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簡單的智慧

洛山對陽泉的準決賽，勝了。走出賽場的時候，我們遇上前來觀賽的桐皇學園。明天將會有另一場準決賽，而桐皇大有可能勝出，但沒有青峰的桐皇，我不覺得可以打贏洛山。赤司沒有被踩尾巴，他也就沒有要說話的興緻，拿着袋子就向前直走去，與桐皇擦身而過。

這是高橋學妹嗎？桐皇的隊長、有過一面之緣的三年生今吉翔一叫住了我，戴着眼鏡笑眯眯的他，看起來相當的陰險向，又見面了。

我揚了一下手，你好，再見。說完我便繼續走，要跟上赤司，卻再次被叫住。

高橋學妹，上次跟你聯誼的是涼崎實業吧？我停下腳步望向今吉翔一，他笑着續道：我是聽朋友說的，似乎大家都很高興洛山的經理、帝光的前隊長會來東京高中的聯誼會。是了，順道一提，在關東大賽時，涼崎實業已經被桐皇打敗了。

所以？

在決賽后，如果桐皇打贏了洛山，就請洛山的經理和我約會──這樣沒品的說話，我是不會說的。

我挑起一邊的眉，所以？

所以，接下來的話都和比賽無關，和學校也無關，只是單純的邀請。未知高橋學妹是不是願意跟我去約會？

喂喂！！桐皇的隊員一臉愕然。

桃井五月的目光流連在我的胸／部處。啊喂，不要讓青峰教壞你啊桃子妹，女性的價值不在於胸／部啊操。我的眼睛掃了一下，沒在桐皇的隊伍中發現青峰。

我看向今吉。他很聰明，說話幾乎是避開了我所有雷點，同時夠爽快。沒記錯的話，我們應該只見了一次。我道：那就等今吉學長在賽后還有心情的話，再說，如何？但要我在兩隊之前答應，也是沒可能的吧喂。再聰明都掩飾不到他在挑釁的事實，這就是不能被踩的雷點。

當然，我可不想被覺得這是和賽事有任何關係，所以才會現在就先說一次，期待之後高橋學妹會給我一個好的答覆呢。今吉翔一依舊微笑。

我向他點頭，再見。轉頭繼續走，兩隊繼續擦身而過。

喂，高橋，走遠了一點，根武谷永吉道，你不會是打着洛山的名號去東京釣凱子吧？不打籃球的就算了，但自己學校的經理被其他籃球隊的人約走，我怎麼覺得超不爽的啊。

實渕玲央撇着嘴說：你怎麼這麼笨啊，分明是挑釁啦。用女孩子來挑釁，超沒品的。

就不可以是真心邀請？我笑看着實渕。現在是實渕在挑撥離間，不希望我答應吧喂。

喂喂，高橋，板凳的尾上涼那難得地湊上來，你不是真的會答應吧？這樣會顯得我們超遜的耶。

另一個板凳的正選高倉樹也道：遜死了！那個喂，來一個長得好點的給我勾住高橋姐啊！有沒有搞錯，自己學校的經理看上別的籃球隊，真他媽的不爽。

我一翻手腕用姆指指向他們，望向實渕，玲央姐，比起將話說得很好聽的今吉翔一，這些人才是不懂得尊重女孩子。將女生物化，你妹，我不是一樣物件。我轉頭望看他們，是了，要我現在就公佈被殺名單嗎？剛才你們打得有不少錯漏，罪不致死，但重傷也是一定的。他們的臉瞬間變青。

真的心動啦？實渕低頭輕聲問。

怎麼可能？我失笑，連上今天，我只見過他兩次罷。

也是有一見鍾情的例子嘛。

這樣說，久違地約會一下好像也不錯。我笑着說。

……實渕叉着腰，猛地一轉身，揮手一指，那個誰，給我將隊裏的帥哥壯男甚麼的，通通來一打，讓小咲選。絕對不可以讓小咲被對手約出去哦！我告訴你們哦！殺了你們哦！

──喂。

──一打。

我扭過了頭，努力跟上赤司的背影。我們這裏有一大群毀形象的生物，真是辛苦他了。一邊走，我一邊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那三個人──葉山依然一臉不爽地走在旁邊，少有地沒有過來說笑；黛千尋依然孤高地獨自走着，還戴着耳機；矢口翔則是一臉漠然。

決定了？我問放慢了腳步等我的赤司。

不能用了。他毫無猶豫地道。

嗯。

然後在這次的檢討會後，赤司私下將矢口翔革出一軍，矢口翔乾脆退隊，赤司也另外從一軍中提人上來補他的位置。矢口翔當天晚上就收拾行李走了，我站在窗邊呷了一口濃茶，望着矢口翔跳上了公車，離開。只有一軍的其中一個經理寺澤颯太去了送他。

不去送他？實渕問道。他的頭上正敷着發膜，據他本人說是超好用的牌子。

他不會想見到我。我目送他的離開。不覺得這個喊我高橋姐、在場上懶洋洋地認同對手很弱的男生，真的會想見到我。他雖然是考慮清楚要走，但肯定是有感想的。實渕，你不覺得每星期都要做兩次發膜很煩？敷面膜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所以你的頭髮沒我漂亮啊。小咲，要牢牢記住，世界上只有懶的女人，沒有不漂亮的女人哦。

──再一次，玲央姐。

赤司不用敷就很漂亮。不論電影明星，以真人來說，我就見過黃瀨涼太的五官長得比赤司好看。嘛，黃瀨是兼職模特兒，也不算普通人。

你是要跟小征比嗎？實渕一針見血。

……我突然有一種悲哀的感覺。我不想以後用不被赤司比下去這種東西作為日後努力美容的目標啊操。

兩天後，洛山迎來了和桐皇高中的全國大賽決賽。

賽前，我發完比賽備忘後站在大家面前，抱着手臂，笑了笑：他們的實力，你們已經有了大概的認知；他們的經理桃井五月擁有很驚人的分析能力，你們的慣常動作都會被預測到。我們的總體策略是用組合的方式來對抗他們的預測，不是單人，可能性增多，他們也就難以準確預測了，等想到的時候也再反應不及。所以，不要落單，也無需人盯人。葉山，你的機動性很好，就請你遊走在兩邊隊友之間，拜託你了。

啊。葉山撇開了臉。

不要讓人失望，我將文件夾一把打在他的頭上，意思是今天的重心是你，讓你對上他們最強的傢伙，這樣都不能興奮起來嗎？不要就算，我再改。打起精神來啊操。

不！葉山馬上舉起手，跳起來，不要！我絕對會聽話的了！我要跟他們最強的打！

我瞥了赤司一眼。

他回了我一個眼神，接過了話，桐皇也是不錯的隊伍呢，小太郎，不要讓我失望。

這場決賽是我和赤司共同指揮，用實力捏爆桐皇。用計方面，桐皇絕對不差，他們可是有隊長今吉和經理桃井，但整體實力的比拚卻是洛山贏，所以很簡單，只要保證他們可以正常發揮就行了。

當然，是勝利了──

第一次，我可以親手捧起全國冠軍的獎盃。

耶！葉山跳着走回來。

其他熊孩子，包括我在內，也為這個學界獎盃而面露笑容。我扭頭望向赤司，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宣佈着要進行賽后檢討。在先前的賽事中，黑子所在的誠凜出局，綠間所在的秀德被黑子打爆，其餘的奇迹世代都進入了全國大賽。赤司除了在知道綠間被黑子爆了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對其他賽事的結果都毫無反應。

他只說了一句：能夠打敗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來到高中，學界籃球仍然是奇迹世代的遊樂場。連帝光男籃的高年級舊生，都無疑地敗在擁有奇迹的學校手下。打敗綠間的是黑子，打敗黑子的，也是青峰的桐皇，對於赤司的冷淡，我仍然沒有任何能夠說的話。

話說回來，真的很久都沒見過黑子哲也了，他當時來探望尚在輪椅中的我，說起籃球時，大大的藍眼睛中除了冷漠以外還有厭惡。現在的話，應該不同了吧，我第一次覺得有主角模式真是太好了。

當然，悖論是如果黑子不是主角，他本來應該不會被折騰到這個地步吧喂。

我捂了捂面。我操，莫名其妙地進入了媽媽模式，果然是不應該當經理嗎？我看着跑前跑后地服侍各位大爺的經理寺澤颯太少年，覺得要給他頒一個好爸爸獎。我站在了一旁，吃着小吃，毫無愧疚之心地望着寺澤颯太少年跑來跑去。

結果我還是忍不住揪住寺澤颯太的衣領，道：寺澤，將他們當成草，死不掉的。不要拿瓶水都要寺澤去啊操，沒長腳的啊。

寺澤颯太眨眨眼睛，高橋同學，你是有甚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瞬間放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不，不是，請你自由地去吧。經驗告訴我，我不要靠近這種人。

高橋，你真是大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但有需要一定要說，不要忍着呢。然後少年又飛奔去服待各位大爺了。

我捂住臉偏開頭時，看見在整理會議要項的赤司。我走了過去，伸手，他便將部分筆記遞給我，我坐在他旁邊，一起整理。赤司的認真，我向來佩服。

贏不是必然的。

會後去慶功，大家平日的感情雖然說不上好，競爭很激烈，但在這種攤上吃的時候，少年們倒是沒一個人會走，立誓要將部費吃光。赤司輕輕瞟了他們一眼，將部費交到我的手上，只一個眼神，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絕對不能讓這些蠢貨將部費吃掉。我鄭重地點點頭。這些人都不知道隊長老祖宗的操心嗎，可惡。

大家正在說笑着討論要去哪家店時，我卻看見赤司安靜地拿起袋子，走了。

我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好受。

他驀地轉畫風是搞甚麼啊喂。

我將錢袋子交到實渕玲央的手上，然後拿過袋子，也靜靜出了去，追了上去。我用左腳帶了一下右腳，快走起來。

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就這樣走。這次是真的太多管閑事，但我現在在管的不只是他的事，還有自己的心情。我是為了讓自己覺得好過。嘛，這樣一想，心情好多了。請讓我繼續自我感覺良好，要是去想赤司的真實心情，絕對會想到一些需要被屏蔽的事情。

──我好像成立了一些奇怪的邏輯。

啊啊追不上啊操。

赤司！於是我叫了出聲。

……他頓住，轉身望向我。

在街上大聲叫真的丟死人。我急步向他走近，若無其事地道：你現在有事做嗎？

可以做的有很多，他快步走了過來扶住我，但暫時沒有必須做的。

我拍開他的手，我這次的表現還滿意嗎？

嗯，咲，我很滿意。

那樣，我們去玩？

……他皺了一下眉。

我望着他，面無表情地說：好隊長為了讓隊員保持積極性，適當的獎勵也是必須的。你上次打爆了我的阿熊，尚未還我。綜合以上，陪我去玩我們就和好，怎麼樣？

……

不在意是不是跟我和好也別現在說出來，否則你就算捏爆我，我以後也絕對會給你搗亂。不要低估我白痴的程度。我操，我現在是在說甚麼啊喂。

……

你上次弄痛我了。臉皮也不要了。

……

喂，死小子，給我一點面子。這個人有沒有再難搞一點啊喂。

……

我操。我乾脆扯過他的衣服，轉身就走，你廢話還真多，來一次就來一次，又不會死人。一邊走，我一邊用眼角餘光望向皺着眉的赤司，難得赤司去玩，絕對不叫上那群蠢貨。沒讓你去跟大家一起玩，不必擔心你的技能.隊長的威嚴會掉威力，也不必擔心自己不自然，更不會讓大家因為你的在場而不自然。

他根本沒想去玩這種可能性，被我屏蔽了，我擅自替他的不願意填上美好的理由。

──原來擅自的感覺很美好，我終於明白了。

……咲，走慢一點。他拉住我，然後跟我並肩在街上慢走着。

他伸手要接過我的袋子。

我啪的一聲將他的手打開。

然後──叮叮噹噹當叮叮，我們來到一個場內迴響着充滿歡樂和童真的背景音樂之地。

我說你，我扭頭望着赤司的表情，真的沒來過這種地方？

不。赤司面無表情地打量這眼前熱鬧又嘈雜的環境。有一個奔跑中的小孩子快要撞過來時，在看見赤司后莫名地將身體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轉換跑道了，咲？

當然有。雖然是被扯着來的。

……

……我說你其實沒朋友的吧喂。

咲，你想說甚麼？

我想笑你沒朋友。

咲，我不認為你都會討論這個話題。實際上，你並不喜歡這種地方，會來只是因為你單純地被所謂的朋友拉着。沒能說出真實的心情，對你來說，你真的認同他們是你的朋友嗎？他側頭望着我，當然，如果是用你一廂情願的標準，我的朋友亦是比你多。如果用最正確的標準，則是沒朋友的人是你，而我仍然有朋友，比如以前的隊友。

你真好意思說我沒朋友。我抽了一下嘴角，朋友有很多種，但每一種都是朋友。不是朋友的人就不是朋友，我不會將認識的人和有交情的人都納入朋友的範圍內。當然會有最好的朋友這種最嚴格的範圍，但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將其他朋友都不當成是朋友，人的一生會遇上的人本來就有很多種的，你這個白目偏執狂。

……赤司頓了一下，無視我的最後一句，咲，你是想通過欺騙自己而達到自我感覺良好的目的嗎？

──要不你以為你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兒童遊樂場？

認清事實是聰明，但難得湖塗也是智慧。你做人能不能寬容點？你看事情的角度是變︶態的吧喂。

也不見得你有多寬容，你只是選擇忽略、沉默而已，你的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評價，不是真正的接納。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容忍大家有限度的失敗。但，咲，你現在需要的是我，不是他們。

第一，容忍你妹，我不是這個意思。第二，我木着臉一巴掌糊上赤司的面，你再用這種語氣和用詞對人說話，我是會公開嘲笑你被情信淹沒。我說你，真的是高中生嗎。說話一針見血，卻竟然沒來過這種白痴的地方，跟隨姐姐踏進未知的新世界，赤司，不要害怕。我扯。

──真的，我知道自己在做很奇怪的事，但對赤司做奇怪的事實在是太讓人開心了。

──這是你將我們的關係弄壞掉的代價，去死。

咲，看來你是有甚麼誤會了。赤司紋風不動，我沒有來過，不代表我不知道這個地方，以前大輝他們就經常在放學後來。我更是不可能有怕的情緒。

說起來，我從彎着腰努力地拖他走的動作中抬起頭，仰望着少年，赤司，你是不可能失敗的？

當然。

我笑得金光燦爛，那我們去玩夾熊熊機吧。雖然這裏的阿熊質量不好，但不要白不要。赤司是不可能輸的，你怎麼可能會輸在夾阿熊機之上？

咲，這樣的激將法太明顯了。

我一向喜歡用陽謀，我從來沒掩飾過這件事。我笑得更燦爛，所以，阿征你是會輸的意思？

於是他跟着我走進兒童遊樂場。

白痴。

我在門邊笑到蹲在地上猛拍地板，結果在站起來時摔倒，一臉血。

……赤司向我遞來手帕，用眼神告訴我一件事。

我是一個白痴。

但我開始發現，有時候當一個白痴很開心。

有時候，不妨更白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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