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星際荒原是沒有季節的,這裏一年四季都是黃沙和戈壁,南半球是堆積如山的垃圾,而北半球——

則是沙漠礦區,也是最出名的流放之地。

這一日,十號礦區來了兩個陌生的人。

前面走着的青年,一米九幾的個子,身材高挑精瘦,破麻袋似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鬍子拉茬,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後面跟着的少年,身量只有一米六幾,穿的樸素而乾淨,手上抓着一個破舊的金屬玩具,跌跌撞撞在後面跟着,嘴裏念念有詞:“大河大河……”

青年懶洋洋的糾正:“叫大哥。”

“大河,我餓了。”

“先叫大哥。”

少年委屈的撇撇嘴:“大哥,我餓了”

青年滿意的露出笑容:“等到了地方我們就可以吃飯了。”

“大河你騙我。”

“叫大哥。”

……

這樣的對話絮絮叨叨了一路,少年似是記憶並不好,有些事情過段時間就記不起來了,兩人就把之前的對話重複一遍。

青年不厭其煩的重複回答着,笑容自始自終多少揚着,沒有任何陰霾。

走累了,青年蹲下去說一句:“小溪,上來。”,背起身後的人,聽着身後人咿咿呀呀唱着自己才懂的歌,邁着穩重的步伐,繼續走向路途。

“大河,我們去幹什麼啊。”

“去找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我們找很厲害的人幹什麼?”

“如果成功的話,他能讓你變得聰明健康,卻不失去自由。”

“自由是什麼?”

“自由就是……小溪以後的路,可以自己選擇怎麼走。”

**

連溪記憶中的畫面一閃而過,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個男人從少年開始就希望賦予自己妹妹自由,努力了那麼長時間,吃了那麼多苦,到頭來——

原主死了,她陰差陽錯的被配對。

她不禁放輕了腳步,慢慢的走到沙發前,就這麼看着連河,連河不僅全身傷口,身體更是消瘦的厲害。

更嚴重的是,他的傷口開始發炎,部分地方已經化膿了。

連溪就是再沒有常識,也知道這個時候的連河需要緊急處理。她想起前兩天自己處理傷口用的急救箱,抬腿走向卧室。

清理傷口是個技術活,她那點急救知識早就還給生物老師了,藥瓶上密密麻麻寫着字,她認識都認識,就是不知道什麼意思。

要不是此前她在自己的身上實驗過一遍,此時連下手估計都無從下手。

半個宇宙的跨度,代溝何止一個銀河系。

她想了想,又轉身去廚房燒了熱水,去浴室找了乾淨的毛巾和臉盆,再走到卧室找乾淨的衣服……這一連軸動作下來,連溪再次走到沙發的時候,連河依舊昏迷着。

脫衣、擦身、消毒、上藥……

連河都沒有醒過來,直到連溪替連河蓋上乾淨的被子,連河突然睜開眼睛,對上連溪的目光:

“小溪,我還以為你會掉淚呢。”

聲音嘶啞中卻帶着溫暖。

連溪眼眶慢慢暈紅了,這不是她的情緒,是“小溪”的,她在臉上抹了一把,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連河手忙腳亂的坐起來,伸手替連溪擦拭着眼淚,有些好笑的說:“我話剛說完呢,你就哭上了。”

連溪退開一步,轉過身,低頭又抹了一把:“風太大了。”

連河一如既往的妥協,眼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是風不好,和小溪沒關係。”

連溪對這種沒有原則的寵溺毫無抵抗能力,自己先蔫了,存了一肚子話沒有說出口,轉頭就走:“我先去衛生間將臟衣服清理了。”

看着連溪的背影,連河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他捂着嘴劇烈的咳嗽出來,即使沾了一手血漬也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

他的眸子中,暗色翻湧,殺意一點點的溢出來。

小溪,到底還是以他最不願意的方式,長大了。

多了一個人之後,屋子就突然變得有人氣起來,即使連河多半都是在睡覺,但是客廳里多了一個呼吸聲,家突然就了家的味道。

連河不知道是不是傷了底子,恢復的比正常人要慢得多,但是他堅持不去醫院,而嚴澤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消息,並沒有可靠的私人診所。

這件事連溪也告訴過連河,連河只是思考了一會兒,淡淡的說:“沒什麼事。”然後讓連溪別擔心,一語帶過,直接岔開了話題。

無奈之下,連溪只好自己找了些醫護的專業知識,拿出高考衝刺的精神,硬是將一本入門的護理知識,啃了個透底。

而事主連河大人,則懶洋洋的半躺或半坐在沙發上,在連溪背得起勁的時候,突然睜開眼睛,慢悠悠的說:“這一段你背錯了,正確文字應該是……”

妥妥上演了一幕,曾經學霸虐當前學渣的劇情。

在大河同志的干預下,連溪在徹底拿下這門之前,差摔書若干次,每次摔完自己由灰溜溜的撿回來,幾次之後她在大河同志的笑聲中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逗了!

從小大大,大河同志對妹妹的好,壓根不用表述。但是另一方面,大河同志一直拿“逗小溪”為“平生愛好”之首……

她怎麼能這麼不長記性呢?

除了做家務給連河換藥,剩下的時間,連溪在廚房裏揮汗如雨,力求以各種她沒見過的食材,做出符合人類美食標準的食物出來。

連河就在客廳里獃著,這些天他已經緩過來很多,慢慢可以下地,可到底還是太過虛弱,大半時間已經歪在沙發上。

有時候拿着光腦看着什麼,發發獃,然後感慨下某個明星的八卦。

有時候就拆着東西玩,腦子就跟塞過光腦似的,手指靈巧的像是,刷刷刷刷……

沒過多久,就把家政機械人拆開再裝上,一直跟接觸不良似的機械人立馬生龍活虎起來,在客廳里呼啦啦的轉着圈,歡快的念叨着“大河小溪”。

在連河的指令下,家政機械人咕嚕嚕來到廚房,圍着連溪打轉,替連溪切菜洗菜打下手,嘴裏還不着調的哼着跑調的歌。

偶爾也會調皮的將菜上的水珠灑在連溪的臉上,惹得連溪一陣大笑。

連河在客廳中聽見連溪的聲音,慢慢的彎起眼睛,他是那種外表看起來大開大合,爽朗無比甚至帶着些痞氣的男人,但是內地里卻又異常細心。

兄妹兩個,都在之前的陌生感中,慢慢找回熟悉的感覺。

但是自始自終,兩人都沒有打算觸碰對方的敏感,連河沒有問過她為什麼配對,和誰配對,又為什麼回到了家裏。

而連溪,她也沒用詢問過連河,當初那一遭身陷絕地是怎麼回事,而現在這一遭死而復生,又發生了什麼。

兩人一直保持着一種詭異的默契。

***

忙過頭幾天兵荒馬亂的日子,連溪終於可以喘口氣,她從冰箱裏抱了一大碗雪糕出來,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廳里挖雪糕吃。

連河手上拿着書,餘光掃了她一眼之後,直接將頭轉了過來,他盯着連溪看了很久說:“小溪,你過來。”

“大河,我就吃個雪糕……”連溪有些心虛,她之前出門買東西,看到甜食就有點走不動路了,等到買回來才知道,這類生冷的零食,連河以前一直管制着她。

不過買都買回來了,不吃不是浪費么?

所以她特地找了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日子,才敢拿出雪糕,這第一口還沒吞下去呢,連河就出聲了。

“叫大哥。”聽着連溪的解釋,連河挑了挑眉,“你偷吃雪糕的賬,我們下次再算,你先過來。”

連溪有些不明所以,放下雪糕,抽了紙巾擦了嘴角,這才走到連河半躺着的沙發前。

“蹲下來。”

連溪下意識的半蹲下來,視線和連河幾乎持平,她看着連河,有些遲疑的問:“怎麼了?”

連河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指越過她的頭頂,然後用手指撥了撥她腦門上的——

花苗。

連溪愣了一下,自己也抬着手上去,打算自己也摸摸看,可剛碰上葉子,就被連河“啪”的一聲給打開了。

連河眉間皺成一個川子:“你這麼大力氣,是想去揉面么?”

連溪:“……”

她往後退了一步,站起來,踩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跑到衛生間的鏡子前。

鏡子中的女人頭頂着一株十厘米左右的花苗,花苗除了一角有些發黃之外,顯得精神抖擻。

缺乏光合作用?

按理說不對啊,上次給的教訓太過嚴重,連溪根本不敢耽誤曬太陽的功夫。

她從私人醫院回來的第三天,就從在雜物間翻出一把躺椅出來,擦乾淨后,自己哼哧哼哧的搬到陽台之上。

然後每天午睡都是在大太陽底下進行的,雖說沒有按照《光合作用指南》所說,進行三百六十度這種有質量的翻曬,但是積少成多,也不至於缺少光合作用吧?

那她這腦門上的花苗為什麼會冒出來?

連溪想到這,由扭頭朝客廳走去,走到書架面前,準備查查相關的資料。

剛拿起書,連河在一旁含笑着開口:“不用找了,你缺乏微量元素,在土裏埋個幾小時就好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花吃了那妖獸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花吃了那妖獸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