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待未日
凌渡宇在峽口高處,以望遠鏡遙觀廣闊的沙原。
好一會才頹然放下望遠鏡。
不但龐度走得無影無蹤,連那俄羅斯新黑手黨也不知所蹤。
但龐度卻肯定受了很重的傷,遺下了大量的鮮血。
凌渡宇希望這能影響龐度聯繫月魔的能力,因為今晚就是月滿當頭的可怖時刻。
若月魔能取得足夠的能量,今晚即可破土而出,憑其無可抗禦的精神邪力,把人類從地球霸主的寶座趕下來,打回原形,變為它的奴隸。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今晚坐上沙橇,一旦偵知龐度吸取月能的位置,就趕去把他毀滅,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凌廈宇掉頭回去,經過古塔爾的屍體時,奇怪地發覺口鼻全流出了鮮血,雙拳緊握,似欲要緊抓溜去的生命。
微睜的眼睛,卻射出奇異之極的光芒,嘴唇顫動,要告訴凌渡宇一些至關要緊的事情。
凌渡宇蹲下身時,他才斷了氣。
凌渡宇呆了片刻,才起身朝卓楚媛等的方向走去。
姬翠和夏能仍昏迷不醒。
卓楚媛正等得心焦如焚,見他回來,大喜奔迎,撲入他懷裏,叫道:“成功了嗎?”
凌渡宇苦笑道:“給他溜了!”
卓楚媛立時色變。
沒有人比她更知這句話所代表的嚴重後果。
“怎辦才好呢?”
凌渡宇知她方寸已亂,不過他自己亦是心亂如麻,着他來到夏能和姬翠旁,皺眉道:
“看來我們是錯怪了姬j但那金髮男於是誰呢?這樣把他們擄到這裏來,又有什目的!?用的又是什麼交通工具呢!?”
卓楚媛當然解答不了他的問題,道:“會否是‘金頭鬼’阿力柏加?”
凌渡宇道:“這個可能性很大,卻不合理,其中定有關鍵處是我們沒想透的。”
此時太陽的熱力又襲人而來,彷彿是自天而降的烈火,熱浪奔瀉而下。
他們把兩人移到岩石陰暗處后,凌渡宇便出發去找尋把姬翠和夏能運到此處來的交通工具。
幾經辛苦,才在山區另一邊峽口發現了一艘六座位的輕型水陸兩用氣墊船。
美中不足處,就是船上的通訊設備給取走了。
縱使凌渡宇心情大壞,仍為對方的設想拍案叫絕。
最妙是船身塗上了一種瓷質的塑料,足可抵受因磨擦而產生的高熱。
凌渡宇立時心情轉佳,對氣墊船作出了詳細的檢查,以確定沒有炸彈一類的裝置。
有了這寶貝,今晚及時制止龐度的可能性自是以倍數增加。
回到谷內時,剛是正午時分。
太陽的光線射得他睜不開眼來,地面的熱度隔着靴子都可灼燙腳板,口中的唾液又粘又稠,使人難以忍耐。
夏能和姬翠剛蘇醒過來,聽罷兩人的解釋后,都像他們般猜不到是何人把他們運來此處,更想不通因何要這麼做。
夏能搖着沉重的頭道:“當時我背脊中了一針,接着就暈倒,醒來就身在此處了。”卓楚媛瞧着正在空中盤旋的禿鷹,心生不忍道:“中國人說‘入土為安’,我們應否把其他屍體埋掉?順道把所有武器和彈藥收集起來呢?”黃昏時分,凌渡宇把氣墊船駛到峽口,卓楚媛則從使他們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的沙橇取回兩個大背羹,拿到船上放好。
姬翠和夏能已完全回復過來,前者更是一貫的冷漠沉默。
夏能和凌渡宇爬上一座岩丘,偵查一番后,凌渡宇見夏能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
“說吧!大家是老朋友嘛。”
夏能嘆了一口氣道:“我真是那麼不濟嗎?未動手就給人擊倒了。
我當年總算曾在特種部隊內服役,而且曾多次得到嘉獎。”
凌渡宇伸手拍拍他的肩頭,道:“或者你當時心切要來救我們,所以暴露了行藏,才予敵人可乘之機吧!”
夏能露出回憶的神情,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曾受過最嚴格的訓練。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在生死悠關的一刻出錯,而且麻醉針是從背後射來的,當時只有姬翠博士在我身後,照理該先射倒她,才會輪到我。而一般的麻醉槍,都只有一發,射完后必須重新裝上。
當然,偶設發槍者左右手各有一槍,自當別論。”
凌渡宇一震道:“假設暗算你的是姬翠,那一切都合理了。”
夏能色變道:“但她不也是受害者嗎?”
凌渡宇苦惱地道:“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否則姬翠的嫌疑最大。
事實上我們一直都懷疑是她在弄鬼,這女人太多惹人疑竇的地方哩。”
夏能沉吟道,“那個金髮男人究竟是誰呢?若是‘金頭鬼’阿力柏加,怎會孤身一人躲在貨機里,而且他該用直升機而非氣墊船。
因為他襲擊俄國新黑手黨那批人時,乘的正是戰鬥直升機。”
凌渡宇點頭道:“那人該不會是阿力柏加,但會是誰呢?為什麼無端地多了這個人出來?”
夏能苦笑道:“空想無益,我們有命過了今晚再說吧。”黑夜終於來臨。
滿月升離地平。
四周是起伏無盡的沙丘,在月照下更顯出了它們優的線條。
氣墊船在凌渡宇的躁控下輕鬆地在沙面疾行,以地峽為中心繞目子。
只要凌渡宇感應到龐度所在,他們就會全速趕去,盡一切辦法把龐度消滅。
人類安危的責任,全來到了他們肩上。
位於中座的姬翠秀眸閃着奇異的亮光,側頭觀看窗沙漠美得令人目眩的月夜景緻。
夏能坐在尾座,機槍平放膝上,不時向姬翠投以若所思的眼神。
卓楚媛坐於駕駛位旁的前座,道:“還沒有他的蹤嗎?”
凌渡宇默然搖頭。
艙內出現了一陣令人窒息的異常靜默。
各人都有心如鉛墜的焦憂感覺。
夏能終打破沉默,聲吟道:“月升足有兩個小時了,龐度怎會仍沒有半點動靜?就算他沒有受傷,跑得又比駱駝還快,亦不可能避開我們這種方式的搜索。”
這時地獄峽已變成了地平的一道橫線,那至少是數十公里的距離。
氣墊船停在一座沙丘頂上。
凌渡宇苦笑道:“像這樣般全速疾駛,不出四、五個小時燃料就會用盡。”
夏能皺眉道:“但若待在這裏,不但我們要完蛋,全人類都要完蛋。”
卓楚媛苦思道:“我們定在某方面出了差錯。”
姬翠終於開金口,冷冷道:“唯一的解釋是那瘋子仍在地獄峽,待我們繞得遠了,才開始吸收月能。“”
其他三人同時劇震。
這確是唯一的可能性,受了傷的龐度根本難以遠遁。
氣墊船引擎咆吼作響,箭般衝下斜坡,朝地獄峽全速飛馳。
三個人六隻眼睛,全集中到凌渡宇身上,看他會否隨着距離的縮減生出反應。
凌渡宇勉力壓下焚心的焦慮,以心靈去探察龐度的存在沙丘飛快地在兩旁倒退。
一個小時后,地獄峽的輪廓已清晰可見。
卓楚媛按捺不住問道:“仍沒有感應嗎?”
凌渡宇頹然搖首。
今趟連姬翠都失去了冷靜,駭然道:“難道龐度亦不在地獄峽嗎?”
夏能吶吶道:“希望那瘋子重傷死了。”
凌渡宇肯定地道:“不!他沒有死,只要他不是立即喪命,他體內的邪力就可令他迅速復原。
上次是這樣,今次亦該是如此。”
卓楚媛肅容道:“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傷勢令白白錯過了今夜的良機,所以我們尚有三十天的時間他尋回來。”
氣墊船在山峽停下。
眾人正要下船搜索,凌渡宇微笑道:“各位,我有個提議。”
三人訝然朝他瞧去。
凌渡宇道:“要在這麼一處奇岩亂石密佈十多公區找尋一個蓄意躲起來的凶魔,不會比大海撈針容易,但假若有釣餌則是另一回事了。”
姬翠有點不耐煩地道:“爽快點說出來好嗎?”
卓楚媛淡淡道:“博士醒來后心情定是愈來愈壞,否則不會說話時總像憎恨全人類似的。”
姬翠臉容微動,不悅道:“設身處地,卓主任的心情可開朗起來嗎?”
凌渡宇和夏能交換了個眼色,自昨日那番話后,他們都特別留意姬翠。
卓楚媛冷哼道:“我卓主任豈會是如此欠缺修養的人,是否怕龐度會被我們擊殺呢?”
姬翠美眸射出電芒般的異芒,沉下臉容,一字一字地道:“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夏能打圓場道:“敵人是在船外而非在船內,讓我們先聽聽凌兄的提議吧!”
凌渡宇環掃了三人一眼,徐徐道:“首先找到被我們加工改為風帆的沙槽,若仍在那裏的話,就把它徹底毀掉。”
三人同時醒悟過來。
夏能道:“你是否要誘使龐度來搶奪我們的船?”
凌渡宇道:“我們只要有一個人埋伏在高處,在二千米的距離監視氣墊船,龐度就休想有命離開。”
姬翠冷冷道:“以龐度的狡猾多智,怎會看不穿這是個陷餅?若我是他,素性在這裏躲到下一個月圓,又或養好傷才施施然地溜走。”
卓楚媛針鋒相對道:“月能是否可當水喝作飯吃呢?”
姬翠登時語塞。
凌渡宇和夏能再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湧起異樣的感覺。
卓楚媛說得沒錯,直在這刻,姬翠仍是有意無意地,龐度說話。
卓楚媛見壓倒了姬翠,甜甜一笑道:“我們還有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就是龐度並不知道我們與外界失去了聯繫,我才不信他不擔心龐大的搜索隊伍會隨時駕臨。
以他那種如此高智慧的人,若有機會,縱使冒險,也要設法奪船逃生。”
凌渡宇微笑道:“我們理該讓他感到風險不大,好增加奪船的誘惑力,例如把船藏在岩石的中間,使他能在良好的天然掩護下安然登船。”
頓了頓續道:“只要他能肯定我和姬翠博士不在飛船附近,他定會憑邪力一試的。”
夏能不解道:“若他鑽入船里,我們在高處的伏兵怎可把他幹掉呢?”
凌渡宇淡淡道:“這正是關鍵所在,我們首先要把壓縮燃料取出來,藏於船尾引擎的位置,但又留下少量的燃油只要龐度發動飛船,疾行而去時,就以狙擊槍把一粒爆炸子彈透壁命中燃料箱,那時就算龐度穿上鐵甲,亦要船毀人亡。
不過我們先要把食物、裝備取走。”
夏能動容道:“確是妙計,這狙擊手就由我擔當吧!保證萬無一失。”
姬翠雙眸異芒一閃,語氣卻出奇地平靜,淡淡道:“假設龐度在這裏,這確是個天衣無縫的陷餅,可以行動了嗎?”在滿月高照下,岩石都在地上投下暗影,除了沙漠刮來的呼呼寒風外,山峽靜如鬼域。
他們不敢用射燈一類照明工具,怕成為龐度的攻擊目標。
當然那是假設龐度是在暗處窺伺他們。
藉著岩石的掩護,他們以品字形的陣勢推進,由凌渡宇作先鋒。
沿着山區外圍的板岩礫石地,終於抵達沙橇藏放處它仍安然無恙。
卓楚媛嘆道:“真捨不得毀掉它,不若把它的帆拆下來算了。”
凌渡宇當然明白卓楚媛對它的感情,點頭同意道:“這也是個折衷的辦法。”
姬翠冷冷道:“我四處去搜搜看給你們把風吧!”言罷逕自去了。
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岩石后時,凌渡宇皺眉道:“若她不是給我們把風,而是要暗算我們,我們就危險哩!”
卓楚媛色變道:“你仍懷疑她嗎?”
凌渡宇點頭應是,低聲道:“不但我在懷疑她,連想追求她的夏能也對她起疑。”
接着微一笑道:“幸好我全無毀掉我們這寶貝沙橇的意思,只是想在它的底部裝個遙距感應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卓楚媛情深款款地橫了他一眼,媚笑道:“好狡猾的傢伙,最懂騙人的。”
接着低聲道:“我跟去看看她會於什麼,你拆帆和弄手腳吧!”
凌渡宇嚇了一跳道:“我怎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遇上龐度怎辦呢?”
卓楚媛一對明眸射出如海深情,輕輕道:“給凌渡宇疼愛的滋味是那麼動人。
放心吧!我只是就近給你把風,以防有鼠輩暗放冷箭吧。”
凌渡宇心中一動,扯着她避到兩塊岩石中間,湊到她耳旁道:“若要招呼我,就學金統般喚我作小凌,明白嗎?”
卓楚媛恍然點頭。
這是針對姬翠的手段。
假設她真的是那女刺客,她便有把卓楚媛的聲調語氣模仿得唯肖唯妙的本領。
而在某種情況下,她這本領可能會使凌渡宇着她的道兒。
凌汲宇續道:“你都是不要去跟蹤她,只要躲在暗處,她見不到你,便不敢隨便動手,就算動手我也有把握先一步避開。”
卓楚媛苦笑道:“會否只是我們對她的偏見呢?”
凌渡宇微笑道:“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氣墊船上所有東西都完好,唯獨通訊設備給人取走,只這事已令人生疑。”
卓楚媛點點頭,往一座特高的巨岩敏捷地攀上去。
凌渡宇收懾心神,來到沙楊處,動手把簡陋的自製帆桅拆了下來,再藏到附近一座岩石底部的隙縫中,一切妥當后,向上面的卓楚媛打招呼。
卓楚媛俯頭眉道:“看不到姬翠,不知她到哪裏去了。”
凌渡宇正要說話,奇異的聲音傳人兩人耳內。
那是奇異的破風呼嘯聲。
卓楚媛色變道:“是火箭炮!”
凌渡宇大叫道:“跳下來!”
卓楚媛忙躍下岩石,凌渡宇一把接着,避往岩石下“轟隆!”
地動山搖。
遠方氣墊船所在處傳來連串的強烈爆炸。
烈焰衝天而起,照亮了半邊天。
凌渡宇和卓楚媛只能臉臉相覷。
為何攻擊者選擇當沒有人在船時才攻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