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混入王府

第三章 混入王府

西直門外一帶有很多鏢局,但是萬盛鏢局的規模最大,派頭十足,不但門庭輝煌,而且像衙門一樣。門口有兩個跨刀守值的鏢伙,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連差一點的小商家,也都進不了他們的門裏。

萬盛鏢局的鏢動輒以百萬計,而且許多官方的鏢,也差不多全是托萬盛鏢局這家來送保。無怪乎他們鏢局裏出來的人,一個個神氣萬分了,就連站在門口的人,也都眼睛長在額角上。

古如萍帶着上官玲,虛虛怯怯地來到門口,就聽到一個漢子大聲的吼叫道:“滾開,這也是你們亂闖的地方!”

為了繼續保持身份,古如萍他們自然還得穿上那等服式。

上官玲最受不得這種氣,但她的嬌面上還帶着笑容:“喝!這位大哥,說話可真和氣哩!

這兒不過是間鏢局罷了,連官家的紫禁城也還有開放讓人通行的時候呢?你們這兒比皇宮大院還戒備森嚴呢!”

她的話還真厲害,京都大衙門多,禁止平民百姓行入的地方不少,但是一家鏢局也換也這等排場就過份了。

王丁泰着人在門口放哨,原是招呼一下門戶的意思。因為鏢局裏經掌會有一些大客戶或是重要人物來訪,若是等人家直行大廳再接待.未免失之禮貌。再者,有些客人之間。互相有點不痛快.在這地碰上相當尷尬,有人招呼着,就可避免這些麻煩了。

站門的夥計是看着這兩個人穿着不顯,種情又畏畏縮縮的,為了顯顯威風。才吼了那麼一聲。再者.也因為上官玲打扮得嬌艷,他有點想吃豆腐的心,先使使威鳳,給他們兩人瞧瞧呢!

等到上官玲活出如刃.而且還擺出一忖鬧事的架子來。那個漢子就知道遇上了個棘手貨。

在京師開鏢,不怕登門耍猴的,就怕這等使賴的,他們可以吵個沒完,而京師重地,傷人既不行,殺人更不行。

上官玲這一搭腔,那漢子就神氣不起來了,連忙笑道:“小娘子,你別設會,是咱們鏢局裏一會兒有貴賓要降臨,所以不讓閑雜人在這兒逗留。”

上官冷冷笑道:“貴賓?有多貴?一斤賣多少?”這是存心生事了,另一個漢子瞧着情形不對,若是這時候在門口吵起來,倒是實在不妙了。

他連忙上前陪笑道:“小娘子,對不起,我這同伴不會說話,你多包涵一點,不過咱們這兒的確是有貴客要來。你們二位不管是找人也好,問事也好,都請稍候一會兒,過會兒局裏沒人招呼你們……”

上官玲哼了一聲道:“都要像你這麼說話不就結了嗎?哪有開口就叫人滾開的,這是人開口說的話!”

人家已經出來打圓場了,她硬是不賣帳,而且還故意大聲叫了起來。

這對古如萍假意上前道:“娘子。算了吧!看樣子人家是有急事,咱們就回頭再來也不遲!”

上官玲沉下瞼道:“不行!我非得爭回這口氣來,叫那個王八蛋在地上滾一浪給我瞧瞧!”

那個漢子因為一時口不擇言,惹出了麻煩,心中正在着急。因為很快就有重要的官人登門,偏偏在這時候生事。回頭總縹頭怪罪下來,可就吃不消了。再一聽上官玲乾脆罵開了,倒是有了借口,沉聲道:“臭婆娘,你居然開口罵人,你是存心來找麻煩的,老趙!

抓起來再說。”他知道吵起來沒完沒了,不知道要如何才得終結,不如把他們先抓起來,架到一邊兒去,回頭再說!所以他口中說著話,手也就開始動了,一把抓向上官玲的領口。想揪住衣服,拖了就走的。

但是他卻忘了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領口下,就是鼓蓬蓬的胸部,他這一手伸出,讓人以為是有心輕薄了。

上官玲本來就一肚子氣,自然就更無法原諒這種行為了。

她一縮身子,讓過那一抓,跟着底下撩出一腿,踢在對方的膝蓋上,包鐵的弓鞋碰在堅硬的骨頭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那漢子就在一聲痛叫之後,雙手抱着膝蓋,痛得滿地亂滾,看樣子是殘廢定了。連聲的慘叫,驚動了鏢局裏面的人,陸續有七、八個漢子奔了出來,紛紛查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叫老趙的漢子道:“這兩口子是存心來找麻煩的,一上來那個母的就把錢四給打了。”話還沒說完臉上又唰唰兩聲.換了兩巴掌.那是上官玲再度出手。

住着腳罵道:“王人羔子,你這是張着眼睛說瞎活,什麼叫公的母的,你媽、你奶奶才是母的。”

上官玲一面叫一面跳,十足的一付潑辣相,倒是把那些後來奔出來的漢子全給驚嚇住了。因為照她這件行藏,自然不可能是什麼有頭有臉的角色,這等人避之唯恐不及.誰也不想去惹上身。所以一大堆的漢子,居然沒有人再去找她動手。

末后又出來了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漢子,身材瘦削。兩眼炯炯如電,神態不嚴自威。

老趙被摑了兩個耳光,跳着腳要去找上官玲拚命,但是被人拉住了。正在不依之際,看見了那個中年人,他的氣焰立刻消了下來,畏怯怯地道:“總鏢頭,您老來了!”

敢情這中年人就是京師首屈一指的江湖人物——八步趕蟀王丁泰,他吼聲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老趙反而結結巴巴,說不上來了。

這時古如萍上前抱了抱拳道。

這位敢清王老爺子當面?事情是這洋的,在下帶了內人到貴局,是專城拜見老爺子的。”

老趙叫道:

“他們可沒說,他們一來就生事。”上官玲叫道:“什麼?我們一來就生事,你這王八蛋說話可要憑着良心!

老娘還沒有開口說話,剛剛到這裏時,你們就叫我滾開了,媽的,這是你們鏢局裏的風水,就這麼對人的嗎?”

當著王丁泰的面前,上官玲也是暈的素的金來了,這可把那個老趙嚇得不敢再開口說話。

王丁泰多少也明白了一點內情,知道自己這些個手下.平時跋扈已慣,經常會惹出一些麻煩。

因此工丁泰一沉臉道:“別說了,準是你們又先得罪人,對不對?”

老趙囁囁地道:“一開始固然是錢四不對,可是我立即就賠過不是了。而且還告訴他們說有貴賓即將來到……”

王丁泰臉色再沉:“混帳東西,我只要你們站在門口招呼一下,等方提督來了通報一聲,可沒告訴你們說是什麼貴賓。咱們開鏢局,憑本事賣力氣賺錢吃飯,上門的朋友卻是貴賓。怎可以憑勢力來分別,你們活該受教訓!”

然後又對古如萍和上官玲拱了拱手道。

“對不起,王某律下不嚴,多有得罪。王某謹向二位道欠!”

王丁泰的態度十分謙虛,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地那個挨了一腿的錢四抱着膝蓋,跳了過來苦着臉道:“總保頭,我這條腿殘廢了,你可得替我作主!”

王丁泰瞪了他一眼,然後伸手輕提一下錢四受傷的地方。

錢四又殺豬般的叫了起來,王丁泰皺了皺眉頭,朝着上官玲道:“這位小娘子,他出言無狀,你教訓他是應該的,但是出此重招,將他打成了殘廢,是否太過份人”

上首玲道:“王老爺子,你聽來像個明理的人,既不該說這句話,您該先問問他做了些什麼?”

王丁秦移目向錢四。他又不敢開口了。

王丁泰再度轉向老趙,他卻不敢不開口,只有一五一十地說了,這次卻老實多了,完全是照事實敘述。

但是上官玲卻道:“他要抓人,卻是當胸一把抓過來,別說你們只是開鏢局,沒有權利亂抓人!就是衙門裏的差人,對一個婦女也不能這麼抓人的,我只不過廢了他一條腿,就算我殺了他也不過份。”

王丁泰的目光頓時更加厲峻,逼向錢四道:“錢四!你說!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的?”

錢四低聲道:“總鏢頭,小的是因為她在門口吵得太凶,只想把她架到一邊去,可不是存心輕薄!”

王丁泰忽地一掌切下去,砍在鐵四的另一條腿上,骨折聲清晰可聞,而且那條腿也立刻變了形。

誰也看得出,那條腿也殘定了,錢四頓時痛昏過去。

王丁泰吩咐到:“把他送到大夫那兒去,養好傷后,給他五百兩銀子,雇輛車子打發他回家去!”

四下一片寂然。那個老趙鼓起勇氣過:“總鏢頭,小的可以證明,錢四隻是情急之下出手。並不是存心輕薄。再說他也是為了鏢局做事,他被人打傷了,怪他學藝不精。您不管沒話說,可是您補上這一掌,卻叫人無法心服!”

王丁泰沉聲道:“你責問的好,我可以答覆你!錢四若是沒練過.我可以原諒他.但他卻是我親自教過拳,也算得上我的門下。”

老趙道:“這倒不敢,我們都跟總鏢頭練過拳,卻沒敢自抬身價,說是總鏢頭門下弟子。”

壬丁泰的瞼包一正道:“老趙,你們承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我教你們沒藏私,對每一個人都是盡我所能的教了。只是沒有督促你們,由着你們自己發展而且,你們自己不肯下功夫來去練,那可怨不了我!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堅持,那就是練武的規戒,動手時對方若是婦女,有些部位是禁止攻擊的,這話我說過不止一遍了吧?”

老趙低頭不響,王丁素又凜然地道:“我言之再三,你們仍然沒記住,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在提出規戒時,必然加一句,你們若是犯了戒,被我知道了,一定會嚴懲不貸,這話你們都不當一回事,我卻不能忘,必須執行,現在你對我處分錢四的事,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老趙低頭道:“沒有了!小的糊塗!”

正丁泰一嘆道:“那就好,你們不認為是我的門人,我卻始終把你們看成門人子弟,你們任何行為,我都有責任的,算了這番苦心你們一時不會明白的!”

他的神情略有落寞之意,轉向上官玲一拱手道:“小娘子,王某再次為手下人的失態致欠,而且王某也施過懲誠了,請小娘子寬容。”

上官玲還了他一個彎腰道:“王老爺子這麼說,奴家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您這局子門口的人,以後的態度最好是收斂點,別說身在江湖了,就算是做點生意買賣,也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呀!”她居然還在教訓,而王丁泰也有那麼好的脾氣,肅容地聽着呢!

正了泰聽完后還拱拱手道:“是!是!多謝小娘子教訓,王某一定要他們注意。二位說是來找王某的?”

“是的!不過不是我們要來,是一位叫瑛站的……”

王丁泰笑了起來道:“原來是舍甥女說的二位、她已着人通知過王某了,王某隻道二位會晚一點再來的。請!請!到裏面說話。”他很客氣的把人邀了進去,使得他身邊的人又瞪大了眼。

有人已經認出這兩口子就全在鷹王府側邊廣場上賣藝的那對夫婦,那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一對普通跑江湖耍把戲的夫婦,總鏢頭對他們實在客氣地過了份,因為他們的總像頭常有一些奇怪的行徑,不過他們也只是把懷疑被在心裏而已。

王丁泰把人請到裏面、那兒的氣氛很嚴肅,有不少的人在忙着,像是要迎接什麼要人似的。

但王丁素仍是把他們請到一邊的花廳坐下。花廳雖然小得多,裏面的陳設卻更漂亮豪華,顯然是專為接待一些特別的客人用的,王丁泰把他們當作特別的客人了。

他們坐定后,有穿着漂亮的小孩送上了茶,出去隨後就放下門帘,遮斷了外面的暄吹。

王丁泰才客氣地道:“王某失利,還沒請教二位的尊性大名。”

古如萍也拱拱手道:“在下谷平,宛平縣大王村的人士,這個是我女入,她叫玉玲瓏!”

“哦!原來是谷老弟,不知道尊師是哪位高人?”

古加萍一笑道:“王老爺子,你要問我師承門戶,那可慚愧了,在下從小雖然喜歡弄槍玩棒,那也只是胡亂自己練着玩,雖然也着人指點過幾手兒,但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武師,提不出個名姓來。

王丁泰笑了一笑道:“老弟客氣了,看尊夫人的幾乎高招,着實高明,敝局的上上下下,都跟敝人學過三五年,再沒出息的,也能抵得上七八個大漢聯手,卻在尊夫人手下一招而敗!”

古如萍笑道:“我這渾家從小就跟着班子跑馬解賣藝,她的功夫是比我紮實一點,但出沒有受過什麼正式傳授,東學一招的,西學一點兒,我說出了實情倒要叫王老爺子取笑了。”上官玲不等詰問,立刻道:“王老爺子,我是從小練的,教我的師父雖不出名,但都很認真,因為我們跑江湖的,很容易受欺負,必須會幾手自衛的功夫。”王丁泰笑道:“照娘子所能來看,當不止幾手兒吧”

上官玲笑道:“我會的多呢,繩上玩飛刀,腿上耍缸子,不過那都是混飯吃的把式,真正用來打架的。就是那幾手了。教我的那位師父說,這幾手用來應付一般江湖混混兒足夠了,真正高明的成名人物,不會跟我們一般計較,也沒碰的機會。”

王丁泰見她的口風很緊,倒也不再深究了,喝了兩口茶后又問道:“舍甥女要二位找王某有何見教。”

古如萍道:“是這樣的,王府中那位瑛姑娘原先是要僱用我一個人,可是我又丟不下這個女人,她沒法子才說王府中啟用女人麻煩些,一定要有紮實可靠的鋪保,她叫我們來找王老爺子,說有你做保才行。”

王丁泰餓了一聲,重新打量了古如萍他們一番。

然後他才笑嘻嘻地道:“那當然沒有問題。別說是有我甥女的託付了,站在同為江湖一脈上,王某也應該盡個責任的。”

他就這麼一口答應了,又寒暄了一陣,問明了他們在哪家客棧歇腳,還約好了第二天讓車子來接古如萍他們,一起上鷹王府去,然後才客氣地親自送他們出門告別。

古如萍和上官玲走出沒多遠,或然有幾匹急馬,潑刺刺地沖了過來,老遠就有人喊道:“讓路!讓路!提督正堂方大人駕到!”馬隊後面二十來丈處,則是一輛綠呢園子的大馬車。車后又是跟隨着五六個騎馬踏刀的官人。一霎眼就過去了,而且馬車都是在萬盛鏢局那邊去的,看來提督大人的確是要去拜會王丁泰。

上官玲因為被濺了一頭的泥沙,心中很不高興,沉下臉道:“這個混帳東西,簡直孩殺,一個九門提督有什麼了不起,竟然這麼個囂張法。”古如萍道。

“龍門提督官不過四品。卻執掌京城的執法與治安,是皇帝面前最紅的官兒之一,神氣一點是應該的,我們布衣百姓,讓道兒也是應該的。”

上官玲道:“奇怪的是這位正堂方大人,真是去拜會王丁泰的,真叫人有點猜不透了!”

古如萍笑道:“王丁泰雖較是個鏢頭,但是他的鏢局大,業務範圍廣,來往的對象比提督正堂大得多的官兒也頗有人在。再說他的甥女是鷹王府的姨奶奶,提督府與鷹王府,又差着好大一截了.所以提督正堂去拜會王總鏢頭,也是件平常的事。”

“什麼事到了你的嘴裏都變得平常了,你還有什麼新奇的事兒沒有?”“有!王丁泰今天對咱們的態度才叫新鮮,萬盛是京師首屆一指的大鏢局,王丁泰是北六省最有名的江湖人,他的門下縹伙也等於是他的門人,今天叫你給打了!”“那有什麼了不起,那傢伙也是稀鬆平常,我打他根本就沒費一點手腳呢!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小玲兒,你可不能說人家稀鬆平常,那兩個傢伙的身手還過得去,只是你太了得而已!”

上官玲有點得意地道。

“我最討厭這種狗仗人勢的傢伙,動不動就叫人滾,所以我要他滾兩滾給人看着、”

古如萍造:“打了那樣一兩個人仍沒什麼,奇怪的是王丁泰對咱們的態度客氣得過了份,尤其是找他做保,他居然一口就答應了,連問都沒問。”

上官玲道。

“這還不是因為那位王府姨奶奶的關係,萬盛鏢局的表面看這麼吃得開,多半還都是靠着鷹王府的緣故,對這個外甥女的話,他敢不重視嗎?”

古如萍皺眉道:“事情看起來是像你所說的,就在深處一想,我總覺得不像那麼一回事!”

上它終卻笑道:“別去管它了,咱們過去鷹王府的目的,是為了去探究張君端的底細去的,可不是探究王丁泰,我說浪子,明天進了鷹王府之後,我們會被分派怎樣的工作呢?”

“這個我還不清楚.反正是做下人嗎……”

上官玲道:“話先說在前面,要是派我個侍候的工作我可不幹!”

古如萍笑道:“咱們又不是真要干這個,只是為了要窩進鷹王府里,受了點委屈有什麼關係!”

上官玲道:“不!不能受太大的委屈、你不想想,我們原來賣藝的收入也不壞,生活何等自由,又不是窮得沒飯吃,幹嘛一定要去受那種委屈?”

古如裁抬了抬眉道:“對,幸虧你捉醒了我,咱們是應該端一點,否則反而會叫人懷疑了!”

上官玲笑道:“你總算明白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答應那位姨奶奶,就太爽快了一點!”

古如萍微笑道:“我跟你下同.我是個敗落的土財主少爺,江湖味兒沒你這麼重,能夠巴結得上王府,目然會熱衷一點。”

上官玲道:“作熱衷個屁!無非是看見那位姨奶奶長得俏,魂兒被勾去一半,連骨頭都酥了!”

上官玲笑道:“別忘了我是你的渾家,我的身份則是個既潑辣又愛吃醋的女人,你要是敢不規矩,我就給你鬧個沒完,鬧得大家都擺不着好處。”

古如萍聳聳肩道:“依我扮演的身份,該是這付德行。”

古如萍苦笑地望着她,卻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第二天的上午,萬盛鏢局果然真的派了輛車子來,而且還有個鏢頭陪着古如萍他們上鷹王府。

那個鏢頭竟是他們在完平縣外茶鋪中見過一面的羅七。

他自然認不出這位小販子就是前些日子所見到的上官玲了。但態度上卻仍然對他們很客氣。

當車子停在了鷹王府的側門,那個叫阿喜的漂亮小老媽兒早已在那兒等着了。

她看見了他們,就笑嘻嘻地道:“谷兄弟,你們怎麼到這時候才來呀!走!我帶你去見姨奶奶去!”

上官玲卻不依了叫道。

“喂!慢來,我怎麼辦?”

阿喜頗不高興地道:“你急個什麼,原沒有叫你一起來,等一下羅鏢頭自然會帶你去見總管,安排你的工作的。”

上宣玲道:“那可不行!我得要我家漢子陪着,說定了讓我幹什麼,然後才能決定留不留下。”

阿喜一橫眼道:“谷兄弟!你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想不想在王府這兒幹了?”

古加萍沒開口,上官玲卻道:“不幹算了。谷平,咱們走,咱們又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非得搶奴才幹!走!”她說走就走,真拖了古如萍回身向外走去。

古加萍雖然不住地向他的渾家解說著,但是腳下卻沒有停住,他們兩人一直朝外走去了。

上官玲一面走一面還撇着嘴道:“谷平。我早就說過勸你別來吧!都是你硬架着我要來還說到王府能混個出身。

哼!混的出身,你自己瞧瞧看他們的樣子。分明是拿着咱們當奴才,咱們來這兒犯得看嗎?”

說著他們已來到了門口,那兒站着一個漢子冷笑語”你們別看不起這裏的奴才,一個三四品的官兒.來到這幾,連奴才還不如!哪裏官兒見到王府的奴才,都得垂手彎腰說話。”

古如萍設理他,上官珍卻冷笑道:“那是這些官兒骨頭太軟了,沒出息。咱們江湖人卻不受這股子窩囊。”

兩口子就這麼出了門。連車都沒坐,一徑走回了下榻的客棧,王府里也沒有人追了出來!

上官玲倒頗感意外地道:“浪子,很抱歉,是我鬧得太過份,把你的好差事也弄砸了。”

苦如萍笑笑道:“不!你表現得恰到好處,一個跑江湖的婦道人家,是該有股潑辣之氣的!”上官玲白了古如萍一眼道:“這都是你的好抬舉,給我安排這麼一份好角色,難道我還得表現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兒不成嗎?這些詞兒全都是你先編好的,怎麼你反倒批評我起來了?”

古如萍道:“天地良心,我怎麼是批評呢?我是說你的表現絕佳,惟妙惟肖!入骨三分!”

上官玲道:“可是咱們這麼一來卻把咱們混進國王府的路子打斷了,也把你的計劃破壞了。”古如萍笑笑道:“破壞不了的,咱們這麼表演一下,倒正顯得咱們並不急於進王府去,反而能免除他們疑心。”“疑心!疑心什麼?”

“鷹王府中江湖人出入頻頻、來往密切,顯而易見是大有問題,一個有問題的地方,必然是多疑的,咱們偏選在鷹王府測來賣藝,你想想,那麼人家會不會懷疑咱們是別有用心呢?”

“噢?那麼你從為他們邀咱們進去是一種試探了?

“那倒不是,我看得出,那個什麼叫瑛姑的姨奶奶是急着要用一個貼已傳活遞消息的人,否則她舅舅王丁泰也不會對咱們這麼客氣了,不過那個叫阿喜的佣婦故意對你蔑視,很可能是一種試探。”那是什麼試探?她出分明是嫌着我,想把我擠跑了,好叫你套近些,你沒見她口口聲聲谷兄弟,叫得多親熱!”

古如萍笑笑,他知道女入有時會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飛醋,這種不可理喻的行徑,最好是不加理會。

而上官玲自己卻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喂!浪子,你說那俏老媽兒是對我作試探,她試探什麼?”

“她知道我不是江湖人,而你卻是江湖上混的,所以在態度上擠你一下,你若是逆來順受地忍了,足見我們是別有居心了,因為沒有一個江湖女子能忍受別的女人當面搶走了她的漢子的。”

上官玲紅着臉呸了一聲道:“臭美!誰是誰的漢子,你要弄清楚一點,咱們只是逢場作戲,你可別當真了?”

古如萍笑了笑道:“即使是作戲,也得像回事兒,進了鷹王府,咱們還得住一間房呢!”

上官玲立刻瞪起眼:“那是於什麼?”

古如萍道:“為了裝點咱們的身份,否則咱們既不像是兩口子了,再說,在那個兇險重重的地方,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你有沒有發現,王府的上上下下,個個全是練家子,我們再小心,也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

上官玲還待爭辯,古如萍道。

“想想那天在客棧的事吧!那個張君瑞就是從王府中去的,**也只有鷹王府這種大宅才取得到!那選葯是皇宮大內的秘方,尋常的百姓家是不可能取得到的。所以咱們最好還是別分開。”

上官玲心裏面還是擔慮這種事的,但面子上有點拉不下來,呼了一聲道:“我倒不怕跟准同住一間房,我已經坐過三次花轎,拜過四次堂了,每次都是在新婚之夜,給我宰了新郎官的,你只要不怕死就行了。”說著,就有那凶霸霸的氣勢。

古如萍道:“誰說我不怕死,對你那些遊戲人間的奇行異跡。我是聞之久矣,所以我們同行以來,每天晚上我都是睜着眼睛等天亮,不敢入睡死了。我就怕第二天起床時找不到腦袋。”對這種尷尬的話題,最好就是一句笑話帶過,事實上兩個人經過共宿一室好幾天了,只不過大家都能保持住一個距離而且。

上官玲對古如萍是絕對信任的,只不過上官玲心中有點不甘,嘴上絕不肯吃虧的而且。不過上官玲卻想到了新的憂慮:“王府中男女的禮防很嚴,他們肯允許我們在一起嗎?”

古如萍笑道:“堅持一下還是可以的,王府中只有下人儀雜不能雜居,但有些書吏帳房生師爺等,都是可以排眷的,也有專為他們們辟的居處。”

你去算什麼呢?”

“經你這一鬧,我當排不能去做下人奴才了,不管我做什麼工作,名義上總要爭個好聽一點的。”

上官玲道:“你也別打得太如意的算盤了,咱們已經負氣出來,他們也沒有來再邀,八成兒是吹了。”

古如萍笑笑道:“吹不了的,目前他們只是在偵察觀望咱們的態度而已,不相信咱們要離去的樣子,他們的人就會出頭了!”

於是,兩個人開始整頓行李,收拾好傢具,古如萍到櫃枱道:“掌柜的,把店帳結一下,麻煩你們給雇輛車。”

堂櫃的哈腰陪着笑臉道:“谷爺!恭喜您了,在王府當差,以後還要您多關照呢,您儘管高升上任去,店錢早已有人結過了!這兒離王府也不遠,您先把地方安頓好了,再吩咐一聲,小店自會把這些行李給您送過去。”

古如萍道:“誰替我們結的帳?”

是早上來接二位的羅爺,他一到就吩咐,要小的把花費帳目算好,上萬盛鏢局收去,你們前腳剛走。王老爺子就派個人來,將帳全算清了。”

古如萍冷笑道。

“他倒算得准,知道我們今天準備離開什掌柜的陪笑道。

“王老爺子倒沒說這話,他只吩咐說二位的店飯花銷一律由他們鏢局來算,也說二位若是再往下去的話,要小店小心侍候,帳還是他們算。”

古加萍心中有數暗笑,臉上卻裝出生氣的樣子道:“這算什麼?他有錢擺闊,我可不領這個情,該多少錢,我自己付,車子照雇,要說好上北通州!”

“谷爺,您上那兒去幹嗎?”

“跑碼頭賣藝去,告訴你,因王府那份差事我沒幹。”

掌柜的一征道:“昨幾個不是說好了嗎?”

古如萍一昂頭道:“因王府那兒的氣焰大盛,咱們江湖人吃不了這一套,甚至連一個府里做奴才的僕婦都對我們夫婦頭指氣使的,我們兩人豈不成了奴才的奴才了……”

他的聲音很大。好像是有意說給誰聽,果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跟着一陣哈哈大笑:“哈哈哈……誤會!誤會!谷老弟,你的火氣太大了!”然後就是王丁泰高瘦的身材跨了進來,他八步趕蟬的外號不是浪得虛名,未見如何行動,十來丈的距離,眨眼就來到面前。

古如萍道:“王老爺子你怎麼來了?”

王丁泰笑着道:“你們前腳離開,老夫後腳也到了鷹王府,原是有點小事去看看舍甥女瑛姑的,一去就聽了賢伉儷的事兒。”古如萍道:“王老穀子知道了最好,並不是在下夫婦不識抬舉,實在他們欺人太甚了。”

他跟昨天瑛姑邀請他時,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一付急功近利之狀,裝出副慷慨激昂之狀。

王丁事卻世故地一笑道:“誤會!誤會!是谷娘子誤會了,聘谷老弟入府,是舍甥女請准了王爺后再來奉邀的。府中早已知悉,所以無需再辦手續,至於寶眷到府里有老朽作保,也必然沒問題。但手續上必須經過一下。”這時上官玲也過來了,先給王丁泰行了禮,然後道:“王老爺子您來評評理,大宅院裏規矩大,奴家是知道的。

但是那位管事大奶奶太欺負人了,我們夫婦還沒有一定答應受聘到王府去幹活呢?她就對我吆喝起來了。咱們家谷平在家裏也是個進過學的相公。又不是去賣身投靠,幹嘛要這一套呀!所以我們倆口子商量的結果,得還是吃江湖飯的好古如萍這時也端了起來道:“正是這話,王老爺子您也許因瞧過我們的玩意兒,我們雖是沒辦法,走上了這條江湖人不齒的本路。但我們卻不是一般混吃騙唱的江湖入,手底下多少有幾套真玩意兒!我們若是肯將就。混個教拳護院的還有人爭着要呢!無非是為了貪圖一點自由才幹上了這一行……”

王丁泰的涵養還真好、以他的赫赫盛名、聽着這一對沒沒無名的夫婦信口吹噓,居然毫無慍色。

但王丁泰還陪笑道:“老朽沒拜識二位的功夫,我那外甥女兒可瞧了兩天了,她是不輕許人的。當然也是因為二位確實有真才實學,才想借重的,上午的事是阿喜沒說清楚。瑛姑知道了,已經好好地罵了她一頓,特央老朽再來奉邀二位!”

古加萍看看上官玲,她也做作地思索了一下,然後道:“老爺子您看人家這麼對我客氣,我們不能不識好歹的。可是有一樣,那天晚上姨奶奶也沒說清楚,我們家谷平到王府去當差,到底是個什麼身分?

王丁泰一征道:“谷家娘子,這倒使我難以回答了。王府中若正式用人,須由宗入府和內務府選派,那是另一番手續,也是朝廷正式授品級的項戴官員。”

上官玲笑道:“這個我知道,我家谷平進過學,只是一名秀才而已。沒有中過舉,自然不敢奢望正式當官老爺。”

王丁泰道:“其實那倒不難!混個幾年,只要會做人情,肯花幾個錢,在內務府里先補個缺。捐付頂子,再由王府報請開發實缺,那也是很普通的事,只不過初去乍到王府可就不行。”

上官玲道:“我說的也不是那條路。”

“要說身份,只有一條路,至與不經內務府,算是王府私下雇聘人委,那是沒什麼身份的。”

“沒有身份,總有個稱呼,像管帳的師爺可以稱先生,使喚的小婢卻只能做下人奴才了。”王丁泰笑道:“谷家娘於原來爭的是這個,你盡可放心,我們谷老弟既然進過學,文武雙全,總不能委屈他做下人呀?王府聘他的是教席先生。”

古如萍道:“啊!教席先生,教什麼人?”

工丁泰道:“鷹王沒有世子,他本人封爵挂帥,自然不必再受教了,老弟教的是舍甥女等一乾女弟子,她們已過了讀書的年齡,而且興趣也不同,學些什麼可不知道,反正老弟博學多才。哪一行都能教。”上官玲笑道:“這倒是選對人了,我家谷平是百藝俱通,百樣稀鬆。”

王丁泰道:“谷家販子說笑了,不過王府中教習先生很多,並不見得都是來教學生呀!”

上官玲道:“那麼我去了又幹什麼呢?”王萬芬道:“也是教席,教授舍甥女練武。”

上官玲笑道:“王老穀子,您別開玩笑了,鷹王府的姨奶奶們號稱十二金釵,個個都有一身精絕的武功……”

王丁泰笑道:“藝有未嘗經我學,總不能百技俱通,大象切磋一下,總有進益的;再說谷家娘子是老朽推介的,也不能太委屈你呀?”

上官玲笑道:“您這麼一說,更叫我不好意思了。”

王丁泰也笑道:“現在大概二位肯屈就了吧!老朽親自陪二位前去,老朽的車子就等在門口。”

古如萍這才道:“這太不敢當了,怎敢麻煩老爺子。”

“應該的,應該的,早上是老朽恰好有事抽不開身去慢了一步,否則也不會有那些不愉快了。”

在王丁泰的懇邀與力促之下,古如萍兩口子總算又上了車。

他們只帶了隨身的衣服,其餘那些賣藝的象當,王丁泰說帶去王府不便,不如寄放到他鏢局去。

到了鷹王府,王總鏢頭的面子似乎大多了,車子直入內院,瑛姑也親自出來迎接。向他們道了歉!

當時就召來了王府的總管當面下聘書,句有一項小麻煩,在手續上要填寫一份簡歷表的。

谷平倒是毫無猶豫地提筆直書,看他的一手字還真不賴。

他自己這個谷平例是貨真價實,確有其人,是他在江湖上的一個好朋友,也於去年遠赴大漠遊歷,一時不可能回來.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借用這個身份。

但是上官玲這邊,他只有胡謅一些了,寫完之後交給瑛姑。

瑛姑一看微微皺眉道:“谷先生,尊夫人姓玉?漢人可沒這一姓的,她的娘家是在旗的?”

古加萍笑道:“回夫人的話,我這女人名叫玉玲四,可不是姓玉,她的真姓名是什麼可沒人知道。她是三歲時,被她師父在路邊抱來的,見她長得雪白聰明,就取了這樣一個小名兒.以後就隨着她師父的班子,浪跡天涯。她學會了這身雜耍功夫,但始終沒個姓名.現在她跟着我,倒不妨冠上了谷字為姓。”

他提筆要加,被姑笑道:“不必了,我只是因為這個玉宇,怕她是旗人,因為用旗人,要在內務府注籍的。這不合我們私聘的手續,所以我要問一聲,好了,現在手續辦過了!二位就是這府里的人了,一兩天內,總管會給二位送上腰牌來,二位就方便在京師走動了。”古如萍裝作不懂地道:“現在我門也很方便呀!”

瑛姑笑道:“你只是在外城活動,內城都去不了,而我們卻經常要借重先生的幫忙上內城去的!”

“夫人,我上內城去幹什麼?”

瑛姑道:“我們跟內城一些宅子裏的官眷們時常有往來,總是下下棋啊.門個詩間什麼的。我們王府里這班姐妹老是輸給人家,現在有了先生,總可以跟人家較量較量一番,比個高低啦!”

古如萍自然知道這不是真心話,他必須表現得是一個善解人意的靈巧人物,就不再深究了。

瑛姑對他們這兩口子倒是挺禮遇,特地吩咐把內宅側門的一所小偏院清出來給他們夫婦住。那所院落是獨立的。有三間屋子,一邊是假山.一邊是高外牆角,獨門獨院,既清靜又偏僻。但是限瑛姑她們所居的后宅倒挺近的。有什麼事,派個人在側門叫了一聲就行。

待遇說好了,夫婦兩人每月薪棒二十兩,四季新裝一襲,三節例敬,比同府中其他執事人員。

一日三餐,有大回府派專人送到,但院子裏還有一間小小的櫥房,嫌大鍋革不好時。可以自己弄個什麼合已榮。

瑛姑還笑着道:“谷先生,我們也是吃大廚房的菜,菜色也不差,就是口味略差了一點了。因此我們姐妹中有幾個愛吃的,常上你們那個院子裏廚房弄點私房菜吃吃。你也別去管她們,由她們自家弄好了。”

古如萍一聽暗中喊糟,這一來她們的生活就難以隱密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人過來弄個什麼點心宵夜……他們若是真的夫婦。倒也無所謂,來的全是些女兒但是古如萍他們卻是一對假鳳虛凰,本來還倒可以各居一室的,現在他們又得共睡一榻了。

到了那間小院,裏面傢具陳設都很精美。而且還有一間所謂書房、琴棋書畫,各種用具都全的。是那個叫阿喜的小老媽子帶了兩名丫環送他們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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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瓏・玲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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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混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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