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87_87065被蕭青霜鬧了一場,又跟陳戰和吳佩環討論了一下有關走火入魔的話題,趙明明也沒心情回去睡個回籠覺了。她隨便的吃了點東西,梳洗一番后,就叫倩芝明容去把目前自己的手下全部叫來,她要嚴肅和大家探討一下未來。
以前趙明明總是對這個世界抱着一種不真實的懷疑,老幻想着自己能睡一覺便穿回去。因為覺得這個世界是源自她寫的小說,心裏隱隱約約有點優越感,認為周圍的人都是npc。自己才是世界住宅萬物中心。被現實輪番打臉后,她領悟到要再這麼混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死於非命了。
親身經歷了戰亂后,趙明明表示太可怕了,絕對不想再體驗一次。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必須要變得強大起來。以她那複雜微妙的身份,一旦徹底失勢落魄,結局只會比一般小老百姓更悲慘。
一聲令下,很快部下們就迅速集齊,把原本就不大的廳堂坐得滿滿的。趙明明掃了幾眼,發現除了陳戰跟吳佩環,其餘的人有的她見過,有些就完全不認識。
中原軍隊的編製,各個國家基本一致,按照五人一伍,五伍一兩,五兩一卒,五卒一旅,五旅一師,五師一軍的結構。能率領一師的軍官差不多都有將軍的頭銜。而這將軍的頭銜也大有講究,並非能被叫聲將軍就可以號令千軍萬馬。最高級的便是兵馬大元帥,但這種只是在發生大戰時候臨時授予的頭銜,打完就得上繳兵權奉還稱號。至於像那些驃騎、鎮國、冠軍、輔國之類一聽就很威武雄壯的,全是一品二品高級武官,沒立下什麼輝煌戰功,又或者不是名門世家,有功之臣,想也別想。接下來才是懷化、歸德、鎮遠、忠武、宣威這些三四品的武官,神廟裏奉聖將軍差不多就是這個等級。
四品以下的武官就沒有封號了,五品一律稱為游擊將軍,六品稱之偏將,七品稱之游擊校尉、八品則是司階、九品執戟。所以說別看陳戰有資格帶着七千多兵,自己只是個六品武官,實在算不得什麼高層人士。吳佩環倒是正兒八經的三品武將,可惜他為了愛情,連大官也不做了,趙明明這等俗人能夠理解他的偉大情懷,卻一點都不贊同。
算上吳佩環帶來的五千長生軍,目前在盤龍關屬於趙明明的軍隊人數已過萬人,然而並非人人都有資格來聽領導訓話,在座的除了陳戰這個偏將軍,其餘都是正七品啦,正七品下啦,從七品啦等等等等的武官。於是校尉里還劃分了好幾層……趙明明懶得分這麼詳細,反正大家都很籠統的全部稱呼校尉大人副校尉大人,她就跟着叫了唄。
亂鬨哄的客套一番,大家輪着上來自報家門給趙明明見禮,抒發了一番對祭司大人的崇敬讚美,慰問一下大人身體安康,這才算進入正題。趙明明很有自知之明,就她那水平,話一說多就要露餡,於是全程保持淡定微笑狀態,聽着下面的人侃侃而談,各抒己見。
仔細觀察下她發現陳戰在這些人里還挺有威望,除了那個叫做周庭海的中年校尉,其餘人隱隱都以陳戰為首,對他唯令是從,搞得趙明明有點羨慕嫉妒恨,深深懷疑起陳戰是不是開了什麼外掛——怎麼他倒比自己更有王霸之氣的架勢?
長生軍倒也派了人過來拜見趙明明,不過像長生軍這種宗教意味更重的軍隊,壓根兒就沒有實際意義上的統兵將軍。他們在聖城的時候就只聽神官的命令,到了這裏就只聽神職最高趙明明的命令。趙明明跟那個全身都包在盔甲里,連臉都沒露出來的隊長說了幾句話,覺得那人跟機械人似的一點活氣都沒有,不禁冒出了雞皮疙瘩,覺得壓力山大。
其實說來說去,也沒什麼正事可談論,畢竟他們不是來打仗的,純粹陪着趙明明北境三月游。盤龍關又不是他們的地頭,想搞點軍事訓練也得顧忌着王清玄的感受。陳戰大概是吸取了以前的教訓,在她面前老老實實,不再那麼囂張。而吳佩環如今身份挺尷尬的,但他擺明了就是為了趙明明而來,加之武力值太高,沒人敢多嘴。長生軍那位隊長……從頭到尾他就說了三句話,分別是“見過大人”、“大人若有命令只管吩咐”,以及“是”。於是主要發言人就變成了那位周校尉。
他倒是個很能幹的人,簡單明要的彙報了一下目前的人力傷亡情況,總結了一下現在盤龍關的現狀,還親切送上一份統計着銀錢糧草數據的報告。趙明明翻着看了看,聽他滔滔不絕的算着帳,心中頓時明了。她就說這人長得跟賬房師爺似的,很有點公孫先生的風格,哪裏和武將沾邊了。原來是個搞後勤工作的啊。
見周校尉的工作做得不錯,賬面……呃,至少表面上看着沒問題,趙明明也不想去細查那麼多,水至清則無魚嘛,於是笑着說:“周校尉辛苦了。”
周校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連連拱手:“大人謬讚,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趙明明想起昨晚她一口氣撞破了諸多民房:“有件事要麻煩周大人,還請你去城東,看看那裏民房情形。昨夜我趕過來的時候迫於無奈驚擾了不少人,你派人好好安撫一番,酌情賠償他們。”
周校尉聞言卻是一愣:“回大人的話,王將軍那邊一早便已派人查看全城受損情況,現在大概早就在向百姓派發銀錢衣物……”
“哦,那就不用了。”
趙明明心想王清玄既然已經去做了,她就不要再去找事。多年看小說的經驗告訴她,收買民心刷聲望什麼的,還是不要站在別人地頭上做比較好。
一直沉默的陳戰站起身,拱手道:“大人,此處簡陋,不宜久居。您是打算回行宮還是另行尋找住處?若是有看上的地方,末將才好早日安排。”
大概是為了表面自己的誠意,王清玄早就把駐紮在東門牆頭的士兵全部撤下,換成了聖城派來的長生軍。而陳戰也已經將數千軍隊聚集在東門之外紮營,給與了趙明明很大的安全感。但她也知道,王清玄不可能一直放着東門被聖城的軍隊把持,她應該早做決斷才是。
無意識地撫摸腰間的配飾,趙明明絕對不想再回行宮,那裏已經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而盤龍關其餘的地方……無論那裏她都覺得不安全,創傷後遺症有沒有。所以她考慮了一會兒,毅然道:“大祭司一職,最早是為了隨軍激勵士氣而設,我雖不才,也願意效仿先賢,與軍隊同行同住。”
“大人三思啊!”
“大人萬萬不可!”
結果下面坐着的人全部都激烈反對,苦口婆心的勸說趙明明打消念頭。理由無非就是趙明明身嬌體貴,怎能跟普通士兵一樣住在軍帳里吃苦。還有含蓄暗示她長得太漂亮,和一群血氣方剛壯漢住在一起,大大的不妥當。更有痛心疾首跪求大人保重身體,千萬不要逞強導致生病,咱們神官大人還指望您三個月後回去給他刷聲望呢。
趙明明聽了心中非常不爽,這些人究竟以為她有多嬌弱,吹吹風就要壞掉了嗎?她可是在亂軍中七進七出毫髮未傷的勇者……好吧,雖然有點誇張。不過眾人一致的反對激起了趙明明的警惕,她本來僅僅是想着和自己的軍隊呆在一起最有安全感。可什麼時候起外界對蕭青墨的印象變成了“廢柴弱雞”?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神廟的名號聽起來很神聖,大祭司的頭銜看上去很文雅。可趙明明已經不是最開始那個對常識一無所知的小白——神廟的祭司們,都是有資格領兵作戰的啊喂。回顧一下神廟的發家歷史,最開始的地盤跟聲望都是由無數個兇殘善戰,戰鬥力爆表的大祭司打回來的。神官大人平時還以主持事務工作,搞搞接見祭祀儀式為主,大祭司的日常總結一下,基本就是:吃飯、睡覺、打異教徒。
其實蕭青墨也是很努力的,並非趙明明以為的那種二世祖。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根據趙明明拐彎抹角套來的消息,雖然沒有真的上過戰場,但人家也是自小苦練弓馬,雖不至於力能扛鼎,卻也能彎弓射鵰。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趙明明昨夜能騎上馬就撒丫子飛奔的理由。如果說祭司長等同於國家丞相,那麼大祭司就差不多是國/防/部長的地位。結果現在大家都認為國/防/部長是個嬌滴滴動不動就吐血,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妹……那離下課也不遠了。
趙明明當然不願意眼睜睜看着這樣的悲劇發生。
“吾意已決,爾等無需多言。”
一甩衣袖趙明明擲地有聲的說出了自己的決定,見她沒有說笑的意思,下面的人都不吭聲了,默默地行禮接受了這個現實。趙明明自認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類型,但端坐上方,看着十來個戎裝的男人向自己行禮,心中湧上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趙明明一瞬間居然有點理解蕭青墨了,僅僅只是面對十幾人的折腰屈服,她就感到了快意。那麼,身為一國公主,擁有皇位繼承權的蕭青墨,在面臨可以君臨天下,掌握一個國家的時候,心中又是怎樣的感覺。已經嘗到了這種滋味后,卻被告知必須將它讓出,交給自己的弟弟。而理由並非因為對方比自己優秀,更多的在於他是個男人……一般的古代女子大概就認命了,乖乖交出手中權力,為了避嫌還得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從此專心在家做賢妻良母,主要日常是養孩子跟搞宅斗。
然而,蕭青墨估計是不願意認命的吧。
所以說,這就是重男輕女釀成的悲劇?趙明明為自己發散到天邊的念頭啞然失笑。
“大人,現在便收拾東西,去城外營地嗎。”
下面的軍官們早就離開,倩芝見趙明明坐在原地沒動,臉上還帶着奇怪的微笑,小聲地問道。
趙明明猛然回神,她在想,為何自己總是要一味逃避退縮,為何自己就畏懼蕭青霜不敢跟他放手一搏。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麼就認定了未來征服天下是蕭青霜的戲份。不知不覺間,她也默認了權力爭鬥不是屬於女人的遊戲嗎。她以前還看不起蕭青墨,覺得她貪婪淺薄,不自量力。且不論蕭青墨為了爭奪皇位不折手段,甚至不惜弒殺親人的狠毒。至少她有這個勇氣和決心去奪回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她趙明明洋洋得意着自己“現代人”的優越,卻連一個古代女子的勇敢都沒有。
“大人?”
倩芝見趙明明又陷入沉思,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面帶微笑,害怕她有哪裏不對,試探地又喚了一聲。
趙明明自嘲一笑,搖搖頭:“隨便收拾一下便是,別帶太多東西,我們可不是去享受的。”
步出房門,外面撲面而來的寒風吹得趙明明縮了縮脖子,但也頓時腦中清醒,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她漫步走近城牆的牆垛,遙遠着遠方。風雪連天,只能看到四處皆是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不知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土地至到何處才算終結。
“大人,看,那是咱們的營地!”
跟上來的倩芝一邊給她披上厚厚的斗篷,一邊指着城下興奮地說。
趙明明低頭,只見在雪地中數不清的帳篷和柵欄綿延開來,不時傳來馬匹長長嘶鳴以及隱約的人聲。大概是閑來無事,騎兵們正在不遠處雪地里操練,數千馬匹連同馬上的騎士呼嘯着反覆衝刺交戰,成為雪白大地間唯一活動的生物。也許是領頭的隊長認出了站在牆頭眺望者的身份,一聲唿哨后,騎兵們齊齊勒住了韁繩,翻身下馬,對着城牆上的趙明明俯身下拜。
她急忙示意他們起身,然而這一幕已經深深銘刻進了她的心底,再也無法忘記。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熱血沸騰,胸口被一種想要放聲吶喊的沖/動佔據,腦中更是醉酒般飄飄然,快美無比。
大概,那就是所謂的權力。
趙明明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如此真實,如此罪惡,卻又如此讓人……欲罷不能。
不知道蕭青墨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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