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反戈一擊
瑛站回頭走了幾十步之後,古如萍和上官玲由藏身處出來,彈給她一個紙條。
瑛姑打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
宅中情跡可疑,回頭再要求強行入內,慎防暗算!
瑛姑於是再回頭,又上前去用力敲門。
玄衣女郎再度開了門,冷冷地道:“老五,我已經說過了……”
瑛姑道:“三姐,谷平兩口子追下來了。”
玄衣女臉色一變道:“在什麼地方?”
“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正在向人問訊,我不敢給他們看見,只好退回來,請你讓我躲一躲!”
玄衣女冷聲道:“該死的東西,一定是你把人引來的,給我滾進來吧!”
她退後了幾步,瑛姑稱謝而入,剛一進門,那兩扇大門忽地自動關上了,跟着三枝劍光,集中在她身上而來。
那是玄衣女回身掣劍出手,加上門后的兩個人,正是錢有餘和雲里觀音,三劍聯攻,勢子十分凶厲!
瑛姑因為有了古如萍的警告在先,所以還來得及閃開了。
她拔劍擋住了他們第三輪攻擊,詫然問道:“三師姐,錢師兄,你們這是幹嗎?”
雲里觀音沉聲道:“老五1人是你引來的,我們只好殺了你,以免引起古平更多的懷疑!”
瑛姑道:“你們瘋了,你們應該幫我共同去對付古平他們夫婦才對,怎麼對我下起手來了。”
雲里觀音冷冷地道:“這是本教一個重要據點,不能因你而暴露,我們殺了你,棄屍於門外,可以把古平引開去,老五,你自己找到此地來就是件大錯的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瑛姑道:“我也是本教的弟子,凡是本教的地方,我都可以去得,何況我是避難而來的。”
“這不是避難的地方,你乖乖地死吧……”
劍勢更盛,瑛姑以一敵三,自然不是他們三個的敵手,勉強支持了兩三回合,腿上已挨了一劍。
正在危及之際,忽而兩道寒光自天而降,勢如驚電,下來就劈倒了錢有餘。
兩個女郎楞然退後,只見來的正是古如萍和上官玲瓏姐妹。
古如萍還笑着道:“七夫人,你跑到哪裏去了,害得我們一直找,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瑛姑明知古如萍在唱假戲,但也難禁意陣悲從中來,當的一聲,把手中的劍拋在地下了。
她掩面痛哭道:“你們要殺我,他們也要殺我,乾脆我把命送給你們好了!”
古如萍還假作地道:“我們怎麼會殺你,我們是奉了王爺之命來找你回去的,咦!這位不是錢大娘子,雲里觀音?幸會!幸會!我們又見面了。上官玲根本不作多話,上前劍光猛溯,直取雲里觀音,攻勢十分凌厲,殺得她連連退後!
雲里觀音不禁驚問:“你是誰,也來淌這灘渾水。”
上官玲冷笑道:“彼此分手沒多久,你連老太太都不認識了,但老太太我卻沒忘了你呀!”
雲里觀音邊戰邊驚道:“不對,你不是古平的老婆,她沒有這麼好的功夫。”
上官玲冷笑道:“老太太有多大的本事會讓你知道,上次是哄着你玩的,今天老太太可要你的命了。”
又是三個急着,把雲里觀音一劍刺倒,卻不是致命的所在,上官玲正想上前進一步要她的命。
在旁觀戰的玄衣女突然出劍把她敵住了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別太趕盡殺絕了,我來領教。”
她的劍技相當高明,跟上官玲竟是不相上下,兩個人力戰了二十幾個回合,居然是不分上下。
雲里觀音慢慢撐起來要往後面去,古如萍笑道:“錢大娘子,我是你的話,就躺在這兒的好,你到裏面,我那位喬大妹子,可是心狠手辣出了名的,她不會管你是否受傷,還是照樣會再給你一劍的!”
雲里觀音一怔道:“你們還有人來?”
古如萍道:“當然了,我們這次是決心犁庭掃穴,絕不再作姑息,對你們這些白蓮教妖孽,一個也不放過。”
雲里觀音向瑛姑道:“好!老五,你這吃裏扒外的騷蹄子,是你跟他們串通好帶人來的!”
瑛姑也已停止了哭泣,一昂頭道:“不錯,二姐,我已經覺醒了,你們根本不是志在匡複,只是在篡奪權勢而已,那我管不着,但你不該利用義師,情況危急時,又出賣義師來頂罪!”
雲里觀音一震道:“你是聽誰說的?”
“不聽誰說,你們故意泄密的盟單我看到了,你們的名字全塗掉了,留下的全是義師中人!”
“你倒是神通廣大,盟單進了內務大臣瑞祥的手中,你還是能看見,老五!那可怪不得我們,正如你所說的,我們並不是真心要匡複,自然犯不着留名在那個殺頭抄家的卷上,自然要塗掉了!”
瑛姑氣得渾身亂科道:“那你們當初為什麼要加盟,你們沒那個意思,又幹嘛要騙人呢?”
雲里觀音道:“為了你們這些傻瓜來賣命,為了利用你們的關係打入京中的大宅院內,為了擴充本教的實力,不過我們也不是存心騙人,至少我們對驅除韃子,重光河山,還是很有興趣的。”
“但你們要個人的權勢而已。”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大權總要有人去掌握的,趕走韃子之後,皇帝也一定要有人來做的,我們的副教主,也的確是大明的宗裔!”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他姓朱,的確是朱元璋的後代,夠資格當皇帝就是了。”
“朱家的子孫太多了,並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的。”
“沒那事兒,朱元璋的子孫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活的就是這一個,你們能再找出一個嗎?”
古如萍道:“我們不必找,前明亡了就是亡了,我們要收復的是大漢河山,然後舉一個真正能為國為民,氣度才華都可以領袖天下的人出來掌理江山,並不一定要朱家的子孫,對一般的老百姓而言,朱家的子孫並不是很受愛戴的人物,所以說並不值得去捧着他們了……”
雲里觀音怒聲罵道:“你們這番言論才是大逆不道,老五,你們加盟是怎麼宣誓的?”
瑛姑道:“那時有幾個遺老在宣誓朱明正統,我們一時不察,這幾年經過我們深入民間的調查后,他們對朱明兩個字竟已深惡痛絕,我們若是再以恢復朱明江山為口號,是自絕於民……”
雲里觀音獰聲叫道:“老五,你胡說,你大逆不道,死有餘辜,我今天絕不會饒過你的!”
古如萍道:“不是胡說,像你們的那個朱三太子就是一個證明,他既是朱家子孫,便當好好挺身出來,領導義師,矢志復國。但他卻和你們這些邪教混在一起,還在繼續害人,這怎麼能叫人對他信服。”
雲里觀音像是個瘋一般的,仗劍跳了起來,直撲瑛姑和古如萍,口中還叫道:“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些大逆不道的狗男女……”
兇悍潑辣,滿瞼厲色,瑛姑嚇得連連後退,但古如萍絲毫無顧忌地手起一劍,將她腰斬成為兩截。
這個婆娘的一股戾氣卻未消除,上半身在地下雙手一撐又飛起撲向古如萍,面色也獰若厲鬼。
古如萍沒想到一個只剩下半載的人還有這股凶法,倒是呆住了,瑛姑急叫道:“這是化血解體**,快躲!”
但是古如萍的反應卻不是躲,他手運劍花,舞起了一片劍幕,密得風雨不透,那半截軀體撞進劍幕中,被絞成了一蓬血雨,可是這一蓬血雨仍像有靈性一般,繼續罩向古如萍,而他也只有繼續以那片劍幕擋住。
瑛姑忙咬破舌尖,也噴出一蓬血雨,灑在那片血霧中,總算便血霧停了下來。
古如萍喘了口氣,瑛姑忙問道:“你有什麼感覺,有沒有沾到血跡?”
古如萍搖搖頭,疲累地道:“沒有!我知道這玩意兒歹毒無比,沾上一點就沒命了,所以拼將全力舞成劍幕,更用內勁將它逼住,不叫沾身,謝謝你,瑛姑,若不是你解了她的法,我遲早是逃不過的,真想不到那婆娘臨死還有這一手,邪門!
邪門!”
瑛姑也頗為疲累地道:“這是白蓮教中與敵皆亡的拚命**之中,集中最後的精氣無神,作捨命的一擊。是十分狠毒的,你記住下次要殺死他們時,只能直劈,一劍兩半,這樣才能避免他臨死反噬……”
才說道這兒,忽聞一聲暴喝:“畜生!多嘴!”
又是一道寒光削至,起自瑛姑後背,古如萍眼快運劍替她擋住了,那道寒光一豁即退,接着就飄然遠去,去若疾風,卻是與上官玲對手的玄衣女。
古如萍道:“娘子,你怎麼把她放開了。”
上官玲笑笑道:“看她那付好身手,我倒實在不忍心趕盡殺絕,此人能跟我激戰兩百多招而不敗,令我頗為心折,她那一劍並非有心傷人,只是藉以脫身而已……”
“你怎麼知道她無意傷人。”
“她要有心傷人,就不會先發聲警告了,而且是我通知她逃走。”
“什麼,是你叫她逃走的?”
“我告訴她說——姑娘,你這屋裏沒什麼能手了吧?喬老夫婦帶着女兒很快就會殺出來的,那時她們手下可不饒人的,你要走就趁這個時候——我說完撤招後退,她就那麼跑了,放她去也罷。”
古如萍笑道:“我說呢!平白無故怎麼會變個人出來了,娘子,她的武功不錯我承認,但是你如果不是手下留情,相信她還走不過兩百招吧!”
上官玲也笑道:“我覺得她的人還不惜,劍招員狠,卻沒有帶凶戾之氣,可見她平時很少殺人……”
瑛始道:“是的,我三師姐為人較為正派,她是個孤兒,從小由師父養大,受恩深重,不忍叛離,相信她的心中對白蓮教的一切也是反對的,我們十個師姐妹,都以觀音為號,只有她一個人不肯,自號玄衣龍文,大概也是間接表示不恥為伍的意思!”
古如萍自道:“放走了就算了,我們也並不是要趕盡殺絕不可,對了。喬老兩口子和大妞從後面進去有一陣子了,怎麼還不見出來,咱們進去看看。”
三個人破門來到裏面,前面一棟屋子空無一人,隔着一重院子,來到另一棟屋子裏,只見門裏趴看一個老道,卻已屍橫就地。
妙的是這老道只披了一件道袍,裏面卻是亦裸裸的沒穿內衣。
瑛姑看見那老道,恨恨地又踢了一腳罵道:“這老牛鼻子,這麼不知羞恥,卻成為白蓮教中最忠心的弟子,思想行為也根深蒂固,極難改變了。”古如萍輕嘆一聲道:“白蓮教下的弟子就是這些嗎?”
“當然不止,各地有分壇,這兒是總法,是由各地分壇選擇佳者送過來,這兒一起傳授合歡大道者,另外還有幾處地方進修武功和法術的,每處都差不多有十幾二十人不等,進修時間為一年至一年半,在三處行宮修業期滿,就算是出師期滿了,所以總壇每年都會出師十幾二十名弟子。”
“這些弟子都到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那是雲里觀音兩口子司人事,記錄都在他們那兒。”
古如萍一嘆道:“可惜在那兒沒找到,也許他們調了地方,放到別處去了。徐美英不在這兒,會在另兩處嗎?”
瑛姑道:“我不知道,他們並沒有把我視作同路人,有許多事情都不告訴我。”
古如萍見她精神始終不振,忍不住問道:“瑛姑,你是怎麼了?”
“我沒什麼,只是剛才為了破二師姐的化血**,我也用了全身精力,那約等於四成的功力,所以我略感脫力。”
“你怎麼不早說,那你和小玲押着這些孩子先回王府去好了,另外兩處不必去了。”
瑛姑道:“我不去不行,他們有很多法術十分歹毒,我不去你們不知怎麼破解!”
古如萍道:“自古邪不勝正,我以心中正氣為御,自然百邪不侵,你去了也沒用,假如遇到了你師父,你的道行不如,也不見得能破得了,反會為她所乘。”
上官玲道:“瑛姑,這話不錯,你不必去了,我現在才知道白蓮教中的高手還真不少,你就是體力如常,去了也幫不上多少忙,別看你會力敵三人,那是你四師姐手下容情,否則就她一個人,在十招之內也能擺平你。”
瑛姑低頭道:“真的,我是師姐妹中最差的一個,完全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才得以列名榜上。”
“所謂其他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因為我是義師的聯絡人,先父是義師領袖,畢生致力於這項工作,他生前極受尊敬,死後因為他老人家的關係,那些義師仍然推我做召集人!”
“這就是了,白蓮教收你入門是看中你手上的人,你更應該看重自己,不耍輕易涉險,先帶着這批活寶回去,先安頓在王府中,至於我,倒是不能放心回去。”
古如萍道:“你要幫忙照顧着點,瑛姑一個人,押這批小鬼,恐怕照顧不過來。”
“請喬老伯和伯母幫忙好了,他們上了年紀。”
喬老頭道:“老夫年紀雖大,功夫卻不老,不見得輸給你們這些小孩子。”
上官玲笑道:“沒人敢說您的功夫不行,可是您上了年紀,心腸就軟了,對着這一批小妖怪,居然下不了手,要換上我和大妞妹子,早就宰了個精光,就沒這些麻煩了,人是你們留下的,麻煩也是你們造成的,當然也是您二位自己收攤子。”
她的一張嘴真會說,講得老兩口笑了,他們自然知道,再找上去,很可能就會遭遇上白蓮教主徐美英和一些狠角色。
那一仗就有得拚的,而自己夫婦年歲畢竟大了,功夫未減,精力已衰,到底不能再狠拚了。
閑下喂招時,一個女兒就能殺得老兩口直喘氣,因此他們倒不再堅持,喬老婆子笑道:“那麼我們就幫瑛姑押這批小妖怪上王府去吧!免得跟了去惹人討厭!”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大家分頭進行,趕到三岔路時,卻見上官瓏在守着,一問才知道快口張和邢老陝兒兩個人已追趕玄衣龍女南下而去。
那兒是南大窪子,有一大水塘,散落着一堆漁家,但那兒的漁民卻全是白蓮教徒,且有一半是義師中人。
古如萍沒想到玄衣龍女會跑到那邊兒去的,但想了一下,卻也未始不可能。白蓮教主徐美英若是落腳在那兒,她一定會利用那些義師來替她拚命阻敵的。
這時倒后海把瑛姑遣走了,有她在。至少可以解釋清楚,不叫那些義師盲目地受別人利用。
但已經來了,倒是不能再退走,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於是會合了上官瓏,直向南去了。
將近南大窪子時,首先看到了邢老陝兒和王了泰守在路口上。
古如萍倒是很高興,連忙上前道:“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正感為難……”
王丁泰道:“我是被邢老哥拉來的,關於盟單的事,瑛姑已經說了,我實在慚愧,當初白蓮教的人入盟,甚至於將瑛姑送到白蓮教門下,都是老朽一手促成,老朽是為了達成先姐丈的遺志,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糟。”
古如萍道:“那些話不必去說了,前輩只要明白,倚仗妖邪,絕非成事之道就行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誅卻首惡,徐美英是否在村子裏?”
王丁泰道:“這個不清楚,老朽也是剛到,還沒來得及進去,那兒只有一個分壇,由她的大弟子余湘姑主持,專門訓練弟子們武功的。”
古如萍道:“那麼余湘姑的武功很高了?”
王丁泰點點頭道:“相當高,一手三飛劍,有神鬼莫測之機,但真正厲害到什麼程度,則無人知曉。”
上官玲問道:“什麼叫一手三飛劍呢?”
王丁泰道:“我沒見她施展過,但聽說她施展雙劍之外,袖中還有一口短劍,對敵時,不但她的雙劍能脫手傷人,袖中那口短劍更往往在不注意時發出,十分厲害,就這一手三飛劍下,殺死過不少成名人物。”
古如萍笑笑道:“注意一點就好,她要使這種鬼祟手法傷人,可知本身的武功也高不到那兒去,王老爺子,我們前去除害但不希望跟義師衝突起來。”
王丁泰道:“這兒所屬的是幾位遺老的弟子,他們是明室的忠貞遺賢,對那位朱三太子,十分忠心,恐怕很難能勸說他們。”
古如萍一揚眉道:“那個朱三太子是白蓮教的副教主,即使他真是前明宗裔,與妖人為伍,也是不能輕恕,這班義師們能明白事理最好,否則我只有不客氣開殺戒了,因為他們過於頑固,根本不明白匡複的大義何在,這些人擠身義師也是禍害。”
王丁泰只有皺眉長嘆道:“他們只是想法頑固一點,一片孤忠,還是可敬的。”
古如萍道:“不然,他們認死了明室才是正統,一切都是為了匡複明室,既非為民,也不是為了大漢,這種人只是賣國賊,比異族更為可惡可殺,我遇上了這種人,絕不姑息,定要殺之者后快。”
說著氣沖沖地向前疾行而去。王丁泰在後跟着,不敢再說什麼,卻愁眉不展一直嘆氣。
古如萍行到裏面,只見快口張手執梨花筒,正在跟一個年紀較老的白鬍子老頭兒拚斗,那老頭兒的劍術十分凌厲沉穩,倒是快口張的章法已亂,完全是在拚命的樣子。
旁邊還圍立着一些漁民打扮。短打漢子,手中也沒有執武器,冷冷地旁觀着。
俠口張邊戰還一邊破口大罵:“宋良功,你這老王八旦,包庇妖孽,作害百姓,老子好心來勸你,你不聽就罷了,居然還抽冷子給了老子一劍,完全不**過去,老子還救過你的性命,你這恩將仇報,忘恩負義的老畜生!”
那個老者卻冷笑一聲振振有詞地道:“個人恩怨事小,民族大義為先,亂臣賊子,人人得而殊之!”
快口張破口大罵道:“放你媽的屁!若要講國讎,第一個該對付的就是白蓮妖人,你別忘了李自成逼亡了明室,逼死了崇幀,就是白蓮教徒作的怪,他的謀士牛金星,就是白蓮教中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
宋良功似乎為這番話所折,頓了一頓才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白蓮教主,成了宗裔朱三太子的王妃,傾全力助我匡複大業,老夫絕不准你們傷害了她。”
快口張道:“清兵入關,明帝崇幀煤山自盡后,前明的宗裔已經死絕了,哪來什麼朱三太子?”
“胡說!這位朱三太子諱由忠,卻是太祖嫡裔,有宗譜為證,這可冒充不來的。”
“朱元璋多子多孫,他們嫡裔太多了,若是人人都要列為正統,天下那有這麼多的寶座來給你們坐?再說從古到今,不知換了多少朝代,皇帝也換了不知多少姓氏,可知這天下寶座,不是那一姓氏永遠佔有的,天下乃人民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總不會否認這番話吧!”
宋良功語為之塞道:“匡複之際,但計成功,不及其他,非常之事業必須行之以非常之手段。”
快口張怒道:“胡說八道!宋老頭兒,我認為你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國賊呢!明室久失人心,江山早該易主了,這個什麼朱三太子尤其不是東西,你卻硬要領着千萬漢家子弟去擁這一個妖人,你對得起漢家的祖宗嗎?”
這時旁觀的那些青年漢子,有幾個顏為之動,宋良功怕他們會受快口張的言詞所動,厲聲喝道:“利口匹夫,滿嘴胡言,饒不得你!”
手下長劍突然加緊把快口張殺得連連後退。
古如萍朝王丁泰看了一眼,他只有作了一聲無言的長嘆,他也明自古如萍的意思,是詢問他說這種人是否該殺,他雖有為宋良功請命之心,這時也說不出口了。
古如萍的攻擊是突發的,他由側里出手,長劍一絞而溯進,倏無聲息!
宋良功根本沒防備,自己的劍被人絞飛,跟着咽喉處一涼一熱,鮮血噴出,身子倒了下來。
那些旁觀的青年由於全神貫注在宋張之斗,也沒看見他們來到,等到宋良功中劍倒地,他們才驚覺。
一聲發喊,紛紛圍了上來,有武器的拉出武器,王丁泰大聲喝止道:“谷大俠乃為鋤奸而來,與我義師無關,退下!”
那些青年看見是他,部份退下了,有一個青年卻道:“王大叔,他殺了宋老爺子!”
王丁泰道:“我知道,是我央請谷大俠出手的!”
“為什麼?王大叔,難道宋老爺子會是漢奸嗎?”
王丁泰痛苦地道:“他不是漢奸,但他求功之心太切,已不擇手段,交結匪類,使我義師變了質,他的固執,比漢奸之禍國更糟,因為他是在害民,白蓮教的種種害人手段,早已引起了公憤,他偏要加以包庇,引為同志。”
那些青年這才不作聲了,王丁泰又問道:“裏面有那些人在!”
一個青年道:“全在裏面,不過玄衣龍女來了之後,他們恐怕在計劃撤退。”
王丁泰道:“那恐怕要趁早了,等他們上了船,又不知道要駛到什麼地方去了,這個湖的河道很多……”
古如萍和上官玲夫婦加上喬大妞早就領先行了前去,王丁泰道:“大家也去幫一手忙吧!我知道他們有很多人,對他們也極不滿意,以前是我的錯,容忍着他們,我們是代民伐罪之師,怎能殘民以逞呢!”
大部份青年漢子都呼嘯一聲,蜂擁而前,有幾個人還猶豫不動。
王丁泰臉色一沉道:“你們還站着幹什麼?我知道你們的心中並不贊同他們的行為,只是被他們的女弟子迷住了,你們別色迷心竅,以為是真心看上了你們了,那是在利用我們。千手觀音被殺,那兒搜出了一張盟單,上面居然把他們的名字換掉了,存心把我們都給出賣了。”
一個青年忙問道:“王大叔,是真的嗎?”
“難道我還會騙你們不成,盟單已落進了大內,幸虧上官瓏和谷夫人交好,又把盟單給盜了出來,瑛姑因此跟他們理論,被他們殺傷了,這批人實在不是玩意兒!”
那些青年們這才全部湧向了後面,靠近湖岸的地方,有一片廣場,平時作為曬漁網用的,這時已闢為戰場。
古如萍和上官玲、喬大妞等,各自有了對手,正在展開廝殺,後到的那群青年,也被十幾個女的敵住了,一對中年男女則仗劍靜立一旁觀戰。
王丁泰和快口張趕到,中年女子才喝道:“王丁泰,你是什麼意思,居然吃裏扒外,勾結外人,對自己人下手了,你難道喪心病狂去做漢奸了!”
王丁泰痛心地道:“徐教主,王某耿耿此心,唯天可鑒,王某不會是漢奸,這兒的人也沒有一個是漢奸,王某以前不知道你們的行為,才引你們為同志。”
那個中年女子正是白蓮教主徐美英,她哈哈大笑道:“王丁泰,你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吧?想我白蓮教創教至今,傳統一直不改,你會不知道!”
“可是加盟之時,你們說已經改變了!”
“萬變不離其宗,假如我們不練那些法術,就不成其白蓮教了,你也別瞧不起我們是邪教導端,本教教義精深博大,天人合一的大道,又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了解的!再說.前明最早的太祖朱元璋也是靠着我們白蓮教起家的!”
他跟他舅舅郭子興,都是我第四代教主韓林兒麾下的臣子,嚴格說起來,是他們奪了我白蓮教的天下,他的子孫不肖,把天下弄丟了,我們又不計前嫌,替他們去奪回來,你居然敢說我們是異端?”
元末之際,是韓林兒最先舉事,朱元璋追隨母舅郭子興都在韓林兒帳下為將,韓林兒就是白蓮教主,到了韓林兒之孫韓山童立,郭子興代之而起,朱元璋則除郭而自立成事,乃為大明。”
“那是個成者為王敗為寇的亂世,無所謂誰是正統,最後成功的就是真命天子,也談不上正逆之分。”
王丁泰語為之塞,快口張是說書的,口才很好,自然不會輸給人,立刻道:“自古多少興亡,我們老百姓不是以那一家為主,乃以萬民為主,你們殘民以逞,就是異端,而且你們縱情姿態,罔顧倫常,行為類乎禽獸,若由你們得逞,天下將會大亂,所以非要剷除你們不可!”
徐美英被他罵得火起來了,厲聲叱道:“無知狂徒,信口雌黃,當殺無赦!”
長劍一指,口中喝聲:“疾!”
兩道光華卷了過去,快口張舞動梨花筒,擋了一陣,但是徐美英的袖口中又是一道暗赤色的光華飛出!
快口張沒有第三雙手可以招架,光華在脖子上一繞,一顆腦袋已飛了起來,軀體砰然倒地。
一位隱世的大俠,在眨眼間砰然歸西,徐美英也展示出她三手飛刀的威力,劍是相當驚人的。
上官玲的對手仍然是玄衣龍女,她的武功比玄衣龍女略高只是因為愛惜此人,不忍遽下殺手,所以一直在拖着。
她一見快口張被害,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清叱,長劍突刺,血光崩現中,玄衣龍女的右手齊掌被割下來。
上官玲直撲徐美英,口中厲喝道:“妖婦,納命來!”
氣勢凌厲,徐美英卻毫不在乎,冷笑道:“又多來一個送死的,本師慈悲你罷了!”
她伸手一晃,手臂遽漲暴長,竟長有丈許,粗如樹榦,化為一隻巨靈之掌,去抓上官玲的長劍。
明知道是騙人的障眼法,上官玲也不禁嚇了一跳,去勢為之一頓,那隻巨掌已抓住她的劍。
喬大妞大喝一聲道:“玲姐,別怕,這是邪術,我來破解它,誅此妖孽!”
喝聲中她打出了一團黃光,那是她精製的硫硝彈,是用硝石、硫磺等發火之物研碎合成的。
一觸即爆,專以祛去各種邪術的,硝彈擊在巨掌上,一聲霹靂爆了開來,血雨橫飛,徐美英痛極飛退。
那隻手還是她的手,利用障服法術,化為巨靈之掌,再以她多年的修為,已刀劍不傷了!
若是她現規矩矩以武功來抵敵,上官玲也不是她的敵手,但她偏愛搞鬼,被喬大妞一彈,炸斷了四根指頭,受傷不輕,飛身退上岸邊的一條大船。
上官玲和喬大妞那裏肯放過她,飛身追上去,她旁邊那個中年男子就是所謂的朱三太子,是跟徐美英之後一起退上大船的,見她們追過來了,揚手就是一團黃色煙霧撒出。
喬大妞追得快,被撒個正着,頭一昏,栽倒在船下水中。
上官玲卻憤急發招,身劍合一,青光繚繞中,將朱三太子斬於船頭上。
白蓮教中有五六名子弟,紛紛跳上船,飛快地駛入湖心逃逸而去。
上官玲因為喬大妞落水昏迷,把她撈了起來,無法再追,恨恨地回到岸上,看見還有幾名女弟子,跟王丁泰手下的義師們纏戰不休。
那幾個漢子可能因為與她們有過一點交情,手下並不認真,倒是那些女的毫不客氣,出劍凶厲,劍下非死即殘已經破翻了好幾個,急得王丁泰大叫道:“你們這些混帳東西,告訴你們,這是一批長女,你們還不死心?”
一個青年急道:“王大叔,你不知道她們有多狡猾,先頭一上來,她們假意談交情,要求我們手下留情,等我們鬆懈下來,她們的殺手卻出來了,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上當,卻奈何不了她們,她們厲害得很!”
古如萍忙着在照顧喬大妞,要將她救醒過來,上官玲一股子怒火全發在這些女弟子身上來了,怒叱一聲道:“厲害!我看你們有多厲害!”
身隨劍進,搭上一個,不出三招,不是腰斬,就是斷頭,這位女劍客這次可拿出了真本領,劍下不留活口!
頃刻之間,已殺了八個,剩下三個膽為之寒,後面是茫茫大湖,那艘摟船已駛遠了,她們只有拋劍乞降。
上官玲不管這些,舉劍照砍,又是一個腰斬。
另外兩個還沒等她殺到身邊,就嚇得倒了下來。
上官玲舉劍還待砍下去,傷了右手的玄衣龍女上前來,跪在她的面前,垂淚道:“小妹情願替兩位師妹一死!”
上官玲的劍再也砍不下去了,只有把劍收了起來道:“她們難道不該死?留在世上,誰能擔保她們不再害人?”
“小妹可以擔保。”
“你能擔保?你看看她們一個個長得妖媚樣子,分明入邪已深,再難引回正道上!”
這些女孩子不但體態妖媚,隆乳細腰,而且除了外面一件長袍之外,裏面都不着寸縷的。
她們即使是對敵時,也是時常撩腿露陰,使敵手眼花繚亂,心神一亂,她們卻趁機施出了殺手。這分明她們習慣於以色身為陷阱而充當殺手,已不知道廉恥為何物了。玄衣龍女繼續垂淚道:“小妹知道她們積習很深,但她們從小就被訓練成如此,並非她們本性淫邪,小妹會廢了他們的武功,帶他們找一座深山古剎,終身禮佛,以贖前孽,但求女俠饒其一命!”
上官玲只有一嘆道:“好吧!我可以放過她們交給你,她們若是以後怙惡不悛,我就唯你是問了!”
玄衣龍女叩頭道:“多謝女俠,小妹一定負責,她們若是積習難改,不用女俠找來,小妹會自己殺掉她們!”
上官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妹聶小玲!”
上官玲道:“你叫小玲,我也叫玲,倒也有點緣份,我說小玲妹子,傷了你的手,我實在很抱歉,那是不得已,因為你纏着我,使我分不開身子,若是我能早點脫開身來,張師父也不會遭害了!”
聶小玲道:“小妹怎敢怪女俠,小妹知道女俠已多次留情,因此對張大俠之死,小妹深感罪孽深重!”
“算了!又不是你殺害他的怎麼能怪你!真要怪的話,也只有怪宋良功那老殺才,若不是他暗算先刺了張師父一劍,張師父一身的功夫,也不可能輕易受傷害了,這都是劫,在劫難逃,命該如此!不過對你師父,我可絕不能饒恕,你可別再為你師父求情了!”
聶小玲只有垂淚而已!
古如萍卻在那邊叫道:“阿玲,你問問大妞中的是什麼毒,我怎麼救也不醒過來呢?”
聶小玲忙道:“那是瘟疫散,是取自腐屍,散佈瘟疫用的,必須以獨門解方不可,小妹身邊還有一些!”
他掏出了一個瓶子送了過去道:“谷大俠,這種病毒很厲害,而且很容易傳染的,還是認我來吧!”
古如萍道:“我倒沒有關係,已經能百毒不侵了,大妞兒的脾氣很壞,醒過來不明就理,看到了你,恐怕會引起誤會,還是由我來吧!這葯是口服的?”
“若中毒輕的,倒在指尖上聞一聞就好了,喬姑娘中毒很深已入肺腑,除了嗅聞之外,還需要口服才行,用一小撮就夠了,這解藥很珍貴,以後恐怕還有用!”
古如萍接過瓶子道:“他們要散佈瘟疫幹嘛?”
聶小玲道:“先在一個地方散開瘟疫,然後再去施救,這樣才能神其術而廣收信徒!”
上官玲道:“豈有此理,毒是他們散的,然後再去施救以示恩,這種的手段也太卑鄙了。”
古如萍道:“尚不止此些呢!施救不及的,死了一半,還要挑人,信心不足者不救,窮人不救,不信神者不救,他們曾經在幾個地方施過術,足足死了有萬餘人,救活了兩千人,還發足了財,足足撈進了幾千萬兩銀子,我聞訊太遲,追了過去,他們已經撤退了,連一點形跡都不留,只有無知愚民,還建了瘟神廟,供奉着瘟神娘娘,我今天見到的徐美英,就是那個瘟神娘娘的樣子!”
上官玲厲聲道:“小玲妹子,有這回事嗎?”
聶小玲低頭道:“我不知道,因為我在京師,別的事不大去管,不過我相信是有的,因為那一年制了很多瘟疫散的解藥,還是由我監製的,所以我才有一瓶!”
“你也會制解藥嗎?”
“會的,不過那些藥材很作孽,最好還是不必制練!”
“買些什麼東西?”
“瘟疫散是用死人的肺腑內臟所制,解藥卻要用活人的肺腑內臟,新鮮煮熟,烤乾研成粉末,這一瓶的量,大概要兩個人的內臟!”
“什麼,一個人內臟有好幾斤呢!焙乾了也不止這麼一點點,怎麼還要兩個人的內臟呢?”
聶小玲道:“不是全部的內臟都有用,而是挑選了其中的一部份,煉製起來相當的殘忍。”
上官玲聽了挑了桃眉作色道:“該死!該死!小玲妹子,你說這種手段是否正常?”
聶小玲無言以答,半晌才道:“我知道不對,可是無力去勸阻他們,我有兩個師姐妹就是因為看不過意,多說了一句,立刻被處死了,我也想反出去,無奈沒有機會,他們的勢力實在很大。再者,我受師恩深重,也不忍心叛變,一直很矛盾……”
上官玲道:“現在好了,你總算已認清是非,知道你師父是怎麼樣的人,也該站出來大義滅親了。”
聶小玲道:“我一手已殘,什麼也不能做了。”
“笑話,你只殘了一隻手,還有一隻手呢!你若是為了師門恩重,斷一隻也算是報答過了,因為你那時是奮不顧身,拚死出戰,我也本該一劍殺死你的,我留下你的性命,就是要你為己贖罪的!”
聶小玲頓了頓才道:“我還能做些什麼呢!白蓮教在京中的基地據點俱已被破獲,人員也傷亡殆盡,師父也跑了,我不知道還能盡什麼力!”
“不能放走徐美英,否則白蓮教很快又會死灰復燃起來,除惡務盡,我要儘快地找到她。”
“她這麼一走上哪兒去就難說了,她那條大船,據說是從海上移進來的!”
上宜玲道:“京師怎麼能通海洋的?”
古如萍道:“這倒可能的,這個湖的河道繁複,有些是與滬溝橋下的永定河相通,入了水定河,就可以到天津衛出海,只要懂得走,再加上有些地方,略施人力相輔,入海並不困難,問題是她會出海嗎?”
聶小玲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不過白蓮教在海外有幾個據點,都設在山東沿海,那兒還有我幾個師妹在座鎮,她們在那兒設仙跡,裝置成神仙洞府,倒是頗為成功,有幾個年輕的富家子,被哄得十分相信,盡獻所有的家產,上那兒學仙去了,師父若是無路投奔,很可能會到那兒去的。”
“你去過沒有?”
“我去過一處,在玉版鄉外的三神山,也在那兒扮過仙女,還騙得當地的漁民十分相信!”
古如萍道:“好,只要去過,就知道去處,我們就不妨去碰一碰運氣,我也曾聽過海外三神山上有仙跡,總以為漁人故神其說,有什麼高人隱士,藉以藏身,故意弄些仙跡,以拒絕世人,故而不便前去打擾,卻沒想到你們白蓮教在那兒搗鬼,聶姑娘,你帶我們去一趟!”
聶小玲微有難色,古如萍道:“你若有心向善,便當多盡點力,別的不說,單以三神山上放設仙跡,誘騙一些富家子弟前去上當,獻盡家產後,一定還落個屍骨無存,這種害人的地方,也不能讓它存在吧!”
聶小玲被他的這番話所動,又沉思良久才道:“好!我帶大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