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處置巫女
272:處置巫女
天陰沉的愈發囂張,秋色漸濃,樹葉依稀凋零,許是要下一場秋雨,這寧京城天淵國才可以暢快。
驀地,淵著轉過身,冷眸下瞬間疼惜萬分,她不明所以,便以微笑回應他,讓他不要擔心自己,往日每每看到他迷茫無助的眼神時,她都是以這種方法來讓他心安的,一切都過去了,會沒事的,還有她陪在他的身邊。
“來人,將罪國的巫女押下。”淵著昂首仰天,雙手后立,言語冰冷的宣佈道。
曼紗華鳳眸輕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的顏上面無表情,甚至有些薄涼,剛才的疼惜彷彿是自己的幻覺,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自己方才聽錯了,又胡思亂想了。
可有人上前將她死死的壓在地下,肩膀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不是錯覺,膝蓋觸碰大理石地板的冰冷不是錯覺,一身潔白如雪的紗衣被落在地上,沾染上了將士們留下的斑斑血跡,她只能獃滯的聽着審判。
“天淵七十年,東夏國巫女,曼紗華,欺眾國子民,妄圖將曼珠沙華的種子殖遍天淵國領土,數千子民遭毒花侵蝕,瞬間化為白骨。”喜樂手捧皇榜,一字一頓,儘力用清晰的言語宣告眾人,她原本以為喜樂是淵著身邊的太監,與別的太監說話有所不同,今日一聽便掃絕了之前的想法,喜樂的聲音更是分外的刺耳。
“讓幾千戶人家承受失去親人愛人的痛苦,實乃罪惡萬分!”淵著一語凌冽,不帶絲毫情感。
他繼而仰天,繼而俯瞰,然後穩步走下高台,本是壓着頭頂的烏雲愈發囂張的沉了下來,“今,朕登基,容不得禍國殃民之人尚存於我天淵國,然,將女巫處死,東夏國則可免罪,以此之法可鎮我天淵國偉略雄風和大度之氣!”他低沉而又沙啞的說著每一個字。目光隨着曼紗華,聲音飄向遠方,整座京都大抵都聽到了莊嚴的審判,子民們無不心服口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檯子下的臣民又呼,身旁的宮女太監也一一跪了下去。
“將東夏國巫女打入天牢,即日處死!”喜樂尖着嗓子高聲喊道。
什麼東夏國免罪,什麼毒花侵蝕,東夏是他與國王滅的,毒花之事她更是一概不知,淵著不是不知道。
押着她的兩個侍衛愈要將她拖下去,卻見皇上向他們走來,沒有發令停止的意思,卻也沒有要他們拖她走的意願,倒像是還有最後的臨別。兩個侍衛相互瞅了對方一眼,心領神會的退到了一邊,等候皇上的指令。
“華兒,抬起頭來。”淵著柔聲說道,如同對待易碎品那樣小心翼翼。
他的手心因為緊張而出了汗,鬢角也冒出了細微的汗珠,這點卻不被曼紗華所察覺。
她卻一直低着頭,像是不願見他。
淵著有了一絲着急:“朕,命令你抬起頭!”曼紗華仍舊獃滯的低着頭,他雙手鉗住她的下頜,微微用力,她像是被驚醒了,聽話的抬起頭,痴痴的看着他,眼眸含着一絲晶瑩的淚,輕聲叫道:“著哥哥……”
淵著眉梢微微一動,彷彿沒聽到一般,繼而說道:“很好,朕要你去死!”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也聽得清楚,彷彿是對她說的,又彷彿是對着殿中的皇貴,台下的大臣,宮外的平民們說的。
下面的人們頓時歡呼起來,“罪國之女,該死!該殺!該誅!”一聲接着比一聲高,原本不願跪拜淵著的大臣們也無不佩服起來,新皇能舍小為大,天淵國的江山在他手中將可延綿萬世啊!
接着又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曼紗華聽着他的聲音,沒有了從前那般心安寧神,這般威嚴的宣判她的死刑,一字一頓彷彿都是從地獄傳來的惡鬼嘶叫,她頹然的跪坐在地上。
淵著的心像是被針扎的那般難受,他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明白一些他這樣做的良苦用心,這是最後一次傷害她,這也是最後一步,他不得不這樣做。
底下的臣民正睜着數百隻眼睛看着這個剛剛即位的新皇。
曼紗華伸出手想拽着他的衣袍一角,就如同往常那樣,對他撒個嬌,他便什麼都依了自己,可是手剛剛伸出,被他憎惡的眼神給制止了,她訕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對啊,那是皇袍,怎可輕易的觸碰,那不是昔日的月色白袍,他的身份也不是昔日的著哥哥了,現下便什麼事也不可那樣的隨便。
“還不領旨謝恩!”站在淵著身後的喜樂又高聲叫道。
曼紗華全身一個激靈,她不解,她彷徨,她猶豫,她躊躇,她想要問,最終最終她淡然開口道,“華兒叩謝皇上!”
身體的拜謝起落間,她彷彿又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和疼惜,往往一瞬隨即淹沒。她努力了那麼多,最終還不是背上了罪國之女的名號,即使她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過,現如今也難逃一死,聽着台下的呼聲,她頭一撇,幡然醒悟想要她死的不是她的著哥哥,而是整個天淵國的臣民,如今的他剛剛登基,根基不穩,是要依此之法,才能堵住幽幽眾口,才能平定他們的怨氣嗎?
他為了這個權利當真是什麼都可以捨得下,可著哥哥你知道嗎,一口難辨眾人言,一死難解眾人怨!
罷了,罷了,我為你再做最後一件事,便是不再讓你為難。曼紗華心裏起起落落的思慮着。
然後她笑吟吟的望着他,眼裏卻禽滿了淚,視線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最後最後再睜大眼睛,仔細的看着他,將他融入到自己的眼眶中,腦海中,心中,願永不忘記。
淵著看着她這般順從安淡,心中不詳得得預感騰地升了起來,他許是不該聽喜樂這樣說,他早該告訴她他的計劃的,早該和她商量的,但他又怕她那樣單純的性子,如何讓她在文武百官面前演好這場戲。
曼紗華緩緩起身,嘴唇輕啟,沒有出聲,卻說了三個字,淵著看着她的嘴型,輕輕念到“不怨你。”
他頓時滿眼驚慌,後退了一步,急聲命令道,“抓住她!”兩旁的侍衛得令以後迅速上前來押她的臂膀。
曼紗華輕輕一笑,淡淡道:“有曼珠沙華的國度,才是東夏國,曼珠沙華盛開的地方,便是我的家。曼珠沙華死了,東夏國亡了,這個曼紗華也該不復存在了。”
淵著深着眸子看着她,多想此時他就告訴她“我覆了天下,原本是為了母后,現在卻是為了你,母后不在了,你若也離開,我要這天下有何用!”可是身後的喜樂緊緊的拉着他的衣袖,他不得張口,否則就功虧一簣。
“啊……!”一聲凄厲的鳴叫充斥着整個後宮,驚起了宮中的烏鴉,她站直了身子,密佈的烏雲終於下起了雨,“嚯噠……嚯噠……”雷聲陣陣,雨猶如翻江倒海般的傾潑下來,將她淋得七零八落。
“快去給皇上撐着傘。”喜樂用衣袖遮擋着淵著,命令身旁的宮女們,“別讓龍袍湛上雨,這樣可不吉利啊!”宮女們迅速的把大玄傘撐起,黃段龍秀彰顯貴氣,赫然鼎立在淵著的上空。
“抓住她,抓住她!”淵著顧不得雨水,他一把撥開頂上的大玄傘,皇袖一甩又是兩聲命令,語速頗快帶着危機感,他的兩條劍眉都快擰到了一起。
他方要抬步去追,身後的喜樂便緊緊拉着他的衣袖,時時刻刻的在提醒着他,這場戲就是演給底下的百官和天下的百姓。“皇上,這步錯可就沒機會再挽回這百姓的信任了。”喜樂低聲道。
雨水順着他的眉梢滴落下來……
高台下大臣們緊緊盯着淵著和曼紗華。
大玄傘應聲而落,濺起了瓢潑雨水,一干宮女們,嚇得通通跪在已經積了水的大理石上,梨花帶雨,髮髻都已凌亂不堪。喜樂依舊盡自己綿薄之力,用衣袖為淵著擋這來勢洶洶的雨,雙手緊緊的拉着淵著。
兩個侍衛一個抓着曼紗華的臂膀,一個只扯到了衣袖,卻怎麼按也將她按不到地下跪着,她聳着肩雙手緊握,用力的鳴叫着,一群黑色烏鴉從四面八方飛來,盤旋到了她的頭頂,她回首最後望了淵著一眼,繼而轉身狂奔,將兩個侍衛統統甩到了一邊。
凡在場的眾人聽她鳴叫,都痛苦的捂着耳朵,這叫聲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的凄慘,有臣民在下面大聲叫道,“無愧是豁國妖女,發起妖術蠱惑眾生啊!”“烏鴉飛至,又盤旋,必是大禍大禍啊!”其他臣民接踵而至,“該死!該殺!該誅!”
他們卻不知為何,臉上都劃過了滾燙的水,不知是雨還是淚。
“給朕抓回來!”淵着急聲命令道,卻未見他抬步半分,心裏卻急切的想要飛到她的身邊,替她遮擋暴雨。
他身後的喜樂面不改觀,他所視的不是曼紗華而是淵著的一語一態,喜樂緊跟在淵著身後,還在用濕透了的衣袖為他遮擋着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