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店給看上了
“姑娘,請吩咐。”
綉着蓮荷花開的百褶群擋住了嬌小的繡花鞋,小婢女無聊的眼神飄向卓香雅,在空闊的花樓廳堂里,踩着小碎步子飄過來,站到卓香雅的面前,微微行禮,像一縷芳年早逝的魂兒。
凋月看着小婢女無精打彩的神色,不覺向卓香雅的身後貼緊了些,她覺得這花樓里,一點花樓的氣氛都沒有,真是好古怪的地方。
卓香雅瞥了瞥凋月躲向身後的小影子,抬眸望向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婢女,淡聲問道:“不好意思,我想見一品紅樓里,能做下決定的主事一面,可否代為通傳?”
“嗯?姑娘要見主事?”
低垂的頭輕輕抬起,看到卓香雅眸里的堅定,櫻紅的唇瓣挑起一個圓弧,微愕。
“嗯,可有不便之處?”
卓香雅點頭,蒙蓋住了唇角的容顏,在面紗的遮擋上,透着些許讓小婢女驚訝的神秘。
“呃..不便之處倒是沒有。不過樓里的主事早有吩咐下來,倘若有賓客想要見她一面,不需多做其它事情,只需在這廳里彈上一曲便好,她若聽得順了心意,自然會現身相見,若是不順心,就只能勞煩賓客空走一趟,姑娘可願意一試?”
搖搖頭,小婢女再次垂首,躬身向卓香雅解釋道。
“喔?彈曲?”
卓香雅平淡的心思里,生出幾分趣味。
她只見過遊園收入場券的,還未嘗試過,入了妓館裏,想見主事的人,還得彈首曲子的。
這不是擺明了,讓賓客為難么?可她還偏就,不想趁了主事人的心愿,一走了之了。
想到這裏,卓香雅見小婢女尚未回話,復又問道:“若是彈曲,可有琴台?”
“回姑娘,假山之上,自有上古弦琴一柄,姑娘若是有心想見主事,奴婢這就領您前去。”
聽到卓香雅果真有幾分實意的話語,小婢女回首望了眼大廳里唯一的擺設,伸手一指,果然,在那假山石圍繞的中央,隱約露着一柄琴頭,清潔雅緻,未着絲縷塵灰。
“嗯,勞煩。”
遠遠望見琴木的色澤,純紅如血,彷彿沉醉了千年的葡萄酒色,是上好的千年沉香木。
品質優雅,價格昂貴。
卓香雅這幾年在漠桓古里宅居,時常以琴曲作樂,再加上之前於煙紅翠柳里,本就有琴瑟相伴,自是識得一些入了眼帘的好琴。
但是被置於假山石上的沉香古琴,卓香雅還是初次見到,不覺,對一品紅樓里的主事,更加增了些許興趣,彈琴的雅性,亦是大發,似是欲以琴弦覓知音。
“姑娘這邊請!”
小婢女見該說的話已說,眼前的女賓客依然不改最初之意,索性不再多說,引領着卓香雅朝假山石梯上走去。
只是在轉身面向假山走去的瞬間,無聊的眸里,閃過一絲快速被眸光拂盡的陰暗。
凋月在卓香雅的身後抓住卓香雅的衣襟,擔憂的看着,不想卓香雅去彈琴。
卓香雅抹開凋月緊抓不放的手指,撣了撣衣襟上被拽出來的褶皺,以眼神示意凋月不要誤了她的事,轉向跟緊小婢女,上了石山,一步步走到假山山頂,望見了那柄沉香古琴的真身。
“姑娘,這便是主事最喜歡的琴,名為‘泣血’。姑娘請便,女婢還要去招呼其它賓客,這就告退了。”
站在高出大廳地面約有兩米高的假山頂上,小婢女恭敬的揭開古琴旁,用白布罩起來的琴位搬至琴台前,抱着蒙布向卓香雅躬身行了退禮,不待卓香雅回答,先行退下。
卓香雅見着小婢女匆匆離開的身影,一時之間,思緒里認過什麼,卻又快的無法抓住,只得走向琴位,端正坐下,指腹撫在絲滑流暢的上品曲弦上,輕勾了幾個單音,試着音色。
凋月站在大廳里,聽着假山上傳出來試調的幾聲琴音,緊張的望向卓香雅半掩在山石間的一抹白色衫衣,無端的怔住眼神,透着陌生,含着熟悉。
幾個單音試音完畢,卓香雅未覺琴音有差。
修長的玉指繞在泛着一層紅色暈光的琴弦上撥了個來回,撩起一波湊人耳簾的蕩氣迴腸。
蒙在白紗下的薄唇輕啟,卓香雅心中曲譜自成,伴着通徹婉轉的琴音,一首古色古香的唱詞,臨時起意而成,唱盡身陷紅塵里,煙花女子無可自嘲的寂寞。
唱詞日:
“美人羞,空寂寥,纖指輕撥,一曲逍遙調。
紅塵世,繁華鬧,多少歡歌,伴作孤獨葯。
霓裳舞,胭脂嬌,半褪衫衣,總被青牆擾。
丹唇薄,媚眼笑,韶顏雖早,願為金步搖。”
簡單的幾句唱詞,伴着泠泠如水的琴音,透着一股清冷淡涼的苦澀滋味,飄蕩在一品紅樓里。
似淺溪低谷,幽禁着薄寡的人世感悟,大通大透,雖看盡人世里的悲歡,卻無法抽離其中,如泣如訴,可怒可惱。
卻也牽扯着陌生的人,在陌生的境界裏,偶然相遇,然後錯過,成為一生無法回首的過客。
一品紅樓里,清冷的大廳,依然清冷。
可奇怪的,當卓香雅曲罷詞盡,僅留下些許弦音繞樑的琴韻在樓里迴響時,一品紅樓里,自二樓向上,接連的幾層樓閣音,居然零星的傳出幾聲拍掌的讚歎聲。
隨即,三`三兩兩的稀疏人影,漸漸倚上紅樓的樓欄,自上而下,眸色幽幽的望着假山石上處驚不亂,神情自若,有若白衣仙子般的蒙面女子,看不出,那是一種怎樣深沉的表情。
咚的一聲,假山山頂上冒出一股白煙,卓香雅端坐在琴台上的身影,隨着白煙繚繞,陡然不見。
“小姐!”
凋月眼睜睜看着卓香雅在她的視線里消失,驚的一把抽出腰裏環佩的軟劍,直步奔向假山的山頂一探究竟,但卻被適才那個臉上總是無精打採的小婢女,隔空扔出的一根銀簪劃破衣袖,阻住前行的腳步。
“你、你好大的膽子!快把我家小姐還回來!”
掉在地上的銀簪,發出一聲嗞的震響。
凋月轉眸看向褪去無聊表情,一臉冰冷的小婢女,怒喝一聲,心中直覺,她和她家小姐,今天是路遇淺灘,被黑`店給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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