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58 苦中作樂
喬正楓也不好過,剛開年工作上的事和應酬都不算多,沒應酬的時候他會準時下班,然後隨便叫點兒外賣,吃完看會兒電視,然後洗澡,睡覺,只是這一切都由他一個人完成,偶爾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身上沒有柔軟的毯子,懷裏沒有寧謐的睡眼,喬正楓就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一個人睡着,枕邊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些許屬於許願的味道,他看着枕邊的靠墊和*頭的照片,說不清自己心裏面感覺。
她究竟在逃避什麼?她能毫無畏懼的面對那麼多事情,卻為什麼在這個問題上一直表現的像一隻鴕鳥?願願,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燁磊曾無數次的問過他,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既然愛得這麼累,為什麼不直接甩掉呢?他搖頭,如果時間倒退回許父去世前,如果那個時候許願因為父母親的反對而這樣為難,他想他或許已經放手了,這樣他們兩個人都能不那麼痛苦,只是現在不一樣,許願家人態度已經不是煩惱,而是他背負的債,他背了許家的人命債,他連主動放手的資格都沒有了。
其實他根本沒喝酒,他不會為一個女人自暴自棄,影響工作的,如果真能做惡夢,他也認了,總比現在這樣成晚成晚的睡不着好。
是她太傻嗎太貪嗎?不敢和媽媽鬧,又捨不得放棄那好的一個男人,也許在外人看來,的確如此,現在的她顯得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安靜內斂許多,她也曾肆意張揚過,但所有的快樂都慢慢沒有了,許母看着這個女兒,自從她以死相逼后,女兒是變得越來越聽話,但是她才發現,許願似乎已經連笑都不會笑了,每天回來做得最多的就是目光獃滯的看着窗外。
走在校園裏,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的學生們,許願覺得她是真的變老了,人老了的好處就是看東西通透了,有些看不清楚的地方終是明白了,也懂得了,人這一生會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但能遇到一個像喬正楓這樣的男人,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
夜裏,也不知道幾點,許願的手機大響,她不想接,可是鈴聲持續的響,完全沒有停的意思,她掙扎着醒過來,在柜上一陣亂摸才找到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一驚,按下接聽鍵:“喬正楓?”
電話那頭嘈雜混亂,但遲遲沒有聲音傳過來。
她憋了口氣,再問,“正楓,是你嗎?”
電話卻掛斷了,許願皺眉,再打過去,沒人接,大半夜的搞什麼?估計他應該是在應酬,手機拿在手上不小心碰到存她號碼的那個按鍵了,許願沒再打過去,倒頭就睡。
第二天中午放學,她在食堂坐着吃飯,又想到昨半夜他的電話,不知道他昨晚喝到了什麼程度,想了想,終是不放心,掏出手機就撥喬正楓的電話,誰知道手機已經轉到了全球通秘書台。
她知道喬正楓的手機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可她從中午一直打到下午放學都不通,許願調出司機老吳的號,打了過去。
“啊!你不知道?”老吳在那邊驚呼一聲,“喬總昨晚上病了,你們沒住一起?”
她一驚,便一連串的問:“病了?在哪家醫院?他得了什麼病?”
“你倆這是又鬧哪樣了,哎!”老吳搖頭,“在醫學院附院,急性腸胃炎,半夜應酬回來就發病了,血都快吐出來了,我也是聽鄒助理說的,都安排住院了,要好幾天呢。。”
她掛掉電話,直接打車趕去了醫院。
在特護病房裏找到了喬正楓,好在外面值守的助理是認識她的,他打着吊針睡著了,頭歪在枕頭上,臉色黃黃的,看着十分憔悴。
她上前,輕輕替他調緩了輸液的滑輪,哪知他很快驚醒,有點詫異的看着她,“你怎麼知道了?”
許願點點頭,強壓着哽咽的喉頭,說:“還好意思說,病了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電話也不接,還是找到老吳說的。”
喬正楓轉過頭看了看手機,笑:“只要開着機就電話不斷,那幫人為了讓我好好休息,硬要把我手機呼轉了。”
“你昨晚打我電話是不是就想告訴我來着?”許願坐到他*邊,撥了撥他額上的發,落下一吻。
“嗯,那時候剛被送到醫院,難受到不行,可是打通了又不想說了,都是半夜了,你一聽又該着急,到時候跑出來又得騙你媽媽,會讓你為難。”
“怎麼好好的就腸胃炎了呢?都說讓你少喝酒就不聽唄。”許願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真的是冰一樣一點溫度都沒有。
“小毛病,其實過年那段時間應酬多了點,飲食不規律,飢一頓飽一頓的,真沒事。”他還是笑,只是那笑也是冰冰涼的。
白色的頂燈打在他臉上,他的一對眸子璨如寒星,她聽見自己壓抑的聲音,說:“你昨晚應該告訴我一聲的,聽說吐到血都出來了。”
他突然收起了笑容,“我以什麼身份叫你來?同事?朋友?還是不能見人的未婚夫?”
她咬住了唇,又有點想笑,覺得他那扁着嘴的小樣兒有點像任性的小孩子。
兩人許久沒再說話,她喉嚨哽了哽,好一會兒才主動打破僵局,聲音有點沙,“你好好養病,今天來得太匆忙,我什麼都沒帶,剛才看見外面的餐館有賣瓦罐雞湯的,你想不想喝?我去給你買一罐,得這病胃就會變得挺小氣的,犯過一次動不動就會再來,以後你的飲食一定要注意了,我之前都交代過你多少遍你就不放心上。”
喬正楓看着她,半晌,才說:“好,你去給我買一罐吧。”
她只覺着現在和他說話竟極為吃力,彷彿背着重重的行囊在跋涉一般,得了這句話,就像得了大赦似的,於是快快地向病房外走去。
他自己掙着坐了起來,倚在*頭目送她。
剛出醫院就接到蘇啟的電話,問她在哪兒,說她媽媽晚上想吃藥膳豬肚雞,他現在過來接她,許願回身看了眼醫院大樓,深吸了口氣,說:“蘇啟,喬正楓病了,急性腸胃炎,我必須留下來陪他,媽那你幫我擋一擋,就說你今天沒空。”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位子都訂好了,阿姨難得想出來吃一餐,這個口我真的好難開。”
媽媽成天在家裏,哪裏知道什麼葯膳豬肚雞,分明就是蘇啟煽動她的,許願有些來氣,當初明明說好只是演一場戲給母親看的,她怎麼就覺得蘇啟有點越演越投入了呢,這些日子每天都找出各種借口纏着她,害喬正楓生病了她都不知道,想着他那張萎黃的臉她就心痛到要命,她知道他什麼都不說並不表示心裏就會原諒她。
再出聲已然帶着些怒氣,“蘇啟,不管怎樣,我今天一定要留在醫院,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只是演戲的,我媽那麼信任你,你說什麼她都會相信,你幫我。”
好半天,蘇啟嘆出一口氣,“好吧,我儘力。”
把瓦罐放在*頭柜上,從下面柜子裏拿出一個碗,一邊往外舀雞湯一邊說:“趁熱喝,我讓那個老闆把上面的油都撇掉了,你不能吃油膩的。”
喬正楓沒說話,只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手一抖,湯勺一下掉入了碗裏,“叮”一聲響,兩人都定住。
“等會要走嗎?”他問。
她別過頭,不敢看他滿懷期望的眼,就在她走進病房的前一分鐘,接到了媽媽親自打來的電話,要她馬上回家,任何理由都不必說。
“正楓,我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你安心養病,睡一覺很快就到明天了。”她帶着哭腔開口。
他怔半晌,然後頹然鬆開握着她的手,慘然一笑說:“那明天的明天呢?無數個明天呢?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嗎?願願,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要是稍微有點愛我,你都不會是這樣對我。”
“你是這樣認為的?”她蒼白着臉抖着唇定定地看他。
他閉住眼睛說:“你走吧。”
許願想對他解釋的,可是看着喬正楓緊閉的雙眼,她還是轉過身,她知道他需要什麼,如果只是留下照顧他,他是不會缺人照顧的。
“你好好休息。”她倔強地跑出病房,這一次他沒再抓她的手,其實他要是再抓一次,她可能就會撲到他懷裏對他說:喬正楓,我們私奔吧。不求與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就是希望在她喘不上氣的時候,他還能抓着她的手,用深情的眼神望着她,給她走下去的勇氣。
坐在回去的車裏,她一直在發獃,等醒過來的時候,發覺已過了兩三站路了,急急忙忙下了車,又發覺過馬路坐車要到很遠處的人行天橋才可以,她乾脆放棄了乘車,沿着行人路慢慢的往回走。
有背着書包的學生從她身邊跑過,對面的行人也是腳步匆匆的,所有的人都在前進,只有她被困在原處,步履蹣跚,失魂落魄。
她也不想這樣,當親情遭遇愛情,她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的時候,真的好希望還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她就能分一半給喬正楓,讓他不用那麼的難過。
電話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着,她能不能不接它?彷彿不行,好吧,她就當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把電話舉到耳邊,蘇啟帶笑聲音的傳了過來,“你還在醫院嗎?”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不想給他好臉色,語氣也又冷又硬,“我在路上,正在回來。”
“哪條路上?”他竟追着問。
她很不耐煩,“五四路,離家不遠了。”
那邊的人比她還急,“我正打算去醫院接你,那你在轉彎的路口等我,我馬上到!”不等她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她在“嘟嘟嘟“的忙音中凌亂着,她很想掉頭就走,管特么什麼演戲。
不到五分鐘,一輛黑色的奧迪就停在了她身邊,副駕駛位的車門被推開,蘇啟與她冰冷的眸子接觸了一下,車旋即開動。
兩人都不說話,車裏空氣便凝滯起來,許願心裏還是很氣憤,她憑什麼要聽他的話,讓她等就等?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正在越想越氣,聽見蘇啟開了口:“你真的是去醫院。”
她猛地扭頭瞪他一眼,蘇啟直視着前方,半邊臉冷得像雕塑,她壓制住想反抗的情緒,收回目光說:”難道好好的我咒人家幹嘛?還有,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我去哪裏都是我的自由。”
蘇啟回了一句,”你也知道阿姨現在盯得緊,就不能消停點,幾天不見他又不會少塊肉。”
她氣的不行,終於把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才借陪我演戲故意把我留在你身邊的?”
蘇啟扭頭瞄了她一眼,嘴角一揚,神情里似有不屑,“我怎麼記得當初是你來求我演這場戲的?再說來,就算我有想法,這種事我一廂情願就可以嗎?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來問我。”
她幾乎憋到內傷,頓了半天才說:”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當叛徒,以後多幫我圓着點,我和喬正楓是肯定要在一起的。”
蘇啟盯着她,慢慢的說:“你媽又不是白痴,我可不敢每次都打保票,你們最好悠着點,你可就這一個媽了。”
她緊咬住唇,嘴唇都快咬破了,硬是把上涌的一抹淚意壓了下去。
之後的十分鐘車程里兩人再沒說話,她一直側臉看着窗外,直到車停下來,她才用力甩上車門率先上樓。
晚餐沒再出去吃,蘇啟和母親聊得很高興,她始終冷着一張臉,連裝裝樣子都不願意了,喝着濃香的雞湯,她在想,喬正楓一定是不會喝那碗雞湯的吧,等他病好了,她要陪他好好吃一次,彌補這些日子對他的虧欠。
趴在辦公桌上數着日子,三天了,一個普通的腸胃炎他到底要住院住到什麼時候?打太多針也不好吧?*會不會藉機占他的便宜?想着想着,課也不上了又跑去醫院。
今天他臉色不再那樣萎黃,開始有了點正常的白希,她松下心來,抿嘴一笑。
“許願,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河裏……”
“我誰也不救,因為到那時候我肯定比你們都先跳下去。”她微笑着,卻聽得他毛骨悚然,算了算了,還是不要逼她太緊。
喬正楓俯下臉來吻住了她,她掙扎了一下便在他臂彎里不再動了,埋藏了多天的感情在這一瞬間爆發,直到她喘不過氣才放開她。
她眼眶微微發紅,說:“不生氣了?”
喬正楓在她嫣紅的唇上又輾轉抿一下,“生,想想還是覺得太委屈,也許是前半輩子過得太順心了,所以老天讓我在你這兒給彌補了。”
“切,我都主動獻身了還氣?”
“哪裏有獻?親一下就算啊?”他雙臂用力的勒住她。
“可是沒時間再做別的了,我是趁着課間偷跑過來的。”後面的話淹沒在又一個深吻里,等再獲自由,她不敢犟嘴了。
他用下巴蹭她的臉,她在他懷裏躲閃着,“都沒總裁形象了,鬍子長這麼長也不刮!”
“你幫我刮。”
她笑嘻嘻地伸手摸摸他下巴,“那還不算長。”
他堵住她嘴又親一下,“晚上手機開着,不方便打電話我們就發短訊聊,你說怎樣,就怎樣!”
她驚訝,“你完全可以繼續強勢的逼我,不必這樣委屈的,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他擁她入懷,聲音嘶啞得讓人心碎。
她吻上他的唇,用盡全部地愛戀去吻他,“喬正楓,謝謝你,只要你還愛我,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就算我們很久都不能結婚,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除非你不要我!”
他看着她笑,眼裏星光熠熠的,今天這個結果,雖然仍舊沒能讓她搬回來,但他也理解了她的難處,不想再和她僵下去,省得到時候真便宜了別人。
如果愛情是秘葯,那麼偷來的愛情就是蠱毒,這兩人竟也能從中開始找到另一番樂趣,繼續神魂顛倒,欲罷不能。
第四天中午一下課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去菜市場,買了一隻雞,拿回宿舍燉上,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然後等在下午還有最後一節課時,就提着一大保溫桶色香味俱全的雞湯溜出了學校,去醫院陪喬正楓一小時,在那裏的時候,他安靜地批着文件,她安靜地看着報紙,不經意間同時抬頭,相視一笑,心瞬間都能融化開來。
然後算好時間再踩着點回家,人來人往的街道,她步伐輕快地疾步前行,甜美的情歌不自覺從唇齒間飄出,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又混一天,正好年初沒什麼大事,一些小事交給副總辦就成,喬正楓也趁機住一陣子院好好調理下他那長期都在透支的身體,許願想好在最後一節是蘇啟的體育課,他沒功夫盯着她。
今天過去的時候喬正楓又鬧了點小脾氣,不肯好好吃飯,她又是哄又是勸,最後不得不犧牲色相撩起上衣讓他把玩了好一陣子,他才像個吃到奶的孩子一樣開心滿足起來,但這一來,就錯過了她正常的回家時間,離開醫院正是下班高峰時段,她等了半天的公交,都沒擠上去一輛,等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聽到電視裏傳出《新聞聯播》的音樂了。
她拎着在附近超市買的幾樣蔬菜,急匆匆的往家裏趕,一口氣爬上二樓,哪知門像有感覺一樣的打開了,蘇啟一隻手扶着門,臉色陰鬱的望着她。
她眨了兩下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是蘇啟,隨後就問:“你怎麼來了?”他不會又‘說漏’什麼嘴吧?如果他再這樣,她絕對不會再理他。
心裏七上八下的進門,看到母親一臉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餐桌上有好幾個菜用罩子罩着,看到她回來,說:“回來了,快洗手洗口吃飯,媽和小蘇剛吃完,菜還熱着的,是人家小蘇親自下的廚,說你放學后留在學校給幾個差生補課,不用等你吃了。”
許願這才感激地朝蘇啟一笑,他肯定知道她是去醫院看喬正楓了,這才過來她家幫她打馬虎眼,她剛才還那樣懷疑人家的用心,真的很過分。
蘇啟主動拿過許願的包放好,然後推着她的肩膀去洗手,一邊說:“全靠阿姨親自指導,不然我都不知道做成什麼樣子。”
許母看着兩個孩子越來越親密,笑得合不攏嘴。
直到進了廚房,隔斷了客廳的視線,許願立馬拉開了和蘇啟的距離,一邊打開水龍頭洗手一邊說:“謝謝你啊。”
蘇啟笑:“下了課就找不着你了,問唐嫣才知道你提前下班,我一猜就知道你去了哪裏,怕阿姨起疑心,就直接過來了,我剛和阿姨說以後你都會在放學后留下給學生補課,你可以放心地去看他了。”
許願擦乾淨手,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再笑笑,“要不,再吃點吧。”
“最近好幾天沒吃下飯了,也就是在阿姨面前強裝下笑臉。”蘇啟搖了搖頭,緊皺着眉,欲言又止。
“出什麼事了?”許願問他,印象中從來沒見過蘇啟這樣糾結,看來這個男人也有平時不願意表現出來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