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87_87037生或者死,到底有什麼區別?
有些人活着,卻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還活着。
辛芸覺得自己應該算是那已經死了的人中的一員。她是個死宅,準確來說她已經兩年一個月零五天沒有出過家門了。如果不算偶爾參加cosplay跟中間為了復仇不得已出門的那段時間。她已經宅了整整七年。
自從十五歲那年,母親因為父親的背叛自殺開始,她便成了親戚口中丟臉的死宅家裏蹲。
溫室里長大的母親,天真,善良,理想主義,傻傻地以為自己活在愛中,卻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精心佈置的幻象。那個男人之所以娶她,只是因為她有個能為他帶來利益的好爸爸。
在母親教育下長大的辛芸也傻傻以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直到十五歲那年外公去世將所有的美好全部撕裂。
那一年,她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竟有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妹妹。那一年,她天真的母親才終於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女兒生日的時候永遠都不在家。那一年,那個男人親口承認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們母女一天。
母親不過是他獲取利益的道具,而她不過是利益交換的副產品。他跟那個女人才是真愛。諷刺的是,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母親最好的朋友。辛芸甚至曾不止一次在她懷裏撒過嬌。
直到那一天,她才終於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內心竟可以險惡到如此程度,那和藹的笑容,那溫柔的愛撫,原來不過是險惡的偽裝。
後來,母親自殺,那個女人帶着野種進入家門,辛芸的世界終於徹底崩潰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再去面對別人的笑臉,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再去相信別人,逃避便成了她唯一的選擇。從那天開始她瘋狂地沉浸在了虛擬的二次元世界中,不可自拔。如果現實只會帶來痛苦,那麼為什麼不能在虛幻的幸福中沉淪至死?
她在虛擬的世界中沉淪了整整五年,唯一存在的證據只有網上的一個個id,跟cospaly現場那頂着動漫人物形象的蒼白軀殼。如果沒有意外,她或許會永遠沉淪下去。一直到兩年前。
兩年前,那個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忽然宣佈要把她嫁給沈家的大兒子。那是一場非常划算的交易。這邊是家族的恥辱,最沒有用的女兒,那邊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用其極的超級紈絝。棄子跟棄子的結合,瘋子跟瘋子的結合,堪稱廢物利用最大化的典範。
可惜,她拒絕了。因為那個男人的存在,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讓她噁心。她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某天晚上那個紈絝忽然闖入了她的房間……
她的世界早已在十五歲那年就崩潰了,如今就連最後那點虛幻的泡影也被碾成了渣渣。
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徹底死了。她想過到另一個世界去找媽媽,最後卻還是決定拉着那幫魑魅魍魎一起下地獄。
這世上再沒有比抱着同歸於盡覺悟的復仇者更可怕的存在了,她在黑暗中策劃了兩個月,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她猶如經驗豐富的掠食者般一個接着一個將獵物撕成了碎片。
那個紈絝死於交通意外,她的妹妹被人綁架撕票,那個女人因為失去女兒心神恍惚觸電身亡。她沒打算殺掉那個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她只是奪走了他的妻女,順便又讓他的公司破了產。原本還想慢慢欣賞他崩潰后的美好景象,沒想到那個男人比她想像中脆弱得多,得知自己身無分文後的第二天就選擇了自掛東南枝。
她做得並不算太完美,原本還擔心會找上門。幸運的是,名偵探這樣的生物現實中並不存在。自此,那棟原本就屬於她外公的別墅里終於只剩下了她一人。沒有人想到,她會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在別人眼裏,她只是個五年前就因為不幸失去家人,患上了嚴重心理障礙的可憐人。
媽媽當年資助自己的好朋友讀大學的時候,肯定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死在那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女孩子手裏。那個女人算計着用辛芸當棋子的時候,肯定也沒想到,有一天她連同她的寶貝女兒一起,都會死在那個被她當成傻瓜的女人的女兒手裏。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壞人的世界,心地善良只會被吃掉,以為別人心地善良同樣也會被吃掉!
復仇結束后兩年一個月零五天,當突如其來的心臟麻痹襲來,辛芸還以為自己收到了來自地獄的召喚。她使出最後的力氣將小時候媽媽送給自己的玩具熊擁入懷中,如釋重負地等待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一直到,疼痛退去,周圍的光線剎那間變得刺目。
她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一層不變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藍得不像話的天空。那片天空乾淨得彷彿一塊晶瑩剔透的藍水晶,藍到令人目眩。要不是頭頂一顆貨真價實的太陽正緩緩散發著熱力,辛芸幾乎要懷疑那片天空是不是真的。
辛芸微微眯起眼睛,適應了下眼前有些刺目的光線,坐起身,好奇地打量起四周的一切。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在了一片空曠的草坪上,不遠處橫七豎八躺着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膚色,甚至不同時代衣着的男女老少。
有人依舊躺着,也有不少人正跟她一樣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似乎正狐疑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狐疑過後,有人開始試圖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辛芸的身旁一位身着納粹黨衛軍制服的金髮男子正試圖用德語跟她交流,發現德語不行,又換了法語跟意大利語。
不過很可惜,他找錯了人,辛芸是個無可救藥的死宅,雖然因為太無聊了自學過英法德意俄日韓多國語言,這裏大部分的人說的話她都能聽懂,但她拒絕說話已經有整整七年了。
見她沒有反應,男子無奈只得轉移目標,最終用德語跟一位一身明顯八十年代風格着裝的時髦金髮女子攀談了起來。
從兩人的交談中辛芸得知,男子死於二戰,而那位金髮女子則死於。兩人就這裏是不是天堂這個問題激烈地交換了意見。
雖然這裏藍天白雲,空氣清新,但辛芸可不相信這裏會是天堂。如果連自己這樣的人都能上天堂,那麼上帝一定是一個玩忽職守的白痴。
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醒來,四周漸漸開始按人種跟語言形成一個個小團體。而從始至終,辛芸都只是靜靜地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望着頭頂的藍天發獃。
感受着陽光照在皮膚上的熱力,辛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時候跟着媽媽外公一起到外面野餐時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抹燦爛到極點的微笑。
“想到什麼好事了嗎,笑得這麼開心?”
辛芸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那張臉算不上英俊,卻乾淨清秀,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親切感。男子身着簡單的t恤牛仔褲,看打扮,跟辛芸所在的年代應該不遠。
“你好,我叫沈銘。敢問姑娘芳名?”注意到辛芸的目光,男子露出了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迷人微笑。
辛芸此刻心情還不錯,於是拉過沈銘的手,微笑着在他手心寫下了“辛”字。
“你不能說話?”沈銘微微有些悻悻。
辛芸點了點。不是不能,只是不想,但她也懶得解釋。
“我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崖。你說,這裏到底是天堂呢,還是地獄?”沈銘掃了一眼四周年代,人種各異的人群,面容柔和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憂色。
辛芸正想着自己是否該給他一些回應,草地的中心忽然傳來一個威嚴的男聲。
“新人們,歡迎你們!”
人群在嘈雜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彷彿變魔術一般,虛空中開始緩緩現出一個人影。不過片刻的工夫,剛剛還空無一物的草地正中已站了一名中年男子。男子應該是黃種人,身着漢唐時的古代衣冠,面色鎮定,舉止從容。
“天堂的管理員怎麼可能是黃種人?”離中年男子最近的幾個白種人意識到希望破滅,開始向中年男子發難。
“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幾個人中個子最高的那位說著氣勢洶洶地向男子逼近了幾步。
“我是管理者。至於這裏……”中年男子頓了頓,環顧四周,“有人說這裏是天堂,有人說這裏是地獄,但這裏真正的名字,其實只是人類養殖場而已。”
“開什麼玩笑!什麼人類養殖場,你把我們當什麼?”距離中年男子最近的那名白人忽然發難,一拳朝中年男子揮去。然而令人驚奇的是中年男子竟連絲毫閃避的動作都沒有。
“襲擊管理者,抹殺!”
空氣中響起一個機械的提示音,那名白人手上的腕錶忽然發生了自爆,猛烈的爆炸瞬間將那人的身軀撕成了無數碎裂的肉塊,肉塊伴着血雨濺得到處都是。然而神奇的是,如此猛烈的爆炸,卻完全沒有傷害到旁人。不!甚至連地上的草木都沒有傷到分毫。
白人身旁的一個骨瘦眼鏡男猝不及防被血肉淋了一身,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開始瑟瑟發抖。
一時間,尖叫聲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