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何如不見
86_86894樓蘭，天山之上鏡花水月城，鏡湖，湖心小築。
日落黃昏夕陽斜，繁花似錦的薔薇花架旁，有一黃一綠兩個身影貓着，雨寒謹慎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水柔心不在附近，這才湊到秋夜耳邊低聲道：“秋夜，我聽說他又回來了，你知道嗎？”
秋夜連連點頭：“知道啊，鏡湖這巴掌大的地方，既然回來了怎麼可能瞞得住？而且看樣子他也不想瞞着聖女大人，似乎還沒死心呢。”
雨寒鄙夷的皺了皺鼻子：“沒死心又能如何？聖女大人可是屬於我們整個鏡花水月城的，他又怎能獨佔？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可聖女大人對他好像余情未了，一直念念不忘，”秋夜的聲音越發的低了，幾乎是將聲音卡在喉嚨里，“相信你也已經看出來了吧？”
雨寒鄙夷道：“我眼也不瞎，又怎能看不出來？我覺得他就不該回來，都已經被城主親自下令逐出城去了，居然還有臉再回來。”
秋夜不以為然：“他這不是擔心聖女大人么？話又說回來，若說聖女大人有朝一日真要嫁做他人婦的話，我覺得他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雨寒不贊同的看着秋夜：“他怎麼就不錯了？我們聖女大人可是美若天仙又精通法術，怎能與他一介凡夫俗子共結連理，要我說啊，我覺得城主大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只可惜……哎，還是不說了。”
秋夜皺着秀眉狠狠瞪了雨寒一眼，“你膽子真是越發的大了，城主大人可是聖女大人的師父，這話虧你也說的出口，若叫別人的聽了去有你好過的。”
雨寒扯着秋夜的衣袖嘻嘻笑着：“我知道，這不也是只跟你說說么，相信你不會出賣我的，我們可是最好最好的姐妹呢，你說對不對？”
秋夜白了雨寒一眼：“我看你就是尋思我好欺負吧，什麼都講與我聽，我還真怕哪天被你這張看似不大卻什麼都敢說的嘴巴給害死了。”
兩人貓在花架下說的正歡，聲音不自覺的大了些，身後驀地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麼呢？又想躲懶么？”
伴着這個聲音，水柔心面無表情的往薔薇花架走了過來，將她們兩人抓了個正着，嚇得她們臉色大變，立刻站起來，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她們不知道她已經來了多久，又聽到了她們多少話語，也不敢開口相問，只怕她一生氣告到城主大人面前，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聖女大人。”兩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禮，都垂着腦袋不敢再多言。
“我要去浣花小築看看護法的情況，你們隨我一起去。”水柔心說完便轉身離去，似乎並沒有責怪她們的意思，想來是沒聽到那番話了。
秋夜和雨寒相視一眼，都長長的呼了口氣，秋夜甚至還抬手誇張的拍了拍胸脯，而後兩人才趕緊跟上去，亦步亦趨的走出了湖心小築。
三人踏上弔橋，遠遠便能看到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在湖畔舞劍，那自是龍清醉了，他回來取了劍之後便每天都在這湖邊練劍，與以前一樣。
秋夜和雨寒偷偷看向水柔心，眼前這一幕如此熟悉，想必她又想起往事了吧，人不在的時候她都舊情難斷，如今回來了怕是更放不下了。
水柔心施施然的往前走着，目光始終停留在湖畔那人身上，心中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甚至是撲入他懷裏，可現實卻不許她這樣做。
龍清醉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從來也不曾主動去找過水柔心，原是在專心練劍，如今一眼瞥見很少踏出湖心小築的她居然走上了弔橋，一顆心便立時提了起來。
她會是來找他的么？他不主動去找她，是不想再給她增添任何的煩惱，她既然想做聖女那就做吧，他本也沒權利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手中的動作，在目光觸及到她的那一刻便停了下來，隨後劍也被他鏗的一聲收入了劍鞘之中，他就這麼獃獃的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多麼希望她這是來告訴他，他比聖女身份還重要，所以她決定選擇他，從此與他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離，過着不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然而事實卻是，她帶着侍女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逕自走向鏡無緣的浣花小築，他的等待成了一場空，不禁暗罵自己又在自作多情。
秋夜和雨寒倒是偷偷看了他一眼，她們很是疑惑，為何在弔橋上之時水柔心一直盯着他看，等離得近了卻反而別開了目光，假裝不見。
她們又怎會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明明很想見卻又不能見，也唯有別開目光才能將所有的情緒和感情隱藏起來，不讓他發現她其實至今都未放下。
如此相見，又何如不見？相見不如懷念。
看着水柔心離去的窈窕背影，龍清醉不禁暗自苦笑，當年她已經就說的那麼清楚，自己怎麼至今還抱有幻想呢？他們之間是絕無可能的。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劍，那陳舊的劍鞘曾經讓他愛不釋手，如今看在眼裏卻如此諷刺，人家連你這個人都已經不要了，你卻還留着人家送的東西，難道你竟然連這劍鞘都不如么？
長長嘆了口氣，他轉身回自己的洗劍小築，夕陽打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背影是如此落寞，還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悲涼之感。
他把長劍隨意的扔在桌角，然後便抓過桌上的一壇酒，仰頭喝了個暢快淋漓，有些許酒水從嘴角溢出，流進他脖子裏，他也絲毫不在意。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古人誠不我欺。
一壇酒下肚，他才在椅子上坐下，獃獃的看着那柄劍發獃，回憶又在腦中泛濫成了災，水柔心的一顰一笑是如此清晰，這讓他如何忘懷？
曾幾何時，她還未及笄，扯着他的袖子眨巴着雙大眼睛問他：“龍哥哥，等我長大了，我就嫁給你做媳婦好不好？”
他眼中映着她清純可愛的模樣，牽過她的手笑着點頭：“好啊，那我在這裏陪你一起長大，到時你可不許反悔哦。”
後來他終於等到她長大成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卻對又他說：“龍哥，你再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一定跟你走，你願意等我么？”
他眼中的她已經退去了那份稚氣，染上了幾分青澀，氣質也變得超塵脫俗，他還是點頭：“好，那我便再等你三年，到時我們一起走。”
然而三年過後，她卻並沒有如約跟他走，而是讓他繼續等，他還是笑着說好，然後一直傻傻的等，以為自己終究會等到攜手離去的一天。
但他所有的等待，最後卻換回了一句：“龍清醉，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更不要等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我不想走下聖壇，變成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改變的不僅是對他的稱呼，還有她的諾言，而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為她的心改變了吧？一個人的心若是變了，那還有什麼是不能變的？
他盯着那柄劍猶豫良久，最後終於放下酒罈，拔劍出鞘，拿起劍鞘便想扔出去，可手一觸碰到那東西，他心裏立時又不舍，還是做不到。
“龍清醉啊龍清醉，枉你是堂堂七尺男兒，如今竟連這小小的劍鞘都不舍扔掉，還妄想將她放下么？你簡直是痴人說夢！”他重重的將劍鞘往桌上一砸，轟隆一聲整張桌子都碎了。
他握緊雙拳，看着摔在那堆木頭之中的劍鞘，喃喃道：“小兮，你當初為何要幫我把劍鞘拾起來，若就讓它葬身於墨家堡的大火之中該多好啊？我如今也不至於如此睹物傷情，連丟掉的勇氣都沒有。”
在墨家堡被滅門的那天夜裏，他曾因丟了劍鞘而不舍，顧自唉聲嘆氣，后又因它被墨亦兮撿到了而欣喜若狂，如今卻怪她當初不該撿。
若是她此刻在這裏，想必會很樂意幫他一把，直接將這破劍鞘扔到鏡湖最深處去吧？也免他每看一次就為往事傷感一次，皺着眉頭嘆氣。
“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來？這裏根本不需要我，除了鏡無緣，願意捨命護她的人還有很多，我回來也不過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罷了。”
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起了墨亦兮，也有點懊惱回到這裏，回想着這些年在蜀山隱居的生活，他居然還有點懷念了。
雖然住在山上有很多不便，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每天練練劍喝喝酒，只要不去想與水柔心有關的往事，那日子便過的極其逍遙自在。
“心兒，若是你能跟我去蜀山……算了，你說過，你不願做一個普通的女人，我怎麼又在這痴心妄想了？看來我是喝多了，腦子亂了。”
他自言自語了許久，眼睛一直盯着外面，不多久便看到水柔心帶着侍女踏上了弔橋，她似乎還回頭看了這邊一眼，不過想來應該是他眼花了吧，她怎麼還會再看他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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