖頭道:“我自己有住處,明天替我找的人更多,謝謝老丈好意。”老魔伸手笑道:“那更好,我們回去罷,近來夜晚有危險!……”音還未落,突見老魔痛哼一聲,踉踉蹌蹌地退個不停!
百里超已有一次經驗,這下靈感來得特別快,猛地疾撲而出,一把將老魔的手腕擒住,大叫道:“原來你是壞人!”他手心忽然流過一股強大無倫的內勁,硬將老魔攫得痛入骨髓,一個武林高手,此刻竟會滿頭大汗,絲毫動彈不得!
鮑叔德、小要飯的、巴山,同時衝出來大叫道:“不要放!”百里超對於鮑叔德的聲音特別敏感,聞言卻知,回頭驚訝道:“阿德,你們在這裏?”鮑叔德大聲道:“他是‘千手鬼王’,阿超勿放。”百里超道:“我也想到是他了,你們快搜!”小要飯的哈哈笑道:“老二,你真是個福德星君,別動,讓我點了他的穴道再說。”說著伸手連點四五下,這才笑道:“好了,你放手,現在可以搜他了。”百里超將手一松,笑問鮑叔德道:“這位是誰?”他問的是巴山,鮑叔德笑道:“阿超,我們有個四弟了,他是‘小虎’巴山。”巴山已被百里超的相貌看傻了,他感到這個義兄太俊了,一經鮑叔德提醒,連忙作揖道:“二哥,你願意嗎?”百里超哈哈笑道:“願意,願意,可惜我拿什麼東西作見面禮呢?”一頓,又笑道:“有了。”“朱伯伯贈給我三顆巨丹,聽說吃了可以增加功力,我就給一顆作見面禮吧。”這時小要飯的確在“千手鬼王”身邊搜出一隻皮袋,袋中真有一隻玉杯,順手向百里超衣袋裏一塞笑道:“是真是假,回去再講,這魔頭如何發落?”百里超正在遞給巴山一顆丹九,回頭道:“這人不是盜寶賊,我們不能送他進牢房,放了他罷。”鮑叔德道:“擒虎容易縱虎難,放了他會報仇的。”百里超道:“他一生害過好人沒有?”巴山接過丹丸正感詫異,聞言急道:“他雖不亂殺好人,但卻扒了不知多少有錢有寶的人。”百里超道:“有錢有寶的多半是為富不仁,這個我不管。老三,放了他!”小要飯的猶豫道:“解了穴道他馬上就會動手。”百里超道:“我們有四個,他只一個人,在動手之下殺了他,那是他自尋死路,放了!”小要飯的對他非常尊敬,立即應聲照辦。
“千手鬼王”站起來了,他沒有動,兩眼望着百里超,良久竟嘆聲道:“少俠貴姓?”百里超笑道:“我複姓百里,名超,老人家,你要單獨找我也可以,那就改天罷。”“千手鬼王”點頭道:“老朽此際已有內傷,再會。”這老魔言罷轉身,居然悄悄的走了!
小要飯的和巴山同聲驚奇道:“他明明沒有內傷,為何卻一反常態,就這麼走了!”鮑叔德道:“也許是怕我們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