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我續《紅樓夢》(1)
附:我續《紅樓夢》
(一)關於回目音韻及詞性對應問題
曹雪芹的《紅樓夢》大體完成,但未及最後統稿,傳世的手抄本同一回的回目經常出現差異,各種通行本的回目亦不盡相同。
曹雪芹的《紅樓夢》回目不以那時人們熟悉的七言擬就,而是以兩句八言對應,別開生面,具有鮮明的獨創性。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是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取3/2/3的節奏,上下句平仄聲韻及詞性無不嚴格對應,上句中“花”點出襲人,下句中“玉”正合黛玉,而襲、黛的性格與這回故事裏的表現也都詩意盎然地傳達了出來。但曹雪芹在回目上並不一味追求工整,在八言節奏上,雖然3/2/3居多,卻也靈活多變,如“手足耽耽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是4/4的節奏,“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是3/1/4的節奏,等等。就平仄音韻而言,以第一回為例:“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如果硬要挑剔,則“識通靈”、“懷閨秀”中的“通”、“閨”不應均為平聲,下句若改為“閫秀”似乎更為“妥帖”,但所有古抄本和通行本均保持“閨秀”,就說明曹雪芹在回目上絕不膠柱鼓瑟。請注意曹雪芹所寫的第四十八回里黛玉跟香菱傳授作詩三昧時所說的:“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作不以詞害意。”曹雪芹在擬回目時就是奉行“不以詞害意”的原則的。他所考慮的主要是如何將回中所寫內容準確地加以概括,並不在平仄聲韻和詞性對應上去刻意求得精確,最明顯的例子是第三十回的回目“寶釵借扇機帶雙敲椿齡畫薔痴及局外”(有的本子椿齡作齡官或椿靈),如何確定其節奏?如認為是4/4,則“寶釵借扇/機帶雙敲”就與回里所寫不對榫,這回里所寫的是丫頭靛兒去問寶釵是否藏了她的扇子,而非寶釵問誰借扇子。“機帶雙敲”更欠通順,似應把節奏理解為2/3/3才對:寶釵/借扇機(借靛兒問扇子的機會)/(針對寶玉黛玉在話語裏)帶雙敲,但下句若也按2/3/3理解,就成了:椿齡/畫薔痴/及局外,總不如按4/4的節奏理解來得順暢:椿齡畫薔/痴及局外。總之,第三十回的回目如果非要以嚴格的對應標準去衡量,從節奏上來說就有問題,更何況聲韻及詞性對應方面挑剔起來也有問題。但若“不以詞害意”地來讀這個回目,則會覺得十分恰切,也頗為上口。再如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不去欣賞回中內容,只一味要求其“工整”,則“白雪紅梅”與“割腥啖膻”詞性全然不對,前者是形容詞加名詞的重複,後者是動詞加形容詞的重複,似乎應予“訂正”,請問:難道這個回目就回中內容而言,不貼切嗎?回目本身的色彩、意蘊,不優美別緻嗎?當然,欣賞《紅樓夢》前八十回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論家認為不應以成語入回目,但曹雪芹回目里也屢用成語,如“千金一笑”、“手足耽耽”、“投鼠忌器”等等,最明顯的例子是第四十四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喜出望外平兒理妝”,另外第三十九回通行本回目多作“村姥姥是信口開河情哥哥偏尋根究底”,似乎也很能被多數讀者接受。有位論家認為前八十回里最好的回目是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激情小說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建議續書回目應以此為圭臬,但周汝昌先生卻認為這是最差的一個回目,以“楊妃”、“飛燕”喻釵黛俗不可耐,且書里明寫了寶釵對人拿楊妃比她深痛惡絕;周先生指出,有的本子第二十七回“飛燕”或作“飛塵”或空白着,應是保留下了當年曹雪芹和脂硯齋對那一回回目未臻完善繼續推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