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絕不諒

229|絕不諒

婦女驚恐的捂住她的嘴,連聲道:“妹子你窮瘋了呀,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們是什麼人,這怎麼還能亂攀關係呢!”

再說了,她以前怎麼沒聽說她有個弟弟?

女人惡狠狠的把她的手從自己嘴上扯下來,高傲道:“麻煩你別把我和你扯在一起,我鄭詩韻以前是鄭家的大小姐,你又算是什麼東西?沒讀過幾天書上過幾天學,種地的農村婦女?鄭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兄弟,我會連自己的兄弟都認錯?”

婦女臉色大變,這個人平常言語是刻薄苛刻了一些,卻沒想到今天說話這麼傷人。

婦女眼神微暗,鄭詩韻來不及照顧她的玻璃心,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快步往前跑去!

街上圍觀的人多,鄭詩韻吃力的往前擠,還差五六米的時候,眼見成功就在眼前,鄭詩韻帶着巨大的喜悅大聲呼喊:“硯硯!小硯,姐姐在這裏,唉……你怎麼推人啊,讓我先過去,那是我弟弟!”

誰知那人非但沒有讓開,反而多了幾雙手把她狠狠推到了一邊。

“別擋路!”

鄭詩韻踉蹌着,被推到街邊差點摔在地上,回頭一看,幾十個健碩壯實的漢子把路上的行人格到兩側,騰出中間一條幹凈的道路出來,正有幾個人快步走來。

鄭詩韻有點眼熱,跟在李老大後邊的,不正是鄭硯的發小李光明嗎!李老大居然親自下來迎接,看來那輛車裏的人一定是鄭硯無疑了!

鄭詩韻被人推倒的憤怒一掃而空,心裏一塊巨石落了地。

山重水複疑無路,她的苦日子,到頭了!

霍賢從後視鏡看到他們的身影,只好不再前行,緩緩往後倒車。

田橙越過人群飛速跑過來,手腳麻利飛快的爬到車頂上,咣咣的拍窗戶,“你倆還知道回來呀!”

鄭硯打開車窗,責問道:“你多大的姑娘了怎麼還冒冒失失的,這麼多人都看着你呢!”

田橙眼睛亮晶晶道:“我高興嘛。”

鄭硯下車,扶着田橙從車頂上跳下來,此時李昀也走過來,笑道:“你們是越來越難請了,來了怎麼不回去,大家都等着你們呢!”

鄭硯道:“隨便轉轉,胡非長高了不少啊。”

胡非已然長成半大少年,小的時候受霍賢熏陶,長大了一點跟在李昀身前身後,頗得他兩人真傳,倒背着手冷靜沉穩的站着,有點男人的模樣了。

然而看到他們胡非再矜持再少年老成也掩不住激動,紅着眼圈道:“怎麼才回來,外邊有什麼好的,整年整月的不着家。”

鄭硯看了看霍賢,笑了笑說:“這回我跟你霍叔叔商量過了,多陪你們幾天,天兒太熱了,實在熬不住,等涼快一些再說。哎……都杵在這裏幹嘛呀,我們回去說,回去說。”

李昀頷首道:“我執意讓你們回來,是有一個消息一定要親口告訴你,這件事在電話里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但你們聽完以後肯定高興。”

鄭硯道:“高興高興,回去說。”

田橙瞪了一眼李昀,也撲過去討好的說:“我和子康非非也預備了一份禮物呢!你知道了肯定更高興!”

李昀:“……”

這都要比有什麼好比的啊?

李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表面仍是一副風平浪靜的裝|逼樣。

把悍馬鑰匙扔給李昀隨行的屬下,街上離城頭不遠,路上人多開車反倒不便,步行比開車要快,幾人浩浩蕩蕩的往前走去。

鄭詩韻離得遠,只模糊看清楚鄭硯的一個側臉,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像是蒼蠅似的亂嗡嗡,吵得她腦仁疼。

“硯硯!鄭硯!”鄭詩韻噙着眼淚喊他,連帶着手舞足蹈,鄭硯頭也沒回的走了。

他身邊跟着一個俏麗的女孩子轉來轉去,跟他關係甚是親密。

鄭詩韻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以前的鄭硯沒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也很少和女孩子來往,和女性之間,能被他青睞相加的除了母親,只有她了。

甚至於鄭硯和她的關係,比和母親還要親近一些。幼時父親忙碌,把他兩人反鎖在家自己玩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家裏只有他兩人,兩個小孩子在書桌上一起寫作業、看電視,一起下棋打牌解悶,互相照顧看護,是感情很好的一對姐弟。

等到長大一些上了中學,青春期沒有使彼此疏遠,鄭硯依然把她當做最親密的朋友和家人,每次放學都會省出零用錢給她買好吃的。

母親經常說,她和父親留給他們兩個最大的財富不是金錢,而是給了她一個弟弟,給了她一個姐姐。等以後有一天,他們兩個沒了以後,世上就剩下她和弟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是彼此的依靠,是永遠站在背後的一座山。

然而等到真的到了那一天,父母意外亡故……

她仗着二十年來的姐弟情分,從小到大鑄造的堅實的感情基礎……她什麼都不怕。

她不怕外來的強敵,也不懼得罪城池之內最溫柔的那個人。

感情算什麼?只有握在手裏的錢才是最牢靠的。

現在他們親密的像是一個人,等到各自成家立業,各有各的家庭,處處都需要用錢,昔時往日的那點情誼算得了什麼,更何況,她只是鄭家的一個養女!

所以她先發制人,對她的親兄弟步步緊逼,親手推倒了站在自己背後的那座山。

鄭詩韻用力閉了閉眼睛,就算髮生過那樣的事又怎麼樣?

她了解鄭硯,這個人嘴硬心軟,顧念舊情,對待感情拖泥帶水,猶疑不決。她早就說過,她什麼都不怕,而讓她最無所畏懼的就是得罪鄭硯了,鄭硯對她多縱容沒人比她更清楚。

他們是一家人啊!

鄭詩韻緊緊的握住拳頭,她在末世苦苦煎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苦盡甘來!

想到將來不久,她高高在上,享受美酒佳肴,恢復以前的榮耀華光,甚至更勝從前!

那時候……鄭詩韻眼底劃過一絲陰冷的妒忌,等她說幾句好話軟話回到鄭硯身邊,那個女孩子又算什麼?鄭硯最親密的女性,永遠只會是她鄭詩韻!

然後,她要找到欺負過她的人,給過她恥辱的人,一個一個的拎出來,千、刀、萬、剮!

隨即鄭詩韻從人群中擠着往前走,連菜攤都不要了,原來跟她一起擺攤的婦女尖聲道:“小韻!你去哪兒啊!”

鄭詩韻恍若未聞,只管往前。

那婦女更急切了,誠然就算是在李昀的基地,規矩嚴格。但基地人太多了,足有幾十萬,人多手雜,難免會有很多陰暗角落,越是社會底層越是赤|裸|裸,就比如她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女人。

沒有異能,又是女子,沒別的辦法,想活,只能選擇依附於男人。

鄭詩韻是有一個老公,奈何她老公也就是個普通人,夫妻倆以前都是嬌貴的城裏人,心高氣傲,吃不了苦。進入基地這一年多以來,鄭詩韻賣菜餬口,要陪一個管地的丑胖男人睡覺,才能分到半畝的菜地。再因為男人多女人少,她又算是這附近頂尖漂亮的了,很難保證沒人佔便宜吃豆腐。鄭詩韻也樂得這樣,一能享受,況且只不過是睡一覺,遇見出手大方的異能者給她十多枚晶核,頂得上她賣一上午的菜了!

那婦女與她比鄰而居,收了鄭達豐不少好處,現在說難聽點,鄭達豐就指着鄭詩韻生活呢,她要是跑了他可怎麼活呀,所以當然得看緊了。

婦女收人錢財自然得把鄭詩韻看好了,可鄭詩韻只顧着往前跑,理也不理她,婦女又舍不下菜攤,只好眼睜睜的看她快速走遠。

在原地愣了片刻,婦女最後還是潦草收拾了一下,背着籮筐回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了鄭達豐。

*****

走了十多分鐘,李昀等人回到城樓上,推開辦公室的門,李昀回頭道:“幸虧我提前囑咐了張延宗,如果看到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這才沒讓你們再跑了。”

鄭硯舒舒服服的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面,道:“看你說的,跟抓賊似的。”

李昀道:“賊比你們好抓多了。”

這裏是頂樓,李昀屏退了所有人,才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啊。”

鄭硯好奇道:“究竟什麼啊,神神秘秘的。”

李昀坐在辦公桌上,雙臂環胸道:“我……”

然後辦公室門風一樣被人咣當推開,周子康風風火火的闖進來,道:“鄭硯!先來看給你準備的禮物,你肯定喜歡!”

李昀皺眉道:“我們在說正事。”

周子康對他沒好氣,哼道:“你的等等先。”

說完拍了拍手,緊接着幾十多個穿白大褂戴廚師帽的人走了進來,站成一排,屋裏沒站開,還在外邊的走廊上站了一長溜。

鄭硯:“……”

李昀:“……”

鄭硯:“你……這是幹嘛?”

田橙眨了眨眼睛道:“來,報數!”

於是那排廚師帽從左到右開始報數:“酸辣粉、剁椒魚頭!”

“狗不理包子、烤鴨!”

“麻辣燙、麻辣香鍋、重慶火鍋,陝西涼皮!”

“煎餅果子、炸臭豆腐、烤麵筋!”

“熱乾麵、重慶小面、鍋蓋面、麻醬麵!”

“蛋糕!”

……

鄭硯:“…………………………”

田橙道:“所有會做小吃的都在我這裏,我看你以後還往哪兒跑,你那裏儲存的小吃快吃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鄭硯:“你真是用心良苦。”

鄭硯哭笑不得又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為了多留他兩人在基地待着,田橙和周子康真是沒少不務正業過。

買通了鄭硯,田橙又附身過來,在霍賢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期待的看着他。

霍賢冷漠的說:“這種事在哪裏都能做。”

鄭硯:“……”麻蛋你們在說什麼?

隨後霍賢道:“不準討論我的私生活,這是最後一次。”

田橙低着頭快哭了。

李光明在背後看的心疼,弱弱道:“她也是好心,誰讓你們一年裏邊十個月都在外面。”

“物以稀為貴。”

其他人:“……”

如果他們一年十個月都在基地,就不會有這麼好的待遇啦!

田橙簡直無言以對。

田橙把一群廚師趕出去,悶悶不樂的坐在一邊,真是感動天感動地感動不了霍賢啊,這人真是鐵石心腸嗎,小表情委屈的一比那啥。鄭硯看着霍賢,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霍賢看他止得怪辛苦,心也軟了。更何況和田橙他們在一起待了這麼久,雖然嫌棄的時候比較多,可總而言之,在他心中也是其他人不一樣的。

霍賢繼續冷着臉說:“以後會多回來。”

田橙啊了一聲,所有人驚訝的看向他,霍賢神色自然,只是眼神更冷了,分明寫滿了看什麼看還不速速跪下謝恩!

其他人:“……”

鬧劇告一段落,李昀乾咳一聲,這回輪到他說正事了吧,才準備開口,又有人推門而入,這回不是別人,是胡非。

胡非笑盈盈的看向鄭硯,說話時帶有少年特有的清亮音質:“鄭叔叔,你猜我給你帶誰來了。”

鄭硯想了想,說:“烤羊肉串的!”

胡非:“……”

胡非梗了一下,艱難的說:“鄭叔叔,我聽說你有個姐姐?”

姐姐?

鄭硯冷硬的說:“我沒有。”

胡非:“……”

鄭硯話方落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怯怯弱弱的女人,表情委屈又可憐,嬌滴滴道:“小硯!”

鄭硯從沙發上站起來,蹙眉。

李光明見狀,知道鄭硯心裏的大疙瘩還沒解開,便道:“熊孩子!你怎麼什麼人都往這兒帶!”

胡非好心辦了壞事,身量抽高的少年在幾個叔叔面前還是個小孩子,一聽李光明語氣不善,扁扁嘴說:“我往這兒來的時候,這個阿姨就在門口要進來,說是鄭叔叔的姐姐。我覺得稀奇走過去一問,她說她叫鄭詩韻,然後鄭叔叔多大了、幾月幾號生日、身高和樣貌說的都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就帶上來了啊。既然不是,我再帶下去就好了嘛。”

鄭詩韻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快步上前就要去抓鄭硯的手,還有一米遠中間就插|進來一個人,擋在她面前。

鄭詩韻抬頭看了一眼,原來的怯弱是裝的,和霍賢對視一眼是真的被嚇着了,不由自主退後幾步。

古井無波猶如深井幽譚一般的眼神,眼底濃濃的不悅似是能把人淹沒。

這強者和普通人之間的氣勢是不一樣的。

霍賢早年殺喪屍跟切瓜一般,表面寡言少語,內里寡情少感,整天面無表情,一看就不好惹。近兩年遊山玩水、修身養性,他已年近三十,年紀上去了,也把一身萬夫不當之勇的戾|氣,韜光養晦,斂的服服帖帖。

可這並不代表他就轉了性。

鄭詩韻不敢看霍賢,求救的眼神投在鄭硯身上,含淚欲泣道:“硯硯,你真的不認我了嗎,我是詩韻啊!”

鄭硯對她的這種表情太熟悉了,心底不由自主的一顫,險些沒招架住。

田橙看他們兩個氣氛古里古怪的,悄聲問李光明道:“怎麼回事,真是鄭硯的姐姐?”

李光明長嘆一口氣,搖頭道:“說來話長,這事很複雜。”

田橙胡非和周子康都露出你說吧我不嫌長的表情,眼巴巴的洗耳恭聽。

李光明將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田橙曾經買過鄭硯的房子,前因也稍微了解一點,聽完就炸了,劈頭蓋臉的就罵:“不要臉的玩意兒你居然還敢來,鄭硯看你可憐我可不是好欺負的!你真把人當傻子哄呢,給我滾出去!”

胡非和周子康的眼神也不善,充滿敵意的看着鄭詩韻。

鄭詩韻無論如何想不到當年那件事餘韻悠長,到現在還被人記恨。

她有點驚慌,顫顫巍巍的癱倒在地上,“小硯,你我一起長大,我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你、你要聽我解釋!我知道錯了!”

周子康神色稍霽。

田橙簡直吐他一臉血,只有女人看得懂女人,當即痛心疾首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啊!這擺明了是苦肉計!周子康我算他媽的服你了,別人稍微裝一下可憐你就當真了啊!”

鄭詩韻一邊搭台田橙毫不客氣的拆台,她的臉簡直都綠油油的,咬牙切齒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田橙啞了啞,鄭詩韻反將一軍,正要得意,便聽鄭硯冷淡的道:“在座的人,都是我鄭硯的親友。”

鄭詩韻神色大變,就見鄭硯一字一字的又吐出來一句話,“除了你。”

鄭詩韻手指顫抖,鄭硯一絲情面不留,當面打她的臉!

鄭詩韻難以置信的看向他,半晌,悠悠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你果然還在怨恨那年的事,可是鄭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爸媽死後,咱倆就是最親的親人,我為什麼會害你?我是被人利用了,你相信我!相信我!”

鄭硯行了一路都精神百倍,看到鄭詩韻像是被人拆了骨頭一般,坐回沙發上疲憊道:“鄭小姐,從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一定要把往事掀開,看看當初自己的嘴臉有多難看醜陋嗎。”

鄭詩韻沒說話,繼續泫然低泣。

田橙看的直翻白眼,鄭硯低低的道:“鄭詩韻,並不是你做錯的所有事都值得被原諒,你繼續在基地待着,我不會雪中送炭,也不會落井下石。我想跟你說的話,在七年前就已經說完了,我跟你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關係,你走吧。”

鄭詩韻尖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你要讓我解釋幾遍,是鄭達豐逼我的!再說了爸媽的財產分明是一人一半,我有虧欠過你一分錢嗎?!你現在得志風光了,有沒有想過我,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吃香喝辣,可曾想過我是怎麼活的,你這麼做,對得起故去的爹娘嗎?!他們以前就是這麼教你的嗎,鄭硯,你也不怕他們死不瞑目!”

這是她的殺手鐧,以前她和鄭硯相處,鄭硯坐在一邊打遊戲,她指使他去做事,一般好聲好氣說話他當耳邊風,一定要讓她吼出來,他才會乖乖聽話。

可是……

今時畢竟不同往日。

鄭硯淡淡道:“不是誰說話聲音大,誰就有理的。”

鄭硯再次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表情平靜的近乎於冷漠,目光落在鄭詩韻身上,讓她心悸。

鄭硯冷靜的說:“你們都先出去。”

田橙想也不想的搖頭說:“不行,我要在這裏看着她!”

鄭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說,出去。”

田橙冷哼一聲,心想你姐姐不要臉拿我們撒什麼氣啊!

李昀和李光明一人推着一個出去了,胡非站在門口猶豫着關不關門,霍賢還在裏面。

鄭硯嘆了一口氣。

霍賢望向門外,胡非疑惑的看着他,霍賢舉步往門口走去,胡非以為他要出來,忙讓出路來,然後聽見啪嗒一聲,門鎖住了。

其他人:“……”

霍賢坐在沙發的一角,端端正正坐着,像一個木頭人。

鄭硯沒空再跟他計較,垂眸看着地上坐着的女人。

她看起來,生活很窘迫,因為水珍貴,有的喝就不錯了,所以就連夏天也有很多人洗不起澡。鄭詩韻就是其中之一,她蓬頭垢面,原來的一頭光滑的秀髮打結,精心保養的皮膚灰暗蠟黃,身上的麻布衣服破破爛爛,像是一個乞丐。

七年前的一幕還恍在眼前,那時候的她多麼光彩奪目,高高仰着脖頸,是全家捧在手心的公主。

女兒富養,有時候父母疼愛姐姐,讓他這個親生子還要羨慕三分。

只不過七年沒見,她何止像是老了七歲,簡直是老了二十歲!

鄭硯低聲問:“你後悔過嗎?”

鄭詩韻早就猜出來他會問這個問題,毫不猶豫的回答:“我每時每刻,都在後悔,我對不起你。我每天都在祈禱能再遇到你,讓我能做出一點點的補償,老天沒有辜負我。”

“是嗎?”鄭硯眼底閃過一絲暖意,笑道:“你後悔什麼呢?”

鄭詩韻抬頭看他,目光滿是誠摯,道:“我不該聽信讒言,跟你決斷,小硯,我還記得你那年跟我說了什麼,你真是太絕情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聽到了有多麼難過和絕望。爸媽走後,我們就是最親的人了,你再怎麼生氣,也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呀!”

鄭硯別過臉,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鄭詩韻猶自不覺,只當是鄭硯想起當年的狠話,也自覺失言。

她眼中充滿了希冀,看着鄭硯,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實在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每天都種地賣菜,被那些臭烘烘的男人欺負,她曾經也是十指不染陽春水的大小姐,怎麼吃得了那種苦?

鄭硯一定會心軟的,她了解她的弟弟,他那麼愛她。

鄭詩韻等着鄭硯把她扶起來,最後鄭硯卻是自嘲的笑了兩聲,搖頭道:“鄭詩韻,你真讓我噁心。如果我今天沒有站在這裏,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什麼都沒有,和你一樣窮困潦倒,你還會主動找我嗎?你以為我瞎了一次,還會瞎第二次嗎?我什麼都不會給你,我姐姐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我不會趕你出基地,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我只當今天從沒見過你。”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這句話的意義代表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

跟數不清的陌生面孔纏綿,像是萬|人|騎,來者不拒的妓|女,出|賣|身|體養活自己,苟且偷生……

前所未有的驚恐把她裹住,鄭詩韻厲聲道:“我已經道歉了!也願意補償!我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二十年的姐弟情誼,在你眼裏就一文不值?!因為我的一個小錯誤,就對我不管不顧?!鄭硯,我簡直不認識你了!”

鄭硯平靜的面孔終於四分五裂,他冷笑道:“我問你有沒有後悔過,而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問的問題是什麼意思!我不怪你要握住鄭家的所有財產,我怪你想要為什麼不跟我說!我願意放權給你,用得着你處心積慮的採取這麼極端的方式逼我妥協嗎?你把我當什麼?你口口聲聲說姐弟二十年,當時你有一星半點顧及我是你弟弟嗎?!你現在說這些話,不是在自取其辱?”

鄭詩韻還想分辨,聽到這裏恍然塌下肩膀,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鄭硯不為所動,深吸一口氣,道:“你做的這些,我都可以原諒。可是我不能原諒你,這麼些年過去了,你對母親一絲一毫的悔恨愧疚都沒有。我問你後悔過嗎,是在問你有沒有後悔過,編造謠言,蓄意詆毀母親清譽!他們夫妻兩人一生恩愛,就算母親被查出不能生育,父親也沒有離她而去。可你當年的那些話讓你媽怎麼做人,讓你爸怎麼看你?!他們把你當做親生女兒,有多疼你愛你,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你怎麼說的出來!”

鄭詩韻似是想到什麼,眼淚更加洶湧,抓着胸口淚如雨下。

鄭硯想到前世的自己,悵然道:“以前的你從沒考慮過我要怎麼活,我今後又憑什麼管你要什麼生活?”

鄭硯背過身,看也不看她說:“我想我爸媽在九泉之下也不想再看到你,我姐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你又是誰,我不認識。”

鄭詩韻惶恐的抬頭看他,鄭硯在‘我爸媽’三個字上咬了重音,儼然已經不把她當鄭家人了。

她徒勞的張了張嘴,嗓口卻被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鄭硯摔門就走,鄭詩韻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坐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悔恨和絕望。

她原本不該這樣的,她有愛她疼她,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弟弟,她本該找個好人家生兒育女,弟弟是她的後盾,就像是小時候那樣,不管是誰欺負了她,他都會第一個站出來,用稚弱的肩膀把她擋在身後。

是她自作自受。

她親手毀了這一切。

鄭詩韻悵恨莫及,無地自容,恍恍惚惚的站起來,便往窗外走,直想一死了之。

這樣的話,可能還會在她的親人心裏留下一絲痕迹吧。

他會不會為她哭?

鄭詩韻走到窗邊,房門咔嗒打開,田橙站在門口,震驚道:“麻蛋!勞煩您求死也換個地方好嗎!”

胡非道:“田姐姐,你留點口德!”

田橙炸毛道:“你們男的是不是都缺心眼啊,她死有餘辜,我為什麼要同情她!她特地在和鄭硯大吵一架之後自殺,還偏偏在這裏,你看不出來她是故意讓鄭硯不痛快的啊!我們要是晚來一會的話,鄭硯還以為是自己逼死她的,明明是這女的對不起鄭硯,到最後怎麼好像是鄭硯難為了她似的。”

胡非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啊,我說讓你留點口德,又沒說別的。欺負鄭叔叔的人都討厭,不管是誰。”

田橙:“……”

鄭詩韻被人架走了,沒死成,回去之後人雖沒死,心卻死了,整天渾渾噩噩。鄭達豐原就惱恨她背叛拋棄他,現在見她這樣半死不活的就更是煩透了,心情不好非打即罵。

鄭詩韻也不知道哭,身上青青|紫紫,滿是傷痕,像個半死人一樣。

那個跟鄭達豐報信的婦女心中有愧,往往偷偷接濟她,勉強吊著一條命。

後來,鄭達豐不想出去幹活又沒飯吃,便把主意打到鄭詩韻身上,把家當成妓|院,像個老|鴇|子一樣逼她接|客。

再後來,鄭達豐被幾個異能者趕出基地,鄭詩韻被接到好一點的房子裏居住,另外飯店的老闆給了她一份刷盤子的工作,又分給她兩畝地種,從此日子才好過一點。

鄭詩韻心知肚明這些是誰為她做的,曾經無數次想見見他,當面對他說一聲對不起,說一聲謝謝。

可鄭硯再也沒有同意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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