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獄友
“開飯了!”
勞動號大叫了一聲,號子裏一個精瘦的小夥子連忙跑了過去,放下了兩個桶和一個筐子。
不一會,兩個桶里分別盛了清水煮白菜和一桶像是清水一樣的苞米湯,另外還有一筐子黑饃饃。
大家都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周建國。沒有周建國的吩咐,這些人可沒有人敢說吃飯。
“行了,你們該吃吃吧。”過了兩分鐘,周建國終於發了話,“猴子,不用給我們打飯了,我給東輝兄弟叫了小灶,你盛完飯也過來一起吃。”
“好嘞,建國哥!”猴子特興奮。
果然,一會又有一個勞動號給送來了兩盆子熱菜,一盆子豆腐白菜,一盆子青椒肥肉片,另外還有十幾個白面饅頭。
這些東西雖然放在外面不算什麼,但是在號子裏,可算是頂級的好菜了。
周建國、陳東輝、猴子,還有一個叫做老三的大個子,一塊圍在了一鋪。
其他那些犯人看着他們一鋪上的好菜,只能幹咽口水,混的最差的那幾個犯人,就連清水煮白菜都吃不上,只能喝點菜湯,泡兩個硬邦邦的黑饃饃。
“兄弟,咱們這裏沒酒,哥哥只能以水代酒了。你今天被判了二十六下,心情不好,哥哥也沒啥勸你的,只給你說一句,人得往前看,天無絕人之路,到了石鋪子,宇哥說不定還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周建國知道陳東輝是跟宇哥混的,但是並不知道陳東輝是替宇哥頂罪進來的。
“宇哥,我明白。”陳東輝說道。
“我這個案子還沒判,等二審下來以後,我琢磨着我也得最少三五下,到時候估計我也得去石鋪子服刑,到時候咱們倆還是做兄弟。”周建國夾了一塊大肥肉放在陳東輝的搪瓷缸子裏。
老三抖了抖肩膀上的衣服,一邊夾菜一邊說道:“東輝,石鋪子可是有名的暴力監獄啊,每年那裏都會橫着出來七八個,重傷的更是不計其數,你到了那裏,可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三哥。”陳東輝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猴子的二審還沒到,以後說不準也會去石鋪子監獄服刑,聽了便問道:“那麼厲害?難道沒人管嗎?”
“管?誰管?指望那些戴帽子的?猴子啊,每個監獄其實都這樣,戴帽子的當然也管,但是不可能也沒精力全管,所以,大多採用犯人管理犯人的方式進行管理,這種管理方式,特點就是簡單粗暴,以暴制暴。對那些獄霸牢頭之類的人,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相信不,如果沒有這些人,說不定監獄會更亂。”
老三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小道消息,把猴子嚇唬的一愣一愣的。
“行了,老三,別嚇唬他們了,你也沒進過石鋪子。”周建國有點不滿。
“嘿嘿,我都是聽人家說的,這不是怕他們進去吃虧么。”老三乾笑了兩聲。
“建國哥,你說,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能讓我早點出來?比如說特赦什麼的?”陳東輝問道。
周建國愣了愣:“特赦?”
陳東輝點了點頭。
“我沒聽說過,你們有誰聽說過沒?”周建國又問道。
“沒有沒有,沒聽說過。”老三和猴子都說道。
周建國罵道:“該聽說過的沒聽說過,不該聽說的就聽說過!要你們真是沒有一點用。”
老三和猴子都沒周建國罵慣了,也不說話,只是乾笑。
雖然都是一些“好菜”,但是陳東輝實在沒有什麼胃口,隨便吃了一點就算了。周建國也知道陳東輝心事重重,便也沒有勸他多吃。
吃完飯以後,周建國陳東輝幾個人坐在鋪上抽煙,號子裏兩個混的最差的人去擦地、擦廁所。
這時,門外響起李管那變︶態的聲音:“七班新收!出來兩個人檢查一下這個混蛋!”
周建國跟猴子使了個顏色,兩個人跑出號子,周建國說道:“行,您放心吧,李管,在我們班,保准改造的好好的。”
李管罵道:“你們這群雜碎,幹什麼事我不知道?要是你們敢鬧事,給我找不肅靜,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
“嘿嘿……”周建國又乾笑了兩聲,然後對新收問道:“身上有東西嗎?”
“沒有沒有……”新收是個看起來很機靈,而且長得挺結實的小夥子,聽了周建國的問話,趕緊回答。
“被子裏有什麼東西嗎?”周建國又問道。
新收連忙答道:“什麼東西都沒有,都是門口新買的。”
李管不耐煩了,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進去吧,一群雜碎!”
“李管慢走啊!”周建國看着李管胖乎乎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等到出去以後,再找機會收拾這個變︶態的胖子。
進來號子以後,周建國坐在了鋪上,用火柴點上一根紅梅,又對新收來了第二次審問。
“蹲!”周建國不抬頭說道。
新收趕緊蹲在了牆角里,不過,在他蹲下去之前,陳東輝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神往自己身上掃了一下,而且眼睛裏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凶光。
陳東輝心裏一稟,難道這個新收有問題?
“叫什麼名字?”猴子接替周建國,進行了例行盤問。
其他的犯人都幸災樂禍的看着,對於他們來說,這是號子裏最好的戲。如果再給新收來點開胃菜的話,這齣戲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沈文學。”新收低着頭說道。
“喲,名字還挺不賴。什麼案子進來的?”周建國問道。
“我鄰居是個二流子,竟敢勾引我老婆,被我撞見了,我找他講理,他還打了我一頓。我氣不過,晚上拿了一把殺豬刀,埋伏在他門前,趁他喝醉回來不注意,朝着肚子捅了他一刀。”新收低眉順眼的說道。
“哦。”周建國對沈文學多了一些好感。
在號子裏就這樣,那些犯了花案子,或者小偷小摸進來的,別人都看不起,進來先修理一頓再說。但是對於沈文學這樣,面對強惡的敵人,奮起反抗的人,卻一般都比較受敬重。
“把人捅死了嗎?”周建國又問道。
“不……不太清楚。”沈文學說道,“捅了他一刀之後,我被噴了一臉一身血,把我嚇壞了,扔了刀就跑。沒過多久,就被派出所的人給抓起來了。”
“哦,朝着肚子捅一刀,沒那麼容易捅死人的。行了,你放心等着吧,應該事不大。”周建國安慰了他一句。
“多謝大哥。”沈文學感激的說道。
周建國扔給沈文學一隻紅梅,說道:“記住,這裏沒有大哥,叫我建國哥就行。我看你也是條漢子,你也別去上鋪了,就睡在下鋪角上吧。”
“建國哥,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第一次進號子,就碰上了你這樣的哥哥,真是我的命好啊。雖然我沒進來過,但是我也知道點號子裏的規矩,我申請,今天晚上就讓我值班吧。另外,我家裏人明天會來給我送東西,到時候,我再孝敬建國哥。”沈文學滿懷感激之情。
周建國笑了笑,說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挺上道。那行吧,今晚第一班,本來是猴子和教授值班,那你就替了猴子吧。晚上好好背監規,對了,把聲音關小,別吵到了別人睡覺。”
“好嘞,建國哥。”沈文學很高興。
猴子也很高興,看樣子今晚是不用值班了,也說道:“好好表現,建國哥不會虧待你的。”
“是!是!是!”沈文學連忙答應。
不過,縮在床上抽煙的陳東輝感覺到這個沈文學又有意無意的瞄了他一眼。
這個沈文學絕對有點不正常,他回答問題也回答的太溜了,一點也不像是個老實巴交第一次殺人的生瓜蛋子。
“你什麼時候犯得事?”陳東輝不動聲色的問道。
沈文學對陳東輝的突然問話一愣,但還是說道:“前……前天啊。”
“那你怎麼沒去新生班,直接來我們這個重刑班了就?”陳東輝問道。
“這個……”沈文學有點答不上來,只好敷衍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新生班人太多了吧。”
“你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陳東輝又問道。
沈文學眼珠子輕微轉了轉,說道:“我以前是紅旗飯店的廚師。”
“哦,我以前也經常去紅旗飯店吃飯,你們那裏做的西湖醋魚非常好吃。”陳東輝坐了起來,彈了彈煙灰。
“是啊!是啊!那是我們飯店的看家菜!”沈文學皮笑肉不笑。
陳東輝抽了口煙,沒再說什麼。但是他的心裏卻在冷笑,這個新收,絕對有問題!
他進來前幾天,剛剛跟宇哥去紅旗飯店吃了一頓飯。宇哥剛換的那個姘頭,是個江浙地方的女孩子,點菜的時候,就點了一道西湖醋魚,但是紅旗飯店的人卻告訴她沒有這道菜,讓宇哥大發了一頓脾氣。
所以,陳東輝對這道菜印象特別深刻。
這個叫做沈文學的新收,說是紅旗飯店的廚師,又說西湖醋魚是他們那的拿手菜,呵呵,沒有問題就怪了。
只是,這個沈文學到底是幹什麼來的?
“行了,先去裏面洗澡吧,洗乾淨點。”周建國發了話。
沈文學乖乖的鑽到了號子的最裏面水龍頭下洗澡。這也是新收必做的一件事,防止有傳染病。
“東輝,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周建國也是個心思機敏的人,小聲的向陳東輝問道。
陳東輝搖搖頭:“建國哥,我覺得這個人有古怪。至少,他剛才沒說真話。建國哥,別打草驚聲,我看看他到底想幹啥。”
“他媽的,如果敢在這裏炸號,老子砸死他!”周建國恨恨的罵了一句,但是聲音不大。
陳東輝往裏面看了一眼,沈文學已經脫光了衣服,把一盆涼水倒在身上。
在他身後,有一條紅色傷疤,從肩膀處斜着向下有十幾厘米長,像一條蜿蜒的蜈蚣,分外猙獰!
這是一條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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