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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茂是個生意龜,雖然動物戶籍辦事處早在2000年就明確規定過他這種專門給別人辦假戶籍的行為是屬於違法行為,一旦被抓到那就是要接受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可是戴茂還是靠着他想賺錢就不怕死的強悍心理素質,最終在沿海這一代成功創業同時建立了自己的皮/包/公司。
截止到今年年初,他這個公司已經辦了有十個年頭了,這對於一個公司的發展來說,也是一個裏程碑式的進展。這麼多年過去了,戴茂成功的將n海地帶的每一個龜殼貝殼海螺殼上都貼上了自己家的小廣告。雖然他這樣沒素質的行為也被不少海洋生物稱為是海洋牛皮癬,可是戴茂還是沒浪費一絲一毫的小角落,硬是剩下了一筆廣告費,就把自己這辦假戶籍的名氣給傳播了出去。
因為他這樣的行業註定是要受到官方打擊的,所以一開始的創業自然是不太容易的。動物戶籍辦事處方面對於戶籍證和專業證的發放都有嚴格的制度,從申請到落實很有可能就要耗費很多時間,可是在戴茂這裏,你只要花上幾斤梭子蟹他說不定就給你辦了,而一直到被官方發現前,他的假戶籍都辦的天衣無縫,甚至讓很多同種族動物都沒辦法分清楚這些。
平時呢他的業務範圍也挺廣泛的,不僅給動物們辦一下專業技能方面的證件,同時也接一些假種籍的辦理。除了如今已經沒辦法再完成轉籍入籍的人類,他能夠幫助任何動物辦理假戶籍從而在別人眼裏變成另一種動物,而就在今天他吃完午飯,他那多少年都沒有人白天摸過來的老龜洞卻忽然就來了個人,等戴茂仔細一看,卻發現這還是個稀有的,少見的,戰勝了生殖隔離的,要被例如國家特級保護動物的混血動物。
“喲,你好你好!大海歡迎您呀,怎麼著?來n海旅遊呀?是不是要辦臨時海洋戶籍啊?這可不便宜啊,想好要做什麼了沒有?便宜的咱們有單細胞動物,草履蟲海綿都行啊,稍微貴點的呢,你可以選個海星水母之類的,那種缺點就是不能說話,可能思維也比較簡單,你要是想去個公海那就只能選一些普通的海魚了,這種套餐你也可以考慮一下,現在辦還送兩瓶鹽汽水哦,當然了,最貴的自然還是是我們的海洋哺乳動物,這種和你本身的種籍也比較契合,不用擔心變溫啊循環系統貿貿然改變的問題……”
熱情的招呼着面前的這個混血生物,戴茂將一個生意龜的好口才發揮到了極致,可惜面前帶着大草帽像個漁民似的沈蒼朮就是不怎麼搭理他。戴茂默默地想着不會是自己的胡建普通發讓對方沒有聽懂吧,而就在這時,蹲在礁石上的沈蒼朮忽然壓低着聲音站在礁石上沖他開口了。
“你怎麼和陳海洋長的不太像啊,他不是你表哥嗎?”
這話一說出來戴茂就是一愣,多少年沒聽見陳海洋這個熟悉的名字了,他一時間還真有些腦子轉不過來,猜想沈蒼朮應該是自己那入贅人類的大表哥的朋友,戴茂沒好氣地呸了一聲才開口回了一句道,
“那龜孫子誰啊,不認識他不認識他,當初為了個女人就把咱老龜家的身份都給丟了,我可可高攀不起這樣的表哥……”
嘴上這麼說著,戴茂這心裏倒沒那麼冷漠。畢竟是自己親表哥,再這麼生氣也還是有份真感情在的,況且如今這海洋生活越來越艱難了,說不定過幾年他也得捨棄這玳瑁的種籍去內陸求個平靜的生活,而他面前沈蒼朮似乎也是看出了這點,直接把陳海洋之前托他給戴茂帶的那些海產給了他,之後便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這次是來出公差的,你們這邊海魚鬧矛盾的事我想你也知道,我想弄個海洋生物的假戶籍,你給我看着辦一個吧,是老陳推薦我來的,我相信你。”
乾脆地把來龍去脈說了,沈蒼朮也沒隱瞞自己是公職人員的事,言辭間倒是對這邊海域的一些問題更關心些,而聽了他這番話,難得顯得有些心情複雜的戴茂抬頭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才接着道,
“沈處長,你這可太關心咱基層老百姓了啊,多少年了,咱們這兒的破事都沒人管,你要是真能解決了,我第一個替大家謝謝你……”
這番話說的倒是挺誠懇的,戴茂看得出來沈蒼朮是個實誠人,所以也沒把平時糊弄別的客戶的那一套使在他身上。
這幾年他們這片海域一直不太太平,大夥因為那些海魚的矛盾個個魚心惶惶,心裏也怪不好受的。如今既然動物戶籍辦事處總部願意來管,他們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歡迎,可是之前這樣的公職人員來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每個都是來蹭幾頓海鮮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到頭來,海洋污染的事也沒解決,海魚矛盾的事也依然存在,那些日本捕鯊補鯨的船動不動就開到公海附近,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條無辜的海豚撞死在人類漁民的金屬漁網上。
這般想着,戴茂就忍不住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他這條老命能拖到現在,也算是福氣。如今這沿海地帶動不動就搞什麼玳瑁紀念品,一旦被抓到,自己就是被活生生燙死的命,他東躲西藏的做着小本生意,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生活的海洋能等到一個和平美好的未來,而沈蒼朮見他一副心情複雜的樣子,也沒開口說些什麼花里胡哨的承諾,只等着戴茂將他的一些要求記好后,才開口說了聲謝謝。
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最終戴茂給沈蒼朮推薦了一種有些特別的魚類,而沈蒼朮當然也不怎麼挑剔,直接點點頭便也把一切都交給了戴茂。
在和戴茂商量好明天早上就過來拿假證,他直接從海邊離開便回了暫住的旅店。等上了樓打開房門之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翻倒在地上的鐵桶和奄奄一息的怪魚,見狀的沈蒼朮先是臉色一沉,趕緊跑上前就把看上去快窒息而死的怪魚給扔到了衛生間的水盆里,而在看到那隻已然空空如也的大桶之後,沈蒼朮走到窗邊朝下面的海面看了一眼,在確定方小海真的拼了命把那條馬鮫魚送回海里之後,好半響他才忽然來了一句,
“真他媽感天動地。”
n海附近的海魚們又開始鬧起來了.
這個重磅消息傳到附近海域的時候,不少海洋生物都有些見怪不怪地翻了個白眼。聽說這次是因為兩邊各丟了條魚,好幾天連魚骨頭都沒找到,所以情急之下雙方才在交涉中吵了起來,而這吵着吵着就忍不住動了拳腳。
說起來矛盾也鬧了那麼久了,仔細算算也有兩年了。最初的時候那些海魚僅僅是因為感覺到自己的領地受到了冒犯,所以才不準那些怪魚靠近,可是伴隨着矛盾的不斷升級和惡化,很多誤會在一次次不去解決的情況下變得愈發的複雜,而這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一旦自己的族群出現任何問題,他們甚至不會去懷疑別的,第一時間就覺得是對方在使壞在給自己找麻煩,而因為這樣一直存在的偏見,原本對正常海魚生活尚報有一絲僥倖的怪魚們也徹底放棄了回歸親人的初心,反而是破罐子破摔的賴在了這裏,做事的方式也越來越惡劣起來。
這樣的矛盾層層積累,到這次正常海魚中忽然消失了一條叫方小海的馬鮫魚之後徹底爆發了,偏偏怪魚那邊也丟了個兄弟,如今也急的很,再看見那些正常魚類又找上門挑事,直接就紅了眼打了起來。
這一架打的那是相當兇殘,海面上一時都飄散着血腥的味道,不少海魚打的魚鱗都掉了一大半,也不願意鬆口,在這種情況下,本身引起矛盾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兩邊的海魚都只是在發泄着心中長期積累的不滿和憤怒,而就在雙方互不相讓時,那條正常海魚中失蹤了的馬鮫魚方小洋卻忽然回到了魚群之中。
“我沒事我沒事,是一條怪魚救了我,對,就是一條怪魚,他和我一起被抓了,可是救了我,他是條好魚……”
身上帶着從高處跳落下來時的擦傷,回想起自己從那個鐵桶中蘇醒到最後被那條長相莫名有幾分眼熟的怪魚搭救的過程,方小洋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在他們這片海域,怪魚們和正常魚類的矛盾一直都存在着,當看見那怪魚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會被他那口尖利的獠牙吃掉,而最終,這個長相猙獰的怪物卻只是用一種他難以形容的眼神靜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接着便用蠻橫粗暴的方式一言不發地幫助他逃出生天。
可惜這樣的事情除了親身經歷的方小洋或許並沒有魚會相信,他的這些同類們對於他的說辭不屑一顧,吞吐着泡泡時說出的話也讓方小洋感到莫名的心頭髮冷。
“小洋,你腦子沒糊塗吧!那些怪魚怎麼可能是好魚呢!他們是怪物!根本和我們不一樣!!我們要把他們趕走!!這裏是我們的家!他們這些噁心的東西根本不配生活在這裏!!”
“可是他們也是魚啊……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魚啊……”
“他們哪裏長得像魚!!你張大眼睛看看!!他們配做魚嗎!!”
同類們尖銳刺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可怕,方小洋並不是一條性格強勢的魚,所以他很為難的沉默了。在他的心裏,他始終記得最後那一刻自己從窗台上跳下去時,那條仰躺在地上粗重呼吸着的怪魚在用怎樣悲哀的眼神望着自己,而在擺動着尾巴在一塊礁石后藏好后,方小洋望着遠處的海面,忽然就有些想哭。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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