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因為現在是冬天的關係,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絨和棉衣,沾水后將會是沉重的負擔,背上書包還沒來得及扔掉,還有腳上的運動鞋,帶着這些東西不可能游到岸上;
考慮到江面跨度有兩、三百米,也就說至少要游上一百多米的距離,在這冬至寒冷刺骨的江水上;
而且這裏可不是游泳池,江上有浪濤,有水流,岸兩旁還有垂直聳立的堤壩,就算游到岸邊,也不見得能夠立即上岸,至少兩岸的河堤絕不可能徒手攀爬;在這種寒冷的夜晚,在岸邊呼救也不見得有人聽到。
眼下狀況,能夠想到的全部都是致命的不利要素,沒有一個能夠在絕境中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唯一值得慶幸的恐怕就是這冷凍的江水,讓頭腦異常清醒。
我迅速解下背包,脫掉羽絨外套,由於入水前沒能事先換上一口氣,現在時間十分緊迫,最後連鞋脫都來不及脫下來,便開始拚命往上游。
還有貼身的針織毛衣根本來不及脫,這種貼身衣物就算不是在水裏也是相當難以脫下,現在沾水后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雖然手上腳上每次划水踩水,身上都會傳來異常沉重的負擔,就像負重跑一樣,但動作絕不能停,也不能放慢,因為這時我已經感覺到身體的極限,再不浮上水面,恐怕就得跟人生說再見了。
我不惜體力地拚命往上游,至於浮上水面后是否還有力氣游上岸之類的想法早已經拋之腦後。
異常的冰冷遊走全身,這是由於寒冷的江水奪去體溫的緣故,還是因為缺氧而手腳發冷,這時麻木的大腦已經分辨不出來,或許更多是來自絕望的冰冷。
沒浮出水面,這怎麼可能,雖然手腳還在拚命掙扎向上游,但大腦卻拉響了警報,雖說掉下來的地方有點高,身上有額外負擔,但不管怎麼說也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我【張天賜】雖然不是什麼運作健將,身體素質分類,還是偏向瘦弱類型,但身體一直很健康,近幾年沒進過醫院看過病,很是值得驕傲,最多只是偶有感冒,但都是些不需要吃藥就能痊癒的小病小痛,力氣不大,但耐力不錯。
形象點舉例就是長跑型選手,對游泳有着絕對的自信,曾經被譽為【潛水艇】的我,不可能掉到江上連簡單的上浮水面都做不到。
“該不會方向錯了!”
這個念頭一瞬間在腦海中閃過,但很快被我否決。
當我翻滾着掉進伸手不見五指江水時,最開始確實有點不知所措,全身上下被分不清方向的漂浮感包裹着。
據說太空人也是在水中進行無重力訓練,但人在沒有器材輔助下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無重力懸浮,只要用心感受,還是能夠感覺到向上的浮力。
這是我第一次夜遊,最開始慌亂過後,我很快就找到方向;而且,眼睛適應了夜晚的江水后,能從水中看到淡淡的亮光,在水中唯一能看到的光芒,至於那是月光還是橋上的燈光,那根本不重要,那唯一的亮光毫無疑問地成為了我的方向標。
筋疲力盡了,從手腳和身體傳回大腦的感覺已經麻木,因為一開始就拼盡全力上浮,卻遲遲看不到終點,就像拚命鞭策着自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終點,但百米又百米之後,卻發現要跑的是遙遙無終的馬拉松。
或許是受到身心疲憊的影響,此時耳邊甚至響起了【方向錯了!快回頭!】的幻聽。
那個聲音緩慢而沉重,充滿威嚴,像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富有磁性,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聽從;
明明已經否決了這個可能,難道我的意志就這麼薄弱嗎?在絕望的壓迫下,竟然出現了幻覺;
就算方向真的錯了,此時再轉往其它方向已經不可能,再加上身體的上浮感和亮光都像在努力說服我“方向沒錯”再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解脫了。
我動作已經不利索了,在旁人看來,我此時的動作恐怕跟“抽搐”沒兩樣,左手再一次完成划水動作,右手拚命往前伸,但卻再也收不回來。
極限了,手已經不聽使喚,不,是大腦已經沒辦法發出正確的指令,腦袋昏昏沉沉,就像玩遊戲連續熬了幾晚通宵后,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睡死過去的狀態。
腦海中被一片黑暗充斥着,什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在幹什麼……
【再努力一下!】
不知道那裏傳來的聲音,明明在水中,聲音卻異常清晰,跟早前低沉的中年男性聲音截然不同,是一個動聽悅耳的女聲,聲音稚嫩,像出自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女童口中。
渾渾噩噩中,本來已經麻木,向上伸出的右手,卻傳回來一股微弱的拉力,我就像捉住救命稻草般,下意識捉緊,並用力往下拉。
水面,沒錯!半邊臉露出了水面,本來已經麻木的大腦,一下子清醒過來,不,準確來說,腦袋中像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腦袋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覺自己已經無所不能。
說不定連愛因斯坦質能方程e=mc^2都能從零開始正確推導和論證出來,這當然不可能!
感覺就像是從長久的睡夢中一下子驚醒過來,醒來時那股暢快淋漓的舒爽感覺,卻是真實的。
我在露出臉水面時,便拚命地想吸一口氧氣,但卻失敗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肺部已經被大量的水裝滿,顯然是在早前大腦昏昏沉沉的狀態下,無意識吸入的。
上浮只是持續了極短時間,腦袋很快便重新沒入水中,不過已經知道水面就在頭頂的情況下,還被水淹死的話,這也太過可恥了。
我吐着肺裏頭的水,雙腳用力一蹬同時雙手一劃。
一口新鮮無比的空氣,直入肺部,然後沉入丹田,接着遊走全身,直達四肢百骸。
這股直衝腦門的舒爽快感,對於將呼吸視作理所當然的日常,是絕對感受不到。
一連換了幾口新鮮空氣,總算緩了過來,首先,想將身上的保暖棉衣脫下,但失敗了,吸水后的棉衣將蜘蛛網一樣纏在身上,根本脫不下來;
姑且將鞋脫了下來,過程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絕不簡單,一片漆黑的情況下,吸水的鞋帶很難解開,鞋和襪子也像吸盤一樣緊粘在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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