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粉身碎骨 也是幸福
第四十八章粉身碎骨也是幸福
郁芳宮內，閔玥兒目無焦距地趴在錦床之上，獃獃的，任身後的宮女為她的傷口塗抹着療傷葯，然後是雪膚霜，她紋絲未動，似乎身邊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良久之後，宮女又呈上了一碗甜羹：“小姐，用些膳食吧。”
閔玥兒輕輕倚在軟枕上，看也沒有看：“你們出去吧，我餓了自然會用。”
身邊再也沒有了聲響，閔玥兒疲憊地合上雙眼，好累啊……
突然唇邊被什麼物體輕輕碰了一下，驚然睜開眼，發現是一勺盛着甜羹的湯匙。她沒有張口，只順着那隻手看去，原來是肖奕揚。
“……皇上。”突然這樣改口，還真有些不習慣。看着他仍舊是那張細緻白皙的臉，除了在登基大典上，讓人覺得好高好遠，今天看來，還是那麼……親切。
“張口。”
“聖旨嗎？”她彆扭地抗議，卻一把被湯匙堵住了嘴，無法反抗地吞下一口。
“不是聖旨，只是……請求。”
“請求？”
“讓你多多將自己照顧好的請求。”
閔玥兒吸吸鼻子，有點莫名的感動。這個男子，即使貴為天子，也總是讓人如此窩心。可是，她真的沒有胃口。
“我吃不下，皇上，肖然現在在哪裏？是不是肖王爺斥責他了？”
“吃不下可不行，這樣吧，你吃一口，便可以問一個問題，如何？”
閔玥兒有些無可奈何：“你都做了皇上了，應該很忙吧，還有閑心和我玩這樣的把戲？”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又盛了一勺塞到她嘴裏：“這算是一個問題嗎？”
閔玥兒不樂意地含着那一大口，捨不得咽下去，用力搖搖頭。
“好吧，這算我附送你的。”他並沒有在她面前以“朕”自稱，讓閔玥兒倍感溫暖。
“肖然在哪裏？”閔玥兒咽下那口，迫不及待的問。
“麟德宮，也就是現在的宣毅王爺府。”
“在百官面前肖王爺竟然打了他，我從來沒見過爹那樣。”不自覺的，閔玥兒仍會稱呼肖王爺為爹爹。待反應上來，他根本不會再當自己是兒媳時，才發覺自己竟已經習慣了。
“皇上，肖王爺他……為什麼要那麼動怒？肖然可是他兒子啊。”
“在肖王爺心裏，皇權是至高無上的，在朝廷利益面前，所有一切都必須順從。”他一邊說著，一邊再喂她一口。
“如果肖然堅持，就是抗旨嗎？”
“是，如果你不要做皇后，也是抗旨，如果我不要你這個皇后，便是忤逆了。”
“難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肖然……”
“在所有人眼裏，你和他的夫妻名分只是為保你安全的假象而已。”
“他們認為是假夫妻的話，就理應遵守意旨，那倘若是真的，他們便沒有話說了是不是？”
肖奕揚笑了笑，難道要她去給所有人說，自己和肖然是有夫妻之實的嗎？即便那樣說，恐怕只能引起大臣們對肖王爺那一番正義直言的譏諷，更會讓他們指責肖然不把聖旨放在眼裏，局面也許更糟。
那些臣子良將固然忠誠，但他們的忠誠會讓他們將先皇看的比命都重要。自己只是一個剛剛登基的新皇，所以自己言語的重量在他們看來，是比不得父皇的一道遺詔的。這也正是他沒有辦法當時就在宣德大殿上直言拒絕的原因。
皇上不是至高無上的權力主體，他手中的權力其實是臣民們賦予的，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肖奕揚沒有答話，只是一口口地喂着她。
閔玥兒執拗地偏過頭：“皇上，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我……你能再幫我一次嗎？”
“你想要我怎麼幫？”
“我，我要見肖然。”
“我現在不可能從王爺府將他召過來，所有臣子的眼睛都在看着。”
閔玥兒頹喪極了，不覺的苦笑連連：“真的可笑，原先怕李珂域他們的眼睛在看，如今都是忠臣良將了，都是自己的朋友了，反倒還要小心旁人的眼光。”
“是，你說的沒錯，有時候朋友的眼光比敵人的眼光更可怕，因為我們不想我們的朋友失望和傷心。”
“那你讓我走，行嗎？”
“不行，你作為即將受封的皇後娘娘，一個人根本無處可去。”
“但是我不能這樣任其發展下去啊，你幫幫我。”閔玥兒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
“玥兒……你可知道，我其實根本不想幫你，我真的是想遂了眾臣的願。”
閔玥兒沉默了，她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意，作為一國之君，可以一道皇令，想要什麼人不行，何況，她知道他的真心，卻要求他將自己拱手相讓，是不是對他來說，真的很殘忍，很自私？
“對不起……”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我真的很想你做我的皇后，可是……我不想你待在我身邊卻恨我一輩子。”
“不是那樣的……即使，即使我真的只能待在你身邊的話，我也不會恨你的。”該恨什麼呢？恨這該死的陰差陽錯，恨那些用道德編製而成的枷鎖，恨那些用親情架構起來的無情……恨自己從來就不該認識肖然，恨自己無可挽回的愛着他……
“即使不恨我，閔玥兒也將再不是閔玥兒了吧。”
“那麼，我又能做些什麼？”
他盛起最後一勺，遞給她嘴邊：“你好好吃飯，好好調養身體，無論你是要做皇后，還是要做肖然的妻子，都不能先垮了自己。”
“然後呢？我不知道我在等些什麼？”
“先吃了這最後一口。”他的命令更像是嬌哄，閔玥兒只得乖乖聽話。
肖奕揚將白玉碗放回一邊，面色變得有些鄭重。良久之後才沉吟開口：“我們做個約定吧，這幾日你就好好在郁芳宮靜養。直到十八日大典舉行時，你如果還安然地在這郁芳宮裏，就乖乖穿上鳳袍做我的皇后，從此以後，一心一意留在我身邊，與他再無瓜葛。但如果大典當日，你身不在皇宮了，我便再也不追究你的去向。但是，後者的話，你也許要做好逃亡天下的準備。因為即使我不追究，也會有朝廷的追究。總之，一切後果，自負。”
“後果？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自然會考慮到會有怎樣的後果，你不必來問我。”
閔玥兒覺得他話裏有話，他的這個約定也好讓人捉摸不定，既然讓自己要好好待在這裏，又不許我離開，在大典之日，又怎會身不在皇宮？
難道……他說的是……讓我在這裏等着肖然接我走嗎？
肖然會來嗎？
他說過，他會將我從這裏帶走的，他說要將我帶回自己身邊的，是的，他一定會！
肖然說過，讓我相信他，不止一次的說過。每每在自己在最艱難的邊緣，憑藉著對他的一個相信，總能堅強的挺過去。肖然說過，閔玥兒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他不會讓我成為別人的妻子，即使是皇上也不行。
為什麼原本這麼簡單的事情，卻變得異常艱難？我只是想要和他相守就好，不需要高官顯位，不需要錦衣玉食，即使做一對布衣夫妻，有一間茅舍也知足。
接連幾日，閔玥兒開始用心吃飯，用心調養起來。似乎不遠處，定會有一個期望的未來等待着她，她需要有一個好的狀態去迎接。如果肖然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要他撫着我的臉，心疼的說：“丫頭，你又瘦了。”
如果真是要和他逃亡天下，怎能不有個好身體呢？回想起這一路走來，似乎自己總在不斷的生病受傷。中過毒鏢，傷過腳踝，斷過手腕，如今還有刀傷在背……至於擦碰、划傷、發燒、暈厥似乎都成了家常便飯。以前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那麼脆弱，但相反的，竟又是這麼頑強。即使經過了那麼多，仍舊有一顆充滿希望的心。
因為，我知道，這麼多的過往，肖然一直陪着我左右，不曾真正離開過，所以，我相信，只要有肖然在，閔玥兒就會永遠堅強下去。
“小姐，外面有人求見。”一個宮女小聲道。
閔玥兒一個激靈，從軟榻邊彈跳起來，三兩步想要衝出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跑到妝枱前理了理稍稍凌亂的髮絲，才迎了出去。
來到外室，正看到了進門而來的人，卻是沙千里！
“沙大哥！怎麼是你。”說出口，竟透着濃濃的失望之情，並且一點也沒有掩飾好的就傳達了出去。
沙千里哈哈一笑：“玥兒姑娘，見到是我，你也稍稍裝作高興些，不至於讓我這麼沒面子嘛。”
閔玥兒尷尬地笑笑：“高興啊，怎麼會不高興。那日在大殿上突然看到你好生生的，我真是激動呢。”
“哈哈，慚愧慚愧，自己本想救你出國舅府，不想竟還落敗給那個無相，真是慚愧。”
“讓你為了救我，吃了那麼多苦頭，我才是慚愧的緊。而且，沙大哥，你的臉上……”
沙千里抬手指了指自己臉頰上的疤痕，爽朗一笑：“這有什麼，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更有英雄氣概嗎？”
閔玥兒被他的自嘲逗笑了，但是說老實話，沙千里膚色本就呈古銅，臉上這刀疤，很好的隱在了皮膚里，當真不顯得猙獰，反倒更顯稜角分明。
“是啊，沙大哥本就是英雄豪傑嘛。”
沙千里本覺得一直不被閔玥兒瞧得上眼，如今被這麼誇一句，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哎，什麼英雄豪傑啊，這次如果不是肖兄相救，肯定就死在那地牢裏了。”
“是肖然將你救出來的？還有狄琨狄大哥也是嗎？”
“沒錯。我還真當他死在梧州了，沒想到竟然還魂到了李珂域的身邊，這一招，太神了！”
“再別誇獎他了，不知道他那樣子，害多少人替他難過擔心了。”當時知道肖然死訊時的心情，此刻還能感覺的萬分清晰，真的不敢再去回憶。如果不是肖然還能再活生生地回來，她真的寧願當日就隨那滾滾江水而去，再也不要醒了。
沙千里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失神，只是越說越興奮：“更神的是，那個無相竟被不費一兵一卒的剷除了，那天我在牢房裏聽到他們審無相了，越聽越覺得有問題。後來無相一死，肖然就和我們兩個聯繫上了，我那時候才總算是明白過來。李珂域那時候就信任他一個，他偷放我們出去簡直就成了舉手之勞。”
“那時還給了你軍令虎符是不是？”
“兩樣東西，一個是虎符，交予我去調遣霍將軍的大軍，另一個是名冊，交給了狄琨，並由他去聯絡了朝中的官員大臣們，這麼一來，才有當日在宣德殿那一出。”說道激動處，他不禁擊掌而起：“沙某對肖兄真是敬佩的很，此生也不枉這兄弟一場啊。”
閔玥兒心裏被說得暖洋洋的，竟像自己被誇獎一般頗為自豪起來。再看沙千里，還在喜不自禁，閔玥兒遂開口問道：“沙大哥今天是專程進宮來看望我的還是……”
“啊，聽說你馬上就是皇後娘娘了，我這不是特意來恭賀一下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日在宣德殿，沙千里拿着軍令虎符，就去城外接應邊關人馬了，後來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清楚。只是聽說閔玥兒要被先皇的遺詔冊立為當今皇上的皇後娘娘，禁不住的意外，接着就是覺得必定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竟饒有興味起來。
但之所以他還抱着這種看好戲的心態，只因為他覺得肖然必不會情願將閔玥兒拱手與他人，即使是皇上，他也不會輕易作罷了。所以，這下來發生的事，倒很讓他期待。
可是“皇後娘娘”這個字眼，就像是毒針一般，讓閔玥兒驚然戰慄：“沙大哥，你若是來恭賀的，玥兒就要送客了。”
“別別，其實，我是來告別的。”
“告別？”
“離開千里幫也那麼多日了，自然要回去。那裏菁菁、小蝶她們還在，肖王爺讓我先行回去，將她們安置回肖府。”
“肖王爺……還在京城沒有走嗎？”
“自然沒走，都在宣毅王爺府呢，封后大典，他可是國父，怎能不參加。”
閔玥兒的心又是重重一沉，所有的人，真的在為封后大典做着準備啊。
“不瞞玥兒姑娘你說，皇上本是要封我做個什麼兵部侍郎，管理軍務，可是我哪是當官的料，還是回去舒坦些。”
“那沙大哥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我啊，打算帶着我千里幫的兄弟們，創辦個千里鏢局。如今朝廷奸黨已除，百姓自會迎來太平盛世，我們也不用整天的打打殺殺，改過些安穩日子了。”
“好啊，真是個好主意。沙大哥，我能拜託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奶娘嗎？”
“那有什麼問題，就是你不說我也會做的。”
沙千里的豪爽仁義讓閔玥兒頗為感動，她起身微微拜了一下：“玥兒在此謝謝你，還請你給奶娘說……就說玥兒不久之後定會回去好生照顧她老人家。”
沙千里連忙沖她擺手，讓她起身：“千萬別和我這麼客氣，倒顯得生分的很。只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自己能有什麼打算嗎？如果自己的命運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就不需要這樣傷心難過了。
沙千里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大聲嘆道：“叫他不聽我的好言相勸，才會落到今天。”
“你說什麼……好言相勸。”
“當日在梧州，我就告訴過肖兄，若是不把此等寶貝緊緊抓牢，早晚叫人覬覦了去。可是他呢，還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是啊，那是起先碰到的是我這樣的對手，才讓他那麼輕易打敗了，我沙千里承認自己沒有肖兄那樣風流倜儻，也輸的心服口服。可是，今天怎麼樣，他碰上當今聖上了，而且也是一表人才，此時着急了吧，豈不晚矣。”
閔玥兒被他說的面色有些漲紅，沙千里說話直來直去，但話糙理不糙。肖然並沒有輸在感情上，她的心從來都在他那邊，可是，他卻被世俗禮教絆了手腳。
是肖然不慌不忙嗎？似乎那個不慌不忙的人，是自己才對。自己何止是不慌不忙，簡直就是連推帶拒。如果早點看清自己心裏的想法，恐怕也不會到了今天吧。
“真的晚了嗎？”
“那就要看肖兄自己了。”
“沙大哥，你去王爺府，見到他了嗎？”
“沒有，只見到肖王爺了。”
“是肖王爺不許他外出嗎？”
“不得而知。”
“沙大哥，你知道我並不想做什麼皇后的。”
“這我可想而知啊，當日你和肖兄可是我們每個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沙大哥，那你能不能幫我？”
“有我能幫上的，你儘管開口。”
“我……我想從這裏出去。”
“你讓我將你從這裏帶出去？”
“嗯。”閔玥兒連連點頭，她真的怕自己等不了了。
沙千里搓搓下巴沉吟半晌，才開口：“雖說這是皇宮，要帶你闖出去並不是易事，非要拼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卻覺得，這事不該是我來做的啊。”
閔玥兒啞然，沙千里說的沒錯，該是肖然來將她帶走的。如果肖然還要她，就該親自將自己從這裏帶出去，從此不管是天涯海角全不在乎。
如果，肖然不來，自己從這裏出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一顆心已死，不如隨波逐流吧。
她突然明白了肖奕揚為什麼要和她做這樣一個約定，或許，他就是想要看看肖然會不會排除所有牽絆，不顧一切世俗，將她帶回自己身邊。如果他沒有，那麼自己也就該安心留在皇宮，做他的皇后。他其實，是在為自己做最後一次賭博，他甚至期望自己還有一線希望，能夠讓她選擇了自己，即使是情勢所逼也認了。
閔玥兒的心口緊緊扭結成一團，肖奕揚無疑是用心良苦的。閔玥兒真的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這樣一個男子如此看重，倘若他不是一國之君，或許自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負擔了。而作為一國之君的他，卻總是將自己放在一個普通人的位置上，絲毫沒有將權力凌駕於任何人之上，這樣一來，反倒讓閔玥兒更覺得愧疚。
閔玥兒明白了，為什麼肖然說，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希望她能夠走到肖奕揚身邊。他會是對她好的人，會是疼惜自己的人，也一點不會想讓自己受委屈——這每一點，她都承認，他就是不想委屈了她，才會願意放開她回到肖然身邊的……
可是，閔玥兒知道，自己做不到。即使肖然不在了，她也根本沒有想着要去另一個人身邊，就如同此時一樣，如果肖然不來，自己難道真的會安心留在皇宮嗎？答案是否定的！
即使肖然為了朝廷，為了肖家王朝，決定放棄她，她也沒有辦法真的放開。
這不是和肖奕揚一個約定就可以的。如果肖然不來，自己便要穿上鳳袍做他的皇后，從此以後，一心一意留在他身邊，與肖然再無瓜葛——這可能嗎？
穿上鳳袍做皇后，她可以。但是怎樣一心一意？如果那樣了，自己的心便徹底丟失了，如何一心一意？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里，都滲透着肖然的所有，怎麼還會與他毫無瓜葛？如果這兩點都做不到，肖奕揚還要這麼一個行屍走肉做自己的皇後有什麼意義呢？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答應他的條件，根本是對他的不公平。
一直到最後一夜時，閔玥兒這樣的想法已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了。
肖然一直沒有出現，這讓她的心就像是跌到了谷底，而相反的，她想要逃離的慾望卻衝到了胸口。閔玥兒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等了，如果肖然不來，自己也不要呆在這裏。如果肖然是要放棄了，她便一個人流浪到天邊去，天地如此之大，當真沒有一個小小的閔玥兒的容身之處嗎？
主意已決，閔玥兒便迅速收拾起一個簡單的行囊。宮女們為她收拾停當了第二天冊封大典上所有的服飾衣着，然後都被她遣去了門外侍候，因而她只能推開了窗戶，輕輕的翻身跨上窗檯，然後咬牙一跳。
腳下沒有站穩，重重摔在地上，她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然後起身順着牆角慢慢向郁芳宮外摸去。
閔玥兒特意挑了一件絳紫色的錦緞裙襖穿着，能夠很好的潛入在夜色中，這讓她很順利的就躲過了宮女們的注意，跑出了郁芳宮之外。然而，出來了，才發覺到自己的大意，從這裏要怎麼樣走才能出宮，自己竟然一點概念都沒有。
這是皇宮啊，不知要比肖府大多少倍。
自己當時在肖府中都是好多日才摸清楚了各個園子的走法，此時身處皇宮，簡直就是掉入了碩大的迷宮。
閔玥兒正有些不知所措，前方竟出現了一隊巡查的護衛，那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心慌的無處可躲時，腰際突然被重重一攬，整個人就輕飄飄地騰空而起了。
閔玥兒將那到了口邊的驚呼聲死死地咽下肚，只因為周身被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全然籠罩，剎那間，她滿滿的一顆心開始狂跳不止。
穩住身體時，她發現自己竟是落在了一座高大的宮殿頂上。
沒有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臉，那已經不重要了。閔玥兒回身埋入他懷中，深深將他的氣息吸入：“恨死你了，讓我等到今天。”她拚命壓低聲音，只是有些難以平穩的微喘着。
“對不起，丫頭。”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閔玥兒重重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小手被肖然一把握住。
“傻瓜，怎麼會……”他沒有辦法說更多，只因為大殿之下，又走過了一隊護衛。待那些人過去，他伏在她耳邊，極輕地：“玥兒，閉上眼睛抱好我。”
“嗯。”她聽話地伸手緊緊攬住他脖頸。緊接着，就只聽到耳邊呼呼的冷風吹過，自己的身體忽上忽下，閔玥兒卻異常安心，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肖然是要閔玥兒的，絕不會丟下她！那麼，即使是此刻從大殿上摔下，粉身碎骨了，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