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仁德收心
展若塵目光冷澈,聲調也如同目光一樣的清寒:“我會聽着,徐小霞,但我並不存太大的奢望。”徐小霞意外的道:“為什麼?”
吁了口氣,展若塵道:“這是一個極大的,極複雜的陰謀,對方也是一個組織嚴密,行事老辣的集團,你只是他們的一件工具,一件小小的工具,恐怕他們不會讓你知道很多,正如那鍾貴才所言,你們僅是一段一段被截開來的死巷子,看見的,聽到的就是這麼一點,再往深去,早被隔絕堵塞了……”沉思着,徐小霞吶吶的道:“你說得很中肯……展大哥,現在想想可不正是如此!”
展若塵道:“那些人顯然極為小心,他們採取縱的控制,避免橫的連貫,節節相疊,卻是一根線吊下來,線斷了,或沾得到頭,便只這麼一條路,牽扯不上其他的關係,也就影響不了他們整個大局,徐小霞。據我判斷,你不會是他們圈子內的心,或是外圍的外圍,也可能僅是一種毫無淵源的僱用性質吧?”徐小霞坦率的道:“是的,他們僱用我來干這件事,以前我和他們並無來往——甚至素不相識……”
展若塵道:“你說吧,或許你所知道的對我毫無俾益,也或許能夠令我發現出一件什麼端倪皆未可定,多知道一點,總是好的……”
輕輕潤濕着嘴唇,徐小霞似是以這個微小的動作來整理她發言的程序,她的聲音低細又徐緩:“在昨天,‘李老斧頭’李玉文派了他手下一個名叫葛回的漢子來找我,說要托請我干一樁買賣,我本是吃這一行飯的,當然就跟着葛回去見了李玉文,到達李玉文那裏的時候,‘皺皮狼’卓暉已經在了,李玉文開門見山說明了買賣的內容,接着擺出了價錢——”
展若塵道:“兩千兩銀子,可是?”
徐小霞有些難為情的道:“你大概聽我向鍾貴才他們說了?”
展若塵道:“我覺得我這條命未免稍賤了點……”
嘆喟一聲,徐小霞道:“不是你的命賤,展大哥,是我的價錢太低,平時干一樁買賣,好一點的是約莫千把兩銀子,三五百兩的情形更多,兩千兩對我而言,已經是破格的代價了……”
搖搖頭,展若塵道:“據我所知,萬兩銀子以下的價錢便不啻一種藐視,兩千兩還不夠耗口沫的補償。”
徐小霞紅着臉道:“你說得不錯,展大哥,但那是你們那個階層的價錢,你們都是這一行中爺子輩的人物,霸字號的高手,行事賣力當然代價不同,我卻只是個人流不久的小角色,資歷名望和你們比較差得甚遠、報酬上豈能和你們相提並論?能有這個價錢,我已十分滿足了……”
展若塵道:“後來呢?”
徐小霞接着道:“這一行的行規,展大哥也明白,我只要跟着來人前去,便等於答應了這樁生意,當事的主兒說明內情之後,除非特殊原因,便極少有退出的餘地,否則容易予人誤會,往往遭致各般意外;在我曉得待要狙殺的對象竟是大名鼎鼎的‘屠手’展若塵以後,不禁頗覺愕然,力有不殆的感覺卻更大,可能我的反應早在他們預料之中,李玉文馬上勸我不必擔心,並且把他們商妥的計劃說了出來;我雖然仍覺不算盡妥。但一則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再則,加上先付的報酬也着實引誘了我,就這樣與卓暉搭檔着展開今天早晨的那一幕把戲……”輕揉着雙手,展若塵道:“我不得不說,很逼真,連我都看走了眼。”
徐小霞猶有餘悸的道:“老實說,展大哥,我只聽人提過你很行,卻未料到你的本事竟然如此精湛深厚,又如此狠酷凌厲,幾乎才一動手,我與卓暉就都栽了跟頭,而那猶是在你不備中的結果,設若你早有防範,只怕我們連邊也沾不上就被擺平了。”
展若塵沒有虛套,直率的道:“我很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找幾個功夫硬扎的角色來?徐小霞,你和那姓卓的兩人,手底下並不見高明,只讓你們來對付我,那些人也真敢冒這個險!”
徐小霞苦笑道:“理由很簡單,他們如若找人同你硬拼,沒有絕對制勝的把握,還得擔著損兵折將的風險,僱用我及卓暉,乃是我們兩人正巧適合進行這條計謀,而且成功的希望要比正面廝殺來的大,他們所付的代價只有幾千兩銀子,權衡輕重得失,自然以僱用我們較為上算……”
展若塵問道:“卓暉在失手之後,一心尋死,莫非就為了他對那李玉文的承諾?”
徐小霞陰鬱的道:“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他明白一旦失手,便不曾泄寄吐實,李玉文他們也一樣饒他不過;此外卓暉近況極為困窘,窮途潦倒、難以維生。他家裏還有一大家口人靠他撫養,如果他未能成事,非但性命難以保,報酬也將落空,他需要這筆錢用,不如拼上一死,至少家裏尚能得到些許的撫恤補償……”
表情惻然,展若塵沉重的道:“人的命竟就這麼不值,便是死,也該有個道理,有個目的,這卻又算什麼?”
徐小霞心酸的道:“江湖圈子裏打滾的人便總是如此愁慘可悲,人老了,體衰了,就像沙粒一樣經過時光與環境的篩子漏下去,再也攀附不得里,依戀不得……卓暉幹這一行是太苦大難了,他一直是在豁着老命掙扎,他希望能使一家人活下去,否則,他也寧願舍了自己叫家人活下去,這一次,他就這麼做了……”
展若塵沉沉的道:“姓卓的選錯了行當——他不該把謀人性命的營生做為養家活口的依恃,他早該知道這會遭難的,爭的只是個遲早罷了……”
驚愕的睜大了眼,徐小霞意外的道:“展大哥,我不明白你怎會這樣?”
展若塵涼涼的一笑:“你以為我也和你們相似,雙手染血,殺人如草,全為了名同利?不,你錯了,我為的是平舒心中的一口氣,明辨‘義理’兩個字,事外的代價,只是偶而的點綴,並非我行事的原因或根本。但無論怎麼說,雙手染血,殺孽在身乃是事實,我不願詛咒自己,詛咒這一行的同源,然而,我們的行為卻是有干天和的,早晚免不了報應臨頭的二天;或重或輕,或大或小,端看方才之間那J抹心念的動處了。”
徐小霞不由寒凜的道:“你說的我好害怕……”
展若塵道:“打踏入這謀人性命一行的開始,徐小霞,你就該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乾乾的咽着唾沫,徐小霞喃喃的道:“也曾想過,卻無此時感受之深刻及悸怖……”
展若塵道:“因為你未曾親身體驗過此時這般生死交關的煎熬。”
抖了抖,徐不霞若有所悟,沙啞的道:“是的……我想是如此……”
展若塵靜靜的道:“讓我們再把話題轉回來——徐小霞,那李玉文是個幹什麼的?”
徐小霞忙道:“李玉文又稱‘李老斧頭’,大概六十上下年紀,是黑道中的人物,在‘北通道’及‘伏平崗’一帶很有點潛力,名聲也頗為不小,他們背後叫他‘李老斧頭’,當面都尊稱他一聲‘玉老’……”
皺皺眉頭,展若塵又道:“他曾否告訴你們,為了什麼緣故要狙殺我?”
徐小霞道:“他說了,他說你前幾天謀害了他的一位摯交好友,他這樣做是要為他的那位好友報仇——”
展着塵的意念微動,低沉的道:“他說過他的那個摯交好友是誰么?”
徐小霞道:“沒有說。”
冷冷一笑,展若塵道:“除了這李玉文直接委託你們辦此事外,他可有提及其他任何方面的關係?”
沉思了一會,徐小霞道:“沒有,他甚至不讓我們接觸到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
展若塵道:“那麼,他是否告訴你們,他是用什麼法子探知我的行蹤的?”
搖搖頭,徐小霞有些歉意:“一字未提,他只告訴我們在什麼地方,什麼時辰,便一定可以和你相遇……”
展若塵道:“我沒有猜錯,徐小霞,你是知道的不多。”
徐小霞不安的道:“展大哥,這是我所能向你托出的一切,我很慚愧無法再提供你一些什麼,希望我方才說的對你多少有點幫助——我想,事情不會像表面上的這樣簡單……”
展着塵憂慮的道:“這是一個牽扯很廣的陰謀計劃,是一樁正在醞釀中的惡毒行動,我不敢說判斷的很明確,但至少我已有了大概的輪廓……”
知趣的,徐小霞沒有再往深處問,她沉默着。
一個兇險的,巨大的漩渦已在形成,一場狂虐的,涌盪的風暴即將出現,漩渦中卷回的是同門手足,風暴里翻騰的是夥伴親友,而他,展若塵,眼看着也不能倖免於這遭浩劫之外!
展若塵怔怔凝視着天邊一角——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為什麼把人與人之間應具的道義,良久的情感,那一份原該溫馨而摯真的親善,完全抹煞於血肉橫飛的爭鬥里?這是個人的世界啊,蒼天。
徐小霞的聲音像自極遙遠的地方飄了過來,虛虛渺渺的,怯怯生生的:“展大哥……展大哥……”
彷彿從一場迷茫的幽夢中覺醒,展若塵感到一種悵悵的失落,一種炔快的倦怠,他苦澀的笑了笑,懶散又沉悶的發出了一個單音:“嗯?”
徐小霞關切的道:“你,你沒有什麼吧?”
展若塵怔怔的道:“我有哪裏不妥么?”
徐小霞輕聲道:“你的臉色很難看,透着青,兩眼卻蒙隴得似一層霧,展大哥,我知道你在尋思一個苦惱的問題,一件煩心的又不可解的事……”
望着對方,展若塵低沉的道:“你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因此,你越發不該再在這個齷齪又殘暴的圈子裏混下去,徐小霞,做點別的適合你做的事,你將會發覺比原來的環境裏打滾更有出息,更充滿了喜悅及生機……”
徐小霞感動的道:“我會照你的話去做,展大哥,只要我還有這樣的機會。”
展若塵莊重的道:“你會有機會的,徐小霞,等他們察覺事敗,你已經逃到足夠他們傾終生之力也找不到的遠處了,但你一定要走得快,走得遠,不可再有留戀,再有遲疑……”
點點頭,徐小霞道:“我明白,展大哥,事情已到了這步田地,我還有什麼可留戀或遲疑的……”
展若塵嘆息着道:“江湖道真是個陷人坑,唉……”
徐小霞有些依依的道:“你呢?展大哥,你莫非在這‘陷人坑’里尚有什麼舍不下,拋不開的事?”
低喟一聲,展若塵道:“我還有未盡的責任,未了的心愿……”
徐小霞道:“退出這個泥沼,就一身輕快,無牽無掛了。”
展若塵的目光幽遂而深暗,他蒼涼的道:“事實並非如你所說的這麼簡單,徐小霞,責任是一付無形的枷鎖,它不但枷桔着身心,也禁銅着靈魂,拋舍了應盡責任,便等於混淆了人的良知、品格,等於抹消了生命的意義……而心愿更是發自五內,蘊於神魂之中的一種祈求,未曾了結,這一輩子便終會感到有所缺憾了……”
徐小霞微覺茫然的道:“我也不太懂你的話,展大哥……”
原也沒有祈望她懂;展若塵的笑里泛着一抹慘白:“你只記得一樁就行了——我們各有各的環境,各有各的際遇,你能遵循的道路,卻不一定也是我能遵循的,你可以尋求的未來,也不一定會適合我,這樣說,你大概就明白了……”
徐小霞猶豫了一會,終於羞澀的道:“展大哥……以後,我們還能見面嗎?我,我欠你的是太多,太多了……”
展若塵道:“人與人之間的遇合也是一種緣份,或許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但誰又敢於肯定?至於你欠我的,其實你什麼也不欠,我給予你的,又何曾想到索回什麼?”
眼眶裏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徐小霞的聲音又噎塞了:“展大哥……你是我今生僅見的一位仁德君子,豪義武士,你是如此恩怨分明,善惡公斷,你用你的刀來行王道,而我承你賜賞的大多,我不知要如何才能報答於你,我……我只有用兩句最俚俗的話來表達我想說的心意干萬一;展大哥,今後有生之年,皆感德之時……”
展若塵低緩的道:“罷了,徐小霞,在你去之前,你的傷礙事么?”
徐小霞抹着淚道:“不要緊,我還撐得住……”
展若塵溫和的道:“早點找郎中診治,把碎裂的腕骨接好,別延宕,拖久了傷處就會腫大潰爛的……”
徐小霞咽着聲道:“我會謹慎——展大哥,抱歉,我也使你掛了彩……”
故意聳聳肩,展若塵道:“皮肉之痛,牽扯極微,倒是你那纖纖十指,想不到竟堅銳如刀,我這麼老厚的肌膚,也經不起你這一戳呢。”
臉紅了,徐小霞羞慚的道:“展大哥,你再要這樣說,可真叫我無地自容了……”
展若塵想了想,又道:“你身上帶的錢,足夠你這一路上使用么?我是說在你下次的收入之前,你得花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徐小霞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淚,她連連點頭:“夠了……足夠了……”
展若塵微笑道:“那麼,你去吧。一路順風。”
徐小霞突然跪到地上,淚如泉湧:“展大哥……請多珍重……”
往旁一讓,”展若塵道:“不要這樣,徐小霞,你心中的感受,我能體悟,這已令我覺得安慰,何苦定要在形式上表達?”
於是,徐小霞站起身來,再次襝衽,依依而去,步履蹌踉間,幾乎是一步一回首……展若塵仰天無語,氣字蕭索而冷木,他沒有再與徐小霞的視線相觸。
自古以來,仁德最能收心,這不僅是公論與定律,更是事實,任是最鋒利的刀劍,幾曾把一個仇敵渡化成摯情摯意的感恩懷德之人?即使有了“李老斧頭”李玉文這條可尋的線索,展若塵一時之間也來不及再去追查,沿途上,他己耽擱得大多,為了不使金申無痕懸挂,為了有以交待,更為了及時提出一個寧可信其有的警告,他都得快馬加鞭,傾盡全力的朝回奔趕。
一路上,十分平靜,再也不曾發生任何變故。
好像那些隱於暗中,處心積慮的凶神惡煞們,業已忘懷了這件事,或者,業已淡漠下來了……這裏,叫“虎頭溝”,距離“金家樓”只有三十多里的路程。
三十多里,策騎狂奔,至多也就是半個時辰的耗費而已,眼看着目的地就朝鼻尖上湊近啦。
展若塵奇怪自己怎麼會興起一種罕起的“歸心似箭”的感覺!他咀嚼着這種感覺,不由愕然發現,其組成不只是職責的驅使,是內疚的擔負,更有一種親摯的情感在內——好像遊子回家的那等振奮及喜悅!
回家?那真是他的“家”么?荒原中的一條幹溝,寬約丈許,溝沿疊集着風化了的層石如土,黃黃褐褐的,灰灰黑黑的,層石的間隙里雜生着野草,溝底凸凹不平的似凝覆著上片,乾涸了的泥漿,看不出任何“虎頭”的徵象來,然而,這裏就叫“虎頭溝”。
奔騎向前,乾溝最寬闊的橫面便切過道路,好在築有木橋一座,人馬可以從木橋上通行。
當擂鼓也似的馬蹄聲敲擊在橋面上,滾雷般往前捲動時,耳中聽着橋下空洞的回聲,展若塵鼻子裏卻也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
那是一個嗆鼻的味道,像燒焦了什麼東西,又似點燃了硫磺一類的物質,帶着點辛辣,刺激着嗅覺,雖然,氣息是輕微的。
腦海里閃過一抹靈光,而展若塵的反應便如同心念的初動——他雙臂猛振,人已衝天而起,凌空倒旋,暴瀉向後。
幾乎就在他腳未沾地的剎那,一聲“轟”然巨響倏而傳揚,整座木橋隨着這聲巨響,卷裹在一蓬裂焰的濃煙中崩升向天,又四散紛飛,而大地震動,熱浪排涌,空氣里迷漫着一股強烈的火藥味,能把人窒息暈倒!
本能的順着這突起的震動滾跌出去,展若塵伏卧於地,良久不動,每一呼吸,全是薰心嗆肺的煙硝硫火氣味,那種凝膠也似的炙熱浪潮,更似將他周身的毛孔也黏罩住了。
半晌。
他緩緩的站立起來,先檢查自己的身一還好,除了滿頭灰土,毛髮表皮略有的傷之外,就只有衣袍破裂了幾處,其他尚無大礙!
有些怔忡的望着前面那座業已消失的木橋,展若塵不禁晴呼僥倖;木橋全被炸散了,只有幾節烏焦冒煙的長短木樁還凄慘的豎在那裏,周圍幾十丈方圓,皆是散碎拋置的木板,以及塊塊黑紅交雜,撕裂般的血肉——那是展若塵的坐騎。
尚有裊裊的煙硝在飄漾,尚有嗆鼻的火藥氣息在浮動,但是,就沒有人影,除去展若塵以外的人影。
然而,這顯然是人為的陰謀!
多毒多狠的一條詭計,他們真是要趕盡殺絕,令展若塵煙消雲散,死無葬身之地!
向四周搜視了幾遍,展若塵卻未能發現什麼,好像這一切乃是自然形成的一樣,好像那座木橋恰巧該在這個時候爆炸而已!
輕拂着衣袍上的灰土,展若塵來到溝邊,這裏,也一如異變之前,只是溝底有了掀震后的斑駁,增加了一些散碎的木板及勉可辨認的焦黑肉塊。
那匹可憐的,飽嘗辛勞奔波之苦的馬兒啊……咬咬牙,展若塵掠過於溝,直往“金家樓”的方向奔去。
如今,只有靠他自己的兩條腿了。
好在他很習慣,他這兩條腿,原就跨越過荒野群峰,寒漠疊嶺,這本來就是一雙受得起千里跋涉的腿。
他目不斜視的奔往“金家樓”,實則他在行動之間凝神聚意,全力貫注,一路上絲毫不敢鬆懈,他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放他過關的,越是將達目的的這段路途,是會越發兇險!
飛躍着,奔掠着,他提住一口氣,騰起走落,宛若一頭鷹隼,一抹流光,快到只見影幻如風,瞬息里已是卷揚的老遠……很快的,他已趕出了十里路。
至少,十里路的過程中,沒有再出差錯。
前面是幾座土丘,零落的分佈在大道兩側,土丘上生長着矮小的野松,風吹聲動,隱隱然意味着險惡,似乎有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