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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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邊響起窸窣聲時隋歌正裹着毯子偎在沙發里碼字,因為那天身體不舒服險些暈倒在辦公室,江然送她去醫院想讓她做個全身檢查,奈何這時節流醫院裏人太多,自隋樂死後隋歌多少對醫院很抗拒,只買了點藥效強勁的退燒藥感冒藥。
景母剛進屋來就看見在室內也穿得厚暖的女人跑過來,瘦削的小臉格外白,眼中期盼的明亮在望見來人時消散。
她以為是景千。隋歌對景母點了點頭,“阿姨好。”
景母拎着一個大購物袋關了門進來,聽見隋歌那嘶啞低沉的聲音立即皺起眉,“感冒了?”
隋歌又點頭,她連忙接過景母手裏的袋子又給她倒了杯熱水后坐下,並不知道和景母聊什麼,可能是來找景千的吧,遂有些歉意地開口解釋,“阿姨,景千他出去了。”
景母見她臉上的表情便知道她的窘迫,忙開口轉移了話題,“感冒嚴重嗎?”
“不嚴重。”隋歌想都沒想直接給出這個回答。
聽她聲音嘶啞的不像樣,喉嚨乾澀並不像是不嚴重。景母眉頭微蹙,本就是兒子惹了小姑娘不痛快,這兒子一跑把小姑娘給整生病了,不是越鬧騰約事大嗎!
“隋歌,你別覺得拘謹,”景母和善地對她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我並不是來找那混小子,瞧着天冷就順路過來看看你。”
隋歌心頭一暖,免不了有些詫異。
“過來坐。”
隋歌再度搖頭拒絕,瓮聲瓮氣的低沉粗聲將話說的很小心,“我感冒,怕傳染給您。”
景母微怔,少刻輕笑。她自己坐到隋歌邊上,手自然地覆到隋歌的手背上,那火爐般的熱度驚得景母滿掌心的冷汗!
“你發燒了?”景母粗略估計她體溫至少三十八度以上,眉頭緊皺,“還說沒事?”
隋歌抽回手尷尬地往旁邊移了移,“去過醫院了,買了退燒藥。”
“吃了葯還沒退燒?”景母敏感地捕捉到重點,說著就起身拿包,見隋歌衣服穿的很厚也工整就直接開口,“去醫院。”
隋歌身體確實從輕微發熱到前天夜裏盜汗滾燙前前後後拖了已八.九天了,她有些抗不住所以今天穿這麼厚也是準備等下午風小些後去醫院。
見她依舊坐在沙發里不動,景母臉上的笑瞬間斂去,滿是擔心。“要麼我送你去醫院,要麼我跟那混小子打電話讓他過來?”
隋歌抿唇,秀眉輕蹙,景母這口氣和景千如出一轍,老喜歡給人出選擇題。她只好又找了件大羽絨服罩在身上這件羽絨服外面,有些羞赧地朝只着大衣的景母一笑,解釋道:“有點冷。”
景母沒時間和她磨蹭,想着這丫頭聲音啞成這樣,感冒不少天了吧?該不會是流感?
將隋歌扶上車,景母才坐上去,直接報了蘇家醫院的名字,囑咐司機快點。
車內開着空調,空氣停滯不暢,儘管有着茉莉清香的芬芳,可頭熱暈乎的隋歌胸口憋氣直想吐,這種感覺持續好些天了,一波又一波的氣體在胸腔擠壓變形,想要吐出來。
景母見她一路上表情不對,只當是發熱難受,“怎麼了隋歌?”
女人現在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是滿腔酸味,噁心死人的惡臭。她無力地擺手,只求快點到目的地。
這是她有史以來坐過最難受的一次車,這種名車能有幸坐上一次都算是享受了,而她只想吐,她想該是自己的原因。
景母扶着腳步虛浮的隋歌進了醫院,因為提前跟院方打過消息,所以直接帶隋歌進了電梯。
依舊是封閉的空間,裏面站着男女老少。隋歌本就頭重腳輕這會兒站不穩全靠在景母身上,突然被人撞了下肩膀,她胸腔里的酸水已經嘔出來,再沒忍住一出電梯就捂着口鼻摸索着跑去洗手間吐乾淨……
漱口時順帶洗了把臉,冷水打濕后臉上格外舒服,但少刻就是一冷一熱的煎熬。
景母擔憂地跟上去,她帶隋歌去了門診部,沒有挂號直接看着門牌敲門進去。
“景伯母來了?”蘇君彥的堂姐蘇棠,內科主任,感冒發燒這種小癥狀早就是習以為常的病症,年年看得多了今年人手夠也就懶得湊熱鬧,如果不是因為景母親自打電話,她哪能幹坐着等了一個多小時。
景母擔心隋歌,簡短的寒暄后就讓蘇棠給隋歌瞧瞧。
在問症量體溫的時候,隋歌幾次忍不住胸口翻湧的噁心感衝到辦公室內的單獨洗手間內。
蘇棠學過中醫,在隋歌出來后她接着問她感冒癥狀確定是不是流感,手指不動聲色地搭到隋歌手腕上,指腹輕輕地按在經脈上……
就在隋歌再度抱歉地捂住口去了洗手間,蘇棠臉色並不太好朝景母道,“景伯母,等會帶隋小姐去做個b超吧。”
她是希望自己剛才把脈的結果錯了,希望是她錯了。
景母一聽這話結合隋歌今天嘔吐的頻率,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緊張的面色瞬間難掩欣喜,“小棠,你是說她有了?”
蘇棠不知道怎麼接話,醫生不好說假話的,可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話題,“先做個b超看看,我也不確定。”
景母倒是挺高興的,不管小姑娘現在和兒子怎麼鬧騰依照她兒子的性格遲早是要帶回家的,眼下小姑娘要真懷孕了,也正好給了兒子死皮賴臉黏上來的理由。
這樣想着,景母笑得越發開心。蘇棠沒敢瞎開藥,只說讓她們先去做b超看是不是,內心已然預料到結果,隋歌方才說起這些天吃的藥名她就有預感,這個孩子要不得了。
蘇棠見慣了這樣的事,每年都會出幾起因為懷孕期間感冒吃藥後流產的事,見得多也就麻木了,都是命。
什麼是關係戶,景母帶着未來兒媳婦甭管去哪兒直接進,也沒不道德地插隊,畢竟她來自家哥哥的醫院就跟逛景家後花園似的。
等檢查結果出來告知隋歌生孕有一個多月時,做檢查的醫生忙跟景母道喜。景母眉眼間的細紋都是富裕生活里嬌養出的雍容,此時面上全是隨和的笑。
隋歌不可置信地摸着平坦坦的肚子,大腦頓時一片空白,震驚到不知所措。她有孩子了,和景千的孩子。
她掌心下的肌膚熱乎乎的,她掌心也熱乎乎的。
“對了,”醫生說完孕婦該注意的事項后突然開口道,“最近流感盛行,隋小姐要是沒事就別出門,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
景千接到景母電話的時候人在外地,因為工作的原因外出三天,也是因為臨時有事所以在聽見江然說隋歌生病請假時他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讓他媽去看望她,有些害怕現在面對隋歌后她給出的答案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人剛走出包廂就急忙接了電話,“媽,我媳婦怎麼樣了?”
電話里景母聲音稍沉,“事讓劉恆辦去,你儘早回s市。”
景千雙目定直不閃不動,頓足追問,“隋歌怎麼了?”
“回來說。”說完簡短的三個字景母便掛了電話。
餘下一陣忙音,依照景千對他媽的了解這是不想繼續談話的暗示,他沒來得及進去跟劉恆交代直接訂了高鐵后回酒店拿證件奔機場。
s市連着幾天大暴雪,昨天就已經開始陸續取消航班。
路上跟劉恆打了個電話讓他按照原計劃處理,而後就跟隋歌打了通電話。在打之前他有過一番思想掙扎,挺害怕隋歌不待見他的,可一想到媳婦兒鐵定是出事了不然他媽口氣不會那麼沉,忙將電話撥出去。
對面響了一聲后便被掛斷,他惱得再度打過去被冰冷的機械女聲告知已關機。
到達s市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因為季節的原因市區早就灰濛濛一片,晚上連刮著的北風又大了,雪花簌簌地朝人臉上像刀刮似的疼。
強勁的風雪中行人寸步難行,睜開眼都覺得困難。景千上了出租車直奔醫院,路上有給母親打電話,景母只讓他來的時候買份吃的。
偌大的病房內安安靜靜,病床前的地上有碎玻璃片和大片水漬,病床上隋歌抱着乾淨的被子蜷縮着,擱在膝蓋間的臉龐被散開的長發遮住,小小的一團人影格外可憐。
幾個小時之前。
蘇棠說這個孩子不能要了,隋歌感冒藥退燒藥吃的太多,那些葯早就通過血液循環帶給了腹中胎兒,而且病拖了好些天……不管是為了家庭還是為了孩子,都流掉吧。
身體本就虛弱的女人一聽見流掉兩個字,沒有來得腿一軟朝後倒去,等隋歌再醒來時就看見手背上的針管,她瘋了似的坐起身將銀色的針管拔掉扔地上,將懸挂着的藥瓶也都砸了,她不要接觸藥水,不要!
坐在沙發邊上休息的景母聞聲過來,被手背淌血雙目紅澀的女人嚇了一跳,她快步過去按下床頭的鈴輕聲安慰隋歌。醫生進來后見到室內情況,正要處理隋歌手背的傷口卻被她掙脫開,或許是頭腦還熱着又或是想到蘇棠說不能吃藥,她態度堅決地將圍過來的醫生全趕走,推翻了端過來的器皿藥水,嘶吼着讓他們出去出去!
景母沒有呵斥她失禮的舉措,心裏多少能夠理解隋歌。一個女人剛成年就遭受了社會不公搞得家破人亡,這麼多年在監獄裏學會的只是與社會愈不相融,好不容易遇上喜歡的男人卻發現那個男人就是當初將她送的少年,等雙方冷靜時卻被同事傳染給感冒了把,隨便吃了點葯拖着結果病情加重,一來醫院才知道自己懷孕,沒高興三分鐘就被告知孩子不能要。
景母走到床邊剛走下,精神緊繃的女人抱着被子躲到床裏面躲着,瑟縮着全身,兩眼濕潤泛紅。
景母眼中夾雜着母性的憐惜,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她人就往後一躲,依舊那麼燙手。
“隋歌,你還在發燒,這樣下去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隋歌死死地咬着下唇,憋着一眼的水。
“要不咱先退了燒,現在醫療水平很發達,肯定有孕婦適用的退燒藥。”景母再度伸出胳膊,柔軟的手揉着她的眉頭,語氣輕柔的跟自家女兒說話似的。
隋歌依舊沒出聲,一隻手覆蓋在被子下的小腹上,滿臉悲戚哀慟。
“沒事的,阿姨向你保證。”景母將她輕輕地拉回到自己懷裏,拍打着她的後背寬慰,“這麼好的小姑娘老天捨不得欺負的。”
許是景母的懷抱讓她瞬間想起多年之前母親抱着她也是這個姿勢,隋歌頃刻間再沒兜住眼裏的淚水,滾燙的淚花全落下來……
“我,我只想讓他在我肚子裏多待一會兒,哪怕幾個小時都可以,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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