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86_86932華國但凡提起文玩玉石,所有人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陽城祁家。

祁家在民國時就是國內最大的古玩商,到了現代,因為國家對古玩流通限制頗多,祁家的產業重心轉向了房地產和加工製造業,但即使在古玩界逐漸淡化了出去,祁家積存的威望依舊不容小覷。

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祁家十年前開始每年限量放出的十件頂級玉雕,據說那精美絕倫的玉雕用的是失傳已久古法雕刻,全世界獨此一處,再沒第二個人能仿造出來。去年的十件里,三件被英國皇室高價拍走,兩件作為了華國領導人外交的國禮,其他的五件則和往年一樣被重金拍走後就沒了消息,沒有人脈渠道的人,連想掏錢競拍都沒機會,更別提親眼看到真品了。

祁家的地位也因此越發超然,在業界宛如傳說中的存在一般。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祁家沿襲失傳的古法做出的玉雕驚艷絕倫,卻沒人知道這堪稱為宗師級的手藝師傅不過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女人。

祁家人聚族而居,老宅佔地極廣,其中離正門不遠的西南方向,一棟被高牆圍起來的獨院算得上是祁家最特殊的一個地方了。祁家的下人從這裏經過都會下意識的放輕腳步,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尊敬,就連祁家幾位主人家想進去都要派人事先通報,這裏住着的人的身份之重可見一斑。

只是今天獨院外祁家下屬還在盡忠職守的守着,卻不知道裏頭獨院的主人早沒了蹤影。

蘇卿正在看一副晉朝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桌子上整齊的放着十多個裝着不明製劑的量杯,側邊是大大小小的狼毫和各色顏料。如果這會兒有人恰巧在旁邊站着,就能驚異的發現蘇卿手中古樸厚重的古畫和桌子正前方的牆上掛着的一副長得分毫不差,即使國內最資深的鑒寶家也從中分辨不出來一絲的不同。

過去被稱為‘鬼手’的蘇家工匠因為手藝精絕曾被授命制過多朝的玉璽官印,但卻鮮少有人知道,鬼手蘇家最精絕的手藝並不在手雕上,令人瞠目結舌的仿製手法才是其密不外傳的絕學。不過也正因為有着這樣近乎妖異的技藝,蘇家人歷代都被上位者所忌憚,蘇家祖上改名換姓的東躲,人丁逐漸單薄,曾經聲名遠揚的鬼手蘇家到了現代更是慘淡的只剩下了蘇卿一個人。

蘇卿手裏拿的古畫就是上個月祁靖白好聲好氣的哄了很久后她親手仿製的一副,桌子另一邊還有一副半成品,圖做的八分相似,卻因為筆力的原因缺了兩分神韻,不過也算得上罕見的珍品了。

蘇卿算得上是蘇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又從小在父親跟前耳濡目染,才在十六歲蘇父病逝前勉強把蘇家家傳手藝學到了五分。後來又在祁家苦練了十二年,現在已經二十八歲的蘇卿才算堪堪掌握了八層。

蘇卿手把手的教了廖子魚十年的雕工,可無論廖子魚再怎麼央求,蘇卿都沒有鬆口去教她如何仿造。一來蘇卿和廖子魚再親近,也沒道理把家傳的絕學全教給一個外人,二來廖子魚雖然也算得上是天資聰穎,但單隻是蘇家的雕功就已經學的吃力,更高深的她也學不來。

像是這最簡單的仿畫,廖子魚把她的配方偷來了一些,又有祁靖白幫着拿來了原作和仿造品,但可惜廖子魚作畫的功夫卻跟不上。

不過蘇卿今天來不是追究廖子魚偷到了她幾分手藝,也不是質問祁靖白為什麼會在暗地裏培養別人偷學蘇家秘術。蘇家人身邊歷來都不缺少背叛和齷齪,蘇卿從小被父親耳提面命,心裏早對這種情況有過預感。

只是蘇卿被祁靖白寵溺的久了,她防備了身邊的所有人,卻從來沒有想過出手的會有祁靖白。她隨手拿了杯桌子上的製劑,手一松,這幅耗時她近半個月的價值連城的畫作頃刻間毀於一旦。

卧室里男女曖昧的喘息聲隱隱約約傳出來,以前有過不少風言風語,可蘇卿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她懷疑誰也不會去懷疑對自己百依百順又嬌寵無度的祁靖白,更何況傳言的對象還是自己當親妹妹一樣帶了十年的廖子魚。

蘇卿從擺台上拿了她送給廖子魚的雕刀,雪白的刀刃在她手指間活了一般飛快的轉動着。蘇卿唇角一勾,走到門前凌厲的一腳踹去,半掩着的房門撞在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卧室里的粗喘呻/吟驀地戛然而止,接着床上交纏在一起的兩人驚呼一聲瞬間分開。

“蘇,蘇姐?”

廖子魚看到來人是誰,頓時嚇得臉都白了,蘇卿怎麼會來這裏!她不是應該在祁家忙今年的玉雕嗎?

祁靖白俊朗的面上慌亂一閃即逝,一向注重儀錶的他胡亂裹了大衣迅速的從床上竄了下來。

“蘇卿,你聽我解釋…”

“啪!”

一聲脆響,祁靖白俊臉被打的偏到了一側,接着毫不留情的一拳狠狠的揮向了他的小腹,可祁靖白連躲都不躲,黑眸中滿是倉皇的驚慌和狼狽。

“放開。”

蘇卿沒什麼表情的眸子落在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上。

祁靖白卻不敢放手,那麼大個人,面對比自己矮上一頭的蘇卿卻露出了脆弱又哀求的神色,“蘇卿,我可以解釋…唔!”

祁靖白悶哼一聲,尖銳的刀子已經沒入了他的小臂,刀刃一出,鮮血頃刻間涌了出來。

“不要!”

廖子魚尖叫一聲,這個親妹妹般跟在蘇卿和祁靖白身邊十年之久的女人,此刻臉上全沒了往日對蘇卿的仰慕和討好,瘋了般衝過來一把把蘇卿推到了一邊。

“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難自禁勾引的他,不關靖…祁大哥的事,蘇姐你原諒我們一次…”

廖子魚眼中恐懼,哀求的看着蘇卿。

蘇卿的脾氣很溫和,鮮少有發火的時候,可一旦怒極就冷漠到六親不認,這次對着同時背叛了自己的兩人自然沒了一絲平日裏的大度。她扯過衣不蔽體的廖子魚抵在牆上,輕薄的刀刃劃在她的臉上,眼中有水光一閃即逝,快得讓人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好啊,我原諒你們,那你說你是用這張漂亮的臉來求我原諒,還是…”蘇卿視線落在廖子魚抖得厲害的手上,“…用你這雙跟我學了十年的手?”

“蘇卿!”

祁靖白忍着劇痛匆忙伸手來擋,還沒碰到蘇卿,那刀刃又貼在了廖子魚的喉嚨上。

“或者乾脆用命來還吧,你死了,我肯定不會再傷他。”

廖子魚嚇得不停的發抖,眼淚蜂擁着落下來,“不,不要,求你了,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發誓絕對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靖白…救,救我。”

蘇卿絕情起來什麼事情都敢做,祁靖白痛苦的閉了閉眼,“小卿,有話好好說…是我對不起你,跟子魚沒關係,你放開她好不好。”

兩人彼此維護的話讓蘇卿穩穩的端着刀的手不自覺的一顫,廖子魚慘呼一聲,喉嚨上頓時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線。

“蘇卿住手!有什麼衝著我來,你別衝動!”祁靖白焦灼的大吼。

聞言蘇卿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裏說不上是悲哀還是憤怒,這個口口聲聲說著為了自己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原來為了別的女人也可以做到視死如歸,她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如果說今天非要要了她的命呢?或者說,你是要她,還是要我?”

祁靖白臉色一僵,白着臉沒有吭聲,廖子魚臉上頓時露出屈辱絕望的表情,情緒瞬間崩潰了下來!

“有本事你就真的殺了我!有你償命我就是死了也值了!你整天就知道關在院子裏雕你的石頭練你的手藝,靖白也是個男人啊,整天對着木頭似的女人他厭倦了有錯嗎?他堂堂祁家的繼承人肯對你寵那麼多年還不夠嗎,你當誰都能對着個無趣的木頭守上十二年?我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他憑什麼不能喜歡我?蘇卿你捫心自問,如果你沒了蘇家的絕技有資格讓靖白這樣的人多看你一眼嗎!是,我是卑鄙,學了你的手藝又愛上了你的男人,可你又好到哪裏去,靠着你的手藝死死的霸佔靖白,我告訴你,我那麼刻苦的學那些爛石頭就是為了讓靖白有一天不用再委屈着受你的轄制!我愛他!我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愛他!”

“閉嘴!”祁靖白臉色劇變,唯恐廖子魚觸怒了蘇卿丟了小命,“蘇卿,她年紀小不懂事,你放過她,我任你處置好不好?”

“真感人。”

蘇卿臉上的笑已經徹底消失了,廖子魚跟了她十年,從來沒在她臉上看到過這麼可怕的神色,話一說完才後知後覺的怕了起來。

“蘇姐,我,我胡說的…啊!”

廖子魚求饒的話還沒說完,蘇卿手指一翻,一道雪白的亮光瞬時間朝着廖子魚的頸側刺去!廖子魚嚇得尖叫着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蘇卿肩膀上猛的一陣劇痛!一截刀刃驀地從身後扎進了她的肩膀,同時祁靖白迅速的扭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一把把廖子魚從蘇卿身前扯了出來。

待看到蘇卿剛才只不過是斬斷了廖子魚頸邊的一束頭髮時,祁靖白臉色瞬間白了下來,他驚慌的看着蘇卿血流不止的肩膀,剛想上前,恐懼的渾身發抖的廖子魚卻從身後死死的扯住了他,祁靖白忍住愧疚和心疼,語氣艱難道:“對不起,我以為你…你會坐牢的,我發誓以後只有你一個人好嗎,你不要…傷害她。”

溫熱的血跡順着肩窩流下來,每動上一下刀刃絞肉的疼痛都能讓最堅強的漢子疼暈過去。平時最怕疼的蘇卿這次卻連哼都沒哼一聲,沉靜到看不清情緒的眸子落在祁靖白的臉上,然後是他脖子上那塊她親手雕的鴛鴦藍田玉,她脖子上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等以後有孩子了,我們百年後就把它們當做傳家寶傳下去,這可是我的卿卿親手做的,答應我,咱們一輩子都要貼身帶着它好嗎?”

鴛鴦藍田玉落地的時候祁靖白心臟猛的緊縮了一瞬,他怔怔的看着蘇卿,即將要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的預感讓他恐懼的幾乎無法喘息。

“鬼手蘇家還有傳人在世的消息一傳出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們應該清楚。”蘇卿輕聲道:“作為祝福你們百年好合的賀禮,當初祁家的聲勢怎麼起來的,我會讓它怎麼再落下去,至於廖子魚…你放她在我身邊偷學了那麼久,可要讓她幫着你多撐一段時間,否則…”

否則怎樣蘇卿沒再說下去,廖子魚卻比誰都要清楚,她哪裏比得過蘇卿?祁家之所以從不對外表明玉雕大師的身份,也是怕蘇卿是鬼手後裔的消息泄露出去引來無數的麻煩,蘇家人幾乎是傳說般的存在,一旦出世必定會遭到各方的爭搶,蘇卿萬一被哪方說動離開了祁家,那對如日中天的祁家將是難以估量的巨大損失。

蘇卿從來都知道祁老爺子在防着什麼,只是礙於祁靖白,她一直在裝聾作啞罷了。要知道如果不是蘇父臨終託付,又加上蘇卿和祁靖白感情深厚,祁家是絕對沒辦法把自在慣了的蘇家人在祁家一留就是十二年的。

廖子魚身體劇烈的顫抖着,她無比的清楚蘇卿的話不是單純的威脅,她是真的有本事把祁家給毀了的…她也會把背叛了她的自己給毀了…

廖子魚的臉色變了又變,突然從祁靖白的身後沖了出來!

“蘇姐,你不要走,靖白不能沒有你…他愛的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看在這麼多年情誼的份兒上,你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會離開陽城再也不回來了,姐,我真的知道錯了…”

廖子魚聲音哀婉悲愴,畢竟是朝夕相處着在身邊帶了十年的女孩,蘇卿親眼看着她一點點長大成人,說不恨是假的,說沒有付出過真心更是不可能,背對着廖子魚的蘇卿眸中星星點點的水光隱現。

“好自為之。”蘇卿啞聲道。

下一秒肩膀猛然一波劇痛,再接着心口一涼。

“不!”

祁靖白的聲音宛若受傷的巨獸,瘋狂的推開從背後對着蘇卿心臟處捅了一刀的廖子魚,手抖的幾乎抱不住滿身是血的蘇卿,”不,不,不要,你做了什麼,廖子魚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我已經學會了雕玉,她已經沒用了…她會報復我們的,靖白,我有了你的孩子,她不可能讓孩子活着的。”廖子魚六神無主的喃喃道:“不能留着她,不能,絕對不能,你知道的,只有她死了…”

“你給我閉嘴!滾!”

祁靖白嗜血的眸子暴虐的盯着廖子魚,懷裏的蘇卿眼睛已經開始黯淡下來。

孩子…

蘇卿諷刺的勾了勾唇角,看着祁靖白泛紅的眼眶,她似乎是想開口說什麼,一大口鮮血卻緊接着涌了出來,再接着蘇卿就沒了丁點兒生息。

“別閉眼,我再也不敢了小卿,不要死,求你了…求你…”

祁靖白抱着蘇卿軟下來的身體,透明的液體順着下巴一滴滴落在了她滿是血跡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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