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蠻之患(四)
“你……”少年的眼帘低垂,嘆息道:“何苦來哉……”
鎮北將軍本身戰鬥經驗不少,兼之段譽戰魂附體,身體的反應速度早已超出常人想像。一曲南山悄然刺出的匕首瞬間被程凜奪了過來,出於身體的戰鬥本能反刺回去。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噹啷”一聲,匕首落地,雷聲貫耳,大雨傾盆。
程凜的左手流了血,傷口淺淺,腦子卻空成了一片。一曲南山腹部中了一匕首,鮮血淌了出來,人卻在笑,笑中含了淚。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倆個人的身上,臉上,模糊了雙眼。
“不想傷我,為什麼還要刺出來?”程凜已經下意識的攬住了一曲南山癱軟的身體,緊走倆步,躲到了室內。
一曲南山你個笨蛋啊!這麼慢的動作,刺向的是非要害之地,你就這麼急着找死嗎?李唐餘孽就值得你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又笨又傻到了極點!為什麼要回來?逃掉了處斬,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平平安安度過餘生,難道不好?
“道……不同,不相……不相……為謀。”一群南山忍了痛,慘白的唇角咬出了血,斷斷續續,聲音已經細不可聞。程凜單膝跪了下去,讓一曲南山放到地上,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聽到後面的話語:“我下……下不了……手,沒了……希望,記得……曾……曾經……有個叫……曲楠……”
曾經美艷不可方物的花季女孩,現在已經骨瘦如柴的,絕望到好似來到地獄深處,現在卻終於獲得解脫的一曲南山的手垂到了地上,胸部不再起伏……
求死!一曲南山在一心求死!程凜猶豫了一下,握住了一曲南山的手,溫熱的手在一點點的失去熱度。
誰都沒錯,只是陣營不同罷了。
室外,雨聲叮噹,亂了鎮北將軍的心扉。一曲南山的悲劇,與其說是一個女孩子的悲劇,倒不如說是一個時代,一個新舊勢力交替□□中的犧牲產物。失了民心,還妄圖顛覆現在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朝代。李唐餘孽,該死!
大周與李唐的博弈,本來依舊一個必須殺死另一個的戰鬥!沒有妥協,沒有寬容,沒有放縱,更不該蘊含感情。
程凜的思緒亂了,平靜的心湖被名叫一曲南山的石頭激起了層層漣漪。就這麼懷抱那女孩,鎮北將軍望向室外的傾盆暴雨發愣……大概,老天也在惋惜這個女孩子吧。
戰魂附體悄然結束,程凜恍然不知。不曉得過了多久,天已放晴,夜空中,繁星閃爍,月亮探出了頭。雨水洗刷了院內的血腥味道,最終只剩下泥土的芬芳與冷冽而清新的空氣。
問本心,程凜沉默不語,若是沒有一曲南山刺過來的一刀,自己真下得了手殺她么?大概還會是殺吧!畢竟這女人一次又一次讓自己與身邊的人陷入危機當中。雙方陣營不同,完全不可能調和的矛盾。惋惜又如何,心疼又如何,該殺自然依舊要殺!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道理不是早就明明白白的存在自己心中了嗎?來生,願你生於普通之家,擁有普通花季女孩該擁有的喜怒哀樂,而不再整日裏陷入你死我活的爭鬥之中。
程凜到底沒放任一曲南山暴屍,仗着map小地圖,成功躲避了青桐城的防守力量,來到城外,將她簡單葬了。古人講究入土為安,過往的恩怨,隨風而逝好了。
日上三竿。
勤政殿中,五位御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一個比一個的頭垂得更低,恨不得將腦袋埋到自己胸前,讓少年天子看不見自己才好。
“養你們何用?一個個號稱杏林高手,全大周境內數得上名姓的御醫,卻都對寧國的病症束手無策,除了吊命,還是吊命!”景宗氣壞了,一伸手把龍書案上的筆架推翻,筆架掉落在地,毛筆散落一地。
下面的御醫們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出聲,自己便被景宗相中,拉到寧國公主那裏去治病。問題是寧國公主那不是病,那是中了南蠻黑苗的降頭。
景宗到了此時,已經病急亂投醫了。暗衛、暗探、京城護衛,幾乎明裡暗裏所有的力量都在行動中,卻找不出可疑之人。寧國中了術,現在恍若活死人一般,連流食都喂不進去,只能靠着御醫們開的葯湯續命。身為天子,居然連自家妹子都救不了,可想而知,景宗到底有多着急,甚至,連今天的早朝都沒上!
“聖上,要不要去龍虎山傳張天師的門人來試試?”小鄧子看着景宗如此,跟着一起着急。早年裏,大周皇室一直信奉張天師,卻是只信奉個人,並非信奉龍虎山整個門派。現在張天師不知仙蹤何處,可留下的幾個徒弟就在龍虎山坐鎮。
“也好,去請位天師過來吧。”景宗無法,找不到南蠻黑苗下降頭的源頭,寧國的小命危矣。只是,張天師這幾個弟子……景宗頗為想嘆氣。張天師驚為天人,卻不會教徒弟,或者說這幾位資質都不如何。坊間曾有傳言,張天師出於雲遊四方,一方面是不想泄露天機,另一方面,是被徒弟們給蠢走的。
“你們退下吧,要是寧國有什麼三長兩短,孤……哼!”景宗煩躁不已,卻到底沒將怒火遷移到那幾位御醫身上。降頭術這種事情,普通藥石無力,絕非一般醫者能解決的問題。
“啟稟聖上,宮外有位龍虎山的袁天師,自稱能為聖上排憂解難,正在外面候着。”殿外有小太監進來稟報。
嗯?景宗心中一動,連聲急道:“快請袁天師進來見孤。”暗衛、暗探以及京城守衛雖然查找得熱火朝天,可寧國公主身體有恙的消息卻被包得嚴嚴實實,外界並不知曉。這位天師能恰好出現在宮外,又說能提自己排憂解難,要麼有真才實學,要麼對方就是有確切消息,或者根本就是下套的人。無論是哪種情況,景宗都要會會這位天師。
這位天師長得很年輕,只看外貌的話,竟與景宗年紀相仿。圓圓臉龐,稱得上是珠圓玉潤,稚氣未脫,個子不高,圓乎乎,胖滾滾的,穿着龍虎山黃-色天師袍。不知為何,景宗見他第一眼,便覺得眼熟,仔細想想之後,便發現這位天師爺長得和民間年畫中的金童長得如此之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袁天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周開朝之後,對龍虎山天師教向來禮遇。開國皇帝曾經金口玉言,凡天師教教眾覲見免跪。袁天師不過打了個稽首,以示對皇權的尊重。
“免禮,小鄧子,與袁天師看座。”景宗面上平靜如常,把心底的交集全部掩飾了下去。這位天師不請自來,身為天子怎麼能先失了分寸呢。
“多謝聖上。”小鄧子這邊剛把坐墩搬上來,袁天師毫不客氣,大馬金刀坐了上去,也不說話,直接盯着景宗左顧右盼,仔細端詳起來。
這是何等的失禮,簡直在挑戰景宗的心理承受極限。可一想對方可能真有本領,此次來若是能救寧國,別說多看看自己而已,就算是再開口多要些封賞,只要能保住寧國身家性命,都隨他又何妨。
景宗想到此處,反而坦然起來,甚至衝著小鄧子使了個眼色,令他不要隨便多言。小鄧子玲瓏心,向來最會揣測上意,垂着手在後面聽用,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候着。
“聖上,公主這回是代您受過。”袁天師語出驚人,下面的話卻不說了,反而看向倆邊,其他伺候的小太監小宮女。
聞琴音之雅意,景宗擺擺手,遣退多餘的旁人,甚至連小鄧子都一併給支使出去了。
“孤愚鈍,還請天師教我。”景宗向來以明君為榜樣,站起身來,衝著袁天師鄭重施了一禮。他倒不怕對方於自己不利,雖然遣退了左右,可暗衛依舊在暗處,若是這位天師有任何不軌的行動,十有*會被暗衛們當場擊斃的。
“聖上,弱冠之禮將至吧。”袁天師笑眯眯,又道:“張天師是袁某師祖爺爺,臨雲遊之際,曾留下錦囊一份。”他好似故意一般,微笑着,靜靜等着景宗接茬兒。
“哦,原來是張天師的門徒,難怪如此。”景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後言辭懇切問道:“敢問袁天師,這張天師錦囊之中,可有解救之策?”
“我家師祖爺爺初窺天機,雖未指明有何辦法,卻專門提及一人。幾十年前,師祖爺爺就曾預言過,得武曲者得天下,還曾給皇家提過預警,帝王者未到弱冠之年,最好不近女色。”袁天師上下看看景宗,微微笑了起來,面頰上出現倆個小酒窩,富態十足。
他這一笑,倒讓景宗尷尬惱怒起來。畢竟身為帝王,居然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怎麼想怎麼都讓稱孤道寡的少年天子想掀桌。
這位天師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強自壓制了怒氣,景宗故作大度道:“不知袁天師說的這位武曲,現在可有消息?他又與寧國中的降頭術有何關聯嗎?求天師教我。”
“吾昨夜夜觀天象,武曲星呈上升之姿,正與紫薇星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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