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腳尖舞蹈

她微微地仰起一張臉，舉起手中唯一攥着的手機，欲給他看上頭的時間已經超過十二點了，忽然又正經道，“其實，你昨天已經很及時地給了我一份很好很好的禮物了，那上面的消息對我來說，真的很有用。”

夜裏寒涼，她說話的時候，自殷紅的唇瓣中呵出了一縷白色的輕煙，使得她的笑顏落入旁人眼中，更加添了些迷霧的味道。身上單薄的衣物非但沒有讓她馬上凍僵，反而讓內里包裹着的嬌軀顯得更加火熱起來，不經意貼在他身上的時候，帶來一陣陣令人貪戀的溫度。

白紹宸初時還在側耳旁聽，後來已經禁不住垂下眼來，仔細注視了她一會，只覺得喉頭一陣陣地發緊，有些別樣的乾燥。她卻好像還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樣對男人來說是多麼誘惑，只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仁兒中在月色的照映下，明亮中還帶着笑，“不過，你有這份心，我真的很驚喜，也真的很開心了。”

她從前還以為他是一個冷冰冰的商業機器，沒想到這架商業機器有時候也有不用錢自己發動的這一天。哪怕此前的維繫不過是一紙合同，她也覺得此時此刻，是真的被重視着的。

從沒見過這樣容易滿足的。白紹宸失笑，“那個怎麼能算是禮物？”

“嗯？”她歪過腦袋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說這話時什麼意思，未施脂粉的小臉在夜風中被凍得通紅。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殘餘的笑意和繼續好奇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寧靜的月色輕巧地穿過重重樹影而來，把她白凈的臉龐襯得像是某種稀世美玉，好像只要輕輕地一觸碰，就會傾數細碎於指縫間。

這樣古怪的想法讓白紹宸下意識地收回了欲探向她臉頰的手，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彎唇，“再罰補給你一件就是了。”

就當做是瘋這麼一次吧，反正已經開了一個頭，餘下的事情再一併做完又如何？只當是送給這個小女人的生日禮物，看在她今晚這樣開心的份上，也看在……自己因為那件事情而利用她的份上。

葉姿尚沒有注意到他複雜的神色，只仰頭看着最後一朵燃放於夜空中的七彩煙花，而後才反應遲緩地轉過頭來，疑惑問道，“那是什麼？”

既然是特殊的日子，就不應該再想那些繁雜的事情。白紹宸閉了閉眼，很快便收斂起了面上多餘的表情，輕笑着朝她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打算在這裏告訴她，只兀自坐進了駕駛座，“上車。”

“……哦。”她哪裏有選擇的餘地，只有乖乖地坐上了車。

不知是因為有他的氣息在側，還是因為忙碌了一天太過疲累，她看着漫漫前路，腦袋逐漸混沌起來，沉重的眼皮也慢慢地合了上去。半夢半醒之間，耳畔似乎聽到了他一聲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嘆息，隨即身上一重，是他將車內的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葉姿還未來得及思量這聲嘆息是什麼意思，便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葉姿發覺自己還處在車裏，外頭天空的雲層間已冒出了熹微晨光。她睏倦地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從厚實的毛毯里探出頭來，迷迷糊糊地問道，“你不是說只是個禮物而已么，為什麼還沒到？”她總覺得已經在車上睡了很久了。

“到了。”白紹宸傾過身來，出奇自然地給她掖了掖毛毯，聲色輕淡得聽不出情緒，“時間還早，如果困的話可以再睡一會。”

“還早？”葉姿重重地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沒有聽從他的建議，只裹着毯子艱難地坐起了身來，扒着車窗看向窗外。

隱隱約約看出，他們此時身處在山崖邊的一塊出奇巨大的岩石上，算來，應該他們此時身在郊區。

帶她來這種荒無人煙的郊區做什麼？葉姿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向面色平靜的白紹宸，語氣還存着幾分悶悶的鼻音，望了望四周原生態的綠色，很是懵懂。糾結了半晌，她還是將心中的疑惑誠實地問了出來，“突然跑來這裏是幹什麼？”

一邊問着，她心裏其實也在發憷。就算他們之間的恩怨再糾結難纏，也總不會是殺人越貨吧？而且憑她對白紹宸的了解，就算真的殺人，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他是個天生的陽謀家，喜歡讓人看着陷阱跳進去，能不自己動手，絕不自己動手。

想到最後，葉姿心中才稍安，轉而望着一邊的白紹宸眨巴着眼睛，想徵求一個回答。

他撫着方向盤，低眉沉默着，不知道是想算些什麼東西，整個人像是一尊會呼吸的雕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了有了反應，卻只是豎起手指在唇邊，輕輕朝她“噓”了一聲，然後幫她解開了安全帶，往一個地方抬了抬下巴，“看那裏。”

“咦？”葉姿雖然仍是有些疑惑，但還是撇過頭去，順着他指引的方向探頭望去，嘟囔了一聲，“什麼都沒有嘛……”

話還沒說完，她便發覺出了些許不對，趕忙掩住了口，定睛繼續看着，只見一輪色澤濃艷的紅日從群山眾嶺之中露出了個頭來，而後猛地一躍，從遠處的山峰后緩緩升了起來。

摻雜着朝霞的燦金陽光如狡猾的魚兒一般，靈動地浮動於蔚藍的天空中。一時間，彷彿天地俱寂，似乎只有那絢爛的光彩慢慢地攀上了近處的朵朵雲彩，同樣也漫上了她漆黑的眼眸。

“日出。”白紹宸轉過頭來，看着她面上怔怔的表情，“還喜歡嗎？”

許久都沒有興緻和閑心來幹這種事情，葉姿一時被眼前突如其來的動人美景吸引，隨即打開車門，不顧腳上僅僅趿拉着一雙棉布拖鞋，便已經歡快地跳下了車去，深深呼吸一口山頂上的新鮮空氣，由心底而讚歎道，“很美！”

她從前也不是沒有看過日出，只是沒有一次會如同今天這樣，在她腦內留下這樣深刻的記憶。或許真的是因為地理位置的不同，也或許是因為陪伴在身邊的人。

想到這裏，她又迴轉過身子來，向車裏正望着自己的白紹宸招了招手，揚聲笑道，“好奇怪，怎麼會突然想到帶我來看日出？”明明當初還在劃清界限，突然又變得如現在這樣，比朋友還要曖昧一些，總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偶然發現的，當時就想着，什麼時候要帶人一起過來看看，說不定是另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白紹宸顯然避過了她直接的問題，也隨她一起走出了車裏，低眉看着她，似乎是在徵詢她的想法。

先是放煙花，而後又是帶着一起去看日出，不像是個叱吒風雲的總裁，倒像是初談戀愛的小男生。想到這點，葉姿禁不住捂嘴笑起來，決定不去跟他計較生日已經過了的事實，也不再去想那百分之五十股份的牽絆，如小學生宣誓一般站直了身體，繃著小臉一本正經道，“報告白總裁，非常喜歡。”

“喜歡就好。”他剛點頭，卻發現手已經被她牽了起來，身體不禁一僵，皺緊了眉頭，好像突然間從自己構造的夢中猛然清醒了過來。

自己似乎不應該給她這樣一個念想的。

葉姿看着他的面龐，突然眨了眨眼睛，語氣平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白紹宸微微眯了眯狹長得眼睛，看着她，有些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並沒有馬上回答。

她也不介意，只是繼續說道，“只是既然現在是這樣一個好氣氛，果然還是應該要做點別的什麼事情才好。比如跳舞？我小時候，家裏產業鼎盛，還是社交界數一數二的名流時，經常去參加舞會，只是那時候我還小，看着那些哥哥姐姐們跳舞，特別羨慕，總在家裏模仿着他們的舞步，後來長大了，家裏也……就再也沒有去過那樣的場合了。”

他心中微微一動，“你想跳舞？”

她一瘋起來就鮮少有迅速結束的時候，此刻也正仰着臉看着他的臉龐，用力地點了點頭。縱使明白他一心想要抽離這種莫名的關係，也依然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反正你已經出來幫我補過生日了，那就陪我玩得開心再回去，可以嗎？”

畢竟才二十三歲，她的五官還未完全褪去少女的氣息，只是平日裏總是板着一張臉，如今一散開眉間的憂愁和煩悶，臉龐在朦朧的山間晨霧的渲染下更顯得動人起來。他有片刻的失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便算是答應了。

葉姿這才真正開心地笑起來，五官每一處無不靈動地揚起，一邊踮起腳尖就要搭上他的肩膀，然而卻因為太過矮小，無論她如何跳着嘗試，也沒能搭上那樣的高度。

嘗試了幾次都未果，她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今天要穿高跟鞋出來了。”

怎麼突然就開始小孩子脾氣來了？白紹宸失笑，沒費多大力氣已經將她抱了起來，騰出了一隻手，精準地捉住了她的腳踝，小心地將她腳上的棉布拖鞋扔到了一邊。

葉姿雖然嘴上說的大膽，然而真見他這一系列奇怪的舉動，不僅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只歪着腦袋，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