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丁楷
焰庄的溫泉池子，霧氣氤氳，水中蒸騰起淡淡的硫磺味。
日楷泡在熱氣騰騰的溫泉水裏，一手拎着串葡萄，一手還不停地捏着池邊的積雪玩，石頭則泡在他的後面，為日楷擦背按摩。
“主子，這幾天您玩得真開心。”石頭邊捏背邊說道。
“你和雲湘表妹不是也都玩瘋了么。”日楷笑了笑。
石頭“呵呵”地傻笑着，“是啊，好久沒這麼玩了呢。宋大哥人又好，武功又高。”
日楷沒出聲，他閉着眼睛，嘴角輕輕上揚。是啊，以前認識的或是揮霍無度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或是透着文人酸氣的迂腐學子，自己和他們只是酒肉朋友、泛泛之交，哪裏認識過宋大哥這樣既豪爽又義氣的好友。當然了，子駿哥除外，不過子駿哥算是半個家人，似乎不能拿來比較。嗯，等子駿哥回來，一定要介紹宋大哥和他認識，日楷想。
又或是愛屋及烏，反正雖然相處短短的時光，日楷已經將宋少淙當成了自己的莫逆之交。
“主子，你是怎麼和宋大哥他們認識的？以前都沒聽你提過。”石頭很好奇。
想起當日三人相識的經過，日楷忽略掉那驚險的場面，又沉醉在當時被木榕榕抱起飛轉的時光中……
石頭看日楷半晌都沒回答，又追問：“主子，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日楷被石頭打斷了遐思，“嗯，告訴你可以，但是你千萬千萬要保密，連石叔也不能說！”開玩笑，如果被石叔知道了他肯定會告訴爹爹，照爹爹那緊張法，不知自己又要被禁足多久了。
“我肯定保密！真的！”石頭信誓旦旦的保證。
“真的不能說啊，不然我以後又出不來了。”日楷又啰嗦了一句。
石頭大力地點點頭，然後用手把嘴巴捂住。
日楷知道這位好兄弟不會出賣他，便慢悠悠地敘述起來：“呃，就是我沒帶上你，偷溜出去的那次，走着走着，在大街上差點被一匹瘋馬撞到，宋大哥和榕榕剛好經過救了我，嗯，就這樣認識的。”
石頭一聽居然還有這一出，張大嘴巴聽得愣愣的，自己不在主子身邊保護就出事了，呆愣了一會兒又抓着日楷的手臂緊張地問道：“主子你沒事吧？”
日楷被石頭的傻樣逗笑了，“都過去那麼久了，你說有沒有事？！真是呆石頭！”說完又敲了一下石頭的腦袋。
石頭揉揉腦袋，傻笑道：“對哦，都那麼久了……我也是關心你嘛。”
“嗯，我知道你關心我。”日楷笑道，轉念又想，那榕榕你關心我嗎？
“主子，你是喜歡上木姑娘了吧？”石頭又問道，他跟在日楷身邊一起長大，真的從沒見過主子對哪位姑娘如此上心過。
怎麼連憨厚的石頭都看得出我喜歡榕榕呢，我難道表現得那麼明顯么？日楷尋思着。可是如果明顯的話，榕榕也會知道吧，她……她又會怎麼想？
一想起木榕榕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日楷就無奈地嘆了口氣，接着摘了顆葡萄轉身塞進石頭的嘴裏，“你知道什麼，幾時學會嚼舌根的！”
唉，女孩子家的心思就是難猜……算了，想不通就索性別想，順其自然吧。日楷乾脆把頭腦放空，專心享受溫泉給身心帶來的酣暢淋漓。
晚上，日楷在淘雪居里拿着小刀認真地雕刻着，還差最後幾刀就完成這個木刻原胚了。
“楷表哥。”雲湘見房門虛掩着，直接就推門進來了，“你在做什麼東西？”
“雕件禮物罷了。”日楷說完吹走木雕上的一點木屑，嗯，只差上色就完成了。
雲湘探過身子一看，驚訝地說道：“這不是木姐姐嗎，哇，好像啊！楷表哥你好厲害呀！”
木雕上刻畫正是木榕榕的容顏，形神俱似，栩栩如生。
“借我仔細看看……”雲湘邊說邊伸手欲拿，日楷忙拿着木雕避開，生怕被雲湘弄壞，“眼看手勿動！”
“真小氣，好了好了，不動你的寶貝行了吧。匆匆吃完晚膳就躲起來，原來是在弄這個呀……”雲湘笑着坐到旁邊。
“這只是原胚，還要上色呢，我是怕被你弄壞了，重做多麻煩……”日楷說出這個理由明顯的底氣不足。
雲湘抿嘴偷笑，“對對……不過楷表哥你說是什麼禮物，依我看哪，是你準備送給木姐姐的定情信物吧。”
被雲湘一語識破，日楷突然有些語塞，支吾了一會兒才道：“呃……這不快過年了嘛，我們得回王府了，這個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話還未說完，就被雲湘打斷了，“什麼新年禮物，那我怎麼沒有呀？明明就是定情信物嘛。”
“你要的話等我有空再做給你嘛。”日楷敷衍地說道。
雲湘看平日牙尖嘴利的楷表哥一時詞窮，便特意調侃他，“楷表哥你還會有空么，你以後不得天天和木姐姐膩在一起呀，呵呵……”
“什麼呀，還說我……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小雲湘……說說你和祈寧公子是怎麼回事吧。”日楷終於回歸正常思維反擊起來，還特彆強調了“祈寧公子”幾個字。
雲湘一聽，小臉唰一下就通紅，“我和皇上沒什麼的……楷表哥你可別亂說……”
“皇帝哥哥不是讓你私底下叫他祈寧么，別以為我不知道哦。”日楷恢復了一貫的伶牙俐齒。
“說你們不是兩兄弟還真沒人信，都一樣喜歡用假身份……”雲湘的小圓臉上紅粉緋緋，煞是可愛。她起身嗔道：“不和你說了，你自己慢慢弄吧，晚安了，丁楷公子！”說完便出了淘雪居。
日楷聞言又陷入了懊惱之中，是啊，他現在的身份還是丁楷公子……望着手中的木雕，日楷輕聲說道：“榕榕，我欺瞞了你這麼久，你會不會生氣？你會不會介意我的身份？介意我對你說謊呢……”
木雕上的她與之四目相望，她的答案呢？
第二天一早，宋少淙駕着那輛舊馬車，載着日楷和石頭進城，因為日楷說要領他去奇行介紹掌柜給他認識。
奇行的吳掌柜是個八面玲瓏的生意人，一見日楷和石頭領着一個陌生男子進來，無需知會便上前問好：“丁公子，您來了。這位是……”
“這位是宋少淙宋大哥，這位是這裏的吳掌柜。”日楷給雙方介紹，“以後宋大哥會送東西過來奇行，你就收了，價格不能壓哦。”
“日後要常麻煩吳掌柜了。”宋少淙彬彬有禮。
吳掌柜見宋少淙是小王爺親自帶來的，自然不敢怠慢，忙說道：“宋兄弟客氣了。”
其實日楷在京城吃喝玩樂，不論是酒樓茶館戲棚甚至花館都是常客，但各家老闆們多數都不知道他就是寧淵國的小王爺，只道這位丁楷公子是個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罷了。當然和日楷一起出來花天酒地的豬朋狗友們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因為那幫多是朝廷官員家的公子哥兒，不過既然小王爺要隱瞞身份，大家自然是以他馬首是瞻，誰願意去得罪這位尊貴的主兒。
在京城都這樣，更勿論到別的地方玩兒了。所以寧淵國小王爺在平民百姓心目中還是挺神秘的。
日楷為什麼出來玩要以丁楷這個富家公子的身份呢？他就是知道自己會經常“不經意”地惹禍生事，怕連累了寧王府的名聲。即使不闖禍，有時候上上花館和賭場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雖然他只是去喝杯小酒聽聽曲兒，或者小小玩上一兩把而已……你看，多懂事的娃兒。
而吳掌柜是日楷的外公林棠找來的，正是為數不多知道日楷身份的人。
日楷正陪着宋少淙在店裏參觀，門口有個普通裝束的小夥子向石頭使了個眼色，石頭隨即出去，兩人轉到拐角處，不知在小聲地說著什麼。幾句之後，小夥子便隱入牆腳陰影處。
這一切，都落入宋少淙的眼中。不過他仍舊裝着若無其事地和日楷談論着店裏售賣的物件。看到石頭想跟日楷稟報什麼，宋少淙自然地轉身向前，拿起一個小石雕假裝認真端詳的模樣。
石頭對着日楷耳語了幾句，日楷點點頭，便又走上前跟着宋少淙。
宋少淙問道：“楷兒有事？”
“嗯，家裏有點事。宋大哥，我等會不跟你回柳下村了。”日楷顯得有些抱歉的樣子。
“沒事，有正經事就得先做，用不用我幫忙？”宋少淙試探道。
“哦，沒什麼事，就是家裏來了親戚，要去招待招待罷了。”日楷說道，心裏還一邊想着，宋大哥可真是個熱心腸啊……不過可惜了，今天不能見上榕榕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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