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此府非凡

087 此府非凡

以前在地府的時候,常稷常說小喜:“見過倒霉的鬼,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倒霉鬼!”意思是說她這人人品差得沒法說,簡直就是跟倒霉二字拜了把子。小喜難得的沒在這問題上跟他計較,因為她也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所以但凡遇到什麼危險或者困難,她也從沒祈禱過上天——如果求老天爺有用的話,她怎麼會攤上這麼個命?

絡腮鬍子把刀舉過來時,她壓根沒想到真的會有人出面給她解圍,而且這個人還會是他——

“俞無憂,怎麼是你?!”

她切切實實地嚇了一大跳,像這般神出鬼沒的可以是駱明軒,可以是寧安,也可以是寧大富,現在居然是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俞無憂依然一身緇衣一把紙扇,他看了眼絡腮鬍子,微笑着站到小喜身邊,“當然是我。我昨天到的這裏,跟季爺喝茶的時候聽說你要來,怎麼這會兒才到?都在這裏等你好半天了。”輕輕鬆鬆略帶埋怨,這麼一句話出口,自他出現時已經面色倏變的絡腮鬍子更是刷地退後了半步。

“二爺……果然是二爺的朋友么?”

問出這句話,絡腮鬍子自己都覺有些底氣不足。面前這位爺是有名的冷麵閻王,自家主子對他萬般禮遇,他也不過是含笑受了。幾時見他對外人這般和顏悅色過?而且對方還是姑娘家……他待這姑娘這般客氣,又說是“朋友”,莫非是……?

想到這當中的某種可能。他兩眼都不由得瞪大了些。一看俞無憂正望着他,忙的彎腰一揖到底:“二爺恕罪!小的不知這是二爺的貴友。多有得罪,還望二爺原諒小的有眼無珠!”

俞無憂扇子仍搖。臉上笑容卻淡了,鳳眼裏略顯冰涼,“還是求寧姑娘饒恕吧。”

得到提點,絡腮忙的向小喜轉過身來。小喜忙搖手:“不必了,不怪你就是。”怕再這般糾纏下去,也有許多問題極想問俞無憂,便道:“你既然等了我這麼久,肯定口渴了,不如我們先去喝杯茶?”

俞無憂是個極會看眼色的。當下便收了扇子,指路道:“如此,便進府里去。季爺今早命人送來的雲霧毛尖,我還未開封……”

如此這般進了這府門,實在讓人出乎意料,小喜忙着平復心情,以及適應這一切,根本顧不上打量沿途景緻。俞無憂也似看出來她的心思,並不多說話。除了時而提醒她看看路,便徑直把她帶往了一處幽靜院落之中。

直到進了芝蘭遍佈的小花廳之中,小喜才開始抬起頭來。裝潢擺設什麼的不須多說,自然是貴氣逼人。而讓人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卻是擺放在左側一座一人多高的古樸屏風。一般人家的屏風雕上的無不是寓意着吉祥富貴的花卉或者祥獸,但這張雕的卻似是人物故事……就見一名頭戴王冠的男子或撫琴。或征戰,或暢飲。或策馬,眉眼鼻唇竟是栩栩如生。

“嘗嘗這茶……”小喜正看得入神。俞無憂已命人沏了茶上來,還在半路便聞見茶香四溢,想來定然有過人之處。小喜道謝接過,輕抿了口,點頭贊道:“果然是好的。不知這裏主人?……”進了人家地盤,總得先拜見下主人才是正理。小喜不會不懂這個。

俞無憂自己端了杯冰糖菊花茶湊到唇邊,道:“主人有事,現如今不在。回頭回來了,再帶你去。”

小喜點點頭,不由得又往那屏風看了眼。

這屏風上的人眉眼看久了,竟覺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俞無憂說:“知道賢王嗎?這裏是賢王府的私宅,賢王爺身患隱疾,曾在臨城住過兩三年。聖上便賜了這座府宅,以供王爺休養。後來王爺回京,這宅子就空了下來。但因為是聖上恩賜,不能閑置荒廢,賢王府便派了一撥人馬前來府里照看守護。一晃二十餘年過去,派過來守護的禁衛頭領也已開枝散葉,告老還鄉。王爺成親生子之後,再未來過此地,府中一草一木,卻一如當年,包括這些傢具。”

小喜回過頭來,見他目光也盯着這屏風,才發覺是在跟自己釋疑。

“賢王在東元的地位舉足輕重,這座府雖是別苑,但也與王府無異了。我雖未去過京城,更沒有見識過賢王府正府的形貌,但看今日那大鬍子武衛的作風,也定然不可小覷了。”

“不,”小喜思量着說完,哪料俞無憂卻搖頭:“這裏跟賢王府比,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這裏是賢王府,別說你想進來,便是我——也難得其門而入。”

“哦?”小喜微皺眉,“那這位季先生——季爺,又是什麼人?”

“季爺是——”俞無憂頓了一下,說道:“季爺是季爺。”

這是什麼話?!小喜活似吞了個整雞蛋似的噎得半天出不來氣。

俞無憂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倒是笑起來:“你是來問人家要狗的,又不是來打聽人家底細的,問這麼多做什麼?”

小喜一聽這話,倒是轉怒為喜:“你怎麼知道我是來要狗的?這麼說季爺手裏真的有小狼犬?!”

俞無憂慢條斯理喝完半杯茶,才眯着眼看向門外,“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他不像駱明軒,小喜是打小恨他到大的,所以不必顧忌什麼,但是面前這個人雖然也有着一張很吃得開的臉,以及一顆助人為樂的心,但總歸不是那麼熟,總像是隔着層什麼似的,讓人捉摸不透,使人對他敞不開心胸來。於是一顆心又提了提,屏息了片刻喃喃道,“有的話當是好,沒有的話我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俞無憂低頭啜了口菊花茶,臉色無甚變化。等小喜手絹子揪得夠久了,才忽地起身:“我先帶你回房歇着,晚飯上來自有人請你。”

說著略身轉過來,等着小喜起身,似不容人拒絕。

小喜不覺起身,“既然他不在,我明日再來好了,我回驛館住——”

“行李自會有人替你去拿。先回房。”

這話說畢,臉上笑容已然褪盡,兩手也已背到身後。

小喜咬了咬嘴唇,想到此行的目的,以及先前進府時的艱難,跟他出了門檻。

房間就在出門向左的西廂房,距離小花廂約摸百來步。門口早有丫環在此候差,見二人來,似早就心裏有數似的低首彎腰,表情淡然鎮靜。

此時天色已暗,廊下四周已掛了廊燈,丫環開了門,屋裏也點起了蠟燭,精巧玲瓏的一個銅燭台,上籠着冰絲紗的燈罩,乍一見,便如個巨大的夜明珠似的。

小喜回頭看着俞無憂,不等他開口,自己走了進去。屋裏擺設得甚為精緻,所用的絲緞無一不是精品。寧家做着蠶絲買賣,小喜也略為識貨,知道這房間就算不是一等一的,也差不到哪裏去。於是回頭對丫環說:“多謝令主人與俞公子的美意,我且歇會兒,煩請出去時把門關上。”

丫環看着地下一頜首,果然輕悄悄移步門外。

等門關上,兩道人影從窗外消失不見,小喜便扶着牆壁仔細打量了一番。這裏頭似乎每件東西都有故事,個個都透着股滄桑感,並不新凈,摸着看着,不知不覺一股困意襲來,竟趴在芙蓉緞制就的錦被上睡著了。

朦朧中忽然被人推醒,有人道:“寧姑娘,用晚膳了。”

晚膳?平民百姓哪有人這麼說話的,皺了皺眉,便又睡著了。除了會兒,忽感覺有什麼在臉上划動,怪痒痒的,扶着被褥起身,便覺面前多了道暗影,抬眼一看,面前卻站着個人,燭光籠罩着他挺拔的身軀,雖然風姿卓爾,但那鳳眼裏的探究以及冷意卻嚇了她一個激靈。

“你怎麼在這兒?”

小喜下意識坐起。

也就這一瞬間工夫,俞無憂緊繃的面容豁然如春風化雨,唇角微挑已露出絲淡然。

“久等你吃飯不來,只好親自來了。”

小喜哦了聲,趕緊下地。好在是和衣躺下,免了穿衣這道程序,也免去了不少尷尬。但梳頭的時候手勢仍有些失措。

俞無憂在一旁等着,目光雖未投過來,但專註看着桌面的模樣,也讓人覺得其注意力是放在了別的上面。

小喜銅鏡里看了他兩眼,把梳理好的兩縷長發理順在肩頭,走過來道:“可以了。”

二人便前後腳出門。

飯廳設在花廳後方,飯菜早已擺了上桌。一看只擺着兩副碗筷,小喜便道:“就我們倆?”

俞無憂率先坐在左側,丫環上菜替他布了菜,他嘗了口,才不緊不慢地:“自然是我們倆。”

小喜坐下,舉起筷子,卻猶豫停在半空。

滿桌子都是她似吃過又未吃過的菜,這是尊貴非凡的賢王府,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都可以在他們的餐桌上出現,即使這裏並沒有住着賢王本人,這個她可以理解,她不能理解的是,這個俞無憂不過是個四處遊走的商人,為什麼在這裏卻好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自在?而且架子還並不太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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