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不能要三支嗎?我也想給小冽和小牧,總不好他們看着我吃,那我也吃不下去。」

因為他這份體貼朋友的心意,鄔深深心軟的答應他的要求,但也要他承諾在她回來之前得乖乖待在床上。

為了糖人兒,壯哥兒不情願的答應了。

吃了早飯,炊餅配鹹菜和酸豆角,戰冽和鄔淺淺碗裏另外多了個白煮蛋,鄔深深吩咐妹妹回頭把院子裏的雞殺了,熬了雞湯給弟弟和戰冽喝,這才駕着向陸家借的牛車,載着滿滿的什物出發去鎮上。

出門時她發現在她準備東西的這段時間,戰止已經劈好柴火,廚房的兩隻水缸是滿的,之前摘下來的土豆入窖了,石磨下有兩桶磨好的豆汁,戰冽餵了家禽,掃了院子,還替鄔淺淺跑腿去醬缸拿了醬菜。

家中多了一個半的男人,活兒好像輕省多了。

就連她手上的繩索也不知什麼時候落到戰止手中。

「坐過去。」他說。

「嗄?」

「你這龜速恐怕天亮都到不了鎮上。」

太看不起人了,這條路她走了三年,閉着眼睛也到得了,說她龜速,他的駕車技術就會比她好嗎?

「拖拖拉拉我可不管你!」

說誰拖拖拉拉?她悻悻的瞪他一眼,有些惴惴不安的挪到車轅上。「先說好,我很重的,如果不成就趕緊放我下來。」

「這話你得跟老黃牛說。」什麼很重?她的身子挺拔如竹,雖然缺乏女子的柔弱,卻離粗壯遠得很,看她飯吃得不少,肉是都長到哪兒去了?

她每天忙碌的為家人儲藏糧食,為家計操勞,那母親是個不管事的,弟妹幼小,一個女子要頂大男人用,從來沒見過她坐下來歇腿喘息還是喝茶什麼的,如此這般身上哪能長肉?

一思及此,他向來堅硬的心不禁覺得疼。

如果可以,他想給她一個無憂無愁的環境,想讓她輕淡的臉上可以掛着燦爛的笑容,只不過他還不能,他還有仇要報!

戰止一路把車駕得飛快,兩人沉默着,看着鄔深深的後腦杓,他忽然就把戰冽開春后要去讀書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喜歡和她講話,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那不經意挑眉和杏眼微瞠的細緻表情。

他會不會對她的喜歡太多了點?

「你想梁先生會有意辦個私塾,教屯子裏的孩子認字讀書嗎?」屯子裏最早是有個老先生的,但是自從那位老先生和孫子搬去黑浪城后,屯子裏的孩子們就放野了。

「你想把壯哥兒送去讀書?」

「嗯,淺淺如果願意的話,我也會讓她去。你不會認為女子地位輕微,沒有受教育的權利吧?」要是他敢這麼說,她就把他趕下車去!

「女子能通文識字是好事,能明大義者尤為賢慧,沒什麼不好。」

「我以為你會說女子守拙安分才是德行。」古代女子教育多局限學習家務本領,每一樣學習為的都是將來為人婦后該如何掌管家理事,孝敬公婆,愛護姑叔,至於國家大事,沒她們的分!

「不知不識,頭腦空空,鼠目寸光的盯着腳尖過日子……」他聳了聳肩,並不苟同。

「我以為讀書是鍛煉品德最好的途徑,我家小妹在及笄之前也請過先生來坐館授課。」小妹在家中獲罪之後,尋了戶人家,趕緊嫁了,雖然匆促,但那節骨眼能保住一個是一個,慶幸的是她嫁的人她心悅之人,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不知道為什麼,鄔深深瞧這男人越來越順眼,聽他這番話,心情莫名愉悅了。

「梁驀那邊我去和他說,你以為如何?」

「那我得先替壯哥兒買齊文房四寶了。」

才斟酌着想說到鎮上找人探聽探聽鎮上的私塾哪家風評佳、師資優,過完年好把壯哥兒送過來,不料得來全不費工夫。

隨着沿路上山林的風景逐漸消失,一間間坐落在田地里的民房開始出現,鎮口到了。

邊陲小鎮出人意外的熱鬧,驢騾牛車來來去去,迎面而來的漢子多帶着風霜而樸實的臉孔,其中居然有幾張羅剎國的面孔。

也難怪,內東北鄰近外東北,再過去便是羅剎國,會在這裏見到綠眼金髮的人種並不稀奇。

【第五章你有我】

沿着狹長的青石巷來到李記食堂后角門,李記食堂的后廚就在這。

后廚一片忙碌,一個打荷廚子看見她,放下手裏上漿的調味料,滿臉笑容的走過來。

「小林哥,我送野味過來。」鄔深深笑得眼睛彎成月牙,這邊戰止已經在她的示意下卸下鹿肉、麅子、野雞和灰兔等野味。

「沒累着吧,我去給你叫大廚過來。」小林目光在轉向戰止時漠然了三分,但在看清的面目和體格后不由得有些驚悚。

食堂里來吃飯的人什麼都有,他也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人等,深丫頭身邊何時多了個男人?而那氣勢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

「謝謝小林哥。」鄔深深重重點頭,甜甜說道。

不一會兒,一尊圓滾滾的彌勒佛人未到笑聲先到的出現了——

「深丫頭,你都多久沒來了,這會兒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大林叔,也就一些打來的野味,不知道您收不收?」

「正好,天冷了,肉耗得凶,我瞧瞧,是馬鹿肉啊,怎麼只有半隻……呃,還不到半隻,深丫頭,你這是怕大林叔給的價錢不好,把鹿鞭、鹿茸、鹿血那些好東西都留給北長街的許老頭了?」胖大叔眯起綠豆眼扮凶。

他口中的許老頭正是慶余堂藥鋪的大夫,鎮子就這麼大,住了大半輩子的人誰不相熟,不只他和藥鋪的許老頭是酒伴,就連鄔家這打野味總往他食堂里送來的小丫頭的爹,和他也有舊交情。

一眨眼,從前鄔淮老帶在身邊的丫頭片子都長大了,而鄔淮……唉。

「下回再逮到鹿,留支鹿茸給大林叔,我就不相信我泡的鹿茸酒就是比不上那許老頭。」這是較勁咧。

「是,要有,兩支都給您留着。」

戰止不必人吩咐,手腳極快的把山貨全搬了進去。

「咦,你手上抱着的是什麼好東西?不會又是要留給別人的吧?」林全咳了下。

「大林叔眼兒真亮,別說侄女都沒給您帶好東西來,您瞧瞧這——」她狡黠的揭開細布,一坨白絨絨、有嬰兒頭般大小,菌絲般的東西頓時展現出來。

林全一個箭步,「喝,這是猴頭蘑!」

「我有兩個,大林叔用得着嗎?」猴頭蘑又叫猴頭菇,與熊掌、海參、魚翅同列四大名菜。

摘這猴頭蘑並不容易,一來運氣來要好,二來可得爬到枯死的百年老樹上才摘得到,有許多資歷深厚的老獵人也不見得能找到這稀罕的東西,尤其還這麼大個的,更是少見。

戰止沒有錯過鄔深深臉上的任何錶情,她在笑,沒錯,笑得就像個孩子,就像對着親近的長輩那樣無垢的笑着。

他第一次看見這般笑着的鄔深深,心裏有些難忍疼痛。

她和家中妹妹一般年齡,妹妹嬌憨不懂事,她每回想敲詐些什麼,那無邪的笑總叫他無法抗拒,可他眼前這女子和妹妹一樣不染塵埃的笑,為什麼讓他就覺得百般無法忍受?

她明明也該在家人庇蔭下過得無煩無惱,可瞧她這會兒在做什麼,為了生計,一雙手操勞得粗糙,所有好的吃食都是弟妹娘親先吃,現在又添了冽哥兒和他,每頓飯他總看她在收拾家人吃剩的飯菜。

他內心忍不住湧起一個聲音——他不要她過這樣的日子,他想把她帶在身邊,為她遮風避雨,看她笑,看她安心舒適自在的過日子,不必為這些瑣碎的生活奔波忙碌。

這不管不顧,想把她承攬在自己的羽翼下的決心一下定,他忽然發現揪疼酸澀的心霎時緩解了,凝視着她唇邊淺淺的笑,彷佛,他的世界裏只要能擁有她,心口那處的悲憤和空洞便能得到填補。

就在他神遊天外的時候,林全收下了猴頭蘑,把三個三兩一個的小銀錠放入她手裏,叮囑她要把荷包顧好,接着又吩咐小林把手上的食盒交給她。

「你娘不最愛吃豬頭肉?帶回去、帶回去,大林叔忙得很,沒什麼時間去屯子拜望嫂子,這算一點心意,你要敢推辭,過年的紅包就沒了。」他語帶恫嚇,但照顧之意幾乎要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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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興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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