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個故事(三件玩物完結)
林雪並沒有安靜多久,很快,她便張開嘴巴,使力的尖叫起來。那尖利的聲音簡直像是能穿透耳膜一樣,令人無比的煩躁。叫着叫着,她雙眼一翻,暈倒了過去。
當林雪醒來之後,出差在外的父親也回來了。詢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對待自己的哥哥,她卻對自己之前的行為懵然不知,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幸運的是,她到底只是一個小孩子,力氣有限,林雨只是受了輕傷,過個三五天,也就完全沒事了。
父親和母親不知道女兒到底是怎麼了,憂心忡忡的觀察了她好一段時間,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也只得作罷了。
一天夜裏,家裏的兩個大人都洗漱過準備上床休息了。母親坐在床沿上,突然開口對父親說:“最近這段時間,我總覺得家裏有些不對勁,就好像,好像多了一個人似的。”
父親聞言失笑道:“怎麼了,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母親說道:“我也沒什麼明顯的證據,就是一種感覺。有的時候吧,總覺得家裏的東西被人動過了,但又不是你和孩子們會去動的東西。還有,總覺得背後被誰盯着,陰滲滲的……”
父親沒有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漫不經心的說:“怎麼可能呢,家裏就這麼大,哪兒能藏得住人?你想多了。”
母親對丈夫的態度有些不滿:“那麼,那次香皂里被放了刀片的事,你怎麼解釋?難不成真是孩子們乾的嗎?我不相信。”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的傷也早就好了,就別再去糾結這事了。可能就是孩子們一時調皮做的事,他們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孩子嘛,不都是這樣?慢慢教就行了……”父親打着呵欠,展開被子躺了下去。見丈夫累了要休息,母親也只得閉口不言了。
夜色已然深濃,遠處街道上偶爾會傳來一兩聲汽車喇叭聲。對面大樓住戶的家裏,有隻小狗汪汪的叫了幾聲,又平靜下去。身邊的丈夫早已熟睡,耳邊是他放大了的咻咻的鼻息聲。一切聲響都是熟悉的,令她感到安全。漸漸的,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快要進入到睡眠之中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外面客廳里,傳來了一聲屬於小女孩的笑聲,輕輕的,在寂靜的夜晚卻顯得格外清晰。那是個陌生的聲音,絕不是自己的女兒。是誰!
母親猛然坐起身來,推了推身邊依然睡着的丈夫。然而他只是從鼻子裏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後又睡了過去。她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趿着拖鞋輕輕的走出了卧室。
客廳裏面,暗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她一手摸着牆壁往前走,想要走到門邊去打開頂燈。當她走到客廳的中間地帶,正又一次舉步時,卻身體一抖,僵在了原地。因為,一隻冰冷的小手,輕輕的牽住了她的手。那隻小手是那樣的冷,就像冰塊一樣,根本不可能是活人的手。她想要張口尖叫,卻只是顫抖着嘴唇,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巨大的恐懼令她腦袋發僵,耳邊嗡嗡的像有一千隻蟬一起嗡鳴。在這之中,她聽到了樂曲的聲音,悠揚的,無比熟悉的樂聲,此時聽上去卻顯得格外的可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隻冷冰冰的小手終於鬆了開去。可是,還沒等她鬆一口氣,一圈幽藍色宛如鬼火一般的光暈出現在她面前。光暈之中,抱膝坐着一個身穿黑裙的小女孩,扎着兩條黑漆漆的辮子。那頭髮和衣裙的黑在幽幽藍光中顯得那樣的深沉,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更加黑暗。樂曲的聲音在此刻更清晰了,隨着樂聲,小女孩慢慢的站了起來,露出一張白得可怕的臉,兩隻大眼睛空洞的睜着,毫無感情。她抬起手,開始跟隨着樂聲緩慢的舞蹈起來,動作古怪僵硬,就像□□縱着的人偶一樣。舞着舞着,她裸/露在外的臉龐手臂和小腿,都逐漸的開始皮肉翻卷,滲出淋漓的黑紅色血液。慢慢的,她變成了一個可怕的血人!
這可怖的場景看得母親目瞪口呆,汗如漿出,全身劇烈顫抖着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客廳里這樣大的動靜,可丈夫和孩子們還是安靜的睡在卧室里,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沒有察覺到也好,若是這小女鬼是來要人命的,那麼,就要她一個人的命好了,母親暗自慶幸的這樣想着。
黑裙小女孩依然怪異僵硬的舞動着,距離母親越來越近。她用空洞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母親,朝着她伸出了手。那隻蒼白小手的指甲驟然變長,恍如五把利刃一般,朝着母親的咽喉襲來。母親僵在原地,無法動彈,眼看就要血濺當場。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靜靜掛在客廳牆壁正中,用來鎮宅的一面銅質八卦鏡,突然從鏡面上散發出澄澈的金色光輝,溫暖,強大,直直的照向黑裙小女鬼!
像不慎照到陽光的吸血鬼一樣,小女鬼尖利的慘叫起來,回手遮面,軟倒在地。八卦鏡的光芒依然直直的照射着她,禁錮着她。光圈中,映出她的由來:
一座陳舊的五層樓房,沉默佇立在城市郊區。房子周圍生長着一些枯敗的樹木,一派頹唐景象。樓房大門口,掛着一面木牌,上面用墨色漆字寫着“幸福兒童之家”六個字。原來,這是一所孤兒院。
一輛老式黑色轎車,遠遠的從公路上開了過來。最後,停在孤兒院的大門口。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身形瘦長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樣式古怪的黑衣。看起來,他是來孤兒院領養小孩的。
孤兒院的工作人員領着黑衣男人,走進樓房裏面的天井。一群衣衫不整,面色不佳的大大小小的孩子,睜着懵懂的眼睛看向來人。其中,有個小女孩分外引人注目。她身穿一條黑色連衣裙,扎着兩個小辮子,皮膚雪白,眼睛很大,很好看。黑衣男人的眼睛逐一掃視過這群孩子,最後落在這個小女孩的身上。他對着她露出一個笑容,笑得意味深長。
辦理過種種手續,最後,黑衣男人牽着黑裙小女孩的手,走出了孤兒院的大門。黑色轎車載着兩個人,漸漸的離開了這裏。
車子行駛了很久很久,遠離了城市,遠離了孤兒院,駛入了荒僻無人的山嶺地帶。在一處山坳里,坐落着一棟光禿禿的裸/露着水泥牆壁的房屋。車子在這棟房屋門前停了下來,黑衣男人牽着小女孩的手,打開門走進了房子裏面。他帶着她走過客廳,順着樓梯走下了地下室。當他打開地下室的門,小女孩明顯的吃了一驚。在地下室里,放置着許多古怪而可怕的東西,其中有動物的幹了的屍體,有人類的骨頭,還有許多不知道是什麼的奇怪物件。房間正中,有一部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透明圓形器具,足以裝進去一個人。
小女孩看到這間詭異的屋子,害怕了,畏縮了,她想要轉身離開,可是手卻被身邊的男人牢牢拉住了。男人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將小女孩抱了起來,放進了那個透明器具裏面。緊接着,他打開一個開關,那透明器具底下,生出了火焰來。幽藍色的火焰翻滾燃燒着,慢慢的煎熬着小女孩。她在裏面掙扎着,哭號着,翻來滾去,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她的皮膚慢慢開始變黑變焦,從被烤焦的皮肉裏面滲出了油來。人油流到器具底部,再從一個細細的管道流出來,滴落進管道下方的鐵皮壺裏。
在經受了長久的折磨之後,小女孩終於咽氣了。她身上的皮膚因為火焰的炙烤而變得極其可怕,使她的臉上像是戴着一個醜陋的炭黑色皺皮娃娃面具。
黑衣男人收集好人油之後,再將它進行提煉濃縮,最終變成小小的一瓶。他做了一個黑裙女孩人偶,人偶裏面是空心的,可以放進去東西。他將人油倒進人偶裏面封好,再將人偶放進一個暗紅色的八音盒裏。最後一個步驟,是圍繞着八音盒進行一個長時間的古怪儀式。這一切做好之後,他操縱着小女孩變成的小鬼,給自己做各種事:搬運錢財,誘惑美女,謀殺仇人……
通過八卦鏡的光芒看到小女孩的悲慘遭遇,母親流淚了,因為同情,更因為恐懼。沒想到,一次偶然的購物,竟然給家裏帶來了這樣可怖的東西。這個音樂盒,是如何流落在外的呢?原因已經不得而知了。總之,絕不能將它繼續留在家裏了!
……這裏是街角一堆骯髒的垃圾堆,蒼蠅嗡嗡的飛來飛去,還有肥大的老鼠到處亂竄。在垃圾堆的角落裏,有一團暗紅色的音樂盒的殘骸,看起來,是被砸碎的。沒有人看見,那些碎片一點點的自己黏合了起來,最終,又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八音盒。
誰會撿起它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