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米莎是被圓舞曲的音樂聲吵醒的。
她睜開雙眼,覺得脖子後面痛得厲害,抬起右手想要揉揉後面,卻發現肩胛骨都酸痛的連抬手的動作都做不了。
睜開雙眼后的幾分鐘她根本分不清現在的狀況,她根本不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周圍一片漆黑。
“漢尼拔,漢尼拔。”
她喊着漢尼拔的名字,期望自己的哥哥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樣從天而降,或者是從哪個方向走出來,手上端着一盞燭台,燭台上點着的蠟燭散發出溫柔地光線。
然後,漢尼拔會說:“這可真是沒辦法啊,畢竟是夏季的區域停電呢。”
可是她的願望落了空,隨後她想到,最近家裏也沒接到小區會在某個時段停電的通知說明。
再過了幾分鐘,她在發現自己赤着雙腳,坐在地上。
身下墊着似乎是織物的地毯,但是再怎麼柔軟的織物,都讓她覺得腳底發癢。
她身上穿着那件禮服,禮服料子的觸感讓她回想起了現在的情況。
她之前還在和漢尼拔挑選着禮服,然後她聽到了樓下響起了門鈴聲。
她以為是送打印機的快遞,正準備好好地抱怨一番這家店的網購速度讓人頭疼,但還是低頭在簽字板上準備簽名了,可是下一秒,那名戴着帽子的快遞員就將她打昏了——
“我到底在哪兒?”
她努力的站起身,可是還沒站穩,就一陣頭暈眼花的重新跌坐在了地毯上。
“上帝啊……”
—口安慰他。
在這位教授還是fbi的成員時,在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雷斯垂德探長就已經無比熟悉大眾所知道的那位“萊克特探員”的傳奇故事了。
當時的bau還不是現在重組之後的這種小組合作的形式,所有的成員都是單幹不說,而且很多地方的警局都對fbi有一種“對抗意識”。他們非常反感自己本地的事件的處理要交給fbi的探員來解決。
更糟糕的是,一旦請來fbi的人,也就是本地的警方承認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雷斯垂德探長以前所在的洛杉磯警方就深恨這一點,能夠不上報fbi的事情就絕對不樂意上報。
可是自打他們因為“石牆殺手”的事件請來了萊克特教授之後,案件的偵破速度就快得不可思議。
萊克特探員的反應迅速,側寫又是那麼令人信服。
從來沒有哪個兇手不符合他的側寫,也從來沒有誰能夠順利逃脫出圍捕圈。
他們說,美國監獄裏的連環殺人犯有五分之一都是被漢尼拔`萊克特送進去的。
與其說是側寫,倒不如說是神明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兇手下一步將會怎麼做。
簡直是神乎其技。
雷斯垂德探長在見識過漢尼拔`萊克特的側寫,又從中體會到了極大的收穫后,就立刻報名了下一次有萊克特擔當公開課講師的匡迪科的培訓課程。
公開課結束之後,他就徹底的對漢尼拔`萊克特心悅誠服了。
但是誰都清楚,幹着與罪犯鬥爭的正義職業,不僅僅要擔心自己的安全,還要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會為自己的家人帶來不幸。
警界人員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就發生在了一名前fbi成員的家人身上。
“我的可能存在的敵人?”
萊克特教授聽到這個問題,搖起了頭。
“我可以給你一份長兩百頁的名單,而且我保證名單上的每個名字都有足夠大的理由和嫌疑,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或許,”那位女繼續努力着,試圖說服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側寫師——之一,“或許這其中就藏着犯人的名字呢?”
“不可能。”
漢尼拔`萊克特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自己家族的那種藏在血液里的獨斷專行。或許除了對他的要求無條件順從的米莎之外,換了任何一個血親之外的人,都無法忍受他這一面的性格。
他垂下了頭,擺出了明顯的“拒絕”姿態,拒絕配合警方的工作。
女警尋求幫助的看向了雷斯垂德,後者衝著她搖搖頭,示意她暫時不要再去打擾這位失去了妹妹的兄長。
而後,萊克特家的電話突然間響了起來。
本來將“要求贖金的綁架案”的可能性從大腦里剔除的萊克特教授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用着讓人嘆為觀止的速度奔向了座機所在的位置。
在鈴聲又響了兩下之後,操作儀器的警方人員向著萊克特教授示意可以接電話了。
“我是漢尼拔。”
“我有一個問題。”
電話那端傳來的是電腦合成的電子音。
不過在高科技的面前,這種電子音能在實驗室里被還原成原本的人聲。
漢尼拔腦子裏轉着一串名字,這些平日裏眼高於頂,等個檢測結果要等一個禮拜的實驗室裏頭都有欠自己人情的主管,他覺得對方一定會樂意讓自己插個隊,去還原一下這個電子音的。
“為什麼你會叫漢尼拔?而你的妹妹卻叫米莎?要知道,她可真是個甜美的姑娘。”
電話聽筒中傳來的笑聲,就算是電子音都能聽出講話者的那股得意勁兒。
而漢尼拔的心跳卻沒有超過一分鐘六十五下。
他的大腦無比的冷靜,整個人如同一台無法想像的精密儀器,精準的計算着下一步的落子。
這是一場“遊戲”。
潛藏在漢尼拔`萊克特身體中的人格正在蠢蠢欲動,他知道對方想要什麼而且對方也知道萊克特能聽懂他說的潛台詞。
萊克特教授能在當側寫師的時候成功抓住那麼多的罪犯並且從無失手,不僅僅是因為他聰明過人的才智,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他也和這群人一樣。
要到自己的同類的特點,總是比尋找與自己不同的異類要來的簡單。
當他見到受害人,見到拋屍現場,找到犯罪現場,他就能在自己的思維宮殿中所開闢出來的一個小角落裏,還原他人所無法想像的“現實”。
他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感覺到兇手殘留在現場的動向,辨識出他們當時的情緒,甚至能夠想像得到他們的過去——何種過去才會結成現在的“果實”。
“漢尼拔是迦太基的軍事家的名字。”
“是的,是的。但是我不想知道這些事情,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你的父親是名伯爵,但是卻會給你取這種名字?”
“既然你知道我的父親的事情,那麼你也該知道這是我的家族流傳下來的名字。”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想聽你說。”
“我想玩個遊戲,漢尼拔`萊克特教授。我需要那位fbi的側寫師回來,你可以將時間重新讀檔回到過去。”
然後,通話被對方單方面的結束了。
技術人員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抱歉,他用預付費手機打來的這個電話——”
漢尼拔不願意聽下去了,他抬起了手制止了對方的說話,然後對着雷斯垂德說:“探長,我去廚房。”
雷斯垂德探長看着漢尼拔進了廚房,然後拿出了一瓶朗姆酒,又拿出了一個杯子。
他看到漢尼拔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鬆了口氣。
警方最怕的就是受害人的家屬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但是他又有點失望。
他心目中的漢尼拔`萊克特,不應該就這麼被打敗。
不應該就這麼跑去廚房,借酒消愁。
無論是怎樣的險境,無論是多麼惡劣的情況,漢尼拔`萊克特都有辦法轉虧為盈。
在不到半個小時后,雷斯垂德探長就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漢尼拔的身上了。他在等待着實驗室給出那段對話錄音的分析情況。
他留意到,漢尼拔一直流連在廚房裏,並沒有走出來的跡象。
但是沒過多久,之前去找萊克特教授進行情報收集的那位女走了過來,遞給了雷斯垂德一張紙。
“萊克特教授讓我將這張紙交給你,說是將錄音交給這個實驗室的這位博士分析。”
“什麼?”
雷斯垂德看了一眼那張紙片,紙片上寫着全國數一數二的實驗室的名字,而萊克特給的聯繫方式,更是實驗室里的一名重要負責人的名字。
對方以嚴苛和不近人情聞名的。
突然,心中劃過不詳的預感。,雷斯垂德環顧四周,發現了他心中不詳的預感所化做的現實。
“上帝啊,誰見到了萊克特教授!”
.
霍奇是被吉迪恩的電話從家裏喊出來的。
吉迪恩在電話里只說了這麼兩句話。
“米莎`萊克特被綁架了。她的哥哥漢尼拔在半個小時前失去了聯繫。”
一個前fbi的側寫師在自己的家中失蹤了,並且在不久之前,他的妹妹還被綁架了。
而吉迪恩則在局裏給他們配的新飛機上,一遍又一遍的聽着綁匪打來的電話留言。
“……我想玩個遊戲,漢尼拔`萊克特教授。我需要那位fbi的側寫師回來,你可以將時間重新讀檔回到過去——我想玩個遊戲,漢尼拔`萊克特教授。我需要那位fbi的側寫師回來,你可以將時間重新讀檔回到過去——我需要那位fbi的側寫師回來,你可以將時間重新讀檔回到過去——”
吉迪恩重複的聽着這最後一句話。
隨後他摁掉了錄音筆的播放鍵,轉頭看向了霍奇。
“你怎麼想?”
“萊克特曾經抓過的罪犯?”
“雷斯垂德探長說,漢尼拔否定了這個可能。”
“但是,一定和之前的案子脫不了干係。”
“根據之前漢尼拔的講述,他見到自己的妹妹米莎被拖上了一輛沒有拍照的黑色suv,換言之,綁匪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人看到,就算被看到也沒關係。所以,他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從自己的家中被人綁架的。”
霍奇皺起了眉。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在溫斯洛大學發生的連環殺人案件。
漢尼拔對他說的那番“不懷疑論”還迴響在他的耳畔,偏偏時隔沒多久,他自己的妹妹就被綁架了。
而且對方明顯是衝著漢尼拔`萊克特的前fbi的側寫師的身份來的。
他擔心的是——
“我擔心的是,如果漢尼拔知道自己要對付誰,他決定迎戰這個遊戲——”
霍奇說到這兒,實在不敢相信,他們不僅僅要找到米莎`萊克特,還要找到一個熟知側寫、以及警方和fbi思考動向的天才。
“我們要去找漢尼拔`萊克特?”
一直沒有發言的德瑞克`摩根舉起了手,將沒人說出口的問題講出了口。
“那個萊克特教授?bau現在用的手冊,可全都是他修訂的。”
傑森`吉迪恩和大衛`羅斯奠定了bau現在的地位,他們編寫了那些手冊。后加入的漢尼拔則修訂了這些手冊。
他在這上面卓絕的天賦和驚人的才能,以及那從未失敗過的驕人成績,讓他幾乎是讓人為止畏懼的無冕之王。
監獄裏頭幾乎有五分之一的連環殺人犯都是他送進去的。
這麼傳奇的一個男人,如果決定為了救自己的妹妹而和那個綁匪“玩遊戲”,從而刻意藏起自己的行蹤,摩根還真不知道,自己這群人該怎麼去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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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目的地后,吉迪恩直奔雷斯垂德探長口中所說的那個——讓漢尼拔“消失”的廚房。
探長在一旁碎碎念着之前的事情:“之前他進廚房拿出酒瓶,開始喝酒的時候我以為他自暴自棄了——”
但是吉迪恩根本沒有空閑的時間去理睬探長。
他在廚房裏轉了一圈,發現那瓶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朗姆酒瓶,心念一轉,拉開了冰箱的冷藏室的門,看到冰箱裏沒有剩下一個雞蛋。
之後,他抬頭拉開櫥櫃,看到了那套米莎非常喜歡的瓷器餐碟,視線越過這套瓷器,落在後面的一套銀質的瓶子上。
後面一字排開十一個銀瓶。
“他做了蛋蜜酒。”
吉迪恩毫不猶豫地就做出了判斷。
“什麼?”
進了bau卻沒機會和萊克特相處過——哪怕一天也沒有——的摩根疑惑的看着吉迪恩,而吉迪恩則閉了閉雙眼,隨即回答了摩根的提問。
“漢尼拔非常疼愛米莎——他的小妹妹,他幾乎對她有求必應,除了一件事情——他從來不給米莎任何一個喝酒的機會。我以前到他們家做客的時候,漢尼拔曾經開玩笑的說,除了遇上可怕的事情,否則絕對不會給米莎這種‘安慰劑’。”
吉迪恩嘆了口氣。
漢尼拔早在進廚房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之後的事情。
當他“消失”之後,雷斯垂德探長一定會打電話給bau,而bau一聽到自己昔日的成員的妹妹被綁架,而他本人則“消失”了,自然會來。
他們一到,熟悉漢尼拔的吉迪恩來到廚房,自然會看到漢尼拔留下的訊息。
“他將做好的蛋蜜酒帶走了。”
“蛋蜜酒?這又不是聖誕節……”摩根說起蛋蜜酒,就只能想到一種甜得發膩又沒什麼酒精度數的酒,但是他說到這兒,想到了原因,“這是給女孩子喝的。”
“對的。”
吉迪恩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這位年輕的朋友好了。
“漢尼拔他想告訴我們,他能順利的帶回米莎。”
就在這時,雷斯垂德探長走了進來。
“我把那段對話交給了漢尼拔給我的那個實驗室的負責人。他一聽說是漢尼拔拜託他的事情,就立刻加班處理了……”就這個速度,他開始懷疑以前需要幾個小時乃至幾天的分析時間,是不是實驗室在怠慢自己的工作。
當然了,有些案子緊急有些不是,但是這麼快的速度?
萊克特教授的人情網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你們要聽一下分析的結果嗎?”他搖了搖手上的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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