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最後的帝光祭

虹村沒再當隊長？我扭緊田徑場邊水槽的水龍頭，問道，怎麼回事？

矣？高橋還未知道嗎？啊不，虹村這個人，虹村的隊友，男籃一軍的長劉海同學扶住額頭，無奈地道，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尤其是你。這傢伙看起來很好說話，但其實很固執，也不怎麼跟別人商量自己的事呢。

──虹村修造看起來都不是好說話的類型啊。

長劉海同學說，虹村自己去了找教練，推薦二年級的赤司代替他成為隊長。在春假集訓后，二年級的奇迹們單人實力已經超過三年生，白金監督甚至決定今年的賽程會以二年級一軍為中心。這些，虹村都沒跟我說過，忙碌的我也沒注意到。今年跟虹村不在一個班，早上、放學都來去匆匆，我們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爸爸的病情又惡化了嗎？赤司的資質是很好，但三年級積威已久，二年級難以服眾，就算赤司已經比虹村厲害，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讓赤司當隊長，一個弄不好反而會對隊內士氣做成打撃，我去年夏天就接任完全是因為意外。帝光作為傳統強校，隊長從來都是千挑萬選，如果遇上慎重的隊長，像我這樣由一年級起就被學姐培養起來的例子也有。

虹村爸爸？長劉海同學一臉不解。

他不知道？虹村爸爸的病是重到會隨時死去程度，聽說其實虹村爸爸早在春天的時候就出事，只是到夏天時才瞞不住，讓家人知道了，能熬到現在就已經很了不起。

他是虹村的好朋友和重要的隊友啊。

我們對視一眼。虹村這個笨蛋。

長劉海同學說，虹村告訴他和其他三年級隊友時，只是打算在教練正式宣佈前知會他們一聲，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決定，他們也就沒再多說，沒多問。

不過赤司也做得很好，長劉海同學微微一笑，今年的帝光在赤司的帶領下，應該不會讓我們留下遺憾的。嘛，去年得了冠軍時，記者來訪問虹村，虹村還手忙腳亂的，嚷嚷着不想再接訪問呢。他的性格本來就不適合做這些，這樣也沒甚麼不好的吧。

三年生會有這樣的發言，足證赤司的優秀。我將毛巾甩在水槽邊上，抱着手臂挑眉望他。但三年生不可能不憋氣。

別這樣看我，我也不是沒感想的。長劉海同學伸出手抓抓臉，隊長是虹村就算了，但被學弟壓住，心情當然不好。要我選，我還是希望虹村繼續當隊長。

你也說了，虹村已經決定好，他有自己的考量。

話是這麼說。他呼出一口氣，要不是對象是赤司，我也是不會服。

所以我才說，虹村是有考慮過的。赤司的實力、他自己的個人狀況、隊內的氣氛，這些，我想他都是考慮好的，虹村不是不負責任的人。我瞥了他的表情一眼，然後拿出手機，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在夕陽下揚了揚，彩虹。手機繩的水晶在夕陽下折射出滿七色的彩虹，是有點蠢，但別人說向彩虹許願可以得到全國第一。

長劉海同學楞了一下，隨即爆笑出聲，噗，哈哈哈哈！彩虹是虹村的意思嗎？你也是會說笑話的嗎？噗，哈哈哈哈！

春天已經開始了。我笑着伸出手，勝者是？

你們叫到我都會背了。長劉海同學笑着伸出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和我一起向下按，帝光！再將手舉起向上散開。

長劉海同學打起精神來了，我笑了笑。虹村當然不是完美，但當初男籃會選虹村，除了是因為他的實力，我想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是隊友的精神支柱。

我沒去問虹村這件事，長劉海同學也沒去問虹村父親的事，我們都只作不知。

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去，地區賽又開始了──

我穿着四號球衣，在觀眾席的歡呼聲中領着隊伍進場。開場之前，我雙腳微微分開穩穩地站在板凳之前，挺直了背，抱着手臂道：這是我們今年的第一場比賽，我們都想要勝利，也覺得這場比賽是絕對能拿下，但是，不要太大意。我認為自信不等於自大。

是！

有一些話，我想說在一切開始之前。我頓了頓，望着板凳上的十一個正選，目光也掃過觀眾席上的隊員，二、三年級的還記得松本隊長和三好賴人吧。

她們之間的氣氛一凝，經理成田奈奈道：高橋，比賽快要開始了，不要說了。

不，我稍揚着下巴，這不是不能說的事。我的意思是，我不要這件事變成不能說的事。一年級聽着，其他人也全部抬起頭來！我提高音量，她們的視線也落在了我的身上，即使到了今天，我都相信松本隊長是喜歡籃球的。那天我們說著三好賴人時，松本香織依然問我，我是不是喜歡籃球，學姐們的夏天有着遺憾，我的夏天有着遺憾，我希望和松本隊長一起踏上頒獎台的願望已經沒辦法實現。但是，我喜歡籃球，因為有着松本隊長和你們，我更加的喜歡籃球。你們每一個人會來打籃球的原因都不同，我不是要強逼你們都要說喜歡籃球，但在最後你們踏出帝光女籃的時候，作為這一屆的隊長，我希望你們得到的心情不是討厭。我笑了笑，如果是喜歡，那就更加好了。

三年生的眼眶都紅了起來，其他人也沒說話。

尊重每一段過往，尊重我們自己經歷過的事，然後，連上一年生，全部都要向前看。我們今年的夏天，現在才要開始！我放下手臂，叉着腰大聲道：我們是？

帝光！全員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一起道。

我聽不到！

帝光！！

目標是！

全國冠軍！！

我吸一口氣，更大聲地道：我們是！！

帝光！！！！

我伸出手，微微彎下腰，正選走過來圍成一個圓，將手搭在我的手背上。

二年級副隊長大和田柚希道：多謝指教！高橋隊長！

多謝指教！高橋隊長！二年生們道。

一年生也在之後道：多謝指教！高橋隊長！

我勾起嘴角，謝謝。勝者是？我們一起將手往下壓，帝光！我揮了一下手，上。

是！

比賽雙方列隊敬禮，然後我們站上中場，哨子聲響，籃球自裁判手中高高地拋起，在達到最高點后落下的一刻，立即被抓準時機的源小春搶下，傳給前場的大前峰副隊長大和田柚希。

大和田！我舉高手比了個一字。

大和田一個假動作晃過對手，傳給外線的得分後衛高井裏美。高井接球后馬上跳投。

三分！

我們舉了一下手相互示意，同時急跑回防。

帝光！帝光！帝光！帝光！帝光！觀眾席上，二軍和三軍的打氣聲熱烈地響了起來。

再來。

我指示着高井裏美注意掩護市川朝日，然後自己閃身用手指輕輕捅走對手的球，反手將球勾起，拍着球高位運球，迅速跑到前場籃底，吱的一聲，猛地停下，在對手來攔截時跨／下換手避開對方球員的偷球，轉手傳給已經等在三分線上的市川朝日。市川跳投。

三分！

我揚起手和市川隔空互撃一掌。

再來！

在類似的策略下，我再一次闖進內線，但這次市川朝日在接球后卻是回傳。我勾起嘴角一笑，重新持球後轉身走步跳起灌籃，將籃球用力地拍進籃框內。

兩分！

嘩！！！全場都歡呼起來，是帝光隊長高橋咲良！！

我舉了一下手，和場上的隊員交換了一個眼神。再來。我打起精神，專註於傳球和調度場上節奏，以及用我最擅長偷球和放冷箭，冷不丁地射球打擊對手，下半場時也讓三年生池內友紀入替副隊長大和田柚希，另一個二年生入替高井裏美，將比賽重心調節至前場內線，保留選手的體力。

──帝光女籃以三十二分的分差，突破東京都第一場的賽事。

啊！！場上和板凳上的女生都抱在了一起歡呼。

我接過經理成田奈奈遞來的毛巾，抹着汗，笑看着她們。

第一次見到有人贏地區賽的第一場都這麼開心。成田奈奈說著，她的臉上也泛起微笑。

囂張到不在意的，只有帝光吧。高井裏美扁着嘴湊過來。

我低頭笑了一聲，然後揚起手，高叫：目標是？

全國第一！她們連同觀眾席上的隊員都反應極快地應道。

我們是？

帝光！

我伸出手和她們交疊，滿是汗水的手心，緊緊地交疊在一起。

帝光！！！！！！

勝者是？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

我面無表情地在有人應聲前止住。操，不要在剛贏了的時候這樣說啊白痴，對手還未死。你們到底懂不懂禮貌的啊啊啊啊。

列隊，敬禮。

男籃和女籃都在各自突破地區賽，其他體育社團也在努力，一起向夏季賽程進發，學校也再次迎來了帝光祭。一般的校園祭都在九月，但帝光祭卻不太合理地在六月舉行，似乎是為了遷就建校記念日。結果，這天的帝光祭就因為不幸地遇上大雨，很多活動都被逼取消。很掃興，但作為學生會會長，我卻是可以鬆一口氣。在安排好下雨措施后，我因為暫時少管了一些攤位，反而有了空閑時間，第一次可以單純以遊玩的心態去逛帝光祭。

我們班上因為有眼鏡男的存在，主題還是甜品屋。早上我已經去幫忙過了，現在，我便偷懶出來閑逛。走着，我嘴角抽搐地看見赤司出現在棋藝社團的攤位。這些文藝類的室內社團，活動倒是不受大雨影響，但看棋藝社團的人都滿臉青色，恍惚被大雨淋了個遍，盡皆瑟瑟發抖。

讓我失望了呢。輕鬆地宰掉將棋學會的主將后，赤司征十郎一臉淡然地發言，那，今年的禮物是？甚至前來參觀的大人都驚嘆着赤司的棋力。

──他去年果然是來踢館了。

我笑着走進去，加我一個。

學姐？赤司楞了一下，然後微笑起來，如果只是獎品的，我可以讓給您的。

不來？我坐了下去，挑挑眉。

第一次跟赤司征十郎下將棋，我慘敗收場，赤司甚至不自覺地露出了無聊的表情。於是我拉着少年去了下其它棋，一下，就直下到中午，將我珍貴的帝光祭浪費了足足一半。

還是都敗了。

他的頭腦好到不像是同齡人。

──妖怪吧。

……學姐？

不，我扶着牆，彎着背，請不要管我。我再次在奇迹們身上明白了何謂敗北，下次，還是波子棋吧。

我不覺得自己會輸。赤司苦笑着用手指撓撓臉頰，但是，還是謝謝學姐陪了我一個上午，要不，跟棋藝社的人下就太沒趣了，雖然也比一般人有趣。啊，學姐，我沒有別的意思，請您不要誤會。赤司的額角恍惚滴着汗，看我日益佝僂。

我捂着臉重新站直，失笑，下次再跟你玩吧。我向他揮揮手。

是，多謝指教，高橋學姐。

和赤司分開后，我又四處逛了逛，碰上女籃的人，我們結隊去了體育館，向運動社團進發，踢館。

──其實踢館很好玩。

棒！我今天的手感不錯！進了一球后，市川朝日高興地揚起手，我也笑着跟她撃了一掌。

雖然我們的運動神經都很好，但能夠讓我們玩得最高興的，果然還是籃球。

學姐……男籃的二年級少年青着臉，您們已經從我們這裏贏走五十二瓶飲料了，我求您們不要再玩了……嗚……高橋殿下……他差點跪在我面前。

這可不行，經理成田奈奈微笑着說，女籃一共有一百三十七人，這裏的可不夠分呢。最少，她笑得更加溫柔，也要每人分到三瓶哦。

──其實我也不是太過分的那個啊。

……學姐，這位學弟淚流滿面，您原來是想這樣用我們的獎品嗎？男籃會破產的啊，虹村學長會殺、殺了我的啊啊啊。他轉向部室大叫，一軍的大家i愛！啊，我不行了！她莫名地暈了過去。

我撇開了眼，打道回府。

市川朝日滿臉青筋地指着我，你果然是被收買了吧！

黃瀨涼太本來做好打一場的準備，此時也一臉崩潰地道：赤司，你竟然這樣解決事情嗎？我們不是應該來一場青春的對決嗎？

赤司一臉正直地說：這裏太多人了，隊長對決的話會對部里做成不好的影響。目的只是解決學姐們吃光我們部費的問題，不是嗎？方法是不重要的，只要能夠勝利就可以了。

那，黑子舉手問，赤司同學，請問熊寶寶是從哪裏來的？

赤司微笑着說：是將棋學會的禮物，由學姐用將棋向我提出挑戰起，我就知道學姐喜歡它了。今年的禮物是這種沒有品味的東西，我本來是很失望的，但沒想到也有廢物利用的時候呢。赤司略帶安慰地說，真是太好了，我很滿意。

黑子哲也睜着眼睛，赤司同學對熊寶寶真是沒愛心呢。黑子伸手在熊熊的邊上蹭了一下，是，真是太好了呢，高橋學姐，熊寶寶找到好主人了。他澄澈的藍眼睛正對着我，表情很認真。

不是嘲笑？我笑着點頭。

哲……男籃的經理人桃井五月道，哲實在是太溫柔了……我不行了！然後滿臉緋紅地暈了過去。

小桃！黃瀨驚叫。

喂！綠間真太郎滿臉青筋。

……啊──？不打了嗎──？那──我回去睡覺了哦？紫原敦打着呵欠走了。

赤司默默地背過身去，沒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表情。

高橋咲良！市川悲憤地跪在地上，右手狠狠地捶地，你不要喜歡這種粉紅夢幻的東西啊！你是光之美少女啊啊！書呢？籃球呢？就算是美工刀都可以的啊！你以為你還是小學生嗎！主將是不可以喜歡熊寶寶的！

──你到底對我有甚麼誤解？

我抽了抽嘴角。我其實只是個個性有優點也有缺點、有短處也有長處的普通人啊啊啊，你為什麼不去膜拜那些優到超出常識的奇迹世代？

──難道我都走上了要捧着小白花大喊自己是路人的路了嗎。

青峰也捂着臉，結果，就算是高橋學姐也會有破綻的嗎。

──所以你們到底是對我有甚麼誤解啊操。

在場的奇迹們和其他二年級學弟，盡皆捂住了面。我轉了轉眼珠，一手抱着阿熊向外走去，沒回頭地向後揮揮手。

你以為，市川朝日在我的身後怒吼，你以為你抱住熊熊做這個動作還會是帥氣嗎！我操！

雨已經停下，帝光祭也來到尾聲，但學生還是熱情洋溢地四處嬉鬧着。我來到虹村班上的攤位，探頭張望。他們班也是做甜品屋，主持人是去年和我同班的女班長，揚言今年要跟眼鏡男一決高下。我放下阿熊，要了一碟草莓蛋糕，在虹村的悶笑聲中將蛋糕塞進嘴。

吃飽后，我拿着一盒紙包密瓜奶，咬着吸管靠在窗邊，看着不遠處的運動場。

虹村一把扯下圍裙，也走了過來，在我的旁邊一起靠着窗站。背景是吵吵鬧鬧的學生和訪客，我和虹村就這樣一起安靜地靠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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