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由漢尼拔掌控的萊克特家的餐桌總是僅僅有條，並且令客人感到滿意的。
無論客人是得到了邀請還是不請自來，都會感覺到滿意。
餐桌上用着的是法國產的高檔瓷器，瓷器上繪着高低鳥和草葉裝飾，而餐桌上所使用的銀色刀叉則是十九世紀的風格。
這些都是漢尼拔和米莎從他們死去的父母哪兒繼承來的家族產品。
這是漢尼拔的母親從意大利的娘家帶過來的嫁妝，而這些餐具在成為她的嫁妝之前，已經在他們家使用了半個世紀之久，並且保存良好的簡直如同剛剛被買回去的那樣。
或許這些餐具用起來會比實際的要重，但那多出來的分量是時光所留下來的歷史的分量。
桌上擺放着的錦緞餐具上用銀色和白色的絲線綉着銀蓮花和洋牡丹，這是米莎最喜歡的兩種花。很難說清楚她究竟更喜歡它們中的哪一種，不過顯然她只是喜歡這些花的樣子本身，而非它們的花語。
雖然這並非是特別正式的晚宴，不過漢尼拔確實是在非常簡陋的情況下佈置了一頓非常棒的晚餐。
他甚至準備了兩種酒，其中一種正是餐前酒。
不過裝在米莎酒杯里的不是開胃的利萊酒，而是相同顏色的葡萄汁。
而取代葡萄汁的下一種“酒”，則是無花果汁。
天知道漢尼拔是怎麼弄到手的，反正米莎就從沒見到漢尼拔鼓搗過榨汁機之類的東西。
事實上米莎就沒見過漢尼拔失態過。
最多是表現一點不滿，不過很快漢尼拔就會從其他地方得到了自己不滿的補償。
漢尼拔做了炙鹿肉，那是他昨天下班的時候順道去農貿市場買回來的。
雖然在冰箱裏放了一晚上，不過加上漢尼拔的獨門調料和配方，它們品嘗起來的味道還是非常不錯的。
還有其他的配菜。
在吃這頓晚餐的時候，諾蘭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著最近的科技股票的價格。
“所以，漢尼拔投資了你的公司？”
“對的，他是我重要的投資人之一，當我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大學輟學生的時候，華爾街對我關上了大門，沒有人想投資我這樣子的人……你看，但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漢尼拔，而他說——”
“我給你錢去完成你的設想，因為我相信那將會創造非常偉大的未來。”
諾蘭念完了當初漢尼拔對他說的話，而威廉只是手上慢條斯理的切着鹿肉，但是他卻側過頭去，認真地聽着諾蘭說著他遇到漢尼拔的事情。
很快話題就轉到了最近米莎的學業上去。
“拜託，”米莎放下了手上的刀叉，“你們就不能別在晚餐時討論這種問題嗎？”
在漢尼拔做的炙鹿肉面前，她立馬就放棄了減肥這個計劃。
“她剛剛交上去的論文不討教授歡迎。”
漢尼拔立刻就出賣了米莎的個人消息，事實上他比米莎還更早知道這件事情。
在大學教授之間，學生的成績還是需要保密的，不過漢尼拔教授已經和米莎的教授打過了招呼，而正好他也她的監護人，並且米莎也確實是不介意自己的成績被長兄知道——
這事就這麼成了。
於是漢尼拔又說了幾個有趣的話題，事實上只要他願意，那麼什麼人都能對他感到心滿意足。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在漢尼拔端上了自家製作的手工雪糕——米莎面前的是她最喜歡的薄荷口味的。
“漢尼拔，為什麼你要把我來這兒的賓館房間號給梅森｀韋爾熱那個狗娘養——”
說到這兒，米莎因為諾蘭說的這句粗口而喊了一聲“嘿”，然後諾蘭抬起手，做了一個道歉的手勢後繼續講了下去。
“我很抱歉，小公主，但是你的哥哥做的事情真的讓我感到非常的生氣——”
“你需要錢不是嗎？”
“不是這種方式！”
諾蘭將手上的湯勺用力的插|進了他面前的那碟無花果口味的雪糕里。
“你相信梅森`韋爾熱的人跑到我的面前坐下，當時我正在享受我的咖啡……但是那個傢伙拿出一份協議說要贊助我的公司——我的、公司！”
“請……”
米莎有點虛弱的抬起了手，她想制止這種單方面的爭吵，但是卻沒有什麼好的效果。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神情看上去非常的難受。
威廉拉起了米莎的手，將諾蘭和漢尼拔留在了餐廳里任憑他們爭吵，而帶着米莎來到了房間的陽台上。
吹着流動的風讓米莎感覺好了一點。
其中也有遠離了爭吵的緣故。
“漢尼拔一般不這麼做。”
即便整件事情看上去就像是漢尼拔自作主張，但是米莎卻還是勉強着為自己的兄長辯解道：“他只是喜歡先做好了一切，再告訴你他幹了什麼。”
“我知道的。”
威廉看着米莎，似乎希望她能平穩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的。這不是誰的錯。”
“但是，既然誰都沒有錯，又為什麼要爭吵呢？”
“或許是因為，”威廉將米莎的頭髮撩到了她的耳後，她瑟縮了一下，但是沒有明確的表達出拒絕“悲劇往往是因為兩個正確相撞。”
.
在餐廳里的兩人對話非常的不愉快。
漢尼拔只是用一句話，就讓諾蘭變成了脖子被掐住而發不出叫聲的鴨子。
“你調查了我的——我和米莎的過去。”
“所以這是‘以眼還眼’？你還真是將《聖經》上標準貫徹了下去，但是你可以將其他的也一起貫徹下去嗎？”
“我是無神論者。”
漢尼拔挖了一勺自己面前的雪糕。
他給自己準備的雪糕口味和米莎的一樣。
“簡單來說，我不相信神或者是惡魔這種玩兒意。”
諾蘭早就了解到漢尼拔的性格中有一些可怕的部分，但是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去調查漢尼拔和米莎兩個人的過去的事情被知道后，他的反應速度居然那麼快。
而且這一招也太噁心了。
梅森`韋爾熱不僅僅是被寵壞的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而已。
他們家在這個世紀初就開始做屠宰場的生意——
■且，諾蘭會引漢尼拔進來，也是抱着想要近距離接觸當年的那起飛機失事事件中，唯二倖存的兩個人。
萊克特兄妹在那場飛機失事中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以及隨機的私人家庭教師。
但是這對兄妹活了下來。
米莎當時才三歲，她能記得什麼？
但是漢尼拔就不同了，他當時已經十歲了，並且依照他所表現出來的智商和情商來看，他記得當時飛機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有什麼比親歷過那場災難又倖存下來的人說講述的事情，更值得人相信呢？
這是知道真相的唯一辦法。
可是認識了漢尼拔那麼多年，諾蘭都沒能從這位前fbi的口中得到半點那起飛機失事的相關情況。
他曾經提起過這件事情，然後差點就毀了好不容易和漢尼拔建立起來的友誼。
到底什麼時候……他才能替自己的恩人翻案？
“諾蘭，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漢尼拔將碟子裏的雪糕吃的一乾二淨之後，才放下了調羹，說出了讓諾蘭心臟都快從喉嚨里的話來。
“但是我幫不了你。”
“大衛`克拉克犯了叛|國|罪，他和恐怖分子的接觸導致了我的父母的死亡。我親眼見到他們死去的樣子，我甚至不能將他們的眼睛合上——”
漢尼拔一字一句地說著他埋在心裏很久的話。
“我想我們做不了朋友了。”
他歪着頭，看着諾蘭。
“記得每年準時支付紅利，而且想個好借口，告訴米莎為什麼你不能再來了。如果你想不到，我可以給你寫一個。”
翻案？
別開玩笑了。
他需要上演的是復仇劇，而不是什麼正義劇。
至於大衛`克拉克？
他認識的朋友全都想要他頂罪去死，他遇人不淑，多麼可憐。
但是僅此而已。
他那麼無辜可也沒死呢，但是他那無辜的父母？
他不僅僅在那場飛機失事中失去了他的父母，而且沒辦法將三歲的米莎從那場飛機失事裏帶出來。
她的精神，有那麼一部分被留在了那場事故里，走不出來了。
他不能將那一小片的米莎從那個地獄裏帶出來，只能盡量將絕大部分的她照顧得好好的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