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看見液晶屏幕上,她的名字上升到第一位,伏見把終端放進褲袋裏,推了推坐在旁邊兀自捂臉發抖的她。“到你了。”
“誒!?誒誒誒——我我我我我果然還是回去吧!”她牙齒打着顫站起身,同手同腳想往牙科診所的大門逃。
“都已經來到這裏還有什麼好怕的。”伏見不耐煩地咂舌,拎住她的后領,不顧後者掙扎往液晶屏上標註的診室走去。
“嘖……真是的,為什麼我非得像個家長帶小鬼一樣盯着她拔牙。”伏見自言自語,將她押送到牙科床上。“一開始就應該拒絕的……”
事情的起源要回溯到幾天前,在那個有空調的小房間裏看書的她突然問道:“伏見先生,下一個周末有什麼預定嗎?”
“沒有。”他盤腿坐在沙發上吸着果汁回答,手指一刻不停地在投影出半透明顯示器和鍵盤的終端上輸入代碼。
“可以……陪我去一下牙科診所嗎?”她猶豫地提出請求。
“牙醫?”伏見發出一聲嗤笑,視線終於從屏幕上移開停在她的臉頰上,“蛀牙了?你是小學生嗎?”
“才不是蛀牙啊!”她鼓起臉頰:“是智齒啦!智齒!伏見先生還沒長,所以不知道吧!超痛苦的!”
她放下書,癱倒在沙發扶手上。“之前的身體檢查,也被醫生提醒了智齒那邊好像有問題,說不定是阻生齒,最好去看一下牙醫什麼的。”
“你去拜託副長也可以吧。”伏見關掉投影的顯示器和鍵盤,不動聲色地在谷歌上搜索‘阻生齒’。
“雖然請求世理小姐也可以,但果然還是希望跟伏見先生去呢!”
“哈?為什麼是我啊!”他快速瀏覽着詞條,不耐煩地說道:“看醫生這種事情,跟同性去比較方便吧?”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臉,從指縫裏蹦出話來:“因為拔牙什麼的感覺很可怕啊!跟伏見先生一起去的話,說不定就沒那麼可怕了。”
“嘖,你不是能治癒嗎?直接把智齒治好就行了吧?”伏見順着相關詞條,繼續瀏覽起出血,斷根,鄰牙損傷,神經損壞,干槽症……
“就算能治癒引起疼痛的炎症,智齒還是會留在身體裏,醫生建議說最好還是拔出來。”她直起上身抓住伏見的袖子,“拜託啦伏見先生!”
“哈啊……我才不想去啊!”低聲嘆氣,伏見關掉終端屏幕,扭過頭看着窗外。
依舊是夏天,烈日高照,彷彿連空氣都被高溫扭曲了。
這種天氣,絕對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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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叫這個。
從醫生口中得知這個名詞以後,站在一邊的伏見隨手谷歌了,然後果斷沒收她的終端。
“那、那個骨什麼到底是啥玩意啊!”沒辦法用終端查,對此一知半解的她光是聽到‘開刀’這個詞就嚇得發抖地問道。
“現在的你不知道比較好。”伏見看她似乎隨時打算逃跑,又加了一句:“說起來你本來就會自我治癒,就算拔牙也不用怕吧。”
“可是會痛……”
“嘖,醫生會給你打麻藥。”
“好可怕!!!”聽過醫生簡略提起手術流程,她的表情瞬間變成qaq
看着打完麻藥的她躺在牙醫床上閉眼等死的模樣,伏見小聲嘟囔:“……所以我不是來了嗎?”
因為不被允許接近,伏見坐到診室里放置的椅子上,聽着那邊“把嘴長得更大一些……護士吸血……給我鉗子……請不要咬我……把她的舌頭按住……”
好像是……稍微有點……
下意識舔了舔自己的牙床,伏見強行轉移注意去看放在牙醫辦公桌上的科普小冊子。
大約兩小時,醫生終於結束了手術,讓她咬緊棉球后回到辦公桌前開始填寫記錄。
她還躺在牙醫床上一動不動。
“喂……還活着嗎?”聽過剛才那陣令人牙酸的鑽動和敲擊聲,伏見走上前不確定地小聲問。
“嘎?結呼了?”她口齒不清地問。
“啊、啊。結束了。”
“唔,那麼快?”她滿臉不信。
“……”
“噗!”醫生忍不住噴笑了一聲,解釋道:“麻醉的程度比較大,所以神智會有一些不清楚。”
雖然他這麼說,但伏見覺得她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差別。
“需要注意的都寫在這裏,請認真閱讀。”
領着她到診室外坐下,伏見看着玻璃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發起了呆。
“為什麼坐在這裏?”
“醫生說等候三十分鐘沒有問題才能離開。”
“哦。”
因為整個嘴都麻痹了,她難得地安靜,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讓人有些不習慣。
“你……”
“唔?”
“不治好它嗎?”他輕聲問道。
“噢!”她一臉恍然大悟,看來剛才完全把這事忘了個徹底。
“嘖,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一口氣把四顆牙全拔掉的?”
醫生原本的建議是分兩次拔,但她仗着自己是能力者豪邁地說要一口氣結束,還拒絕了住院的建議。
她閉上眼睛,過了一下卻“誒”了一聲。
“怎麼了?”他問。
“做不到……治不好!”
她再次集中精神,但早已如同本能的治癒能力卻完全沒有出現。“沒有了!”
伏見也沒碰過這種情況:“大概是麻醉影響大腦的原因吧。”
“唔!”對他的話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繼續坐好,靜待麻醉過去。
原本覺得很快就能治好,沒有必要看而揉成一團的紙條被伏見翻了出來拆開看:不能漱口,唾液要咽下,麻醉消除前不要吃東西,三十分鐘后就可以把棉花去掉……
伏見看了看終端的時間,說道:“把棉花吐掉。”
“哦!”她依言照做。
……簡直就像帶着小鬼來拔牙的家長一樣!
伏見心中湧起一陣不爽:“走了。”
“哦!”她跟在他身後走出診所。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街上到處都是人。腿短的她有些跟不上伏見的步伐,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嘖,不要抓別人的衣服啊!”冷不防被扯歪了領子,伏見說。
“……”qaq
“哈啊……”他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牽着,走丟了我可不會去找。”
“哦!”
夏日的街道簡直是最讓人討厭的,與散發著汗味的路人擦肩接踵,小孩子跟在父母旁邊尖聲說話,還有比平時更熱的氣溫。
伏見先生一定非常討厭這種情況吧。
已經變得清醒很多的她這麼想着,跟在他身後走的同時不停試圖調用能力。
“……伏見先生!麻醉消了,好痛!”走到一處人少的街道時,她小聲這麼說。
“那麼快?”他回憶着紙條上的內容,“難道……嘖,你是笨蛋嗎?比起傷口,竟然先把麻醉的效果治癒了?”
“原來是那樣!”她恍然大悟。“胡見先生好厲害!”
真想把這個笨蛋丟進那邊的垃圾回收區。
伏見四處看了看,問道:“喂,吃不吃冰?”
“現在可以嗎?”
“據說能止痛。”伏見將她帶到樹蔭下:“在這裏等我。”
“好,我要四個球!”她要求道。“草莓草莓草莓和草莓的!”
這麼說完,她就站在原地搖着尾巴目送他走到對面買雪糕。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長,但卻是她度過最快樂的日子了。
“——哦!有甜品店!十束哥我去買雪糕!”
耳邊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她下意識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與此同時,有個踩着滑板的人正向這邊衝過來,“前面的讓開點!”
前面的,是在叫我嗎?
因為她這麼遲疑地想了一下,就錯過了避開的時間,與那個踩着滑板的人撞在一起。
“好痛痛痛——”對方扶着腦袋站起來,“你這傢伙——我都說了讓開吧!”
“對不起!”雖然是被撞倒的那個,她卻下意識地道歉。
“所以說……咦咦咦女、女的!”
對方看起來像個高中生,似乎在發現她性別的那一刻態度瞬間就變了:“對對對對不起!那、那個能不能起來?”
說不清到底是尊重女性還是害怕女性,他猶豫着想要伸手將她扶起來,卻站得相當遠,好像她身上有什麼特別可怕的東西。
她正想說什麼,一把包裹在青色光芒里的飛刀突然出現,擦着那個少年的指尖插到兩人中間的地上。
“這是……”少年看着釘在地上仍像燃燒一樣閃着青色光的飛刀,猛地抬起頭來:“果然是你——混賬猴子!”
射出飛刀的人,伏見拿着兩個雙筒雪糕走過來,臉上帶着她只見過一次的亢奮笑容,“連女人的手都不敢扶,果然還是充滿了童貞氣息啊,美~咲~”
出、出現了!只見過一次的變︶態伏見先生!
“你說什麼混賬猴子!不要在大庭廣眾叫我的名字!噁心得要吐了!”被叫做美咲的少年大聲說道。
呆愣着被伏見從地上拽起來,手裏被塞了兩個雪糕。她下意識問道:“才兩個球?”
“煩死了!四個甜筒裝不下會掉下來的吧!”伏見跟她說話的時候,又恢復成平時那種低八度的聲音。
“那個女、女的是猴子認識的人啊。”美咲這麼說,揉了揉頭髮,“那邊那個——喂,剛才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她回答,按着伏見的要求退到一邊。
而站在原地的兩個男生像孔雀一樣昂着頭高聲諷刺對方,手上也有了動作——他們打、起、來、了!!!
夭壽哦!
伏見先生跟赤王的氏族成員打起來了!!!qaq
說起來,美咲……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呢……
啊!那個!在電話里跟伏見先生怒吼的第三王權者手下的那個性格暴躁易怒的跳着腳的嬌小的女孩子……女孩子?
女♂孩♂子!?
“誒——?美咲小姐原來是男的!?”
十束多多良帶着安娜背着購物袋,從剛才就站在她身邊。聽見這句話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插嘴道:“噗……雖然名字很像女孩子,但八田醬毫無疑問是男的哦。”
“您是?”似乎是跟美咲先生在一起的人。大概也是赤王的氏族?
“我叫十束多多良,這孩子是櫛名安娜。不是壞人哦。”
“你好。”
“你就是傳言中被scepter4收留的那個能治癒人的女孩子吧?竟然能跟伏見關係這麼好,稍微有點驚訝呢。”十束是個非常有親和力的人,僅僅是微笑着說話就能讓人放下戒備心。
“十束先生似乎對伏見先生非常熟悉?”她想了想,將沒咬過的那個甜筒分給一直仰頭盯着自己的洋裝女孩。
“伏見沒告訴過你嗎?他以前也是king……啊、就是赤王的氏族哦。”
“……沒說過。”原來有這樣的事情嗎?所以當初將她救出來的時候,就曾經用過紅色的力量。“但是伏見先生想說的話,就會自己告訴我吧。”無論是曾經的氏族的事,還是關於美咲先生的事。
“是嗎?那我就不多言了。有空歡迎來玩,homra。”十束遞給她一張酒吧的名片。
“謝謝。”
對她笑了笑,十束朝那邊對打得光影效果十分絢爛的兩人喊道:“八田醬!要回去咯~!”
“再不把食材帶回去,出雲會很生氣。”牽着十束手的洋裝女孩這麼說。
“嗚哇——我知道了!”少年用滑板格開伏見的匕首,踩着它一下子滑到了他們面前。“下次見到一定把你打趴下,混賬猴子!”
“嘖……”伏見露出極其不痛快的樣子,嗖地將匕首收進袖裏。“喂,我們也走了。”
他真的,非常非常不高興。
就算走在他的旁邊,也能感覺到伏見不高興的心情。
被打斷了跟美咲先生的較量,就這麼讓他不爽嗎?
“我那份在哪裏?”伏見突然這麼問。
“誒?不、不都是我的嗎?”她茫然道。
“哈?怎麼可能!另一份是我的。”
“小氣!”另一個她給了那個叫做安娜的小女孩了。
伏見的表情更不高興了。他劈手奪下她手裏還剩一個球的雪糕吃起來。
“啊!那是我的份!”
“啰嗦!這是我買的吧!”
“蛋筒是我最喜歡的部分來着!”
“剛剛拔了牙的傢伙也咬不動。”
“沒關係的我已經治好了!”在麻醉全消的那一刻,她就為了能啃蛋筒而用光速治好了拔牙創。
“已經治好的傢伙就更不用吃冰了。”他說。
“哪有這種說法……”qaq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啊!縫傷口的線還沒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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