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初級爭鬥．

87_87080這個把嚴召煥的事迹講的神乎其神並且讓大家受欺負了就告訴他的小眼睛叫孟子強。之後的初中時光並沒有跟他有過什麼交集，但我記得，在初中發生了很多事的動蕩三年裏，這個小眼睛孟子強沒有惹過一次事，並且後來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好，一度和我持平。

在初中剛剛開始的這段時期，我對孟子強描述的所謂扛把子，所謂小弟之類的事情完全沒有概念，並且沒有任何興趣，更沒有他那樣的崇拜，而此時十四歲的嚴召煥的身上也從未表現出他們所描述的這些現象。完全就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文質彬彬，很客氣，臉上總是掛着微笑，學習成績也還可以，班裏的同學包括我在內都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他這種低調的親和力或許和他的家庭背景有關，嚴召煥雖然也是片內生統一錄取的，但他家相當富裕，非常有錢。有錢到不需要繳納高價的借讀費，直接把房子買到了片內。後來我還了解到，嚴召煥家裏有錢只是一個方面，他的家族成員大多數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這個問題就比較嚴重了，因為古語說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以上這些八卦其實都只是課間操期間為了換換腦子的消遣，真正能影響我心情的還是大亮子這個鐵道游擊隊員。我實在是不能理解大亮子是如何坐到這個位置的，我一度以為他已經輟學回家了，當時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爸之後他也是大吃一驚，慌忙外出打聽。

工人階級不光有力量，打聽小道消息的能力也很強，回來就告訴我是大亮子他爸道上的一個兄弟幫忙交的借讀費。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的格言又在我的腦海里轉悠。我爸講完之後又對我強調到，壹壹你不要理他，一中這樣的學校，是不可能容得下大亮子這樣的學生的。很快他就會被開除的。

我爸最後這句話沒多久就被驗證，之後我就發現大亮子不光影響着我的情緒，似乎也影響了班主任郭老師的情緒，開學第一次調整座位的時候，大亮子就被調到了倒數第二排，和很高很胖的李未差幾個位置，而和他對調的竟然是本來坐在後面的嚴召煥，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不過還好我和西貝都沒有被調整，這樣我右邊的固定同桌是西貝，左邊的流動同桌是嚴召煥。而西貝和嚴召煥似乎也是小學同學，嚴召煥低頭對她做了鬼臉，西貝難得的笑了，這時大概是開學第二個星期，也是我第一次見西貝笑。笑的很好看，很有意境。

在對周圍的環境有了大致了解之後，緊張團結嚴肅活潑的初中生活迅速鋪展開來，有了暑假的閉關修鍊，略帶嚴謹的初中日子也並沒有那麼難熬，上午四節課，下午三節課，新增了一些學科，比如英語歷史地理思想政治，於是我的小夥伴又多了起來，比如韓梅梅李磊馬克思恩格斯。

這個時候我還沒有交到真正的小夥伴。鐵西區的教學質量相對一般，所以在這裏幾乎沒有我的小學同學，唯一認識的就是大亮子，我還總是假裝不認識他，而且大亮子的作息時間和我完全不一樣，他幾乎每天都遲到，而且下學也不回家，看情況應該還在兼職鐵道游擊隊員的工作，所以即使同住在一個家屬院，也很少能在路上碰到。

偶爾冤家路窄見了面，我也從未跟他打過招呼，倒是大亮子，有兩回在路上故意看我，有點要打招呼的意思。但我礙於我小學班級第一名的高貴身份，總是假裝沒看到他在看我，用力蹬兩下自行車，企圖超過他，但有時大亮子也會追趕我，然後繼續看我，就是不說話，於是我就少蹬兩下自行車，讓他假裝超過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會聽到大亮子唱着灣仔一向我大曬我玩曬。

之後離我遠去，我在後面看到風吹起他的頭髮，說實話還是有些意境的，我知道當時的大亮子是寂寞的，是寂寞的意境。但這種寂寞的意境很快就被大亮子打斷，後來我才逐漸了解，在大亮子冷酷的外表下，是一顆如何不甘寂寞的心。

大亮子打破寂寞是在這一年的期中考試期間，這時初一上半學期已經過了一半，天氣逐漸變的寒冷，期中考試這天應該是下了最後一場秋雨，冷冷的，同學們都很緊張，都想着在入學的第一次大考中取得好的成績，於是整個校園都很平靜，但誰也沒有想到，幾天後大亮子單憑一個人就把這種平靜打破，而且這平靜第一次被打破后，這個班乃至整個初一年級，就再也沒有平靜過。而大亮子，也開始了他整整一年萬劫不復的生活。

宣佈期中考試成績這一天窗外仍舊下着秋雨，這場雨斷斷續續的下了一個星期，整個城市都變得異常潮濕，天空也是灰濛濛的，滿滿的都是烏雲，溫度開始驟降，我已經穿上了我媽媽心愛的毛衣和秋褲，雖然我旁邊的嚴召煥和後面的李未還穿着短袖校服，但我媽覺得我冷，而且秋褲和毛衣穿在身上確實暖和，無非就是多用手絹擦擦汗而已，不光是身體暖和，心裏也暖和，因為今天是公佈成績的一天，雖然天空依然陰霾，但我的心裏全是鴿子在飛翔。

下午第三節課班主任郭老師終於拿着成績單來到了教室，我內心無比雀躍，之前我已經為了郭老師擦好了講台，這時正坐的筆直，兩隻胳膊上下平放在桌子上，眼睛裏都是小星星，看着郭老師，郭老師看到我正在看她，於是她的眼睛也對我放了很多小星星，而且她還對我面帶微笑，這微笑，猶如春風，外面的秋雨，如同春雨，秋天都快結束了，還如同春天，冬天都快要到來了，還如同春天，我都穿上毛衣秋褲了，還如同春天，就是這樣的意境，滿世界縈繞着溫暖的意境。春天的意境。

郭老師言簡意賅，說道，現在開始按名次宣佈成績。我的郭老師在說現在按名次宣佈成績的時候，我的屁股已經悄悄的離開了凳子，大概有一厘米左右，因為我要準備站起來，因為我相信我一定會第一個站起來，這時的心情，可以忽視一切，包括坐在我旁邊似乎對我蠢蠢欲動的行為有些不屑的西貝。我無視這種不屑，因為我只用事實說話。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按照我的預料有序的發生，郭老師念到，第一名，馬壹壹同學，數學九十九分，語文九十五分，歷史九十七分，政治一百分。

當時班級主要就按照這四門學科排成績，所以其他成績都不再宣讀，當我得知我的政治竟然考了一百分的時候，春風都不能再滿足我當時的意境，內心已經生如夏花。

郭老師說請馬壹壹同學上來領試卷的時候我只用了零點一秒就站了起來，甚至帶倒了我的凳子，班裏鴉雀無聲.

郭老師說，讓我們為了馬壹壹同學的優異成績鼓掌。我以為會掌聲雷動，結果還是鴉雀無聲，直到郭老師帶頭拍了兩下，才稀稀拉拉的響起幾聲，不過這些都被我忽略不計，因為我只用事實說話。我捧着我的試卷，放到桌子上，看着卷子上整篇的對勾，臉燙的都快要冒煙，我還假裝不經意的把試卷往西貝的位置上移了移，希望她能夠和我一起分享這種快樂。

可惜西貝似乎不很快樂，只是面無表情的盯着黑板，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我知道，在她冷漠的外表下一定有一顆熱情的心，她的內心一定是快樂的，為我感到快樂，沒準快樂之中還帶些崇拜，給予我的崇拜，給予我的快樂崇拜。想到這些，我的臉燙的都要糊了，有淡淡巴西烤肉的味道。

在整個成績宣讀完畢之後，我只記住了幾個人，一個是嚴召煥，他竟然考到全班第十五名，已經很不錯，之後是西貝，第四十名，成績靠下，之後是李未，倒數第二，最後是大亮子，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大亮子的倒數第一和李未的倒數第二還差了一百分，倒數第一的多麼徹底，徹底到大亮子的思想政治只考了六分，政治上如此不過硬，着實讓政治郭老師很惱火.

在大亮子上去拿試卷的時候，也不知道郭老師不小心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試卷掉到了地上。大亮子蹲下撿起來，我注意到郭老師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神不再是小星星，而是硬邦邦的寒冷。完全沒有溫度，沒有生氣的寒冷。

在我的眼睛仍舊停留在對勾上的時候，郭老師說道，大家靜一靜，現在進行第二項，經過半個學期的相處，我想大家已經互相了解，我們要推選出一位代理班長，來配合老師的工作。

郭老師說我們要推選出一位代理班長的時候，我的耳邊竟然響起了灣仔一向我大曬我玩曬的音樂，而且我的屁股再次離開凳子一厘米，因為我明白，不光是我的春天來了，連夏天都提前到來了。

郭老師說，昨天我們班所有的代課老師在一起碰了頭，開了會，一致推選馬壹壹同學為我們班的代理班長，試用期兩個月，希望大家要積極配合馬班長的工作，也就是配合老師工作，一起把我們班的成績搞上去。

說到這郭老師又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我們班也是的，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如果其他同學覺得自己也能勝任這個職務，可以站起來參與競爭么。這句話說完之後郭老師幾乎連頓也沒有頓，直接進入總結，說沒有的話就這樣暫定，現在請馬壹壹班長站起來講兩句，大家鼓掌。這次鼓掌更加失敗，即便郭老師在拍手，全班依舊一致性的鴉雀無聲。

我站起來，再次碰倒了凳子，嚴召煥嘴角輕輕揚着，看着我，似乎在說你真可愛，後面有男同學在嗤嗤的笑，郭老師沖我指了指講台，意思是上來說話，我身體有些僵硬，邁完左腿邁右腿，邁完右腿伸右胳膊，伸完右胳膊又邁右腿，突然想到好像左腿還沒有邁，於是抓緊邁左腿，結果左腿打右腿，一個趔趄，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張着雙臂衝著郭老師就抱了過去。

雖然我當時的內心確實恨不得衝上去抱她一下，但這種想法似乎要到晚上鑽被窩的時候才能夠浮現，於是我努力調整身體，腰部打了個旋轉，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臉朝上看着燈棍摔到了地上，這個動作似乎很有效果，至少比剛才推選我的時候有效果。教室里頓時不再安靜，一片鬨笑，掌聲如雷。我抓緊站起來，褲子上的土都沒有拍，說謝謝大家的支持。我一定做好班長的工作，為老師當好小棉襖。這句話也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見，因為氣氛太熱烈，仍舊掌聲如雷。停都停不下來。

這一天放學后我沒有走，雖然並不是我值日，但我的身份不同，已經是班長，所以我留下來幫着同學們一起搞值日。

這一天嚴召煥也被選為他們這一列的組長，恰好大亮子也在他們組，李未雖然並不和嚴召煥一個組，但人也沒有走，坐在椅子上等嚴召煥，於是教室里留了十幾個人，在嚴召煥的指示下，值日很快做完。而我也沒有起到什麼班長的作用，也沒人沖我道喜，也沒人聽我的，但還好我還有些特權，拿着班裏的鑰匙，於是我假裝領導的對嚴召煥說，你們先走吧，讓我最後鎖門。

嚴召煥沒有理我，坐在座位上慢慢的收拾書包，李未站在講台位置上嘻嘻哈哈的，招呼着別的同學先走，大亮子這時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跟在幾個同學後面往門口走，這時嚴召煥突然抬頭看我，笑着問道，你有給老師打小報告的習慣么？這一句話問的我有點懵，我問你說什麼？嚴召煥繼續笑。笑的還挺甜。然後我就看到李未在大亮子走到門口的一瞬間關住了班門，迅速從裏面鎖住，還搬了兩個桌子擋在門口，之後李未沖我笑着喊道，馬班長，等我們辦完事你再去告老師。

其他搞值日的學生都已經離開，班裏只剩下嚴召煥李未還有我和大亮子。這讓我很緊張。問道，你們想幹什麼？這時大亮子已經把書包放回了座位，並且脫了外套，露出了裏面的緊身小背心。很性感的緊身小背心。

一切發生的很突然，也很有秩序，我記的我上小學的時候，倘若兩個男生要是打架，需要罵很久，而且要把對方的家屬整個問候一遍直到有一方詞窮之後才能動起手來，動起手之後也是磨磨唧唧的，抓頭髮撓臉摳眼睛，誰先哭誰就先輸。

而這一天我見到的是一種全新的模式，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進入主題。大亮子剛露出小背心，嚴召煥就抄起一個凳子沖他扔了過去。大亮子罵了句草你媽的，從空中把凳子擋到一邊，沖嚴召煥撲了過來。而此時的李未，竟然並沒有去幫忙，而是坐在擋着門的桌子上，弔兒郎當的看着，期間還點了顆煙。

未成年竟然抽煙，這真是讓我無法接受。我恨不得上去把他的煙搶下來，然後拉着看去背誦初中生守則，無奈此時戰事吃緊，大亮子和嚴召煥已經摟在了一起，身為班長，必須要與這種不良行為做鬥爭，我準備上去欄架的時候，李未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我身邊，他拉住我的胳膊，滿嘴的煙味，說道，沒你事，等他們打完，你就能去告老師了。李未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他看錯我了，這種事我會去告老師么？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我會直接去告校長的。

兩個人就這樣無視我班長權威如火如荼的打在了一起，我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李未站在我旁邊，我出也出不去，攔也沒法攔，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整個場面還是比較驚心動魄的，兩個少年完全打出了限制級的檔次。

我和大亮子雖然很少說話，但畢竟同在一個家屬院一起長大，而且我偶爾也見過大亮子在街上追着一些十幾歲的孩子打，尤其是我還親身經歷過，所以在勝負方面還是相對傾向於大亮子。

但很快我就發現嚴召煥這個傢伙確實是個人物，大亮子的性感小背心已經被撕掉，露出了他隱隱約約的小胸肌，這都是平常街頭野戰鍛鍊出來的肌肉。和同齡人比起來他已經算很強壯，所以嚴召煥和他廝打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十分瘦弱，但瘦弱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我發現嚴召煥的拳速很快，而且穩准狠，拳頭打出去不光目標性強，還帶着些陰險，招招都往大亮子的鼻子上招呼，很有我做應用題的風範。

很快大亮子的鼻子就出了血，還是大出血，整的滿身都是，不光整的自己滿身都是，還整的嚴召煥滿身都是，兩個十幾歲的少年打起架來楞是把場面製造的如此血腥，看的我腿都有些哆嗦，我旁邊的李未似乎習慣了眼前的場景，觀賞的很是晶晶有味，在嚴召煥偶爾佔據上風的時候，李未還會大喊一聲好球。看的上癮的時候，這個傢伙煙癮也會上來，他已經抽了第三顆煙，每一口都吸的很熟練，這時嚴召煥又一拳蓋到了大亮子的眼睛上，李未叼着煙，攥着拳頭，大喊一聲，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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