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七章
第一O七章
艾飛直衝到後花園,放眼一瞧,假山腳下秦放正抱着靈兒連連搖晃呼喚着,急忙飛奔過去。
“靈兒,你怎麼了?快醒醒,別嚇我啊!”她用力掐着靈兒的人中,眸中溢滿了淚光。可靈兒仍閉着眼,一動不動。
艾飛抬眼望了望,雖是假山卻也有兩丈來高,不由心下一急,沖秦放嚷嚷開來,“你怎麼不好好看着她,讓她爬山幹嘛?”
秦放冰眸中早已波光浮動,狹長的疤痕隨着面頰微微抽動着,顫聲道:“她不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她只不過坐在這裏吃瓜子,突然被瓜子皮卡住了。我替她把瓜子皮控了出來,她就昏迷不醒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艾飛面色斗然黯淡,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手無力地垂下,眼神茫然無助,喃喃道:“嗑瓜子也能昏迷?難道真是天意?”
一炷香之後,後花園附近的一間廂房內——
賽華佗手從靈兒腕上收回,緩緩站起。
“她怎麼樣?”艾飛迫不及待地問道。
賽華佗眉間緊皺,搖了搖頭,“實在斷不出症因,在下無能為力了。”
秦放上前一步緊緊揪住賽華佗的衣襟,將他整個提了起來,咆哮道:“什麼叫無能為力?你快給我把她救醒!不然我殺了你!”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沒有辦法。她有可能明天就醒,也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賽華佗直視着秦放,沒有半點怯懦。
秦放一怔,手漸漸鬆開,冰眸中水暈蔓延開來,緩緩地挪到床邊,跪下,痴痴地望着熟睡中的靈兒。
“永遠醒不過來了?那不就是——植物人?!”艾飛眉頭緊擰,失神地念叨着,隨即開始搖頭,頻率越來越快,“不行,我不能讓靈兒跟我一樣,絕對不能!”說罷雙目一震,飛奔出去……
僻靜的山腳下,艾飛翻身躍下赤焰,三步兩步跑上了山,抓起木門上的門環猛勁扣着,高聲喊道:“開門,快開門……”
木門緩緩而開,那個年輕和尚鑽了出來,沖艾飛一合掌,“阿彌陀佛!施主——”
“我要見空凡大師!”艾飛顧不得禮貌,急忙打斷他。
“主持昨日已經圓寂了!”小和尚微微低頭,緩緩道。
艾飛頭頓時嗡的一下炸開,“圓寂?為什麼會這樣?難道老天真的不肯放過靈兒?”
小和尚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艾飛手上,“主持知道施主會來,囑咐小僧將此信轉交施主。”
艾飛回過神來,連忙拆開一瞧,信上只寫着兩個字:好夢。她眉頭一蹙,眼珠飛快地亂轉了一陣兒,雙目一眯,咬了咬嘴唇轉身飛奔下山,跨上赤焰策馬揚鞭……
京城一家小藥鋪內——
“呦,姑娘是你啊!好久不來光顧了!”夥計抬眼一瞧,立馬喜笑顏開。
艾飛將一錠銀子拍在賬台上,“給我拿包上次的葯!”
“好嘞!”夥計爽快地應着,揣好了銀子,鑽進后屋拿了一黃紙包出來,恭敬地遞到艾飛手上。
艾飛接過,一刻不停留轉身沖了出去。
夥計在後面連連喊着,“姑娘切記,別多了分量,否則可要睡幾天吶!”
天緣閣內——
艾飛一把揪去茶壺蓋,在紙包上撕了條口子,將其中白色粉末一股腦倒進茶壺,搖晃了幾下,捧起來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一抹嘴,甩飛鞋子,一頭栽在床上躺好。“你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她閉着眼睛,喃喃地念叨着,雙唇動作逐漸緩慢,最後輕輕合了起來。
朦朧中,又推開那扇門,進入那昏暗的房間,眼前的沙發上坐着那個長發的神秘女人,叼着香煙吞雲吐霧着,依舊看不清她的面容。
“好久不見了!”女人磁性的嗓音傳入耳際。
艾飛鼻子哼了一聲,淡淡道:“自從上次夢見你,你就再沒出現,是不是在等這一天的到來?”
“NO,NO,NO!”女人搖了搖頭,吐了一口煙圈,“只要你是真的想見我,我就會出現。只是你回家的想法似乎淡了,把我忘在腦後了,這怎麼能怪我呢?”
艾飛似有幾分贊同的點點頭,上前一步,“怎麼才能救靈兒?”
女人呵呵一笑,彈了彈煙灰,“你終於走到這一步了!我也不饒圈子了,想救她,很簡單!只要你回到現代,她不僅會醒來,還會變成一個正常人,不再瘋瘋癲癲了。”
艾飛聽了,微微一笑。她似乎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感到震驚,只是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原來左右她未來命運的人並不是令狐修,而是靈兒。現在想想,覺得可笑。當初她認準了那個關鍵人物是令狐修,所以才厚着臉皮硬貼上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一切真是個美麗的錯誤。
女人見她不說話,接着道:“你可要想清楚啊,回來后你就會躺在醫院裏做回植物人,還不知道會不會醒來。還有,你一旦離開了這本書,你的朋友包括你的銅人,都不會再記得你了,你捨得嗎?”
艾飛眉頭一皺,不由暗暗咬了咬嘴唇。說捨得,純屬是扯淡,可是,她就能忍心放着靈兒不管嗎?
“別的不用說了,告訴我怎麼才能回來!”她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
女人拇指和食指掐熄了煙頭,乾脆的說:“很簡單,心誠則靈!只要你入睡前誠心地祈禱要回來,睡醒之後就會回來。”
艾飛點點頭,毅然道:“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回來!”
“呵呵,決定權在你,不必向我承諾什麼。”女人緩緩站起,身影漸漸模糊,正剩下充滿磁性的笑聲回蕩在這小小的空間……
刺鼻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順着鼻孔直竄入大腦的每根神經,艾飛猛一甩頭,睜開雙眼,古銅般的英俊面龐映入眼帘。
令狐修將一褐色的小瓷瓶從她鼻尖移開,蓋好放置一邊,黑瞳中滿是關切,“好好的吃什麼安眠的葯,真嚇死我了!”
艾飛瞟了瞟桌上的一片狼藉,淡淡一笑,“沒什麼,最近睡的不好,就吃了點。”
“吱呀”——秦放推門而入,垂着頭緩緩走進來,站在兩人跟前。
“王爺,王妃,”他冷漠的面龐浮現一絲哀傷,撲通跪在地上,決然道:“我要娶靈兒為妻,請你們成全。”
令狐修劍眉一蹙,連忙將他攙起,凝視着他片刻,卻也不知說什麼,不由回頭向艾飛投去詢問的目光。
艾飛眸中掠過一絲欣慰,卻緊皺着眉毛,帶着幾分悲愴道:“秦放,你也知道,靈兒她醒不過來了,永遠只能躺在那。你娶了她,不是自討苦吃嗎?”
秦放眉頭一擰,似有幾分不快,冰冷的眸中泛起波光,高聲道:“請王爺王妃成全!”
艾飛臉上滑過不未察覺的笑意,沖令狐修點點頭。
令狐修會意,按着秦放的雙肩,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請人擇個好日子,讓你們拜堂成親!”
“謝王爺王妃!”秦放拱手謝過,轉身大步而去。
靜謐的深夜,漆黑中一團朦朧的亮光緩緩前行着。艾飛左手提着一盞白燈籠,右臂環抱着一紅一黑兩個盒子,朝後花園附近的廂房走去。屋中昏暗的燭光緩緩地流淌出來,艾飛趴在門縫一瞥,果然,秦放背對着門,靜靜地坐在床邊,身子微微地顫動不已。她眉間一蹙,輕嘆一聲,輕輕用右肘擠開房門,緩緩走了進去。
秦放驀然轉身,慌張地拂去臉上的淚珠,連忙起身。
艾飛將燈籠放在地上,走到床前俯下身去,伸出左手輕輕摩挲着靈兒的面頰,眸中不由水光浮現。過了一陣,她抬起身子,拉着秦放的衣袖步至桌邊坐下,將兩隻摞起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挪下排成一排,接着從腰間掏出一把形狀奇特的鑰匙,分別插入盒中的孔里,輕輕轉動,盒蓋緩緩而開。
秦放怔怔地望着她的舉動,冰冷的眸中現出幾分驚訝與疑惑。
“這兩個盒子是靈兒她爹的遺物。”艾飛抬眼望着他,淡淡一笑,面色卻有幾分凝重,“沈伯伯是承熙國的首富,這兩個盒子中有他所有的家產,還有受過他恩惠,隨時準備報恩之人的名單。可以說,誰得到這兩個盒子,誰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秦放冰冷的雙眸不由瞪大,不解地望着她。
艾飛拿出紅盒之中的麒麟玉佩,摩挲在掌心,“沈伯伯把這些託付給我,讓我替靈兒保管,等到靈兒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就將這些轉交給他。這麒麟玉佩跟靈兒身上那塊是一對,也是重要的信物。我看得出來,你對靈兒是真心的。現在,我就把這兩個盒子和玉佩,還有靈兒,全部交給你了!”說罷將玉佩遞至秦放面前。
秦放只怔怔地凝視那麒麟玉佩,並沒有接。
艾飛微微一笑,抓過他的手,將玉佩拍在他掌心,用力一按,“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虧待靈兒,但你為人太實誠,太死心眼!為了靈兒,也為了你自己,以後要學會變通,知道嗎?”
秦放冰眸中現出幾分堅毅,猶豫片刻,點點頭。
艾飛鼻子哼了一聲,猛地縮回手,撇嘴道:“真是塊石頭,這麼深奧感人的話,你就這反應!哎!”她倏然起身,走至床邊探望靈兒一眼,轉身提起地上的燈籠,甩開步子融於茫茫夜色中。
“你去哪了?”
艾飛還未走近天緣閣,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際。她提起燈籠向前探去,瞄見一高大挺拔的身影,當即嘴角揚起,“我去看靈兒了,你怎麼醒了?”
令狐修披着一件袍子快步走過來,緊緊按住她雙臂,幽黑的雙瞳滿是擔憂與驚恐,顫聲道:“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你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我一着急醒了,卻發現你不在身邊!”
艾飛望見他滿頭的汗珠,不由心頭一顫,忍不住暗自哽咽一聲,隨即綻放出燦爛的笑意,伸出右手輕輕拂去他額上的汗,嘲笑道:“真是的,做個夢也能急成這樣!我這不在你眼皮底下嗎,快別胡思亂想了!”
令狐修大出口氣,望見她只穿了一身單衣,當即劍眉蹙起,拽下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肩上,嗔怪道:“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一陣暖意從心底滋發,煞那間蔓延至全身。艾飛甜甜地一笑,偎在令狐修肩頭。
令狐修紫唇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輕輕將她攬在胸前。
兩人依偎着,齊望向夜空中皎潔的彎月。
“銅人,明天可不可以不上朝,陪我一天?”艾飛張開雙臂,環繞在他腰間。
令狐修黑瞳斗然一沉,古銅般的面容流露出萬般歉意,“我明日要離京辦事,三天後才能回來。等我回來一定好好陪你,好不好?”
艾飛眉頭一緊,眸中漾滿綿綿的哀傷與凄涼,卻斗然間眉毛舒展開來,淡淡笑道:“好吧,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你跟我同去如何?”令狐修劍眉一挑,想到了兩全齊美的好辦法。
艾飛嗤笑一聲,一撇嘴道:“你以為就你忙啊,我也是很忙的。你快點回來就行了,記住,路邊的野花你不採啊!”
“知道啦!”令狐修調皮地嘻嘻一笑,將她摟得更緊。
艾飛雙眸又黯淡下來,也貼得更緊。
艾飛捧着梳妝枱上自製的日曆親了口,大步走到門前,拉開,清晨的陽光毫不吝惜地灑落她全身。她張開雙臂,閉起雙目,貪婪地吸了吸清新的空氣,朝靈兒的房間徜徉而去。
“小釵,昨天給靈兒擦身子了嗎?”她走至半路,正見小釵端着水盆迎面而來,不由叫住她。
小釵停下腳步,瞅都沒瞅她一眼,撅起嘴憤憤道:“沒有,靈兒身上都發臭了!”
艾飛一愣,不由走到跟前上下打量着她,捏着下巴道:“我說一大早的,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吃了槍葯啦!誒我說,跟我這麼久了,優點你沒學到,這脾氣倒見長啊!”
小釵更來了勁兒,撅起的嘴巴連連抽動着,臉越來越紅,眼睛裏還泛起了水光,猛然一甩頭嚷嚷道:“你還顧着靈兒的死活嗎?王爺不在的這三天裏,你每天一大早就出府,要麼進宮去見皇上和皇后,要麼就去找穆公子和佟大人,還時不時的把一幫不相干的拉到府里大吃大喝,還玩的那麼高心!你一點都不管靈兒的死活!靈兒多可憐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動,人都瘦了一圈了,可你呢?虧她一口一個姐姐的叫你,你真是——嗚嗚……”她本打算說“你真是豬狗不如”,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忍,硬生生吞了回去,掩面抽泣起來。
艾飛低着頭,嘴唇微微抽搐了幾下,長出口氣,抬手拍了拍小釵的肩膀,淡淡道:“以後,你當靈兒的姐姐吧,好好照顧她!”說罷轉身,緩緩而去。
小釵噙着淚花望着她的背影,一絲凄涼與不忍襲上心頭,不由後悔地咬了咬嘴唇。
靜王府門外,艾飛獃獃地坐在台階上,望見馬背上的一抹紫影遠遠而來,興奮地跳起來猛招手。
令狐修韁繩一勒,翻身躍下,古銅般的面容綻放出一絲會心的笑意,卻掩藏不住滿面的倦意。
艾飛瞟見他一對黑黑的熊貓眼,心疼不已,卻上前一把挎起他的胳膊,撒嬌道:“你說的,回來就陪我,咱們現在就出發!”
令狐修門都沒進,就被她拉扯而去。
兩人在街市上轉悠了一上午,又到雲鶴樓大搓了一頓,酒足飯飽后,日頭已西斜。他們又嬉笑着溜達到城外那片熟悉的草地上,背靠着背坐着,回憶着過往。
“哎,銅人,”艾飛頭枕在他肩上,仰望着蔚藍的天空,臉上掛着幸福的微笑,“你還記得嗎?還沒進府的時候,我偷騎赤焰被你發現了,你當時的表情簡直像要殺了我一樣!你怎麼那麼小氣?我不過是不小心揪掉了馬毛,你就能氣成那德行?”
令狐修嗤笑一聲,露出皓齒,劍眉一挑,“你還好意思說呢。我因為賭輸了,當時只顧着生氣,就那麼放過你了。等我回家仔細一瞧,赤焰的脖子兩邊禿了兩塊,真後悔沒及時發現。哼,不然你就慘了!
艾飛得意地嘻嘻笑了一陣兒,胳膊肘頂了他後背一下,“你不也報仇了嗎!我第一天進府,你就找那個賽華佗扎得我滿頭包!你還有什麼好委屈的!”
令狐修古銅般的面龐透出純真的氣息,捂嘴竊笑不已。
“哎,銅人,你給我唱歌吧!”沉默了一會兒,艾飛微微側頭對着他耳邊輕聲道。
令狐修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上次你非要我唱,結果被你取笑了半死!我才不唱呢!”
艾飛抿嘴一樂,隨即嚴肅起來,誠懇地央求道:“我保證不笑了,你唱吧!就唱我教你的那首。”
“不唱!”令狐修撅着嘴,還是搖頭。
艾飛連連拱着他後背,嘟嘟囔囔道:“唱吧,唱吧,求你了!”
令狐修禁不起她催促,不由心軟下來,劍眉一挑,警告道:“那我唱了,你不能笑啊!你一笑我就不唱了!”
“嗯嗯!”艾飛興高采烈地答應着。
令狐修挺了挺身,深吸口氣,紫唇微啟,歌聲緩緩地流淌開來。
“心有靈犀,一點通體,只盼做鴛鴦不羨仙境;
遠隔地心,白頭不離,如春蠶到死絲方盡
春艷柳綠,不如望你,嘆着天下誰敢不識君
流水無情,佳人有意,不與你喝醉難違天理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我在想着誰
路邊的野花不理會,只盼雙雙鵲橋匯……”
五音不全的歌聲,此刻卻猶如天籟之音,每個音符彷彿都流淌至心中。艾飛靜靜地聆聽着,臉上掛着甜蜜地笑,眸中水暈蔓延開來……
夜深人靜,皎月的光輝悄悄地透射進天緣閣。
艾飛雙肘撐在床上靜靜地趴着,深情款款地望着枕邊人,聆聽着那輕微的鼾聲,體味他均勻的呼吸。散發著古銅色淡淡光芒的英俊面龐,濃密微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飽滿的紫唇,猶如希臘神話中的雕像般,一切是那麼的完美,只可惜,看不到他那幽黑的雙瞳,感受不到他眼中傳來的溫情。
眸中綿延不絕的哀傷漾起,她低下頭,輕輕地吻向那飽滿的紫唇,久久,終於不舍地移開。緊握着手中的半截白玉笛,她雙目一緊,毅然仰面躺下,緩緩地合眼……
光線輕易地穿透薄薄的眼皮刺激着敏感的視覺神經,艾飛眼珠滾了滾,眼睛微微嵌開一條細縫,朦朧中一抹純凈的白映入眼帘。她頓感眼睛一陣刺痛,略帶麻麻的感覺,連忙閉上。片刻,掙扎着緩緩睜開,漸漸睜大。頭上是雪白的天花板,吊著一管長長的日光燈。朝左邊望去,四四方方的鐵櫃之上,一支短頸花瓶中一束百合靜靜地插在其中,散發著淡淡地幽香。花瓶邊擺着一張果盤,堆滿了五顏六色的新鮮水果。鐵櫃旁邊放着一張椅子。再望向右邊,是潔凈明亮的玻璃窗。整個病房空無一人。
她感覺有些酸麻無力,掙扎了半天,終於緩緩坐起,身上被子滑落。順着青腫的手背上白色膠布貼住的細膠管,側頭朝右後方一望,吊瓶穩穩噹噹地掛在架子之上,緩慢而有節奏地滴着。
她轉過頭,目視着前方,眼神茫然又凄涼。這個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她回來了,終於回到了她夢寐已久的家鄉。而且幸運的是,她醒了,不再是只會呼吸的植物人了。可是此刻她心中竟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和慶幸,彷彿她的靈魂早已被分成兩半,而那一半,永遠留在了那遙不可及的地方。
“啪”——似有東西掉落在地。
艾飛回過神來側過頭去,瞟見門口一顫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