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曾順遂即逢喪
86_86888話說剛乾完活的母女倆剛準備回屋準備午飯,小二的尖叫聲就從遠處響了起來。張氏趕快扔掉手裏的雜草,往外奔去,赫儒依見狀也扔了東西跟着張氏跑出去。
隨着離河邊越來越近,小二的聲音也愈加清晰:“救命啊!我爹掉河裏了!救命啊!”
聽這聲音,張氏娘倆也跑的愈加快了。
也就五分鐘的功夫,張氏兩人就到了河邊,這時,別人家捕魚的男人已經有跳進河裏的了。
小二看見母親和姐姐都來了,一下就衝到了張氏的懷裏,大哭起來:“爹爹進水了好一會兒了還沒上來!嗚嗚。”
赫儒依第一個想法就是赫重瑞可不能死,她剛想着要好好和這家人過下去,這頂樑柱怎麼能倒下!於是,不等別人反應過來,赫儒依一下子就鑽進了水裏。
她不知道這河裏的狀況,剛進到河裏,其實她有一瞬間是很恐慌的,畢竟自己原本就是葬身河中,可一想到赫重瑞,赫儒依又堅定起來。
這條河很寬,好在水流不是很急,赫儒依在水下適應了一下,才漸漸向下游游去,遊了二十幾米,恍惚間,她看到了一塊漁網,先下水的幾個男人剛好也發現了這塊漁網,他們順着漁網再摸索回去,終於在河裏發現了被漁網纏住的赫重瑞。
兩個男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赫重瑞弄上了岸,張氏立即撲了上去,赫重瑞面無人色,那兩個救他上來的男人摸了摸他的脖頸,都搖了搖頭。
赫儒依一下子癱在了地上,怎麼也不敢接受這樣的事實,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湧現出了那樣一個畫面:潔白的靈堂里,年輕的赫儒依躺在一個菊花點綴的棺材裏,她的父母在別人的攙扶下泣不成聲!
是啊!她死了,至親不在,怎能不悲!
“不!”赫儒依大喊道。她衝到赫重瑞身邊,雙手交疊,對着赫重瑞心臟的位置一下一下地按,邊按邊喊着:“爹你不要死,你看看我,你不要死!”然後再去捏着赫重瑞的鼻子,一下一下為他做着人工呼吸,幾下之後,再按心臟。如此往複,赫儒依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
啪!赫儒依定了定神,好容易才從這個巴掌中回過神來,原來,是張氏打了她。
“你這個逆女,你在動你爹的遺體幹什麼!”張氏氣得渾身都哆嗦起來。
“不!爹他不會死,他肯定沒死,我要救他!”赫儒依再次撲向了赫重瑞,再次壓起了他的心臟。“我爹沒死!他不會死!他不可以死!”
張氏看着赫儒依的樣子,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最終,赫儒依還是沒有挽回赫重瑞的生命。他是去起網的時候反被漁網刮住了雙足,而漁網的另一邊則被刮在了河底的大石上,所以,赫重瑞始終沒有掙紮上來,最後,葬身河底。
赫家的門前掛起了白幡,昭示着這家添了一口亡靈,而伴隨着赫重瑞的死訊,赫儒依對先父遺體大不敬的流言也在這小小的山村瀰漫開來。
在為赫重瑞守靈之時,張氏也滿眼心痛的問赫儒依究竟為何如此對待赫重瑞的屍首,赫儒依堅定地說,她聽說過這樣可以救活溺水的人,只要有希望,她都不可以放棄。張氏雖然內心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方法,但對女兒的想法還是認同的,所以也沒有責備。
第三日,赫重瑞出殯。
赫家是外來戶,村裡沒有族人,只有赫儒依的三個舅舅來替他張羅了後事。
赫儒依也是此時才知道,她的父親幼時逃荒逃到了這裏,後來在大戶人家做事,直到將近二十,無意中救了鎮上張秀才的女兒,張秀才一家感念救命之恩才將此女嫁給了赫重瑞。赫重瑞為人勤奮,在大戶人家做事攢了些家底,就到了這風景優美的棲鳳村定居。又因為赫重瑞塌實肯干,所以日子也一點點好了起來,還置了兩畝地,在村裡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可是隨着他的離去,這一家的困難日子,想必也是很多人都意料到了,更何況赫儒依先前還把家裏好容易攢下的十兩銀子送給了書生王季禮。如今連發送赫重瑞的錢還是赫儒依的外公張秀才偷偷給送來的。
話說,在赫重瑞出事那天,張秀才聞訊后立刻帶着三個兒子從鎮上趕來。
張秀才是鎮上秋明學堂的先生,每月按照學生的多寡大概會有一兩銀子左右的薪資。大舅舅張則寧也是秀才,和縣衙里的縣丞是同窗,所以領了個在鎮上做文書的差事。二舅舅張則安當年也讀了幾年書,但沒考中秀才,就棄文從商,在當初赫重瑞做事的大戶人家做了店鋪的掌柜。當年張翠蘭能和赫重瑞走到一起,張則安也是從中牽線搭橋了的。小舅舅張則寶比張翠蘭還要小上九歲,是外祖母三十大幾的時候才生下的,在這年代也算是老來得子了,寶貝的不得了,又因為是老么,家裏哥哥姐姐都寵着,所以文不成武不就,最後竟成了個街頭混子,不過他不做那些仗勢欺人的勾當,反倒是當年憑藉一腔意氣整治了一群為非作歹的街頭無賴,最後做了他們的老大,把他們管理的井井有條,雖也在街上收取些保護費,但終究算是沒有惡名。張秀才一家在鎮上雖不是富貴之家,但因三個兒子各有所長,倒也不會被人輕視了去。
再說這張秀才的娘子,赫儒依的外婆徐氏,曾也是村姑,嫁與張秀才后搬去鎮上就愈來愈瞧不起土坑裏刨食的泥腿子。當年疼女兒疼的緊,寶貝女兒嫁了個准農夫她是絲毫不情願的,可是架不住一家老小都同意,最後只能勉強答應了。這些年只讓女兒女婿來家裏,卻從不到女兒家來一次。這次聽聞赫重瑞過身,大呼女兒命苦,竟一下子暈了過去,醒來后就囑咐張秀才一定要把翠蘭母子接回去。因為張秀才這些年教書掙錢頗有家底,所以徐氏還特意囑咐要給女兒家帶着十兩銀子。也虧得這十兩銀子,赫重瑞才能風風光光的發送出去。
出殯后的一天,雙鬢已白的張秀才再次說要將張翠蘭娘仨接回鎮裏去。張翠蘭仍是千百個不願。
“翠蘭,你娘擔心你都病倒了,你也不願回去看看么?”張秀才拿出了教書時的苦口婆心。
“我知道爹娘擔心我、可憐我。可是爹爹,重瑞剛剛過世,我不想離他太遠。”說著,張氏又紅了眼眶。
“唉,我也知你和重瑞感情深厚,可是翠蘭,你從未做過農事,如今孩子都小,你可怎麼養他們喲!”
張氏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道:“我知道今後也是艱難,可是如果連七期都不給重瑞燒滿就走的話,女兒也實在是枉為人妻啊。”
“是爹考慮不周,那咱們就說好,七期之後,我來接你們。”
“爹,女兒也實話和您說了吧,七期后我也是不願回去鎮裏的。我知道爹娘是關心我、憐憫我,可是我既已經嫁出來,就萬沒有回去的道理,何況爹娘年邁,三個哥哥也都娶了家室,爹你又和弟弟過,弟弟都二十多歲了還在街面上混,全家都靠着你教書掙錢能有個穩定的收入,再多我們三張嘴,你們的日子還不知會怎麼艱難,對弟弟和弟媳也不好。所以我萬不會回去的。”
“你這痴女,那你還要種地不成?”張秀才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女兒就是農婦啊。雖然重瑞這些年不讓我去地里幹活,可是我在農村這十幾年見也見得多了。以前是重瑞寵我才這樣,可是農村的媳婦哪個是不去地里幹活的?女兒享了這些年的福也是賺了!以後就盼着風調雨順,能將兩個孩子拉扯大,我也是知足了。”
張秀才素知女兒烈性,也是無奈,張老爹很是無奈,可看了看赫儒依,終是再開口道:“你不為著你自己,也要為小一想想,小一這對父親遺體不敬的事可是傳的沸沸揚揚,我是擔心,你們今後怕是難過啊!再說,如今小一這名聲,再加上你家裏這樣子,我怕小一這婆家也是難找啊!”
見張氏有些鬆動,赫儒依也開始擔心,自古寄人籬下都不會過得多麼順遂,她也不想因為她而讓母親弟弟受委屈。
“外公,小一覺得公道自在人心,我沒有對我爹不敬,我只是想救他,我不怕別人說我,就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我也會努力照顧我娘和弟弟。雖然我的方法讓很多人不理解,可是我做了我就不後悔!我一直堅信萬事我曾努力,成功不必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那些流言!”赫儒依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道。
“萬事我曾努力,成功不必在我。好!好一個萬事我曾努力,成功不必在我。既然你們都不同意,那我也不說什麼了,以後有困難還是要回家的,知道嗎?”張秀才終是憐惜對拍了拍張氏的手。
“謝謝爹。”張氏哭道。
張秀才走了,但是赫儒依沒想到,她的一句話,讓她在很多讀書人心中有了那麼高的地位,雖然她對父親遺體不敬讓很多人嗤之以鼻,但因這一句話,還是讓她賺足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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