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苛,以後的事。
兩年的時間過去的很快,在我的世界裏面,就是彈指一揮之間。
我沒有了往日的追尋,也沒有了靈魂的歸宿。
我堅信的,我所厭惡的,全部都遠離了我的身體。甚至是靈魂。
當年誦讀經書的時候,我是多麼的心無雜念,我把所有的意識,都奉獻給了教。
我認為這就是我的宿命。
直到父親告訴我,我還要做另外的一些事情的時候,我的宿命被改變。
我延誤那些欺詐的手段,儘管他一次次的給我灌輸說是趨勢,是生存,這就是道。
可是我不願意,我是一個道士,但是我不是一個法師。
我不會法,我只會有我自己的道,並且將他完全的貫徹下去。
離開,然後死亡……
第一個死者,是我爸爸,然後再是我的媽媽。
我滿心以為自己有了證據的時候,卻受到了整個教派的驅逐。
我是一個異類,我不配進入教派,不配做天師。
然而他們就對了么?我知道裏面有虔誠的人,可虔誠的人不會出來爭奪。
我沒有幫助者,我只有自己。
於是……我開始離開。
離開了之後去什麼地方?自然是貫徹我的道。讓所有的道教子民回歸正確的信仰。
把那些骯髒的,卑鄙的門道全部驅逐。
恐懼來自靈魂,拔出這些恐懼,就要潔凈人的靈魂。
鬼神,是恐懼的來源,沒有他們。靈魂自然潔凈。
而我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我開始周遊各個國家,我在準備,同時也在策劃着能夠完全傾倒天平的一擊。
最後……我失敗了。
人心,並不是我能夠控制得了的。我也見識到了那些靈魂,到了極惡的時候能夠表現出來的狀態。
它不輸於任何的鬼魂。我本來就沒有朋友,我得到過兩個朋友。
一個是吳奎,一個是老佩。
他們都是專心在自己的領域的人,他們有道。
我覺得我們是同類。
可惜吳奎死了,他沒有誤入歧途,只是正視了自己的道路而已。
我並沒有感到悲傷。
或者說,我是所有事件的推動者,劉畫,劉歆,鍾亦。
他們三個普普通通的人,就算是有了糾纏,無非就是一個你死我活。
而我為了成全我自己的道,把他們三個人,帶進了無法離開的深淵。
死亡,恐懼,還有混亂。我的失敗,他們卻掙扎着活到了自己的結局。我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做了一些的彌補。
這些彌補微不足道,我的愧疚,依舊沒有辦法降低。
可劉歆和劉畫要離開,他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我不應該再去干涉了。
我不是一個好人,我只是想完成自己的道。
我給了劉畫一個東西。
那是父親送給我的經書。
我很久沒有看過了,我不需要它了。
正如同我所說的,兩年的時間有多快?彈指一揮之間而已。
我和老佩商量了一下,掛單進入了一個道觀。
我盡我所能的去做一些事情。老佩則是義務的去賣葯。
他才是一個好人,一個從頭好到了尾巴的好人。
我比不上老佩。
時間還在跑,它在狂奔。
一路奔騰而下,會到達我生命的盡頭。
手機已經兩年沒有響徹過了,它早就已經關機,然後沉睡。
如果不是老佩拿着手機欣喜的過來找我,我還不知道,劉歆和劉畫,已經有了孩子。
甚至他們兩人還邀請我們去做客。
老佩笑的像是一個孩子。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笑。
我問老佩原因。
他告訴我說:自從他決定一輩子不再和感情的事情有關聯之後,從來沒有想到,他還有這麼一天。包括鍾亦,劉歆,他從骨子裏面,就透露着一股同情,然後之後則是開始憐憫,到了最後,就把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待。如今。劉歆有了孩子,生命有了延續。他當然要高興。要開心。
我聽完他的話之後愣了很久。
我是沒有打算去劉畫那邊的,我知道我的過錯在什麼地方,過去的話,只會引發一些並不愉快的回憶。
那我何必再去呢?老佩卻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我感覺到了他的去心十足。
我有些退卻了,老佩開始勸導我。他只說了一句話。
嚴苛……你不會想要逃避吧?你還是嚴苛么?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迫使我和他上了路。
然後……來到了瑞麗。
原來,來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所有的人,老楊,白偉,陰先生,王老頭,還有六叔。都在湖邊釣魚。
我看的沒有錯,他們的確是在釣魚。
老佩興奮,我卻看見了劉畫懷中的那個孩子。
我沒有興奮,我看到那個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她的眼睛,太過純潔、
沒有一絲的瑕疵,沒有絲毫的污點。
所有人都在笑,而我在看着那個孩子笑。
老佩抱着孩子的時候,劉畫和劉歆還在旁邊圍着。不過我能夠感受到那個孩子的目光。
她……在看我,她的眼睛裏面好像有無數種情緒,而這個情緒,竟然讓我感覺到了愧疚。
我竟然欠了一個嬰兒的債?我不敢想像,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
聚會之後,一個人一個人的離開,我和老佩留到了最後。
老佩有不想走的意思。劉歆還有劉畫不但要留老佩。甚至還要來留我。
我記得,還是所有人都過來勸我的。
我點頭的時候,幾乎人人臉上都是不敢相信,但是我又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的興奮。
劉畫還有劉歆的孩子是個女孩。
我提議說讓這個孩子跟着我學道修心。
劉歆和劉畫並不想同意,我沒有管他們兩個人的目光,我看的是孩子。
當她幼小的手掌開始伸到我的方向的時候,就已經給了我答案了。
時間轉瞬之間又過去了五年。
老佩的腰,已經開始變得駝背了。
我頭髮也差不多完全花白。
劉亦歆六歲,活蹦亂跳,但是也能很快的安靜。
她不想動的時候,就坐在湖畔的那顆青石的上面,靜靜的看着湖面。
這個女孩很奇怪。她不吃肉類。只吃蔬菜。
這一度讓劉歆還有劉畫擔心着急,可是卻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我告訴他們不要太過強求,一切,都要順其自然的才好。
劉畫還有劉歆妥協了。
我不太記得那天是什麼原因,讓我和劉亦歆朝着那個湖的湖畔深處走去的。
那裏……有一座寺廟。
我完全不敢想像,這個地方還能有一個廟宇。劉畫和劉歆卻隻字不提。
進去了之後,我發現廟中還有一個老人,她在誦經。
從此之後,每一天,劉亦歆都會帶着我來這個地方,然後她就在那個老人的旁邊一起陪伴。
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說過。
直到時間繼續流逝,我忘記了劉亦歆今年幾歲了。
我們再次來到這個廟宇的時候,那個老人終於站了起來,然後扭頭對我們說了一句話。
“今天……是你們來陪我這個老太婆還有老頭子的最後一天了。明天過來的時候帶上劉歆還有劉畫吧。”也就是這麼一句話,她又跪了回去。
劉亦歆開始哭泣。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哭泣,好像……這是我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這個孩子哭。
我走了過去的時候,她卻拉住了我的手說:回家。
我相信這個孩子,所以沒有多問。
可等到劉歆還有劉畫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個老人,是劉歆的媽媽。
劉亦歆這麼多年,悄悄的都是去陪着自己的奶奶。
而更加讓人感覺到奇怪的就是,沒有任何人告訴過她,在那個湖畔的深處有那麼個地方。
也沒有任何人說了她們之間的關係。
我是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的,也知道,沒有任何人和劉亦歆說過話。
這是在我心中的一個謎題。
他們一家人出殯的時候,我和老佩在湖畔裏面划船釣魚。
老佩問我這段時間過的怎麼樣?
我實實在在的說了自己的感受,老佩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活人不要太累了。
其實事情想的本來就沒有那麼的複雜,劉亦歆能夠那麼的聰慧,也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你看劉畫,他傻了一輩子,錯了無數的事情,最後不一樣變的好了么?
我們啊,也沒有子嗣,就看着這些個孩子成長,再看着他們的孩子長大。
不就像是看着自己過往的一生?
說話之間,老佩整個人都躺倒在了船上,然後閉眼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天生的完美,他必然有原因。而這個原因和我們無關,是劉歆,劉畫的事情。你又何必多加干涉?”
老佩醉了,我也醉了,我抬頭看天,卻看見了一雙澄澈的眼睛,正在看着我。
她,在用眼,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