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獅子與蛇的區別(1)
當天夜裏,艾爾文就住在了利昴的的套房偏左的一間房間之中。
不過艾爾文並沒有睡着,他想了很多事。
有對陰謀復活加塞爾的教團的憂慮。
有對自己父親的追憶。
有對英雄王的淡淡的憧憬。
自然還有對自己將要指揮十萬大軍的興奮和一點點的擔心。
但最後艾爾文想到卻是那個中途進來的侍女,以艾爾文的智慧、對於自己哥哥的了解以及當前的情況,他已然清楚自己的哥哥準備要做些什麼。
平心而論,他也明白自己的哥哥做的是對的,但是想到那個侍女離開時的身影,想到她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艾爾文就感到有些於心不忍。
第二天的清晨,不過四點多鐘,由於是初春,此時天還是完全暗着的。
艾爾文從自己的床上爬了起來,很小心的想走了出去。
艾爾文本不想驚動任何人。但卻終究沒能如願。
“艾爾文,你起的真早啊。”
聽到如此的話,看到衣冠楚楚的顯然早就在套房之中等着自己的利昴,艾爾文只能在心中輕嘆一聲,玩心思自己恐怕永遠都不會是自己哥哥的對手。
艾爾文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立刻被利昴盯住了,艾爾文一時也就閉了口。
父親去世的時候艾爾文還很小,所以利昴對於艾爾文來說既是哥哥也是父親,雖然現在的艾爾文可以孤身面對萬餘薩克森戰士毫無畏懼,但是由於積威所至,當利昴用嚴厲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艾爾文還是會忍不住會有點心虛,特別是像現在這樣,自己正準備做一件底氣不足的事的時候。
艾爾文不說話,利昴倒也暫時不理他。
“給我把漢斯叫過來。”
利昴對着中廳之中自己身邊的侍女如此說道。侍女應聲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之後,一個年紀約莫六十歲的老頭慢慢地走了進來,由於現在也是一大清早,所以老頭似乎還有些迷迷糊糊,顯然他和剛才的那位侍女一樣,是被從睡夢中拉起來的,所不同的只是,他剛剛醒,而那位侍女已然是被叫醒了有一段時間了。
“老爺,有什麼事?”
雖然迷迷糊糊。但見到了利昴之後,老人還是很恭敬地說道。
“昨天,漢娜到你那裏去領罰了嗎?”
利昴一邊說著,一邊似乎不經意的朝着艾爾文那邊走了過去。把艾爾文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艾爾文明白這是為了讓自己不能給漢斯使眼色。
漢斯聽到利昴的話之後,猶豫了一下后說道。
“領了,是二十藤條!”
“你派人打了嗎?”
聽到利昴如此說,漢斯又猶豫了一下之後才說道。
“打了,利昴老爺!”
聽到漢斯如此說,艾爾文不禁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知道事情已然是徹底的無法挽回了!
“好的。”
利昴笑着頓了頓,
“那麼現在漢娜她人呢?”
聽到利昴如此說,老漢斯的身子不自覺的一顫。但是隨後還是很鎮靜地說道。
“她在自己的房間養傷!”
對此,利昴又是淡淡一笑,接著說道。
“那好,漢斯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聽到老漢斯竟然是情不自禁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麼了,漢斯?”
利昴顯出驚訝的神情問道。
“沒、沒什麼,利昴老爺!”
老漢斯一邊說著一邊飛快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沒事就好,下次小心一點。”
利昴輕巧地說道。
“現在,和我一起去看看漢娜吧。”
說著,利昴就大步和幾個侍女一起走出了自己套間的大門。老漢斯也綴行在了利昴的身後。
不過老漢斯的走的比較慢,很快就與最後離開套間的艾爾文形成了平齊,他輕輕地拉了拉艾爾文的衣角。
“少主人,這次……”
艾爾文轉頭看到滿頭冷汗,神情之中更是佈滿着哀求與絕望之色的老漢斯。也是心中不忍。但是他卻也知道這次的事,連他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幾年,艾爾文在泰坦城中殺伐決斷,威福自用。讓人很是敬畏乃至恐懼,而利昴在王城中倒是沒有什麼大動作,加之他又是政治家。所以總給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也因此,法政署的署長盧卡在遇到那樣的情況之下,才會去找利昴來幫自己的忙。
但是實際上,無論是艾爾文還是已然在崔斯特府幹了幾十年的老漢斯心裏都很清楚,如果論陰狠的話,利昴絕對要在艾爾文之上的。
事實上,艾爾文雖然殺人較多,但是其中的絕大部分過都是在戰場之上,餘下的也是殺的基本合理合法的。
更重要的艾爾文很清楚自己表面上雖然洒脫無比,可實際上卻是個比較懂得憐香惜玉,又**舊情的人。
在艾爾文看來,只要是和自己上過床的女人,不論她們之後做了什麼事,又對自己構成了怎樣的威脅,自己都是不忍心將她們殺掉的。
同樣艾爾文沒有把判國罪扣到阿爾及爾的身上,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因為自己**舊情的緣故。
現在對於那個侍女,雖然她並沒有和自己上過床,但是艾爾文依然是有些憐惜的。
而對於老漢斯,艾爾文也是很**舊情的,畢竟他雖然只是府中的一個僕從總管,可畢竟是看着自己長大的。
艾爾文還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小時候怎麼騎在他頭上玩的事呢。
想到這兩個人極有可能會身首異處,艾爾文又如何能忍心,所以他才會這麼早起床,以便去給他們掉個醒,可惜自己這點小心思,還是被自己的哥哥看穿了。
也因此,對於現在老漢斯的哀求,艾爾文雖然安慰性質的含糊的應了一下,但是心裏面艾爾文卻很清楚,這一次無論是老漢斯和那個侍女都是在劫難逃了。
就像利昴很了解自己一樣,艾爾文也同樣了解自己的哥哥,他很清楚,如果利昴要保全那個侍女,他昨天就不會讓她自己去領那二十藤條,而是會對她說。
“你先下去,明天我會讓漢斯來找你的!”,或者退一步說,利昴也會隱隱的提醒她或者威嚇一下她,讓她明白第二天自己極有可能會去檢查她受刑的情況。
畢竟那侍女還不過是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姑娘,人也比較天真單純。
而就艾爾文觀察的情況來看,她之前的神情之中有着明顯的喜色和得意之色。顯然利昴這段日子一直在讓她侍寢,大概也是在不久之前才把她升上了內寢總管的位置。
被自己的主人所寵愛的小侍女自然很是會有些輕浮和驕傲。
這是人之常情。
那侍女長的又是細皮嫩肉的,也因此,面對那足以把自己打的皮開肉綻的二十藤條,自然是會想盡辦法要躲過去的。
而漢斯畢竟年紀大了,看着一個差不多和自己孫女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帶雨,總是會有些於心不忍,加上她也頗受利昴的寵愛,想想可能這也不過只是利昴老爺為了維護府里的規矩不得不做的決斷,並不真想要把她打的怎麼樣,所以自然也就樂於敷衍一下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
本來,艾爾文只以為利昴只是要那個侍女的命,但是現在雖然還不清楚原因,可就艾爾文看來利昴同時還想要老漢斯的命。否則的話,利昴在老漢斯說出二十藤條的時候,就會聲色俱厲地大喝一聲“大膽”之類的話打斷漢斯,而非一步接着一步把他往死路里推了。
在艾爾文想着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的時候,一行人已然來到了被稱為漢娜的侍女的卧室。
利昴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雖然是侍女住的房間,但是這間房無論是從大小,還是裏面的擺設來看都是相當不錯的。
由於現在還很早,所以漢娜依然在睡覺,她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色睡袍,側着身子抱着一個頗為巨大的大布熊。對於自己主人的進入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睡的頗為香甜。
對此,利昴冷笑了一聲,老漢斯則是半癱似的靠在了門邊的牆上。看到這一幕,再傻的人都知道,這個叫漢娜的侍女絕對沒有受過刑,而眾所周知,在豪門家族中,欺上瞞下絕對是一條死罪,幾乎從來沒有例外,沒有倖免。
艾爾文輕嘆一聲,走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全然不知惡運來臨,還在做着香甜美夢的侍女漢娜。
對此,漢娜只是輕輕轉了個身,又繼續睡了下去。
艾爾文無奈嘆了口氣,改在漢娜耳邊大喊了一聲,經此一聲,漢娜被嚇了一大跳,幾乎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誰啊?”
漢娜本能的用抱怨的語氣如此說了一句。接着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看清叫醒自己的居然是艾爾文的時候,她終於是從床上跳了下來。
“少、少主人,您、您怎麼來了?”
“找你的人不是我。”
艾爾文用儘可能平淡的語氣如此說道。接着他指了指利昴。
看到利昴,漢娜那剛剛醒來的大腦也立刻完全的恢復了清醒。
看着帶着一臉漠然的神情望着自己的利昴,漢娜不自覺的全身抖了起來。
她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一邊向著利昴不斷的磕頭一邊淚如泉湧地哀求着。
“利昴老爺,看在我以前一直服侍您的份上,這一次就饒了我吧,我以後一定會……”
“沒有以後了。”
利昴冷冷地說道。
漢娜就僵在了那裏。但是下一瞬間,她就抱住了站在自己身邊的艾爾文的腿。
“少主人,求求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艾爾文低頭看着漢娜。只見她的頭因為磕的太猛,已然是破了,血順着她清秀臉頰慢慢流下與淚水混合在一起。加上那已然散亂的長發。一起構成了一幅極為凄美的圖案。
艾爾文幾乎就要答應下來,但是最終他選擇了把頭轉開,有些事他不是很懂,可艾爾文很清楚,利昴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裏面。
艾爾文看到哥哥地自己嘉許的點了點頭,同時向自己使了一個眼神,那個眼神的意思,艾爾文很明白,他把頭重新轉向了那個侍女,眼神之再次充滿了優雅與堅定。
不過艾爾文最終還是沒有把漢娜一腳踢開。任她抱住了自己腿。
而此刻漢娜也終於是認命了,一個人面若死灰的呆坐在地上啜泣着。
與此同時,利昴把目光又轉向了老漢斯。
已然想通了的老漢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慢慢地跪了下去說道。
“求老爺您能看在老奴為府內效力這麼多年的份上放過我的家人吧。”
聽老漢斯如此說,利昴也是一嘆,說道。
“漢斯,你想到哪裏去了,這次的事其實也不能怪你,只是家法無情,我也沒有辦法。”
“漢斯,你可以放心,你的死,我會作為意外來處理,你為府上效力整整三十六年了,一切的撫恤自然從優,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家人會比王城中一般的貴族生活的還要好!”
聽到利昴如此說。老漢斯緩緩地跪了下去。先朝着艾爾文磕了一個頭,接着又朝着利昴磕了一個頭。
“少主人,老爺,老奴我走了,還請兩位主人多多珍重!”
聽到老漢斯眼色如常地如此說,艾爾文也不禁心中一震,幾乎就要忍不住把淚水落下來了。
艾爾文把目光望向了利昴。竟看到利昴的眼中也含着淚水,但是他卻依然堅定地朝着老漢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