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差陽錯的迷香

第10章 陰差陽錯的迷香

第10章陰差陽錯的迷香

雁回覺着這三尾狐妖的鬼魂如今變得有點不對勁。

她不敢大意,便特意挑了正午的時間,找了個鎮裏鮮少有人柳樹林,擺好了陣法。

她坐在陣法正中,搓了搓手:“你壓着那陣法的線站着,要是看見那狐妖想上我的身,立即把旁邊的那塊石頭給我踢遠點。動作要快啊,要不然我被如今這好似厲鬼一樣的狐妖上了身,你我都不好過的。”

“我沒你那般遲鈍。”天曜明顯對雁回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有些不耐煩,“做你的法去。”

雁回撇嘴,倒也沒再和他爭個口舌之利,只閉了眼,拈指念訣,不一會兒,雁回身邊便黑氣升騰。宛如地上燒起了來自煉獄的火焰一般。

天曜是看不見這黑氣的,但他也能夠感覺到四周陡然降了下來的溫度。

雁回被這黑氣唬得連法也不想做了。這戾氣……怕是已經要成厲鬼了。

便在雁回心顫想要放棄的前一刻,三尾狐妖驀地出現在了雁回面前。

她半透明的魂魄飄在空中,周身隱隱透出一些暗紅色,她披頭散髮,面容死白又枯槁,但那雙泛着紅光的眼瞳之中卻滲出些許陰厲殺氣,看得雁回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這世間天道自由輪迴,有強大執念讓自己滯留在時間的鬼魂一千個裏挑不出一個,而能變成厲鬼的,更是一萬個鬼魂里挑不出一個。雁回活到這麼大,見了不少小鬼老鬼,有成天哀哀凄凄的,有喜歡捉弄活人的,但還愣是還沒見過這般不說話便讓人打心眼裏發寒恐懼的厲鬼。

她瞥了天曜一眼,示意天曜隨時做好踢翻陣眼石頭的準備。

天曜自是不用她提醒,自從三尾狐妖現身的那一刻,他的腳便落在了石頭邊上。

天曜別說厲鬼,連鬼也沒見過,三尾狐妖現身的那一刻,天曜只是只覺得察覺出了不妙,這一身氣息,十分不善。

三尾狐妖根本不在乎旁邊站着的天曜,她只直勾勾的盯着雁回,也不說話,也沒動作。

雁回清咳了兩聲,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了一句:“要不……您先坐?”

狐妖沒動靜。

雁回討了個沒趣,她摸了摸鼻子:“那啥,今天把你叫出來,其實我是想和你談談關於你女……”

雁回話音沒落,忽然之間,一股陰風撲面而來,那狐妖竟瞬間飄到了雁回面前,睜着那雙黑中透紅的眼睛狠戾至極的盯着雁回,烏青得發黑的嘴吐出陰森森的三個字:“去救她。”

“哎我的姥爺舅舅大姑媽!”雁回被嚇得捂着心臟往後倒。

天曜見狀要去踢石頭,雁回又捂着心口連忙伸手制止了他:“等等等等。”

狐妖沒趁着這一瞬間上她的身,想來也是想和她好好談談的,雁回打算努力試着去溝通。

她屁股在地上磨蹭了兩下,讓自己盡量離三尾狐妖遠一點,然後才穩了情緒道:“大姐。”她如此稱呼狐妖道,“你看,先前你讓我去救你女兒,我去救了不是?後來我被凌霏查出來了,在那個牢裏,你親眼看着的呀,我也努力的想救你女兒了,但結果你也知道的不是……”

天曜看着雁回一副閑話嘮家常的和狐妖說著道理,那模樣簡直和銅鑼山村裡嘮嗑的大爺大媽們沒什麼區別……

看來,對付厲害的鬼,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我的本事就那麼點,你所託之事確實是為我所難,而且,我現在都不是辰星山的人了,要去辰星山救你女兒,更是沒有辦法……”

“不在辰星山。”狐妖聲色沙啞,情緒倒是比剛才要穩定了一些。身上黑氣也微微有安靜下來。

雁回一怔:“那在哪兒?”

“永州城。”

永州城……那不就是前面不遠的那個城嗎……

雁回與天曜對視一眼,然後雁回摸着下巴道:“所以,你是一直跟着你的女兒到了這永州城的?”

狐妖點頭。

難怪。雁回心道,先前她在銅鑼山的時候沒有被壓,原來是因為這狐妖沒找到她,現在她自己帶着天曜到了這裏,離永州城離得近了,所以這三尾狐妖才又找上了門來。

這倒也是緣分……

雁回心下一聲嘆,只道自己流年不順,流年不順啊。

“曉露……很不好。”狐妖說著,面露哀戚,一雙看起來極為駭人的眼睛裏慢慢暈出了濕潤的氣息,然後一滴血淚順着她的臉頰滑下,“我護不了她,你幫我再救救她。她還那麼小……”

雁回默了一瞬,隨即問道:“怎麼會到永州城來呢?辰星山的人放過了白曉露然後又被別的修仙門派抓了嗎?”

“辰星山之人……”狐妖說到這兒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捂住了臉,渾身發抖,似怒似恨,“他們……他們將曉露賣給了永州的商人。”

雁回微微一愣,她一直都知道這世間所有的仙門為了維持自身的開銷都會做一些買賣。這些買賣有的能見得人,有的則不太見得了人。她在辰星山的時候也只是個小弟子,未曾接觸過這些師叔前輩們才會接觸的領域,是以她也不曾知曉,辰星山竟然會……

買賣妖怪。

天曜在一旁皺了眉,插了話進來:“普通人為何要買妖怪?”

雁回也覺奇怪,一般沒有修仙的人躲妖怪都躲不及,為何卻要做這樣危險的買賣。

狐妖渾身顫抖着沉默了一會兒,發黑的手從臉上微微滑下,她睜着一雙可怖的眼睛露出驚惶的神色:“他們拿狐妖的血熬成迷香,將迷香抹在身上,就能讓人為其痴狂。”

雁回與天曜皆是怔然。不同的是雁回是驚愕詫異,而天曜則陷入了沉思。

“等等……”雁回揉了揉太陽穴,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我沒太聽懂。他們拿狐妖的血熬什麼?”

“迷香。”狐妖道,“女子將其抹在身上便能令男人對她痴狂,男人亦是如此。”狐妖手指用力幾乎要將自己的臉劃破,“九個狐妖的血方能熬成一小瓶迷香,商人賣的是天價,然而王宮貴胄們卻是是爭相購買此香。”

雁回眨巴着眼睛想了會兒:“你會不會搞錯了?這世間哪來這種方法,人的血妖的血一樣都是血,拿水一煮,放鍋一一熬,熬出來的都是血沫沫,唔……或者做成血豆腐,軟軟的入口口感還不錯……”

“不會弄錯。”狐妖搖頭,“我便是這樣被放幹了血,死在永州城的。我便是如此死在了那裏……”

雁回一默。

“所有仙門捉到了狐妖,在送過來之前,都會生取狐妖內丹,讓其沒有反抗能力。商人拿到我們之後,會以秘寶日日吸取我們身體裏的靈氣,待得七七四十九天吸干靈氣之後,他們便殺妖取血,輔以靈氣,熬煉成香。”狐妖說到此處,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她周身黑氣暴漲,頭髮漂浮,雙瞳開始變得赤紅,她恨聲道:

“那每一瓶香都是活的,都是狐妖的命,他們將我們的血抹在身上去吸引其他的人,他們樂此不疲,他們以此為傲,他們炫耀自己剝奪了我們的生命,你們修仙修道之人說妖即是惡,可這些人才是惡,你們修仙的人是幫凶,也是惡!”

狐妖手上指甲暴漲:“你們,全都該與我一樣,到地獄裏去!”她聲色尖厲,儼然一副失去控制的模樣。

雁回心下一凜,立即對天曜一聲大喝:“踢!”

天曜也不猶豫,一腳將石頭從陣眼上踢開。

三尾狐妖的身形立即消失。雁回連滾帶爬的從陣法之中跑了出來,在她離開陣法的那一瞬間,被圈住的那塊土地像是被炸了一樣,塵土翻飛,飄飄繞繞的飛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落地。

天曜看了眼旁邊有些怔神的雁回,問道:“她走了?”

雁回失神道:“應該是回永州城去了。”她將地方畫出來的陣法用腳抹平了,然後道,“我們會市集裏去吧。柳樹林陰氣太重。”

她說了這話,自己便恍恍惚惚的往人多的市集裏走。

天曜也一言不發的跟在雁回身後。

雁回其實現在也是不敢相信剛才聽見的事情,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

仙門竟然會做這樣的買賣,仙門的掌門人們,竟然允許這樣的買賣存在,凌霄……竟然也允許……

雁回想起在很久之前,她還小,才遇見凌霄,在隨着他會辰星山的路上,凌霄斬殺了一隻襲擊村莊的妖怪。當時他白衣翻飛宛如謫仙的模樣,看得雁回幾乎想要叩拜。她崇拜凌霄,仰慕凌霄,她想要像凌霄一樣有力量斬遍天下妖魔,然而凌霄那時卻對她說:“殺心不可無,不可重。即便妖是惡,在斬殺惡妖的時候,也要心懷慈悲。”

即便殺戮,也要心懷慈悲,雁回一直將這話記着。

而現在,凌霄竟然容忍這樣毫無慈悲可言的殘忍的買賣在自己眼底發生。

是她這麼些年都將自己師父想錯了,還是這麼些年,她的師父也慢慢的變了……

正午日頭正毒,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小鎮街道之上,雁回卻只覺得遍體生寒。

一路沉默的走回客棧,雁回在桌邊一直沉默的坐了一個時辰,然後一拍桌子:“我要去救白曉露。我要去查,到底是哪些仙門,在做這樣的買賣,我要知道……”

她要知道,這事是不是凌霄首肯允許了的。

天曜聞言,看了她一眼:“很好,我也對此事也頗感興趣。”

雁迴轉頭看他,但見天曜已經將包袱都收拾好,一副打算馬上就走的模樣了。雁回問:“你是想背負起身為妖怪的責任,要去解救同類嗎?”雁回點頭,“你也是個熱血的妖。”

天曜瞥了她一眼:“不,我只是去找自己的東西。”

雁回一愣:“什麼東西?”

“方才那狐妖說,商人們有一秘寶可吸取狐妖靈氣。”天曜眸光閃爍着些微寒芒,“七七四十九天則能將數十個狐妖的靈氣吸取乾淨,除了我的龍角,一時我還想不到哪個法寶,能有此本事。”

雁回呆怔,這才想起,傳說中,龍的角便是吸取天地精氣的至高法器。

若是那些商人用的是天曜的角……

那這事,可就越發的複雜了。

為了防止在去永州的路上再被妖怪襲擊,雁回與天曜趁着白日跟着一個商隊一起上了路,看着人多且有護衛,一般妖怪在白天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趕在永州城關閉城門之前,雁回和天曜終是到達了永州城。

永州是中原大城,很多通往西域或者南方的貨物都在此集散,人口繁多,魚龍混雜。

入了城,天色已近昏黃,雁回與商隊老闆道了別,然後領着天曜熟門熟路的往城西走。天曜見狀問了一句:“你常年在山修道,為何如此熟悉這永州城?”

“以前我陪師父到永州城來收過妖,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後來只要下山我都往這兒跑,前段時間不是被趕出辰星山了么,我就在這兒混了些時日。永州城大,別的地方我不熟,但是去她那兒我哪條路都能找到。”她正說著,忽然瞅見了前面迎面走來的幾個穿着官服的人。

雁回腳步頓了一瞬,天曜只聽雁回一聲自言自語的嘀咕:“忘了這茬……”然後他便覺得袖子一緊,雁回二話沒說的拽着他鑽進了一邊的小巷子裏,三繞兩拐的,又穿到了另一條街上。

天曜看着並不打算跟他解釋剛才行為的雁回道:“你還得罪了官府的人?”

雁回擺了擺手:“我哪有那功夫招惹官府去,就是永州城這裏有點小破事兒,不值一提,耽誤不了咱倆,你跟我走就是了。”

天曜便沒有再問。

轉過幾個坊角,一棟三層高的花樓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朋友住這裏面。”

天曜抬頭一看,花樓正中掛着個巨大牌匾,烙了金燦燦的三個字“忘語樓”。二樓往外伸出來的陽台上坐着兩個穿着華麗但略顯暴露的姑娘。

竟是這種地方的朋友……

天曜腳步一頓,皺了皺眉頭。

雁回全然不管她,自顧自的往前走,到了樓下,對着樓上揮了揮手膀子:“柳姐姐,杏姐姐!”

這個時辰對於她們來說客人還少,於是兩個姑娘便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嘮閑話,聽得雁回這聲喚,兩個姑娘轉頭一看,其中有一個站了起來,眯着眼笑了:“我道是誰呢,這麼猴急就來了,原來是咱們驚才絕絕的雁公子回來啦。”

聽得這個稱呼,天曜轉頭,神色微妙的看着雁回。

雁回受了天曜這一眼,也沒忙着解釋,只對着兩個姑娘笑道:“多日不見,兩位姐姐可有想我?”

話音還沒落,另一個姑娘也趴在欄杆上,懶懶的看着雁回笑:“唷,還帶着人吶,又是哪家被雁公子迷成了斷袖的男孩子呀?”

天曜眼神越發微妙了。

雁迴轉頭瞥了天曜一眼,竟也順着那兩個姑娘的話說道:“是呀,這個小哥把心落我這兒了,死活纏着我不放呢,怎麼擺脫也擺脫不了,可愁煞人了。哎,只怪自己魅力太大。”

天曜眉頭皺得死緊:“不知羞恥,胡言亂語。”

雁回瞥着嘴斜眼看他:“前天還拽着人家的手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我走的呢,今天就變成胡言亂語了。你這心變得也比四月的天氣快。”

“……”

樓上倆個姑娘捂着嘴笑了一會兒,雁回便也不逗天曜了,對她們道:“兩位姐姐,我有事找弦歌兒呢,她可在樓里?”

“在後院樓里坐着呢。去找她吧。”

雁回應了,進了忘語樓的門,然後徑直往後院找去。

路上,雁回聽得天曜在她身後道:“你倒是欠了一身的桃花債。”

“且不說你這話說得對不對……”雁回回頭瞥了他一眼:“就當你說對了,我欠了桃花債又如何,我欠的債,要你幫我還啦?”

天曜被噎住了喉,然後沉默着閉上了嘴。

雁回一路找到後院,但凡路上遇見的姑娘都笑嘻嘻的與她打了招呼。其實,如果不是這能見鬼的體質讓她以前行為異常,舉止奇怪,她在辰星山與師兄師姐們的關係應該也不會鬧得那麼差才是。

雁回以前偶爾會抱怨自己這雙眼睛,為什麼要看見那些髒東西,知道是護心鱗的作用后,她在某些片刻,也會倏爾閃過這個念頭。但轉念一想,這鱗片吊著她的命呢……

於是那些師兄弟關係全部都靠邊站了。

活着,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事。

雁回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的琢磨着這些事,沒一會兒已走到後院的另一樓閣的二樓了。

她敲門,裏面有人應了:“進來吧。”

雁回領着天曜進了屋去,開口便歡歡喜喜的喚着:“弦歌兒大美人。”她語調拉得老長,頗有幾分逛花樓得客人弔兒郎當的模樣。

屋裏正主一襲紅衣,端正的坐在屏風後面,聽到這個聲音,頭也沒抬的一邊喝着茶一邊問道:“叫的這麼歡,可是拿到榜單的賞錢了?”這聲音宛如清泉叮咚般的悅耳。

繞過屏風但見這個女子,饒是天曜也不由得一驚,這人當真是一看之下便有種讓人感覺窒息的美。眉目之間舉手投足,便是輕輕動動眼珠,翹翹手指,也是一番魅惑至極的風情韻味。

雁回提着衣裳蹦躂到了弦歌身邊,一甩屁股坐了下去,也沒客氣,徑直端了弦歌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來:“別說了,這一路走得簡直坎坷。”

“那你來找我,是又缺錢了還是缺地方住了?”開口的語氣雖然帶着嫌棄,但她眉眼卻帶着調笑。

“哪能啊!”雁回忙道,“我說得好像我每次找你都是為了來蹭吃蹭喝的一樣。”

“不是嗎?”

“是。”雁回把腦袋湊到弦歌面前,厚着臉皮裝可憐,“不可以蹭嗎?”

弦歌見狀,勾唇失笑,眉眼一轉,拿食指將雁回的腦袋戳到一邊去,道:“也不知在哪兒學的這些調戲姑娘的本事,起開,礙着我倒茶。”

雁回連忙獻殷勤:“我來倒我來倒。”她將桌上三個杯子擺好,然後一一倒了茶。

弦歌的目光在杯子上轉了一圈,這才落到站在一旁的天曜身上,看了一圈,又收回了目光,端了雁回倒的茶,啜了一口,道:“卻是第一次見你將人往我這兒帶,又這麼急着給我獻殷勤,說吧,這位小哥是個什麼身份,你可是給我找什麼麻煩來了?”

“不是一個麻煩。”雁回咧着嘴笑,伸出了兩個指頭,“是兩個。”

弦歌眉梢微動,放下了茶杯,也沒急着問,先招呼天曜坐下,然後道:“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兩個麻煩。”

雁回收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道,“一是關於這小子,他的身份……我不能說。但你應該也能感覺出來,他身上的氣息並不普通。”

“嗯,他身上這氣味勾人,宛如藏了什麼秘寶。”弦歌道,“你回永州城這一路,想來走得可不容易吧。你要麻煩我的這第一件事,可是要我幫他把這氣味兒掩住?”

天曜微微眯了眼睛,這是一個美得危險,也聰明得危險的女人。能察覺到他身上氣息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方才他一路走來,留心看過道路佈置,這個“忘語樓”里處處含着隱晦陣法,並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對對對,就想讓你幫我這個。”雁回這方正誇着弦歌,“我的小弦歌兒簡直就是住在我心裏的小公主啊!”

弦歌聽着雁回誇張的表揚,笑罵:“皮!”

“那你有沒有辦法幫我這個忙呀。”

弦歌想了想:“我知曉有個寶貝名喚無息,是個無香無味的香囊。”

雁回一愣:“無香無味的香囊?”

“對,它的香味便是無香無味,可以掩蓋一切氣息,或者說,可以吸納一切氣息。”

雁回與天曜同時亮了眼眸。這次雁回還沒來得及開口,天曜便問道:“那香囊何處可尋?”

“前些日我這兒正好弄了一個來,你若要,回頭我命人取給你便是。”

天曜誠摯道謝:“勞煩姑娘。”

“不用謝我,你謝雁回便是。我道是鮮少見她這般熱情的幫人忙。”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但見她一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的模樣,那本來很簡單便能說出口的“謝謝”二字卻好似變成了梗住喉嚨的刺,讓他怎麼也吐不出去,於是他沉默的看了雁回半晌,一轉眼,別過了頭去。

雁回:“……”

弦歌將兩人互動看在眼裏,嘴角輕輕笑了下,接着問:“第二件事呢?”

雁回想起這事,面色肅了下來,她斟酌了一番開口道:“弦歌可知最近有仙門的人在永州城裏買賣妖怪?”

弦歌又輕輕抿了口茶,沉默的聽着,沒有搭話。

“近來我無意知曉永州城裏有人從仙門手中專門買賣狐妖,再以狐妖之血煉製迷情迷香,賣給王公貴族,牟取暴利。弦歌可知,現今這城裏到底有誰在做這些買賣?”

弦歌手指輕叩茶杯,發出了細微的清脆之響,隔了許久,弦歌才道:“你這第二件事,便是想讓我查出買賣妖怪的幕後之人?”

雁回點頭。

弦歌沉默了一會兒:“此事,卻有些令我為難了。”弦歌站起了身,一襲艷紅紗裙曳地,她慢慢踱步到了窗邊,望了一眼外面的永州城。

“若照你所說,此事涉及仙門與達官貴人,中原萬事,何事不是這兩個勢力來定奪的。既然他們覺得此事可行,默許此事,那雁回。”弦歌轉頭看雁回,面色比剛才嚴肅了三分,“這事,即便是罪大惡極,那也是可以做的。我即便想幫你忙,恐怕……也是力不能及。”

天曜聞言,眼眸微沉,弦歌說得話很直接也很殘酷,但也是現實。

這個世道,“正義”與“道義”也總是聽隨掌權者的話。

雁回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沒有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是可以做的。”天曜聞言,目光微深,他轉頭看了雁回一眼,但立刻,雁回便又笑道,“不過,你說的卻也是這個理。”她神態輕鬆了些許,“這事確實為難弦歌兒了,那便不查了,只要能弄到那個香囊,對我來說便已是極大的幫助。”

雁回一口喝下杯中微涼的茶,然後站起了身:“那我今晚還是在你這裏蹭個住的地兒哦!外面住客棧太貴了。每天荷包都在疼。”雁回說著,領着天曜往外走,“我去找柳姐姐給我佈置房間啦。”

弦歌聞言,只在窗邊沉默的看着雁回,臨着她出門之際,弦歌又道:“雁回,我不知是誰來求你此事,但就我看來,這事會陷你於危險之中,有時候,人總得活得自私一點。”

雁回腳步微頓,她扶着門,轉頭看弦歌,咧嘴一笑:“弦歌兒還不知道嗎,我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啊!”

晚上,忘語樓開始忙碌起來,樓里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鶯歌燕舞,好不熱鬧,但前院的熱鬧並沒有吵到後面來,中庭就像一個隔開了聲音的屏風,讓後院保持着夜該有的靜謐。

雁回與天曜被安排住在後院一個小樓之上。透過窗戶雁回能看到忘語樓那樓里晃動的人影。她夾了一口菜,望着那方道:“吃完了飯,待會兒咱們去樓里逛一逛。”

天曜一挑眉,沉默又微妙的將雁回望着。

雁迴轉頭一看,但見天曜這眼神,放了碗:“你這什麼眼神,你以為我要去幹嘛,那裏是這永州城裏達官貴人聚集的地方,又有酒又有美人,指不定在他們被酒色迷暈腦袋的時候能探到什麼消息呢。”

也對,這本就是最容易探查消息的地方。

天曜望着雁回,眸光微動:“你不是與你朋友說不查此事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只讓弦歌不查又沒說我自己不查……得趁那些傢伙喝得爛醉之前過去。”雁回扒了兩口飯,囫圇吞了,然後也不管天曜吃沒吃飽,連趕帶推急急忙忙的把天曜推出了屋子,“我換個衣服咱們就過去。”

然後天曜便端着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碗和筷子被甩了一鼻子的門。

天曜現在對雁回說風就是雨的脾性也摸得清楚了,當下心裏竟是沒有半分氣,他只看了看碗裏的飯菜,然後走到一邊自己站着吃完了。

待得他想直接將空碗放到后廚去的時候,雁回又拉開了門:“男子的頭髮要怎麼弄的來着,你教我綁綁。”

面前雁回穿了件靛色的男子長衫,看樣子是束了胸,胸前比平日平坦許多。她拿着梳子,還在往頭上梳頭髮,但是怎麼都弄不好髮髻,她皺着眉頭,又弄了一會兒,才鬆了手:“不成,你幫我梳吧。”

她往屋裏走了。

天曜愣了愣便也只好跟着她往屋裏走。

雁回在梳妝枱前上坐下,把自己的頭髮都梳到了頭頂,然後把梳子往天曜的方向遞:“快來。”

天曜將碗放到桌上后,走到雁回背後,下意識的本想接過雁回手裏的梳子,但倏爾見了鏡子裏兩人的身影,他手上動作一頓:“梳發一事過於親密,唯女子丈夫父母或可幫……”

“你咬也咬過我,扒也扒過我,就梳個頭髮咱倆還能擦出什麼火花嗎?”雁回在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徑直打斷了天曜的話,“這時候你還在意梳頭這回事兒了?放心吧,咱倆不可能的。”

天曜一琢磨。

也是。

他接過雁回手裏的梳子,不客氣的把她頭髮握住。

他們倆,雖然關係非同一般,但他們各自心裏都有自己的盤算,情愛一事於現在的雁回而言,她無力沾染,於天曜而言,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們倆誠如雁回所說。

根本不可能。

天曜便暫拋開了那些細小的顧慮,將雁回的頭髮一點一點的梳了整齊,然後盤在頭上,拿髮帶綁住。

他做事很專心,目光沒有從她頭髮上有一點移開。

雁回從梳妝的銅鏡之中看見天曜的眉眼,不經想,天曜這個人,越接觸便越發現他其實是個行事細心,作風沉穩,尊禮守節的人,那個銅鑼山的老太太養他長大,他便是真的對老太太有感恩之情,可見他還有顆知恩感恩的心……如此推斷,二十年前,他或許是個生性溫和的妖怪。

而現在……他卻成了連笑也不會笑一下的人。陰沉又淡漠。

素影真人當真可算得上毀了天曜的千年道行,硬生生的打亂了他的生命軌跡啊。

“好了。”天曜一抬眼,看見了鏡子裏正望着他的臉有些發獃的雁回。他皺了皺眉,“簪子呢?自己插上。”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雁回立刻隨便抓了根簪子插在頭上,跟着天曜往前面忘語樓走了。

雁回拿了把摺扇在胸前扇着,裝着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樣。路上的姑娘們都認識她,見了雁回一個個都:“雁公子雁公子。”的一邊叫一邊笑。

雁回也應得坦然,顯然做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兩人走到忘語樓中,雁回領着天曜上了二樓,尋了個位置坐了,然後問天曜:“你上次在小樹林裏教我的心法再教我一次,那個能讓我看很遠的法術,讓我來探探。”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我教你的東西,一次就該記住。”

“當時情急嘛,學了就用了根本沒把心法放在心上,你這次教了我我就能記住了。”

天曜便又與雁回說了一遍,雁回果然立即便上了手,只是這一次,不過只用了一瞬間,她便立即捂住了耳朵:“太吵了。”

“上次在樹林,四周安靜,如今環境嘈雜,你便要會控制意念,聽你所想聽,見你所想見。”

雁回苦着臉道:“說得容易。”但雖然她嘀咕了這句話,但還是慢慢放下了手,忍受着嘈雜的聲音,與周遭刺目的光芒,慢慢去適應這些環境。

到底是學得快,沒一會兒時間,雁回便能控制着耳朵過濾到她不想聽的聲音,而把她想聽的聽得越來越清晰。

她側着頭細細探着。

姑娘們的輕笑,男人們的高談闊論盡數納於耳中,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討論關於買賣妖怪之事。就好像整個永州城,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雁回皺了眉頭。

但卻在此時,雁回忽聞一道略熟悉的聲音從忘語樓外傳來:“當真見了?她又到這裏來了?”

於此同時,雁回往門口一望,但見一個穿着絲綢錦袍,滿身書生氣息的……小胖子踏進了忘語樓。像是有什麼神奇的感應一樣,胖乎乎的男子一眼便望向二樓,恰好與雁回四目相接。

“哎,又來個麻煩……”雁回不自覺的嘀咕。

天曜聽見她這句話,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見到了那圓潤的書生。

那男子踩着重重的步伐,也不管旁人的目光,疾行上了樓,徑直走到雁回身邊。他望着雁回:“雁……雁回。”他好似十分的激動,連話都有點說不清楚了。又好似帶了點小心翼翼,“你回來了。”

雁回飲了口茶,這才轉了目光看向他:“原來是王鵬遠公子啊,好久不見。”

只一聲招呼,便讓王鵬遠漲紅了臉,他語塞了許久,然後磕磕巴巴道,“好……好久不見,前段時間聽說你也來過這裏,但,那時我我,我正忙,便錯過了,今天,今天……”

“今天我該走啦。”雁回站起身笑了笑,然後伸手去抓天曜。天曜想要抽回手,但卻被雁回死死握住。雁迴轉頭看天曜,笑得天真無邪中暗含警告,“和我一起走哦,天曜。”

天曜:“……”

王鵬遠愣了愣,看着雁回握住天曜的手,然後目光有些詫然的在天曜臉上掃過:“雁回……他……他是?”

“哦。”雁回輕描淡寫的應了一句,“我現在和他一起呢。”

天曜嘴一動,雁回便又轉頭望着他,微微咬着牙對他笑:“是不是呀天曜。”

“……”

王鵬遠如遭雷劈:“一……一起?你們……”

雁回便也不管他了,帶着天曜,擦過王鵬遠的肩頭,便走了。獨留王鵬遠一人在二樓之上弦然欲泣,欲哭無淚。

到了後院,雁回方舒了口氣:“白天明明都躲着走了,怎麼還是給看見了。”

天曜甩開了雁回的手,擦了擦:“那便是別人口中,被你迷成了斷袖的男子?”

“幾個姐姐開我玩笑罷了。”雁回道,“他現在知道我是個女人。”

天曜對此事並沒有多大興趣,是以打趣了雁回一句便也止住了話頭,問起了正事:“方才你在樓里,可有聽到關於關於買賣妖怪的事?”

雁回搖了搖頭:“來這忘語樓的皆是永州城非富即貴的人,但別說買賣妖怪了,連迷香一事也無人提及,就好像這城裏沒人知道一樣。”

天曜沉思了一會兒:“或者說,他們都還沒有到知道此事的身份?”

這個說法讓雁回倏爾亮了眼睛。照之前狐妖所說,那些迷香都是賣給王宮貴族的,畢竟是捉狐妖取血而成,熬煉的迷香必定極其稀少,有錢不一定能買到,還得有權才是……

“等等。”雁回忽然道,“他說不定能探到什麼消息!”

“誰?”

雁回往回一指:“剛才那個胖子。”雁回道,“你別看他那樣。他其實是這永州城首府的兒子,以前聽說他還有個姐姐嫁進皇宮當了皇妃。他爹是這永州城的一把手,若有什麼事情要在這城裏做,肯定是要經過他爹的允許的。”

這倒讓天曜好奇了:“如此身份,雖是富態了些,但什麼女子求不到,為何卻喜歡你?”

“凌霄以前經常來永州城除妖,偶爾會帶上我,有一次這小胖子去城郊上香的時候別妖怪纏住了,我救了他,然後……哎,等等,你剛才那話是幾個意思?喜歡我怎麼了?”

天曜一本正經的也回頭望了望二樓:“去套他的話吧。”

一談正事雁回便順着天曜的話說了:“今天不行,現在回去目的太明顯了,明天他還會來找我的,我們守株待兔即可。”

雁回說完這話,卻半天沒聽到天曜的應聲,她一抬頭,但見天曜正盯着她。

雁回奇怪:“看什麼?”

“沒什麼。”天曜轉過了頭,唇角微微一勾,言語輕細得連現在耳目聰睿的雁回都沒聽清楚,“看笨蛋而已。”

這邊雁回與天曜經過後院一起踏入了小閣樓當中,兩人並沒有發現,在他們身後,王鵬遠躲在柱子後面,目光帶着幾分怨恨的盯着兩人,即便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他也沒有離開。

“公子……”僕從在一旁輕聲喚道,“咱們該回去了,不然老夫人該擔心您了。”

王鵬遠嘴唇抿得死緊:“雁回是我的。”

“公子?”

“我要讓雁回變成我的。”他說著這話,雙目因為嫉恨而變得赤紅。

第二天一大早,雁回剛起,便有樓里的姑娘來敲了她的房門。

姑娘說王首府家的公子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在院裏池塘邊的亭子裏等着她呢。

雁回聽罷點了點頭,難得沒有嫌王小胖子纏得煩,好好的梳洗之後便隻身見他去了。

雁回覺得,這王小胖子對她是有點非分之想的,她要是笑着和這小胖子套套話,小胖子也許就一股腦的全交代了,但若是帶上天曜,這小胖子若是吃了醋,那可就不好了。是以她便沒有喊上天曜。

待得走到了水榭旁邊,一身華服的小胖子一見到雁回便立即站了起來,還是如平常見到雁回時那般緊張,鼻頭微微冒着汗,他輕輕喚雁回:“雁回,你來啦。”

“嗯,你找我什麼事兒啊?”

王鵬遠看了看旁邊的姑娘,他身後的小廝便喚着那姑娘和他一起走。王鵬遠是什麼身份,忘語樓的姑娘自是不敢駁了他的意思的。於是姑娘看了雁回一眼,見雁回對她放心的笑了笑,姑娘這才走了。

等閑人走完了王鵬遠才道:“我……我就想來和你說說話。”

雁回一聽滿意極了,說話好啊,她也正想和他好好說話呢。

雁回倒了兩杯茶,自己一杯給王鵬遠一杯,打算聽他好好說,然後找個契機插話進去,將想要打聽的事給打聽出來。

“你說吧,我先聽着。”

王鵬遠緊張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隨即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摸來摸去:“我,我今天早上其實還準備了個小禮物想給你。”

雁回一愣:“這個就算了吧,咱們就說說話就好。”

“不不……我準備了蠻久……你還是看看吧。”

說著王鵬遠便將衣服里的東西摸了出來,是個非常精緻的小錦袋。錦袋之中飄散出了一股奇異的異香,吸引着雁回將目光落在錦袋上面,並且越看,她便越是想知道這錦袋裏面裝的是什麼。

“這是何物?”

雁回看得眼神都有點發直了。

王鵬遠見狀,咽了口唾沫,然後打開錦袋的口:“給你看。”他將錦袋遞到雁回面前,雁回專註的去打量,只見袋子裏面是一小撮暗紅色的粉末,奇香無比,她越是想分辨出這是什麼香味,便越是分辨不出。

而且嗅着嗅着,她竟覺得……眼前的事物都開始變得恍惚了起來。

王鵬遠見雁回雙目漸漸失神,一副被奪了心魂的模樣,他小心的左右打量了一下雁回,見她當真沒了反應。王鵬遠高興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他收回手中的錦囊便要往嘴裏倒。

然而卻在即將將粉末倒進嘴裏之時,一隻手忽然拽住了王鵬遠的手腕。

“此乃何物?”

天曜聲色沉靜如水,帶着幾分懾人的殺氣,“不老實說,我便卸了你整條胳膊。”

王鵬遠這輩子被家人護得好好的,除了他老子敢凶他幾句,何人能用這種姿勢和這種語氣與他說話。他驚慌轉頭看着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天曜,但見天曜眼瞳殺氣森寒,王鵬遠被嚇壞了,他一聲大叫,手一抖,錦囊便劈頭蓋臉砸在了天曜臉上。

紅色的粉末灑了天曜一臉,天曜下意識的閉上眼,然後用手去擦雙眼,王鵬遠便趁着這個機會掙脫了天曜,連滾帶爬的跑了。

天曜抹了眼睛,舌頭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當他嘗到粉末的味道時,天曜立即怔住了神。

這是……

血的味道。

但明明聞起來,卻是一股令人着迷的香味。這到底是……

天曜正想着,忽聽“咚”的一聲,是一旁中了招的雁回一頭栽在了桌子上,天曜眉頭一皺,伸手搖了搖她:“雁回?”

雁回跟着他手搖晃的力量晃蕩了兩下,然後睜開眼,腦袋搭在桌子上,遙遙的望了天曜一眼。

雁回眯起了眼睛,不知為何,她的眼睛這時候好像被施了什麼法術似的,她看着天曜,感覺天曜身上發出了一閃一閃的耀眼光芒,這個世界,好像除了天曜,其他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之前便覺得天曜這皮相長得挺好,但從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覺得,天曜簡直已經好看到了驚為天人無以復加的程度……

“雁回?”

許是覺得她的眼神過於迷離,天曜皺着眉頭喊了她好幾聲:“你有無大礙?”

雁回眨巴着眼睛,微微回了些神,她坐直了身體,目光卻一直停在天曜臉上,挪不開:“應該……沒有事。就是腿腳有些發軟……”

看着天曜,她其實不止腿腳有些軟,渾身都有些不自覺的軟了。

天曜眉頭緊蹙,只道是雁回中了毒,他看了看四周,但見無人尋來,只好道:“你在這兒坐着,我去將你好友找來,看她對這凡人的毒有無研究。”

“等等。”雁回一聲急喚,幾乎下意識拉住了天曜的手,“別走,別離開我。”柔軟中微帶沙啞的聲音一出口,不僅天曜呆了呆,連雁回自己也呆了呆。

天曜看着雁回這一臉紅暈的模樣,這時才反應過來和不對味兒,他觀念一轉,下意識的覺得既然不是毒藥,那必定就是X葯。但一想,又覺得蹊蹺,若是X葯,那小胖子為何不將雁回約在屋裏,卻要約在這水榭之中……

天曜口中略一回味,方才嘗到的那粉末的血腥味還在……忽然間,天曜想起那三尾狐妖關於那迷香的描述,以狐妖之血……熬煉而成。

那方天曜在失神沉思,這方雁回也在沉思,然而現在她腦海里反反覆復想的卻是……

娘的,天曜的手好大好暖,好想抓住就不放,好想讓他再多碰碰她……別的地方。

隨着這股念頭湧出的,還有雁回深藏於心的羞恥感,以及她腦中殘存的理性在嘶吼:“小胖子你竟然敢在這種地方給我下X葯!是想野合表演給誰看不成!”

雁回努力的想讓自己把天曜的手放開,她盯着自己的手,在心裏一百次威逼自己趕快放手,要不然就剁掉。然而最後她卻發現,她心裏卻有一千個念頭在讓她貪戀天曜溫暖乾燥的手,把他握緊點,握得更緊點,然後……

據為己有。

雁回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雁回。”

娘的……別喊她的名字,心尖尖都酥了!

“我想,你大概……”

別說了,她也知道她大概是忽然瘋了。

“……是中了狐妖的迷香。”

雁回一愣神,這句話傳達到大腦之後,雁回一抬頭:“你說什麼?”然後她又看見了天曜的臉……大爺的!跟自帶神光一樣,好耀眼!

“他剛才給你嗅的,大概便是我們一直在找的,用狐妖血煉製而出的迷香。”

“這死胖子……”雁回乾脆用另一隻手捂住的自己的眼睛,讓自己不看見天曜,誠心誠意的裝瞎子。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可我為何……現在卻是看見你,會頭暈目眩,渾身無力,形容痴狂?他下錯葯了嗎?”

天曜聽見雁回如此形容,他默了默,略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然後掰開雁回還拽着他的手。

雁回掌心一空,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失落的“啊”了一聲。

天曜全當自己沒聽見,在一旁坐了,回憶着剛才的場景開了口:“他給你嗅了迷香,但見你失神之後變想將那迷香吃掉,想來,那迷香使用並非誰都能吸引,或許只能吸引特定的一人,由其聞香之後,另一人吃下迷香,則可使嗅香之人為之痴迷,此法有些類似於蠱術裏面的子母蠱。”

“所以說……他剛才沒吃那迷香,被你吃了?”

“他方才要吃,被我攔住,迷香不慎灑在我臉上,我便舔了唇角,嘗了一點……”

雁回出離的憤怒了,徑直打斷天曜的話:“沒長輩告訴過你不要隨便亂吃東西的嗎!”她氣得拍桌子,“你說,現在我愛上了你,要怎麼辦!”

她將這話這麼赤果果的喊了出來,天曜扭頭沉默了許久:“唯今之計只有快些找到那買賣妖怪,制出迷香的地方,或許可找到破解之法。”

雁回琢磨了陣:“也好,至少那小胖子這下是徹底暴露了他和買賣妖怪之人,必定有所勾連的關係。直接找他就成,算是有了個門路。”

天曜點頭:“他剛走不久,我們趕快些在路上還能攔下他。”

“即便他回家也沒關係,那永州首府的宅子,我還是記得路的。”

“如此,現在便走吧。”天曜站起了身,但是雁回卻沒動,他回頭看雁回,但見雁回一隻手還捂在眼睛上。

她坐着,對天曜揮了揮手:“你先走你先走,別讓我看見你,弄得我臉紅心跳的,怪難堪。”

“……”天曜轉過了身,“這種話你不說出來或許會更好點。”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聽了雁回的話,先乖乖走了。

聽不見天曜的腳步聲,雁回這才將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來,她拍拍胸口:“乖乖,這感覺可真是磨死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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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陰差陽錯的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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